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第十三章 武道中的王道
在陡然之间,陶宗觉得自己实不应该再轻视轩辕,只是因为轩辕在不经意间一站便涌出了一股无法形容的霸杀之气,犹如高山大海般,让人无可揣度也无可攀援。
轩辕含笑而立,与陶宗分立方圆一丈的圆圈内线两端,意态潇洒轻松,如在观云赏日。轩辕未出手,似乎也没有出手的意思,但是陶宗的感受却截然不同。
陶宗知道,轩辕出手了,在踏入圆圈的那一刻,轩辕便已经出招了,但所出的形式却是无形,那是一种无形却有实的气机。所以,在轩辕踏入圆圈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实不应该再轻视轩辕,那样结果可能惟有含恨收场。
轩辕的自信就像是一种实质存在的压力,那种睥睨一切的气概,让人想到君临天下的绝代霸王,仿若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他无法办到的,包括打败陶宗在内。
山野间的气息突然之间变得沉闷,所有的旁观者都感到了这种异常的变化。
陶唐氏的战士们自然发现了走入战圈中的轩辕发生了让人惊讶的变化,他们似乎自轩辕那高大伟岸的躯体上触摸到一种无形又似有实的热力,仿似轩辕的身体外层燃起了一层魔异的透明之火。
战意,在无声无息中越酿越高,与轩辕对峙的陶宗似乎比轩辕更忍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息,他终于率先出手了。
一丈距离,实在太近,近得几乎没有转身的余地,空间中充斥的尽是陶宗的剑影,甚至连他自己也在这密密的剑影之中化成了碎片,化成了无形的风。
刀,不知道何时已横在虚空,如一道长长雪亮的海堤。只一刀,简简单单,潇潇洒洒的一刀,陶宗那有若惊涛骇浪的剑式化为了飞散的雪花,星星点点,散漫得细致而优雅,依然是以一种曼妙绝伦的方式卷向轩辕,漫过轩辕那有若海堤一般牢不可摧的刀势,入袭轩辕那静立如渊的躯体。
“叮……”刀影骤起,刀堤化成一片流云,灵动中透着轻闲而优雅的内涵。陶宗的剑避无可避,竟被逼退。
两股强猛的功力如擦肩而过的气流,卷起一股强烈的旋风,以轩辕和陶宗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鼓涌而出。
尘飞叶扬,石落沙走,山野间的郁闷顿破,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毁灭气息的生机。
轩辕错步而上,轻喝:“第二招!”
第二招,毫无章法可寻,如娃娃信笔乱涂,只凭一时意兴,使人看不出轩辕究竟欲攻向哪个方位,也不知道轩辕这一刀的轨迹走向。
陶宗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和惊骇,他是当局者,惟当局者才会明白这一招中的凶险。事实上,他也无法看出轩辕的刀将落至何处,但他却已感觉到了轩辕那无孔不入的刀意正以水漫城墙之势透过每一寸虚空。他知道,轩辕欲将他挤出战圈,才会施出这莫名其妙的一招。
招虽是莫名其妙,但陶宗却绝对不敢小视,一声低啸,剑如游龙般在身体周围绕出一道亮丽的光弧,封锁了所有接近他的空间。
在刀剑相击的一刹那间,轩辕突地刀身翻转,竟以刀背重砸于陶宗的剑刃之上。
陶宗身子一震,他的确没有想到轩辕竟会使出如此怪招,那厚重的刀背重击剑锋,几欲将利剑击折。
轩辕再次轻笑,呼道:“第三招。”同时身子一缩,如一个光球般撞向陶宗的下盘。
陶宗大惊,轩辕的速度实在太快,无论是变招的速度还是抢攻的速度都大大地出乎陶宗的意料之外。
陶宗的剑本已被荡开,若想回收已是不及,只得整个身子跃起,而剑锋下切,下身上抬,如倒立于树干的灵猿。
“叮……”轩辕身子猛地蹬直,手中的刀插空而出,借整个身子曲伸之力将刀的气势和力道蓄到最为猛烈之时,便已斩到陶宗的剑上。
陶宗受不住如此强大的上冲之力,竟被震得倒冲起三丈多高。
四下一片惊呼,那群陶唐氏的高手都看得心神大震,皆对轩辕和陶宗那精采绝伦的比斗叹为观止。
事实也确实如此,轩辕的招式之古怪,是他们见所未见的,刀招之快之犀利,势若破竹,那种锋芒便像是轩辕自身的气势,无法揣度,无可挑剔。
陶宗心中暗自叫苦,轩辕无论是战略还是武功,都大大地超出了他的想象,此刻他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小看了轩辕。
“第四招!”轩辕绝对不给陶宗喘息的机会,身形有若经天长虹般破空而起。
剑奴知道轩辕赢定了,只要将陶宗逼上了虚空,胜券便已经操在轩辕的手中,在虚空之中,陶宗绝对难以抗拒轩辕那无敌的身法。事实上,剑奴只见过满苍夷的身法可稳胜轩辕,余者皆难以与轩辕匹敌。剑奴最近也修习了神风诀中的绝世轻功身法,是以他知道神风诀绝对是世上不可多得的旷世奇学。逸电宗成名之学,自是不同凡响。
事实果不出剑奴所料,陶宗的身体再次被冲起,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落地,而且他的身体已经偏出了那丈许方圆的圈线之外,如果垂直下落的话,定会落于圈外。当然这不能算输,因为在规定之时,并没有谈到虚空也需守这圆圈的约束。因此,只要陶宗的身子永远不落地,就永远都不算输。
轩辕身子落地,但迅速再次弹起,口中高喝:“接我第五招!”
