第三卷 第十二章 传承千年
两人似乎都洞悉了对方的进一步变化,而抢先出脚,但他们没有想到,在出脚的速度、方位、角度,任何一方都没有占得先机。
他们的思维从分析、判断,到发出指令,竟有着惊人的一致。
“砰……”两只脚尖踢在了一起,强烈的爆发力使两人的脚尖成为一个核心,强大的气劲使空气四射震荡。
整个茶楼的桌椅全部掀翻,门窗被强烈的气劲撞碎,断木飞溅。
鸟笼中的拉姆发出痛苦、凄惨的厉号。
两人同时倒退八大步才止住身形。
又是一个完全相同的姿势!
其实,朝阳目前的功力与精神力,与天衣根本就不相上下,故而有着这种情况发生。
但从剑势的变幻莫测来讲,朝阳传承千年前魔族圣主的剑势则是旷古铄今的,尽管天衣的剑法也得自名家异人之传,所以天衣才对朝阳刚才的出剑感到无比震骇,莫测其变化。
但朝阳似乎并非完全得心应手于脑海中所存在的剑势,看来任何东西的适应,都必须有一个过程。
而这,并不能妨碍朝阳今天的必杀之心,刚才的出剑本就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让他充满一种“战”的欲望,有着天衣这样的对手,又岂能错过?
于是,就在朝阳双脚刚一站稳之时,他手中之剑又出击了。
这次出剑竟然完全不同于刚才,在虚空中演绎出万千变化,纷繁复杂。
朝阳发现竟然不是剑在舞,而是自己的思维在动,思维锁定着天衣的契机,想到天衣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变化,而手中之剑就这样将可能的变化一点点封锁。
天衣又一次陷入了一种困境!
朝阳手中舞动的剑明确地告诉了他,这是一柄可以任意改变方向和角度的利剑。他的直觉告诉自己:朝阳的剑正在以一种超越视觉的速度震动着,这种震动导致的结果是万千道剑气。
剑气在割破着天衣身体周围的虚空,只等待着他的反应。
这是一种由意念形成的剑气,是一股强大的精神力对周围空气所产生的气劲牵扯,以精神力牵动虚空而发生变化。
剑可以随风而动,应风而舞,因此以精神力牵动的剑,可以任意改变方向,不受剑势本身变化的牵制。
这种剑法,天衣只曾听到他的师父提及过。
对于天衣的剑术师承何人,一直是一个谜,天衣从不向人提起。这种不提起,当然不是羞于提起,而是他的师父太有名了,有名得让人容易产生嫉妒。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师父是一个飘逸归隐之人,对任何事都看得极淡,已经淡至虚无,对世间万物的领悟已经达到了“空”、“破”的境界。
而这样的人,幻魔大陆只有一个,那便是神族的异类——空悟至空。
他一生下来便冷眼看世界,看透世事,认为世间一切本是虚空,只是精神的罡意不肯破,所以他一生主修虚空。
一次偶然的机会让天衣遇到了空悟至空,他见天衣颇有悟性,便传天衣一些剑术。他认为天衣最大的缺陷便在于一个“恋”字,有了“恋”便看不破,就不能达到虚空。他说,如果天衣一生中能够遇到让天衣看到“空”之人,那天衣就圆满了,可以达至“虚”境。
而这样的人必定来自于剑,因为天衣一生沉迷剑道,是剑成就了他,必须是剑让他看到“破”,这样的剑只有——意剑,意念之剑,来自于传承上古的魔族之剑。
现在,天衣似乎看到了这样的一柄剑。
“飘忽轻灵,虚实莫测,变幻无穷,随风而动,一切全凭意念催发。”这便是空悟至空的描述。
而“意剑”在朝阳身上出现,天衣感到了害怕,来自骨髓的害怕。
他怕自己的臆测成为现实,朝阳如若真的习了魔族的“意念之剑”,只怕会走上一条不归路,这是他与圣摩特五世最不愿见到的……
而空悟至空所说的“空”,他已经忘了,他所要做的是制止这种情况的延续发展,哪怕打破制定好的计划。这个计划的最终目的是绝对不能让朝阳成为新一代的魔族圣主!
