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 八 章 神偷蝶影
柳天赐赞道:“黄前辈,你这样做得对!”
黄朝栋道:“当时为了解碧柔师妹之围,心想:只要江湖群侠将碧柔放走后不再穷追她,群侠就是将我乱刃分尸,我亦心甘情愿。”
“不料群侠听了我的话,竟无人答言,人人眼中喷火,怒视碧柔师妹,过了好一会儿,能洪方丈高诵一声佛号,沉声对我说道:‘黄帮主,刚才你与齐施主说话,老衲与群侠都已听到,齐施主在江湖上所为,虽说都是恨你而起,但罪责并不在你身上,她与你原本是夫妇,但你之间的恩怨,与天下武林无关,齐施主为祸武林,挑起武林争端,不管起因如何,今日恐难逃公道。’”
“华山派掌门人渔通也愤然说道:‘能洪方大说得对,一人做事一人当,黄帮主,你让开些,我们要为武林除害。’”
“群雄早已忍耐不住,纷纷亮出兵刃,拥上前来,情急之下,我再也想不了那么多,挺身上前,拦住了他们,说道:‘且慢!’渔通一怔,问道:‘黄帮主,你要做什么?’我道:
‘既然大家不给我黄朝栋的面子,我今天只好斗胆在群侠面前放肆了。’”
“渔通将脸一沉,冷冷说道:‘黄帮主,这可不是给不给面子的问题,既然你决意护短,那我就先来领教九龙帮的高招。’”
“说着,渔通双掌一抱,便要动手。渔通乃华山派的掌门,华山派武功享誉几百年,能人辈出,华山剑法堪称武林一绝,我丝毫不敢大意,准备接招,这时候,能洪大师一笑道:
‘阿弥陀佛,冤家宜解不宜结,佛家以慈悲为怀,只要齐施主肯当大家面答应勒马收缰,放下屠刀,从此不在江湖中滋扰生事,她往日之过,我们便不再追究,不知这一点,齐施主能否答应?’”
“我一听能洪方丈的话,心中一喜,只要碧柔师妹答应,今天我们就可以逃过此劫了,谁知能洪大师话刚一说完,碧柔师妹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说道:‘黄朝栋你能答应我的条件吗?’”
“我大急,支吾着道:‘碧柔,难道就没有第三条路可走的吗?我们三人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让完美的变得残缺呢?’”
“碧柔突然仰天大笑道:‘有了她才是完美,杀了她,就变得残缺的,好啊,一切都是骗人的,一切都是骗人的,黄朝栋,你的戏演得真好,上次没将我震死,这次假惺惺带人来杀我,还在我面前充好心,哼!’”
“我木然呆立,想不到碧柔对我如此不了解。”
柳天赐道:“这叫爱之愈深,恨之愈切!”
黄朝栋道:“也许是吧,但我当时难以接受,碧柔师妹转过头,冷笑一声道:‘能洪,渔通,你们俩算什么东西,也敢来逼我,哼,我齐碧柔在江湖上独来独往,做事随心所欲,你们想要让我收心敛性,简直痴人说梦!’”
“渔通愤然道:‘神偷怪,今日不除掉你,日后江湖定会风波迭起,不得安宁!’”
“群侠也都摩拳擦掌,哄哄喊道:‘对,杀了她!’”
“喊声中,群侠各持兵刃,呼啦一声涌上前去,将她围在中间,刀剑高举,织成一团光网,将碧柔师妹罩住,我回神一看,心中大急,要知道,这么多成名高手,就算是我也不能侥幸活命,而碧柔师妹的武功我十分清楚,比之我要稍逊一筹。”
“正当我心急如焚之时,碧柔师妹突然身子一晃,站在包围圈外,笑吟吟地看着群豪。”
“群侠大惊,要知道大家每一个都是各门各派的顶尖人物,这么多人刀剑齐下,各展绝学,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也会死于乱刀之下,可碧柔却于众高手眼皮底下溜来溜去,真是不可思议。”
柳天赐也大为好奇,问道:“黄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黄朝栋道:“我上代齐帮主,就是碧柔师妹的爹,经多年悟学,练出了一个能突万人之围的轻功叫‘神偷蝶影’,这门功夫可谓轻功中最为上乘的武功,九龙帮只已故齐帮主能会,没想到碧柔师妹不见十年,居然练成了这种罕见的武功,而且功力大增,一点不在她爹之下。”
柳天赐叹道:“怪不得她身法如此快,既然齐前辈能死里逃生,就赶快走呀!”