陶宗感到有些悲哀,除第一招是他主攻之外,其余几招全都是轩辕占得先机一轮抢攻,更是杀得他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但此刻已呈骑虎难下之势,即使他不战也不行了。
轩辕的每一招都疾若奔雷,力道沉猛之极,虽然是自下而上狂攻,但绝对不会惧陶宗自上倾力下击之势。
虚空中传来阵阵金铁交鸣之声,轩辕在空中的身子如同一只轻灵的蝙蝠,竟能在毫无借力的情况下变换十余个方位和角度,只看得陶唐氏众高手目瞪口呆。他们绝难想象,一个无翅的人竟能在虚空中拥有如此灵活的身法,幻化出如此变化多端的攻击方式,但轩辕却做到了,也难怪最近关于轩辕的传说是如此的如火如荼,甚至比龙歌东回还让人津津乐道,这一切全都不是侥幸所致。
轩辕势尽而落,陶宗的身子更已偏离战圈三四丈之遥,同时也向下坠落。
轩辕落地之际横刀立于战圈内线之边,冷视着陶宗,长笑道:“第六招!”呼出第六招之时,他却并不出招,只是凝视着缓缓自数丈高空飘落的陶宗。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招不出则已,一出便是必胜之招,此刻再也没有人会怀疑轩辕会赢,因为这一场比斗,只要轩辕守住内线不让陶宗毫无借力的身子落入战圈之中便算是胜了,所以自然不会有人怀疑轩辕会赢。
陶宗当然知道自己处境的艰辛,他无论如何没有料到,只是在五六招之间,他便已处在绝对的下风,对于高傲的他来说,这确是一个难以接受的打击,而且对方是如此年轻。
陶宗咬咬牙,他已经豁出去了,这一击他绝不能败,是以,惟有倾其全力作最后的困兽之斗。
天地一片肃杀,因为陶宗的剑,也因为轩辕的刀,在刀剑的互动之中,虚空之中的气流也变得狂野。
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炫目夺魄,一切都化繁为简,全都凭刀与剑的力量解决一切。
“当……”一声清脆而强烈的金铁交鸣之声震彻山林,本来被认为会惊天动地的一击,便以最为直接的方式解决了。
轩辕禁不住“蹬蹬蹬……”连退三大步,在快要退出战圈之际,上身后仰,整个身子曲成一张弓一般,但双脚如生了根似于立于战圈之中,那疯狂而野性的力量立时被卸于无形。
陶宗的身子却被弹得平射而出,离战圈却是越来越远。
“呀……”陶宗一声怒吼,双足竟横点一株树干,倒射向正直立起腰身的轩辕。人与剑几乎化为一体,以长虹贯日之势使出这必杀的一击。
所有的人皆惊,陶宗输了,但他却仍要这般攻击,简直是有些耍赖,虽然身形并未落地,但足尖点落圈外的树干自也与落地无分别。但陶宗仍不顾一切地出击轩辕,这让剑奴怒,便是陶唐氏的高手也为之错愕和不屑。
轩辕的身子刚直立而起,陶宗的剑已经到了面门,速度快得让他惊讶。
轩辕大骇,但却没有丝毫慌乱,而是身子极速后躺,更如一条灵蛇般自地面平滑而过,竟欲自陶宗的腹底擦过。同时利刀平拖,但此刻轩辕却犹豫了一下,他不能击杀陶宗,如果他如此出刀,那么陶宗的身体极可能会成为两半,可是那时候他便无法避免地成为陶基的生死大敌,无论是对他将来的发展前途还是对龙族战士而言,都是绝对不利的。
轩辕的犹豫,几乎所有高手都看清了,陶宗自也不例外。轩辕犹豫,使得陶宗大喜,利剑乘机下挑,他绝对不会心慈手软,更恨不得将轩辕立毙剑下。
轩辕大惊,他没想到陶宗如此卑鄙,却又不能击杀陶宗,此时他惟有收刀横滚。剑奴大惊,他不明白轩辕为什么放过这个机会,只要轩辕出刀的话,陶宗不死也会重伤,但轩辕竟不出刀,反而收刀以避陶宗的利剑。
“哧……”“砰……”轩辕身子侧滚,陶宗的剑挑偏,却也在轩辕的左肩划过一道长长的血槽,而轩辕恨陶宗的卑鄙,倒踢出狠狠的一脚。
陶宗一声闷哼,轩辕的脚准确地倒勾在他的腹部,几乎将其五脏踢裂,去势再也无法控制,重重地坠落地面疾翻几个筋斗,腿一软竟跪倒在地。
轩辕滚身而过,左肩血流如注,脸色微白,让人看不出他心中的喜怒。刀,倒提于手中,整个身子卓立如山。
“圣王!”剑奴疾奔入战圈之中,迅速为轩辕止血。
陶唐氏战士人人肃立,面色极为难看,刚才的那一幕只要眼力稍好的人都可以看出是怎么回事。这群战士心中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之感,并不是因为陶宗之败,而是因为轩辕的伤。除陶宗的亲信之外,没有人再看陶宗一眼,包括唐德和一群陶唐氏高手。相反,他们对轩辕却涌起了一丝敬意,在那种危机之下,轩辕仍不出刀夺陶宗的命,这种包容的心理确实让这群陶唐氏高手心生感激。
“这里是一些金创药,你拿去用吧。”唐德最先举步走向轩辕,掏出一瓷瓶药递了过来道。
轩辕还刀入鞘,坦然地接过伤药,竟仍露出一丝淡然的笑意,道:“谢谢!”说完毫不犹豫地将一些药末倒在伤口上,似乎根本就不怕唐德那些药末是有毒的。
众陶唐高手见轩辕如此豪气干云,与陶宗比起来确有天壤云泥之别,不由得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连本来对轩辕印象不好的人也立刻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轩辕扫了众陶唐战士一眼,大步向陶宗行去。
陶宗身边的四名亲信立刻心存戒备,便连陶宗也在小心戒备着,轩辕那一脚之力的确让他战斗力消减了大半,但显然轩辕已脚下留情,未用全力,否则的话只怕他已经吐血三升了。不过,这一刻轩辕走来,谁也不知其意图。
那群陶唐战士心中也为之紧张,虽然陶宗理屈,值得憎恨,但却毕竟是陶基之弟。
“轩辕公子!”唐德急声阻止道。
剑奴也是杀意大盛,不管轩辕此刻做什么,他都会全力支持,包括击杀陶宗,大不了他今日大开杀戒。
唐德吓了一跳,他感受到了来自剑奴身上的杀意,似乎剑奴随时都准备搏杀他一般。他当然知道剑奴剑术的可怕,怎敢轻迎其锋?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时,轩辕却已将未受伤的右手伸向陶宗。
“与先生一战,真叫轩辕毕生难忘。轩辕之所以施下重手也是迫不得已,还请先生见谅!”轩辕语气极为诚恳地道。
所有人都大感意外,包括剑奴和陶宗,谁也没有想到轩辕不仅不记陶宗那卑鄙一剑之仇,还会如此大度地欲与之握手言和,这种气魄和度量立刻折服了所有陶唐氏的高手,连陶宗的四名亲信也不例外。
唐德的眼中射出无限尊敬之色,对轩辕的尊敬是绝对出乎本意的。事实上,周围所有陶唐氏的高手都露出了尊敬之色,即使轩辕是敌人,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敌人。
在这个乱世,人人重视英雄,尤其是豪气干云的英雄,而像轩辕的这般表现立刻征服了所有人的心,相较之下,陶宗却是如此猥琐不堪。
不过,轩辕的话落到陶宗的耳中却又是另外一种感受,对他的自尊心是一记无情的打击,他感到轩辕是在嘲讽他。而他心底更是有鬼,怎肯接受轩辕这刻意的示好?