所以,天衣的气势霎时如烈焰般高涨,须臾之间便盈满整间茶楼。
茶楼的空气顿时如被灌了水银,沉重得令人无法释怀。
而这微妙的变化,让朝阳全凭意念催动的剑有了一丝滞缓,其变幻因为滞缓有了可寻的轨迹,而这就为天衣营造了出手的机会。
天衣将全身的功力和精神力汇聚于剑上,伴随多年的长剑发出太阳般炽烈的光芒,使茶楼的空气陡然升温,而且气温越来越热,他所孕育的是毁灭性的一剑!
是的,他必须立即击溃朝阳强大的精神力,他不能让朝阳在这一条路上再走下去。
朝阳也感到了天衣这瞬间的变化,他的心间有了一种无形的压力,这来自于天衣手中之剑所散发出的强大精神力的压迫。
思维变化是复杂漫长的,但真实时间的变化却只是转瞬之间。
晴朗的天空下,突然劈下一道惊电,直穿这普通的茶楼,接上天衣手中高举之剑。
整个茶楼的虚空中顿时耀起无数银蛇般的小小惊电。
天衣竟然以自身强大的精神力和功力接通了天地间的力量!
此举若是不能击出,导致的结果定是碎尸万段。
“破空之剑”!
暴喝声中,耀亮的惊电向朝阳的剑和朝阳的人疾劈而下,狂风怒吼,万物萧然。
朝阳本来存在于虚空中已经击出的剑在这强大的攻势之前竟然消失了。
不,这只是一种假象!
就在天衣全力击出,却未击中目标之时,他陡然感到了内心极度的空虚。
仿佛心死了,人死了,万物尽数消亡,宇宙苍穹间只存在一个不真实的、虚无的自我,准确地说,是只剩一种意识、意念。
原来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而此时,他却看到了朝阳和朝阳手中的剑,它已缓慢地向自己刺来,而自己被束缚着灵魂,竟然一动也不能动,眼睁睁地看着剑在向自己刺来,却束手无策。
“虚幻攻击。”天衣极度空虚的大脑猛地电闪过这样一个概念!
完全无迹可寻的精神进攻!
“轰……”茶楼塌了,瓦砾飞溅,树木横飞,尘埃高扬入空。
朝阳与天衣没入废墟之中。
一个老老瘦瘦的店主人在一根横木即将砸着他的时候,飞快地逃离了茶楼。
刚才没有客人,他在假寐,醒来时,就莫名其妙地发生了这种事,让他摸不着头脑。
废墟之中,朝阳脸色苍白地站了起来,紧接着,天衣拄着剑也站了起来,他的嘴角不断地有血在流出。
原来,就在天衣使出“破碎之剑”时,朝阳的脑海中则出现了灵魂与肉体分离的画面,那是受天衣强大精神力的压迫而浮现的。他的思维转动,却有一束精神力脱离了肉体的控制,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到天衣体内,影响着天衣的思维,瓦解了天衣的攻势,导致一部分未完全发出的功力与精神力自噬,这一点连朝阳都感到不可思议。
但现在,朝阳显得很平静,他的脸带着微微的笑,一步一步地向天衣走去。
他很清晰地知道,现在只要举起剑,犹如杀鸡般简单,就可以解决掉天衣。
天衣努力用剑支撑着身躯,不让自己倒下。
朝阳手中的剑在天衣脖子上轻轻划过,一条血线流了下来。
他道:“不知天衣大人还有什么话说没有?”天衣脸上仍是一丝不苟,一副严谨的模样,他道:“我要说的是,你现在走的是一条不归路,你学了魔族每代圣主的'意念之剑',不能够将你救脱出来,反而会让你越陷越深,分不清自己是谁。”朝阳心中一怔,脸色却仍是如常,道:“天衣大人临死也要危言耸听?”天衣道:“为什么会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你,我想你一定想知道答案。”“我确实想知道答案。”朝阳直言不讳地道。
“那是因为你的灵魂被别人盗用了,别人用你的灵魂造出了另一个你。原来我还弄不清原因,因为只有魔族之人才会发生这种'灵魂被盗用'之事,而现在,我已知道是为什么了,因为你已经是魔族之人,与魔族订立了某种契约。”天衣漠无表情地道。
“我没有与任何人订立什么契约,更非魔族之人。”朝阳断然道。
“你骗不了我的,你刚才使出的剑式与'另一个你'便是很好的证明!”天衣强忍着吞下一口涌上喉头的鲜血,说道。
“我说过没有与任何人订立契约。”朝阳再一次声明道。
天衣道:“你很激动?”朝阳一惊,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如此激动,他感到自己似乎在害怕什么。
他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绪,道:“看来天衣大人临死也要让人不得安宁,那我就趁早让你上路。”说罢,手中之剑朝天衣脖子上抹去。
就在这时,朝阳手中之剑受到一股强大无匹的力量冲撞,荡开了。
待他定睛看时,一阵黑色疾风自他眼前飘过,带走了剑下的天衣。
朝阳心神一敛,腾身而起,直追过去。
而在原地的一根断木下,竹编的鸟笼被压扁了,奇怪的是鸟笼内的拉姆似乎没有死,它正在扑动着脆弱的翅膀。
倏地,在一个破孔里,拉姆的头钻了出来,接着是有着黑缎羽毛的身子,它扑动着翅膀,竟然飞上了高空。
它唱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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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停下了脚步,那个救走天衣之人竟在他眼前消失了。