黄朝栋道:“可是她没有,陡见她身如鬼魅,一鞭向能洪方丈砸去,这一出手太快了,电闪雷鸣,而能洪方丈一点也没防犯,我当时不知出于何种心理,身形暴闪,一晃挡在能洪大师面前,这一鞭打断了我三根肋骨,我只觉得头晕目眩,站立不稳,跌坐地上。”
“能洪方丈见我为了保护他而受伤,心中感激不尽,忙扶起我,为我行功疗伤,而碧柔师妹的脸色变得蜡黄、一双俏目射出两道说不出的光芒,有恨有爱,冷笑着对我说道:‘黄朝栋,我万没有想到,在这时候,你竟回护他人,与我作对,你……好狠的心……’说着珠泪盈然。”
“我强忍伤痛,正欲向她解释,群侠却再次朝她扑将过去,华山派掌门人身法最快,一扭一晃就到了碧柔师妹跟前,五指箕张,向碧柔头顶抓去,碧柔不慌不忙,待渔通扑近,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迎风一抖,呼的一声,黄雾弥漫,群侠都知黄雾有毒,纷纷倒纵闪避。
“那烟雾扩散甚快,眨眼间四处烟起,待烟雾散尽,孤女峰上哪还有碧柔的踪影。”
“渔通喊道:‘神偷怪借毒雾又跑掉了,下次更难发现她,大家快跟我去追!’说完,飞身追去,群侠亦紧跟着渔通,呐喊去追!”
“我见碧柔师妹脱离群侠之围,心头一松,便昏倒在地。”
柳天赐心急道:“后来怎样,齐前辈逃脱没有?”
黄朝栋道:“我昏倒后,能洪方犬给我服了两颗少林小还丹,见我伤势沉重,便派人将我送回九龙帮,自己将和渔通等群侠去迫杀碧柔师妹。”
“半年以后,江湖传来消息,碧柔师妹那夜逃出孤女峰后,在天山梦姥山巅,被能洪大师和渔通率群侠围住,一场血战,身负重伤,最后纵身跳入万丈深渊。”
“得到此消息,我心中悲伤欲绝,叶姑娘见我终日闷闷不郁,愁苦万状,心中也很不安,她劝我以帮中大业为重,切莫为碧柔师妹之死伤心过度,弄坏了身子。”
“为了宽我心怀,每日处理完帮中事务,她便伴我下棋,或为我吹箫弄笛,抚琴吟曲。”
“可不久,叶姑娘因操劳过度,一下子病倒了,我派人到处寻访名医,为她治病,岂料她得的竟是绝症,用尽了世间的灵丹妙药,最后还是离我而去,与世长辞。”
“叶姑娘病故,对我更是雪上加霜,我仿佛似塌了半边天一般,悲痛得几次晕倒,醒来后恨不得追随她的灵魂共赴黄泉,帮内的弟兄想起叶姑娘往日的好处与功德,亦大为伤怀,无不痛苦流泪。”
柳天赐听到这里,也感到鼻子发酸,情不自禁抽泣起来。
黄朝栋一怔,问道:“你怎么啦?”
柳天赐由衷地说道:“如果换了是我,我也会这样的!”
黄朝栋欣慰一笑,柳天赐从他这一笑中似乎看到他当年英俊的模样,不由又是一叹,心想:此人怎这么命苦!
黄朝栋没理会柳天赐的叹息,突然问道:“柳少侠,你来时可经那间摆有一座水晶棺的石室?”
柳天赐心中一动,问道:“怎么,那水晶棺里躺着的就是……就是叶姑娘么?”
黄朝栋没注意到柳天赐语气的变化,点头道:
“不错,那就是我的叶姑娘。”
柳天赐一阵慌乱,心道:刚才我不知道将水晶棺给砸了,这要不要给他说呢?
正当柳天赐惊疑不定时,忽听黄朝栋问道:
“柳少侠,你说叶姑娘美不美?”
柳天赐连忙答道:“美……”想了想又问道:
“黄前辈,算来,叶前辈已故好几年,可怎么像活着一样?”