“哼,这一战,我也会毕生难忘,你不必假惺惺地娇揉做作,赢了便是赢了!”陶宗曲身而起,在两名亲信的搀扶之下,狠狠地说出了这番让人惊愕的话。
陶唐氏的战士都感到一阵脸红,为陶宗脸红,更是感到一阵羞愧,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陶宗竟是这么一个人。他们甚至开始鄙夷不屑这个人的人格,或许正如轩辕所说,气量狭小,无容人之心……
轩辕神色微变,但很自然地收回手,神情又变得冷淡,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人人都以为轩辕是因为陶宗的话而生气了。
轩辕抬头望了望天空,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住心头的怒火,他知道做戏也做得差不多了,没有必要再与这卑鄙的小人纠缠下去。于是淡淡地道:“那先生不阻止我去求见木神了啰?”
“如果木神真的愿意见你,我为什么要阻止?如果木神不想见你,那你便有多远滚多远,否则的话,我只会按格杀令执行……”
“木神有请轩辕公子一叙!”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打断陶宗的话道。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小童自万花丛中施施然行了出来,身边还围着许多蝴蝶和蜜蜂。
小童的头上扎起一对小辫子,辫上竟停着几只蝴蝶。
“哪位是轩辕公子?”那小童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出,有些讶异地打量了一下所有人,有些稚气地问道。
陶宗不由得目瞪口呆,唐德和剑奴面面相觑,那群陶唐高手更是惊讶莫名,他们确没想到,木神竟真的会见这个年轻的轩辕,而且似乎知道轩辕来了一般,不待轩辕禀报,便让人来请,这实在是极为稀奇之事,这使得所有人对轩辕更多了一层高深莫测的神秘感。
陶宗和唐德自然知道这小童正是木神苟芒身边的童子,如果不是忘忧谷中人,又怎能如此轻易地走出万花大阵?
“我便是轩辕!”轩辕望了童子一眼,心中也微微有些错愕,暗忖道:“木神怎知自己来了?难道刚才发生的事他都看到了?”他本来对陶宗所说的狂言也没多大把握,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木神苟芒是什么人物,只知道与剑宗有极大的渊缘,但木神苟芒已几十年不见外客,说不定不会搭理他这个剑宗的传人。但此刻木神主动来请,自然使他感到有些意外。
“那请跟我来,木神只见你一人,其他人便只能在外等候了。”那小童认真地道。
轩辕淡淡一笑,跟在小童之后,不理众人那错愕的表情,坦然地行入忘忧谷的万花大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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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楼清雅,蜂蝶曼舞,更为别致的却是竹楼之顶也有花藤相牵,处处花团锦簇,幽香怡人。
置身其中,轩辕确有不知身处何地,似在仙境又若在人间。
忘忧谷极大,穿过万花大阵之后便是一条羊肠小径,九曲回环之下直通竹楼,惟到了竹楼方知此只是一个凉亭而已。古色古香的竹凉亭之中,有几张石制的桌椅,表面打磨得极为平整,而石桌更如一个磨菇,下小上大,呈现出极为典雅的流线。石桌上刻着一张棋盘,线条清晰且匀称,绝无斧凿之痕。行过石桌边时,轩辕不经意间伸指钳入线条之中,骇然惊觉,这棋盘乃是以非凡的指力所刻。由此可见,刻此棋盘之人的指力之强实已达到了登峰造极之境,否则绝难如此流畅匀称地刻出这张棋盘,而且深浅几乎完全一致。这种功力绝非简单的阳刚之力,而是至阴至柔之劲,才能使线条周围的石屑不碎不裂。
过了竹凉亭,又自一条小桥之上跨过一个狭长的池塘,此刻池塘之中的荷花竞相斗艳,荷叶如绿伞般郁郁葱葱,而此刻轩辕除了听到蜜蜂的“嗡嗡”声之外,竟还听到了一阵“沙沙”的声音。
拐过几簇花丛,轩辕只觉视线一开,却已到了一个大院。大院以土木结构建成,屋檐正如轩辕在君子国所见的那种造型。想来,这是神族当年最为盛兴的一种造屋模式。
大院之中有四棵古树,分守四角,倒似震守四方的神将,而那“沙沙”之声却是因为院子之中有一位佝偻的老翁拿着扫把在扫地时发出的。
老翁扫得极慢,偌大一个大院,想扫完只怕要花上许多时间。
“请公子在外稍等,我先去通报木神。”那小童突然停步对轩辕道。
轩辕点点头,静立于那排房屋外,望着小童迅速消失在视线之中,心里却在盘算着待会儿见了木神该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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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在门外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也没有等到那小童回返,更没有木神的传话,这使他心头大感不快,但此刻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自己已经到了门口,不愁木神不见。不过,若非尊重木神乃是武林前辈,可能与青山和青云大有渊缘,他定会闯进去。但此刻出于礼节,他却只能等,所幸,尚有那扫地的老翁仍在不停地打扫着地面,轩辕倒也不是太过寂寞。何况,轩辕的耐心之好绝对可算是超一流的。否则,当年他也不可能在姬水河畔一坐数日,此刻只不过是一个多时辰而已。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依然未见那小童归返,更不用说有木神的传话了,倒是那佝楼的老翁已将整个大院扫了一遍,但奇怪的是老翁竟又从头开始再扫起来。
轩辕感到十分的惊讶,也大感奇怪,此刻地面已经够干净了,为什么还要如此仔细地扫呢?只看那老翁专注的样子,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轩辕的存在,甚至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整个眼里心里只有一把扫帚而已。
再等半个时辰,轩辕觉得木神所为实在有些过分了,这两个时辰,他不言不动地等待,却没有半点回应,对他简直是一种羞辱,不过那老者的扫把已扫到了他的跟前。
“前辈,这地面你已经打扫过一遍,够干净了,为什么还要扫呢?”轩辕终忍不住问道。
“心未净,地怎净?”那老者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反问道。
轩辕一呆,不由得仔细打量起这老者来,但见老者两鬓斑白,满脸刀刻般的皱纹,竟有着比剑奴更为沧桑的感觉。一身素布衣裳虽然打了几个补丁,但却整洁利落。手掌干枯修长,步履平稳,双目无神,看上去应是一个比较健朗的老仆。不过,轩辕却在回味老者所说的那句“心未净,地怎净”的话。
“心不净,世事皆不净,为何老伯却独扫地面而不去干一些别的事情呢?”轩辕想了想,感到有些好笑地反问道。
“世事皆不净,自有众生管,老夫只是个扫地的,为何要干别的事情?”老翁依然没有抬头。
轩辕心道:“这忘忧谷中尽是一些怪人,真不知道木神苟芒又是个什么老怪物,居然摆出如此大的架子,让我久候未至,既然如此,我也拿你的仆人寻寻开心了。”想到这里,轩辕狡黠地一笑,道:“世事有众生管,难道老伯不是众生中人吗?”