他回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迷宫一样细窄狭长的巷道里。
一路之上,他全力追赶,竟忘记了注意来到的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他回头沿着狭长的巷道寻找,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出路,也不见天衣及那救走天衣的神秘人的身影,他确信自己是真的身在一个迷宫之中了。
朝阳不知,为何被引至这样一个地方而浑然不觉,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被天衣的话撼动了。
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杀手,而一个杀手是不应该想太多问题的,但是——他现在却忍不住去想一个杀手不应该想的问题。
说来也好笑,原来他是一个杀手,现在又是一个杀手,可笑的是竟然让人从自己的剑下将人救走,这对于一个杀手来说不是一件怎么好的事情,对他而言也是头一遭遇到。
朝阳沿着细窄狭长的巷道走着,在每一拐角之处都留下记号,可半个多时辰过去,他仍没有走出去,所处之地像是先前站立之所,处处都是一样。
他望了望天,天是灰暗阴沉的,看不见太阳,而刚才他还看到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他不知道自己眼睛看到的是一种错觉,还是天气很快变了,抑或,这是人为造就的一种假象,就像这迷宫一样,是用来欺骗人的。
这时,一个浑厚低沉的男人的声音在空中飘来:“如果你能够告诉我,你是谁,我便放你从这里出去。否则的话,你一辈子也不可能走出这里。”朝阳冷冷一笑,道:“又是这个无聊的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是谁。”“哦,你是谁?”“我是你爷爷!”“可我爷爷已经死了。”那声音丝毫不愠。
“那你能告诉我,什么是生,什么是死吗?”“这……”朝阳冷笑一声,道:“看来你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又凭什么来问我'我是谁'?”那声音道:“我没有兴趣与你讨论这些哲理问题,要是你不能够回答我'你是谁',那你就永远别想离开这里。”“难道我就不能自己离开?”“那你不妨一试。”朝阳冷冷地道:“天下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困住我,何况一个小小的迷宫?你也未免太小视我了!”一声冷笑,随即便什么都没有了。
而头顶的天空也忽然有黑云飘至,变成了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细窄狭长的巷道似乎也开始移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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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衣重重地咳了一下,吐出一口乌黑的鲜血,站在他旁边的却是落日。
原来是落日从朝阳的剑下救了他。
落日扶住天衣的肩,关切地道:“怎么样?要不要紧?”天衣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道:“还死不了。”“死不了就好。”落日笑着道。
天衣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望着落日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与他相见之事,还救了我?”落日从怀中掏出一个水果,用衣襟擦了擦,咬了一大口,道:“我怎么会知道你们相见之事?我只是闲着无事,在皇城四处走走,没想到你与朝阳正在打架,见你要死,所以就救了你啰。我可不想以后找人喝酒聊天的时候不见你。”落日的话仍是那样轻描淡写,天衣注意到落日所吃的那个水果有咬过的痕迹,也就是说,落日所言并不虚,他知道落日闲下无事的时候,嘴巴里老喜欢嚼一点什么东西,刚好在吃水果的时候,看到了他与朝阳的厮斗。
落日又咬了一口手中的水果,看了一眼天衣的神情,道:“怎么,你以为我在跟踪你?”天衣心中确有过此等想法,他与小蓝相见之事是机密至极,不能为外人所知,所以他也显得极为谨慎。面对老朋友,他直言不讳地道:“我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我知道你不是。”落日毫不介意地道:“也难怪,你身为禁军头领,什么事都神神秘秘,自会对任何人都多留一个心眼,我不会怪你的。”天衣心中一阵感动,除了已经死去的妻子思雅,也只有这个好朋友能够如此体谅自己。他紧紧抓住落日的手,重重地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