黄朝栋自豪道:“嗯,我不能让她离开我,她只是睡着了而已,为了天天看到她,我花重金在西域购了一块大水晶石,又请巧手艺人,造了那座水晶棺,采买天下数百种药物,溶炼成一种千年不腐的仙浴汤置于棺中,这样,叶姑娘的肌肤不但不会腐烂,而且能保鲜驻颇,永不衰老,便似生前一模一样。”
柳天赐叹道:“世间真有这么神奇的药物么?”
黄朝栋道:“当然,光有药物是不够的,我还专门诮人设计了这石窟,洞窟相连?盘旋错落,每个洞窟连通长江水眼,阴寒之气从水眼里透出,使这里阴冷刺骨,我造这阴寒洞,除了防腐,还为了防止他人进来,偷窥叶姑娘的遗容玉体。”
“若有人误入此处,终生休想走得出去,用不了几日,就会冻饿而死。”
柳天赐道:“那水晶棺应该放在这里,怎么在前面的石室里?”
黄朝栋叹了一口气,道:“是被人搬过去的。”
柳天赐道:“谁?!”
黄朝栋道:“是一个毒如蛇蝎的女人!也就是我的第三个妻子欧阳雪。”
柳天赐道:“欧阳雪是你在叶姑娘死后娶的么?”
黄朝栋道:“对!”
柳天赐不满道:“黄前辈,你那么喜爱叶姑娘,为何又娶了别人呢?!”
黄朝栋脸露悲愤之色,神色惘然,语气充满极大的悲苦道:“这一失足成千古限,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叶姑娘死后,我悲伤欲绝,痛不欲生,无心管帮中主事,终日在这里陪着叶姑娘的玉体饮酒消愁,陪她说话。”
柳天赐心想:这黄前辈真是一个感情中人,情痴,人死如灯灭,怎会陪你说话,听起来傻傻的,但却甚感人。
黄朝栋接着道:“不仅如此,我还幻想为叶姑娘配制还魂丹药,我不理帮中事务,沉浸在炼丹之中,派人去遍了天下沉山古林,采遍了奇花异草,炼成百种药物,也未能使叶姑娘开口说话。”
柳天赐看了看石室里面的药筐,道:“这些都是你派人采集的么?”
黄朝栋点点头,说道:“何止这些,几年中,我学古代的神农氏尝百草,吃进肚中的草有千种万种,多次中毒,几欲身死,见药三分毒,因尝尽天下奇毒,我头发渐渐脱落,身子也渐渐萎缩,由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儿,变成了一个丑陋不堪的怪物,江南第一美男子,变成江南第一丑物。”
“我救不活叶姑娘,自己又变成这等丑模样,从此心灰意冷,帮中弟兄见我意志消沉,身子渐渐衰弱,都很着急担心,不知哪位兄弟想出了一个主意,要为我再娶一个妻子,或许能让我渐渐忘了叶姑娘,重振精神。”
柳天赐道:“嗯,这主意不错!”
黄朝栋道:“凭九龙帮的实力,可谓要什么有什么,弟兄们为了帮我物色美女,可谓盛况空前,一点也不亚于皇帝选妃,前后有近百个,人人长得如花似玉,秀美绝伦。”
“可这些如云的美女,我一个也选不上,弟兄们为我选尽了江南秀色,见我仍不满意,即知我对叶姑娘用情太深,于是又想到一个主意。”
柳天赐接道:“找一个和叶姑娘一模一样的女子。”
黄朝栋颌首道:“可世间万物,皆有所别,便是花草树木、鱼虫禽兽,也难找出一模一样的来,何况是人呢?”
柳天赐点头道:“那也是。”
黄朝栋道:“可我九龙帮是水上第一大帮,世间再难的事,还没有做不到办不成的,弟兄们为了使我重振雄风,煞费苦心,一方面派人到各地明查暗坊,一方面为叶姑娘画像,四处张贴,许诺重金,在中原各地公开为我选妻。”
“这办法果然奏效,两个月后,果然便有人前来献美。”
柳天赐好奇道:“这人是谁?”
黄朝栋道:“这人就是鹰爪门的帮主阮星霸。”
柳天赐一惊,道:“阮星霸,也就是现在九龙帮的帮主么?”