“不是,老夫无名无姓无过去亦无将来,不能谓之‘生’,而是处于生死之间矣,是以老夫不属于众生之列。”
“无名无姓无过去亦无将来,处于生死之间,便非众生吗?”轩辕又问道。
“‘生’即为希望,希望谓之欲,众生即众人之欲,众人之求,而老夫无过去亦无将来,便是无欲无求,生若死,死若生。因此,老夫非属众生之列。”老翁依然悠闲地挥舞着扫把,淡然道。
“无欲无求,何来不净之心?生即死,死若生,何来凡俗之念?老伯分明是在骗自己。”轩辕心中暗惊老者所答,事实上,老者所说的每句话之中都似乎包含着深刻的道理,但他岂是轻易放弃之人?
“非也!非也!无欲无求并非人生全部。无欲无求却有痴有嗔,有喜有怒,有情有义,心难如枯井,自有涟漪生。生若死而非死,死若生亦非死,凡俗之念仍在六根之中。”老翁突然稍稍直起腰杆,抬头望了轩辕一眼,露出一丝悠然的笑意,淡然回答道。
“生若死而非死,死若生亦非死!”轩辕心头不由得微微震撼了一下,沉吟了一会儿,不由又问道:“敢问老伯痴嗔何来?喜怒何来?情义何来?既已无名无姓,无过去亦无将来,是谓彻悟,能彻悟到忘其自身者,何来世俗?无我则无法,则无天地,无世俗,万念皆由心生,皆由己出,既无我,何来凡俗之分?何来凡俗之念?何来情义嗔痴怒?”
那老翁身子陡震,身形竟直立如枪,眸子里闪过一团精芒,讶异地望着轩辕,像是看到了一个奇迹一般。
轩辕在老者陡然挺直腰杆之时,立刻感到老者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威猛霸杀,犹如高山大海一般的气势只让人心神俱震,而那本来昏花的双眼竟清澈如水,深邃得无可揣度。
老者犹如一柄新出土的古剑,古朴而锋锐,整个身体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势。
轩辕哪里还会不知道眼前的老者乃是一个绝顶高手,刚才的样子只是故意装出来的,而在此时却被轩辕之话所惊,一时忘了掩饰自己的气势,不经意间泄了底。轩辕的心中涌起一种奇怪而荒谬的感觉,破口而出道:“你就是木神苟芒!”
那老者一震,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那开怀的样子让轩辕再不怀疑自己的猜测。
轩辕心中不由得暗叫侥幸,不过木神苟芒的确是个怪人,竟然会装成这么一个扫地老头。
轩辕想笑,事实上,一开始木神便在他的面前,只是他没有想到罢了。如果不是此刻那老翁大笑,他还不敢肯定,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料不到木神苟芒会扫地。
“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刚才还在怨前辈架子摆得那么高,此刻深感惭愧。”轩辕坦率地说道。
木神先是一愕,眸子里再次闪过惊讶的神彩,似是对轩辕的坦率而惊讶。事实上,轩辕的确坦白的可以,竟当着木神的面怪他架子摆得高。当然,此刻自轩辕口中坦然自若地说出来,让人又有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感受。那是一种坦诚相待、毫不作伪、真情直性的气度,这也是让木神惊讶的原因。
木神又笑了笑道:“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也难怪歧富对你如此另眼相看,可见这并不是侥幸,你是我第一个感兴趣的年轻人。”
轩辕一听木神竟提到歧富,不由欢喜地道:“前辈见过歧伯吗?”
“老家伙,还不请他进来吃午餐吗?害得我也陪着空等了两个时辰,真是罪大恶极!”一个苍老而欢悦的声音自屋中飘了出来。
“歧伯!”轩辕大喜,这声音他的确是太熟悉了,正是一别多年的歧富,他却没想到竟在这个地方遇到歧富,实在是太感意外了。
“哈哈……”木神捋须欢笑道:“我们进去吧,劳你久候于此,实在不好意思。”
“前辈何须这么讲!”轩辕不好意思地客气道。
两人很快来到一个厅中,木神苟芒将扫帚小心翼翼地放在门后一个角落之中,厅内歧富和那童子早已在餐桌之旁。
轩辕与歧富异地相逢,恍有隔世之感,一番欢喜自是难免,木神倒似乎被冷落到了一边。
“木头,我说的没错吧?”歧富突然扭头向木神问道。
轩辕不由得好笑,木神到歧富的口中竟变成了木头。不过,他也知道这两人肯定是相交了许多年,否则的话,说话怎会如此随意?
木神干笑了一声,道:“这次算你这老药罐子赢了,我算是比较服了你。”
“什么比较服了我,事实上我看中的人还会有错吗?”歧富不依地道。
“前辈如果再这么说的话,只怕晚辈会吓得溜之大吉了。”轩辕打断两人的对话道。
歧富和木神相视望了一眼,同时会心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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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歧富,轩辕顿时明白自己受人跟踪的感觉并不是纯属虚无的,而跟踪之人竟是那夺去了地火圣莲的满苍夷,但满苍夷却没有坏心,只是在暗中相助。
那日轩辕在癸城城西河边扎营之时,发现刑天在附近的人正是满苍夷,是以以箭矢传书,而在轩辕昨日被鬼三和曲妙所缠之时,那极乐神箭也是满苍夷所发,而满苍夷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歧富的吩咐,因为满苍夷此刻已是歧富门下。
知道这些,轩辕心中才恍然,天下间也只有满苍夷那鬼魅般的身法是他无法追及和堪比的。满苍夷与土计可以说是各有千秋,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但都诡秘难测。
那日与满苍夷配合夺走那朵地火圣莲的人正是歧富,也只有这两大绝世高手联合,才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容而去,不过轩辕最为欢喜的事却是歧富竟与木神一道擒下了九黎族的那群私入谷中的杀手,而猎豹、花猛及凡三诸人赫然便在其中。
歧富似乎也知道这群杀手与轩辕的关系,大概是满苍夷告诉他的,这让轩辕省去了许多心头的顾忌。只要猎豹、花猛诸人能够恢复本性,他心中便再无牵挂,完全可以去放手大干一番了。
轩辕也向歧富坦白了这一年多来的经历,包括自龙腹中脱困遇青云战九黎及组织龙族战士之事,到后来自己得到地火圣莲诸事都毫不隐瞒地说了出来,只是隐去了龙族战士的实力,以及与圣女凤妮的约定,而对于一些荒唐之事自是不提。
木神听得心神大动,事实上,轩辕所经历的事的确让人难以想象,更让木神心喜的却是轩辕讲出青云和青天兄弟仍活在世上之事。他本身就出自剑宗,而青云与他更有师兄弟之谊。他也深知青云的剑术之高实比之青山和他更好,只是因为青云乃神族剑宗之主,所以不能被列为神族八圣之一,但青云的身分和地位比之八圣绝不低。此刻得知故人仍在,木神自是十分欢喜,只是想到剑神早死,让他心中黯然。
木神对君子国女王柳静也似相识,不过对火神祝融与水神共工决斗之事却更是向往。
“据说龙歌已到过前辈的忘忧谷,不知此事是否属实?”轩辕悠然间便将话引入了正题。
木神一怔,神情顿时稍显平静地反问道:“轩辕公子何以问及此事?”
“因为此事可能会关系到整个天下的局势,无论是三苗还是东夷抑或鬼方,无不在虎视眈眈,一个不好,天下纷争将会四起,那时候只怕各部落都难有安生的日子。因此,我不能不问。”轩辕语态诚恳地道。
“此际天下纷争已起吗?”木神反问道。
轩辕一愕,立刻明白木神今日仍在借故相考,如果不能让其心服的话,休想得到他全力相助,不由道:“纷争确已四起,但却只是在萌牙阶段,相对而言,仍有一个平衡的标准,而这个平衡便是有熊族。如果这个平衡打破,天下局势必会立刻倾斜,到时战争便再不是只限于局部,而可能成为几大强族之间的争斗!”
“你认为可以避免这场交锋吗?”木神神色不动地问道。
“或许无法避免,战争终究会发生,但却要看怎样终止这场战争,而终止这场战争后的结果却也有得考究。一是继续战争,二是再无战争。我们所在意的只是战争的损失……”
“其实,你不必跟我解释这么多,只要告诉我,事实上你也想得到这个天下就行了。”木神的眼神突然之间变得锋锐,神色有些古怪地望着轩辕,连歧富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轩辕与木神对视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道:“对,确实没有比这更直接的回答了,我确有一统天下之心,惟有一统天下,方能够使得部落与部落间、氏族与氏族间不再有界线,当天下为一家时,才是战争终止之时,我之所以关心有熊族,是因有熊族也将可能成为天下统一的一部分!”
歧富瞪大了眼睛,但神色间却缓和了不少,只是木神却有些不以为然地反问道:“年轻人有些雄心壮志确属可嘉,但是你凭什么臣服各族?又凭什么去臣服天下间那么多的高手?你可想过这是一条不归之路?今日之局,便是盘古大帝复生只怕也难以控制。盘古大帝之所以建立神族,只是因为那时人类未曾开化,智慧低下,更加之武器武功原始落后,方能独成一帜,建立了神族。可此刻,天下智者如云,高手如云,无论战士还是武器都是盘古大帝建族之时想都未曾想过的,而你又用什么征战天下呢?”
轩辕和歧富都为之一呆,事实确如木神所说,此刻的天下,经过神族几千余年的演化,无论是人类的智慧还是战争方式及其他各方面,都得到了飞跃性的发展,光是战争的工具发展也让人头大,还有各种武学的发展,使得天下间能人无数,也正因为如此,神族才无法再继续控制整个天下而四分五裂,试问谁还能自认有重新一统天下的力量呢?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盘古大帝的伟大是在数千年前人类的背景之下,每个时代都会有杰出之人才的出现,先有女娲大神,再有伏羲大神、太虚王母、天帝据比……这群人的武功、智慧自不比盘古大帝逊色,甚至更高,那是因为愚民在发展,智者也在发展,这是同步的。我们自不能说智者于此时便已止步,我相信只要能够把握时机,不断进取,盘古大神的一统并不是一种虚妄之谈。任何事情需靠机缘,靠时势,在天时、地利、人和相助之下,没有开创不了的奇迹!”轩辕自信地道。
木神的眸子之中闪动着异样的神彩,似乎被轩辕的侃侃而谈打动了。
“空口之语,无济于事,这个世界相信的只是实力,相信的是事实!到最后,一切还得依凭武力来解决,难道不是吗?”木神深深地吸了口气道。
“对,木神所说极是,但这需要一个过程,如果我现在拥有平定天下之力,何须坐于此地与木神相谈?我大可挥军南攻三苗,东并少昊,北征鬼方,西平各大小部落。是的,我此刻没有这等实力,却不代表我永远没有。虽然这个世上武力极为重要,但智慧更是必不可少,武者造乱,智者取乱,在四方皆乱的情况下,惟智者能游刃其间。何况,以武服人终非最佳途径,若想天下太平,需武德兼备,缺一不可。我还年轻,但我却必须从眼下的每一刻做起,不积蛙步,无以至千里,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耐心加信心。虽然此刻木神当我是痴言狂语,但却不能不承认世事变幻无穷,明日之事谁又能知?”轩辕丝毫不让地道。
歧富的神色间闪过一丝兴奋之色,显然对轩辕这一番话大感赞赏。
木神神色也逐渐缓和,淡淡一笑道:“年轻人说得好,我相信你异日定会有所成就。不过,你却要小心一点龙歌,那也是一个智慧超人的年轻人,终有一天,你们的相遇将会是一场艰难的大战!”
“龙歌?”轩辕讶然反问道,旋即又道:“木神见过龙歌?”