黄朝栋道:“对,就是他,鹰爪门原是九江对面茶山一个极小的帮派,不知怎么回事,几年之间,势力大增,发展了水上势力,早有兄弟说鹰爪门与我九龙帮在长江上抢饭碗,我无心理会帮务,再说鹰爪门势力大增,但与我九龙帮相比,还是太小,我也没怎么在意,没想到他来献美。”
柳天赐怒道:“那阮星霸早就是成吉思汗派到中原的内线,和郭震东一个发展陆地势力,一个发展水上势力。”
黄朝栋道:“这些以后我才知道的,阮星霸极为狡猾,做事隐秘得很,当时没人知道,铁木真是他的后台。”
“阮星霸笑道:‘黄帮主,初闻黄夫人已逝,兄弟心中难过,看了你的榜告,正好我有一表妹欧阳雪,虽不能和夫人相比,但却极为相似,特献与黄帮主。’”
“我一见那欧阳雪,当时不由怔住了,世上哪有这等奇事,这欧阳雪的脸形.眉目、身材、高矮、胖瘦,均和叶姑娘一模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仅如此,那欧阳雪还绝顶聪明,吟诗作画,吹拉弹唱,无所不能,可谓色艺双绝,温柔多情,在气质上也不比叶姑娘差,简直是叶姑娘再世,我满心欢喜,当场就答应了。”
“帮内各舵主见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可心的李子,都万分高兴,当夜大摆酒宴,为我和欧阳雪操办婚礼。”
“在举办婚礼当晚,阮星霸便提出要求,要将他的鹰爪门归并到九龙帮,成为九龙帮的一个分舵,当时我高兴,便一口答应,万没料到,只因我贪恋美色,失去查访,便由此种下祸根。”
说到此处,黄朝栋停了下来,那张丑脸上凝住了悔愧和悲愤的神色。
柳天赐心想: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单单你阮星霸的表妹与叶姑娘长得一模一样,肯定是阮星霸煞费苦心在哪里物色来的,这其间肯定有重大的图谋,至于将鹰爪门归属九龙帮是阮星霸的老把式,去年他不是将九龙帮归属日月神教吗,不知这些为九龙帮带来多大的灾难!
黄朝栋定了定神,继续讲道:“我和欧阳雪成亲后,洞房之夜,便知她已不是处女之身,心中好不懊恼,但我也不是当年的‘神州一剑’黄朝栋,不但年龄上比欧阳雪大了许多,模样也变得丑陋不堪,再说欧阳雪酷像叶姑娘,能给我带来精神上的慰藉,我也不那么在乎了。”
“欧阳雪天性聪明伶俐,风流善解人意,对我极尽温柔之情,使我干枯之心,仿佛又得到了春雨般的浇灌滋润,焕发出勃勃生机,又似一潭凝固了的死水,在爱火的熏烤下开化解冻,注起涌荡不息的春潮。”
“我一夜间返老还童,昔日的风采重新回到我身上,我认为欧阳雪就是叶姑娘,而另一个叶姑娘却渐渐在我心中消失了,对欧阳雪无话不谈。”
“从此我再也没到石窟,成天和欧阳雪在一起谈文论武,饮酒作乐,好不快活,而那阮星霸深得我的宠信,在帮中地位青云直上,没多久,便成了九龙帮七大分舵的总舵主。”
“帮中弟兄颇有微词,但也只能忍气吞声,因为我再也听不进良言苦口,只听欧阳雪一个人的话,我就像吃了迷药,中了魔一般,阮星霸在九龙帮的权势仅在我一个人之下,我见他精明强干,能言善辩,机谋百出,听欧阳雪的话,索性将帮中大大小小的事物全部交给他处理,而我自己则落个清闲自在。”
“俗话说得好,‘欢悦嫌日短,愁苦恨夜长’,我与欧阳雪沉湎酒色之中,不知不觉便过了三个月,这三个月的时间,阮星霸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将六个忠于我的舵主全都害死,换了他的人,就这样九龙帮完全被阮星霸给控制了,而这一切我一点也不知道,还蒙在鼓里,直到有一天我才……”
柳天赐见黄朝栋顿下了话头,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黄朝栋道:“欧阳雪有了身孕了。”
柳天赐不解道:“欧阳雪是你的妻子,有了身孕这有什么不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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