“没有!”木神立刻否认道。
“那外面怎会传说龙歌前来谷中见过前辈?而前辈又怎知龙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轩辕反问道。
“正因为我没有见过龙歌,才知道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木神吸了口气,认真地道。
“哦?”轩辕微讶。
“如果我所猜没错的话,龙歌此刻已经到了熊城!”木神语破天惊地道。
“龙歌已经到了熊城?木神何以作出如此猜测?”轩辕不由得心神一震,他也隐隐感到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因为外界传闻龙歌来了我这里及我与龙歌母亲的关系都是龙歌亲自让人传出去的,而他兵分三路回熊城,其实全都是幌子,包括这次护送他回熊城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行踪,皆在相互猜测龙歌的行踪。由于三队人马都不能相互联系,也便没有人知道龙歌在哪一队人马之中,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龙歌不在三队人马的任何一队之中,而是已经化装独自行动,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三路人马所吸引,也就忽略了龙歌独行的可能性!”木神分析道。
轩辕不语,其实,他在与圣女谈话之后再听到龙歌兵分三路的消息,也隐隐地猜到有些不对劲,因为龙歌之所以召回这些分散在各地的高手,主要是想应对有熊族内部的乱子,而不是防备三苗和鬼方等高手。因此,他根本就没有必要让这些人护送。人多反而目标更大,会成为累赘。此刻木神如此一分析,的确是言之成理。
“木神怎知道龙歌不在这三队人马之中?”轩辕不由奇问道。
“这是我得到的消息,我在崆峒之时,龙歌自西昆仑王母国归来,曾奉王母太虚之命拜见仙长,而后我便注意他了,只是我并未真正查知其行踪!”歧富插口道。
轩辕大讶,却没想到这件事情却是歧富所查,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过,他也更不会怀疑,因为歧富绝对不会骗他。
“你心中一定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会提醒你龙歌的存在,因为他是我的侄儿,我却丝毫不对他偏袒,是吗?”木神似乎看出了轩辕心中的另一个疑问,反问道。
轩辕一怔,坦然地点点头道:“的确有这个意思。”
木神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因为轩辕的话算是极为坦白。
“自小事看人。事实上,老夫之所以归隐于此,实不想再目睹这个纷乱的世界那种血腥而永无休止的场面。总想有一天能够看到天下太平,如神族统治天下一般,繁荣昌盛地发展,可是一直以来,根本就没人敢有这种一统天下的想法,更无人有这个魄力。时至今日,你是第一个敢在老夫面前如此侃侃而谈的人。这些年来,我也很少听到有人如你这般迅速地成名发展起来而引起各族的轰动,因此,老夫留意你也有数月之久。而今听你如此侃侃而谈,心中甚喜,但愿你能如你所言,一统天下,保天下之太平。所以,我才会提醒你!”木神话至于此,稍顿了顿,又接着道:“或许龙歌也是块一统天下的好材料,但他能否让天下太平却是另一回事,单凭他返回有熊族途中所做的一切,便可知他只是一个为达目的而不惜牺牲一切的人,包括我这个舅父在内,他也不肯放过。他为了自身的安危,更不惜置这三队诚心相助他的人马于险境。这种人就算能得天下,也不会长久地保持下去。事实上,他根本就不会相信任何外人,只相信自己,神族的四分五裂也是基于这种原因,上代盘古忌讳天帝据比,忌讳王母太虚,这才使得众神叛离。我不希望这种悲剧重演,而你却比龙歌要好多了。”
轩辕不由得对木神肃然起敬,他没想到木神竟有如此想法。
“刚才你与陶宗交手的情形,我也看在眼中,在那种情况下,你宁可受伤也不杀他,这种胸襟绝不是任何人都有的,如果你杀了他,那么结果可能会完全两样。在你的刀犹豫了一下之时,你心中定是想到了大局,一个如此时时以大局为重之人,必定是做大事的料子。而你在受伤之后仍主动言和,可见你确有容人之心,更是心怀坦荡之辈。这段时日以来,你之所以奔走四方,也可以说是为了一群落在九黎人手中的兄弟。事实上,你完全可以放弃这些人,但你却没有,更四处尽心竭力地为他们恢复神志,足见你心胸仁厚,绝非薄情寡义之辈。而在生死关头,选择让朋友兄弟先行,自己却不顾生死地断后,这种豪情和情义更是龙歌所不具备的。因此,我宁可天下被你所得,而不是龙歌,只有你的宅心仁厚方能够让统一的天下子民安居乐业,天下太平!”木神语调极为平静且诚恳地道。
“还不谢谢木神的另眼相看?”歧富忙提醒道。
“轩辕谢谢木神前辈的另眼相看,真叫轩辕荣幸之极。”轩辕忙起身鞠了一躬道。
“不,这是你应该得的,有因必有果。希望你能够把握好每一个机会,得天下者,必以仁心服天下,仁者之天下方为长久之天下。”木神神情肃然道。
“多谢前辈教导,轩辕定会牢记于心!”轩辕肃然道。
“龙歌确实曾派人来过,但这个人却是西方少典氏的少典神农。他奉龙歌之命请我出山相助,但却被我推辞了,已于今晨送他出谷而去。这段时间老夫仍想在谷中多享些清静,或许某一天,世界有些明朗了,我会出去走走,但愿那时你已经拥有令老夫满意的力量。不过,我还得提醒你,如果有一天神门被打开,你将要小心魔帝蚩尤。这人的魔魂一直被锁于神门之中,神门开启之日便是他重生之日。以你目前的武功,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而且,若魔帝蚩尤重生,东夷诸族便会立刻归一,那时候他们的力量会倍增,既然你意欲争夺天下,就不能不防!”木神再次提醒道。
“魔帝蚩尤?!”轩辕并不止一次地听说过这个名字。
“事实上,魔帝蚩尤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他的魔魂,那是一种并不实质存在的意念和精神力,当年女娲娘娘、伏羲大神、王母太虚、天帝据比及魔帝蚩尤大战于涿鹿,天帝据比重创北逃,后来便有了强大的鬼方族出现,而魔帝蚩尤则被女娲娘娘、王母太虚及伏羲大神杀死,但其魔魂不灭终是人间祸患。因此,女娲、王母、伏羲便在熊城筑下神门,将蚩尤魔魂深锁于神门之中。然后又留下了河洛图书作为神门之钥匙,这便是外界的传说,只是外人并不知神门之中会锁住蚩尤魔魂而已。”木神侃侃而谈道。
轩辕也听说过这个传说,当年五帝大战,天帝据比和魔帝蚩尤结盟,却惨遭地帝女娲、人帝王母太虚、神帝伏羲联手诛杀。而伏羲、女娲、王母太虚正是神族分化之后的三苗始祖。
当然,木神为神族之人,自然比外人更多一些地了解其中内情。
“如果我们不开启神门呢?”轩辕反问道。
“就算你不开启神门,总会有人开启,这是早已注定了的宿命。”木神叹道。
“那为什么还要留下河洛图书作为钥匙?”轩辕不解地问道。
“这是一个无人知道的秘密,或许只能问神帝伏羲了。”木神无可奈何地道。
轩辕不由得哑口无言。
神门之中究竟是何秘密呢?轩辕神思飞越,突然道:“如果我将河图或者是洛书毁掉其一,那岂不就再也无法开启神门了?”
木神和歧富皆一震,两人面面相觑,半晌才道:“我想神帝既然留下河洛图书为匙,必有其深意,如果我们毁去其一,只怕是逆天而行。”
“是啊,想伏羲神帝上可卜天,下可卜地,他既留下河洛图书,自有其深意,我们怎能逆天而行?”歧富也附和道,对于伏羲,所有的人都无话可说,河洛图书既是伏羲故意留下的,自是代表天意。
轩辕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忖道:“看来自己将来真的必须面对蚩尤的魔魂了。”不过,他却不相信,一个肉身已死的人,能够有多大的能耐。事实上,轩辕甚至不相信有这个魔魂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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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富领轩辕去看了那神志渐复的猎豹、花猛诸人,使得轩辕心情大松,以歧富的妙手,根本就用不着地火圣莲这奇药。满苍夷所夺的地火圣莲,除为她自己治疗脸上伤痕用去两片花瓣之外,还服食了三片花瓣,其余的皆被歧富练制成疗伤圣药。
轩辕也拿出怀中以特制的皮囊所装的地火圣莲,此刻他完全用不着这东西,只凭他体内龙丹那无法消融的力量便足以震惊天下。只要他能够完全练化龙丹的阳刚烈性,他的功力便可高到不可思议之境。
要知道,那巨蛇修练这颗内丹用了数千年甚至上万年的时间,在这数千年间积下的精华是何等强大,其性之猛,绝对不会比地火圣莲逊色。何况此刻龙丹之中也凝聚了来自地心的热力,单是练化龙丹便将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是以轩辕并不在意这地火圣莲。
歧富对轩辕这种毫无戒心的信任大感欣慰,也深庆没有看错人,要知道地火圣莲乃武人梦寐以求的瑰宝,而轩辕却如此毫不在意地将之交给他,那的确是非常信任他了。
“如此更好,我可以多炼出数十颗灵丹,到时候,只要你的这群兄弟每人服一颗,你的身边便可平添一群绝顶高手,那时对你而言或许更有帮助。”歧富欣慰地道。
“那太好了,我所需要的便是一群高手,而非一个高手,若能多一批高手,我就可以多一分战胜困难的把握!”轩辕大喜道。
“放心吧,如果你真能让天下太平,老夫便是你身边跑腿的!”歧富笑道。
轩辕不好意思地干笑道:“歧伯也在笑话轩辕了。”
歧富不由得开怀一笑道:“其实,老夫也很想看到天下太平,仙长也曾叹人世无情,妖孽横行,恨无力回天,如果你能代仙长完成心愿,澄清人世,老夫为你出点力又算得了什么?今后,我便让满苍夷暗中助你,天下间大概没有比她更好的探子了,所谓的地神土计只不过是一个偷鸡摸狗之辈而已。”
“谢谢歧伯!”轩辕大喜,对于歧富,他实有种对父辈的敬意,虽然相处时日加起来不到半年时间,但那种感情却深如爷孙。他知道歧富生性随和,从小便对其无畏惧之心,此刻再次面对歧富时,他仍有点孩子般的腼腆。
“歧伯,什么时候能带我去见见广成仙长?”轩辕突然问道。
歧富却不感到意外,笑道:“总有一天你会见到的,只要时机一到便成。”
“何时为时机到了呢?”轩辕深吸了一口气道。
“那就要看天意了!”歧富笑道。
轩辕无奈,不过,此刻他心情极好,也不在意这些。因为再过一天,猎豹等人便可以恢复神志,与他并肩作战了。
这时候,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插满了银针,根本没有知觉,自然无法道尽相逢之喜悦,不过轩辕有的是耐心,所以他不急,既然已经等了如此长的时间,为何不能再多等一两天呢?
“你此刻将鬼方和东夷两股实力都得罪了,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歧富有些担心地问道。
“事实上,我并没有准备放过东夷诸族,这个仇是根本就解不开的。至于鬼方,很早的时候便已与之结下了仇,因为我杀了刑天之弟刑月,而土计的弟子也是被我所杀。所以,这个仇也是免不了的,但乱世有乱世的好处,东夷和鬼方此刻正相互明争暗斗,只要我把握好尺寸,游刃于两股势力之间应该没有问题,何况我并不想独抗他们,别忘了还有有熊族这股强大的实力存在!”轩辕认真地道。
“你认为有熊会帮你?”歧富肃然问道。
“因为我跟圣女凤妮有个约定,待这边事情一完,我便全力助她,无论是对付有熊族内部还是外部的实力,因此,她必须无条件帮我。到时候,就由有熊族的战士去应付困难好了。”轩辕自信地道。
“可是你不应该忽略龙歌的存在。”歧富提醒道。
“这么个重要的人物我怎会忽略?我不会傻得去与他对立,更会把他推上斗争的巅峰。我只是幕前幕后的一个小卒,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龙歌身上之时,我就算是成功了一半。在这段时间中,我绝不会傻得拿自己的实力去拼杀。不仅如此,我还要保存和壮大自己的实力。只有这样,才能够在最后的时刻完全控制住局面!”轩辕不觉得对歧富有任何隐瞒的必要,他知道歧富绝对不会出卖他,这是他天生的直觉告诉自己的。而在他内心深处,已将歧富当作父辈的亲人般看待,因此,他绝对相信歧富。
歧富松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轩辕的肩头,欣然道:“很好,有你这番话,我可以完全放心了。如有任何困难,我广成仙派完全站在你这一方,就让我们共同来澄清天下好了。”
“广成仙派?”轩辕微愕,反问道。
“不错,在神族之外仍存在着的一个连神族也无可奈何的流派,这便是我们的广成仙派。”歧富的脸上绽出一丝傲然的神气,认真地道。
轩辕不由得微微发了一会儿呆。
“我们的流派最先是一些流浪采集者的组合,后来这群人便寄居于深山之中自给自足,有若闲云野鹤般四处飘荡。而后,我们的一位圣者自大自然的变幻之中悟出了一种有异于神族武学的修习方式,那便是练气术。练气术的产生使得这群采集者人人都成了练气士。这是一种如巨蛇修练内丹的修习方式,与伏羲的先天乾坤功有异曲同工之妙,谓之先天真气。到后来,这群练气士的武功越来越高,甚至有人达到永生不老之境,最终羽化登天。直到广成子仙长出现之时,这群散落于各地的练气士纷纷依附其门下,共同修习不死之法,共同参悟天道之秘,这便成了广成仙派。”歧富悠然地向轩辕解释道。
轩辕恍然,知道了广成仙派的来历,但对于广成仙派的内幕却是仍不明白。不过,他知道歧富会跟他说。
“广成仙派的宗旨是降妖除魔,只求自身的修行而不在乎世俗之事,是以与神族并无冲突。由于我们专心于自身的修行,所以对于各种奇门异学,都能远胜于常人,就如我的医道。在广成仙派之中也有许多不世高手,但却无治世救世之才。近年来,广成仙长眼见天下血腥弥漫,却无法以一己之力制止,以他那颗慈悲济世之心,一直无法安心修练,因此便派老夫下山寻一位真正心怀救世之念,又具治世之才者,而今天终于让老夫寻着了。”歧富欢悦地道。
轩辕不由得不好意思起来,道:“可是轩辕只是刚刚起步而已,怎知能不能行呢?”
“从小事可看出一个人的本性,你能够在这一段时间中表现得如此突出,足见你智慧过人,更是上天助你。刚才听你之言,使我确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人,再加上没有人比你更合我意,如果让我找一个属于神族的人,我宁可放弃,我要让神族诸人看看,我广成仙派照样可以为天下苍生谋一份幸福!”歧富坦然道。
轩辕微愕,立刻明白这之中还涉及到仙派和神族的颜面问题,如此一来,他再不会怀疑广成仙派欲助他的事实。
“当年盘古氏曾讥嘲广成仙长为山外野民,不值一哂,那段时日,神族和仙派气氛极为紧张,若非广成仙长不欲与人争一日之长短,只怕两部的高手早已大拼了一场。不过,盘古氏的那一句话始终是我们仙派的耻辱。因此,我只好将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挑选你了吧?”歧富提起当年之事,仍有些愤然。
轩辕唯唯喏喏地点头应承,同时心中也感到一阵轻松,他没想到事情会是如此一种发展形式,在刹那之间他又多了一群隐于世外的练气高手支持,看来的确是老天相助。此刻他所缺的,并不是普通战士,而是真正的高手,在这种情况下,惟有真正的高手才能作出最有力的帮助,而那群战士只能在最后以征服者的姿态出现之时才能真正发挥作用。所以,他才会极力自那群龙族战士之中挑选出一些精英中的精英,以便能够在必要的时候独挡一面。此刻如果有广成仙派的高手相助,那实是非常妙的一件事。
“如此一来,我更有把握与龙歌及那群心怀鬼胎的对手们周旋了!”轩辕刹那间斗志变得高昂之极。
“好,我可以在三天之后为你准备十二名一流高手,虽比不上你身边的剑奴,但却不比君子国的思过之辈逊色。”歧富欣慰地拍了一下轩辕的肩头,意味深长地道。
轩辕大喜,如果这十二名高手都能拥有思过那种身手,也便表明人人都可以与帝恨这等人物一战。有这如许多的高手相助,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要得意忘形,当你见过创世大祭司的那群死士之后,你便会知道这十几个高手的力量实仍单薄得很!”歧富吸了口气,提醒道。
“歧伯见过创世大祭司的死士?”轩辕吃惊地问道。
“自然见过,这数十年来,我走遍了天下的名川大山,所见所闻绝非常人所能想象,几乎没有一股力量能逃过我的耳目。”歧富自豪地道。
“但有这群高手总比没有这群高手好,走一步算一步了。”轩辕漫不经心地道。
“今晚你便住在这里,明日再离谷吧,我顺便教你一些小玩意儿。至于剑奴,我会让他先到陶唐氏等你。”歧富道。
“听凭歧伯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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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轩辕出现在唐城之外,陶唐战士极为热情地将之迎入城中。
轩辕在陶唐氏中也成了名人,就因为其打败陶宗而又被木神留宿于忘忧谷,这是数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殊荣。只凭木神的关系,陶唐战士便不能不对轩辕客气。
轩辕知道,当年陶基若非木神苟芒拼命相救,此刻早已化为白骨,而木神更教会了陶唐氏如何插种五谷、花木,使得陶唐氏的农业大大地发展了一个层次,几可凭农业自给自足。再加上畜牧业和狩猎,使得陶唐氏成了个极为富裕的大部落,这也是陶唐氏为什么在五虎族脱离了神族之后独树一帜的原因。而如高阳氏、有虞氏都逐渐没落,夏后氏和高辛氏却都依附于别人,只有陶唐氏更趋向强大,就是因为其在农业上的发展,使得整个部落繁荣昌盛地发展。所以,陶唐人尊重木神,就像尊重陶基一般尊重木神。
唐城并不雄伟,与有熊癸城相比也要逊色许多,但唐城却依凭天险而建,倒也是易守难攻。当然,这可能是因为唐城比癸城大多了。因为其中住着整个部落的人,更有农田之类的。所以,若说这是一座城池,倒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村庄,城墙不高,但城墙之内却是地域宽广。
剑奴首先迎上轩辕,却发现轩辕左肩的剑伤在一夜之间竟奇迹般地结疤而愈,心中大感放心。
“首领知道轩辕公子来了,特在祖祠设下了酒宴,还请轩辕公子赏光。”唐德也行过来,极为客气地道,他对轩辕的确只有尊敬。
“哦。”轩辕没有想到陶基竟如此客气,如此快便准备好了这一手,“如此,就请唐长老带路。”
人人都知道,没有木神苟芒,便没有陶唐氏今日之模样。是以,连陶宗这般高傲的人也会对木神恭恭敬敬的。若说这个世上有两个人骂他,他不敢顶嘴,那这两个人便是陶基和木神。
连木神都对轩辕这么另眼相看,陶宗也只好压下对轩辕的恨意,陶唐战士也在私下里谈起过昨日轩辕与陶宗之战,单凭实力和气度,轩辕便让陶唐氏的高手折服。
唐城依山而建,地形复杂,的确是一个极具规模的城池。
轩辕·绝III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