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二上黄山
蓝人俊在上林坊吴善谦家住了整七天,在吴善谦精心调治下恢复了元气。
他又用三天恢复了五成真力。
不能再等待下去,因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白马寺五天前遭到紫衣人夜袭,寺内高手一败涂地。
但是,白马寺未遭屠戮。
方丈大师法缘被迫同意,决不再参予追索血经,置身事外,以换取天下第一古寺的安宁。否则,白马寺僧众一个不留!
此次交手,自法缘大师以下高手无不带伤,已无力再战。
据吴善谦所说,贼人也有忌讳。
若屠尽僧众,只怕引起天下公愤。
法缘大师在极其羞辱的条件下,接受了城下之盟。
龙风帮最靠得住的一支生力军,就这样退出了斗场。
苍紫云、潘老太、左文星、陈青青等人并无音讯,想是已经逃出洛阳。
吴善谦也曾参与寻找血经,为避免受害,已将家人悄悄送往乡下,只他和几个老仆留在府内,照顾蓝人俊。
再不走,更待何时?
他不愿告诉人,他该往哪里去。因为,黄山上不见得还能找得到白眉叟。
可是,吴善谦救了他的命,又不能不辞而别。
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告诉吴善谦的好,倘若以后他见到紫云他们,可以通报自己的行踪,免他们挂念。
吴善谦听他说要去黄山练功,不好再挽留,便捧出些银两送他,还表示要送他到黄山。
几经斟酌,蓝人俊独自上路有危险,不如让吴善谦家的老家人赶车,装成富家眷属,混过紫衣人耳目。
蓝人俊同意了,一切由吴操办。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蓝吴二人便到旅店住下,清早由旅店来车出城。
吴善谦装扮成一个小厮,和赶车的老家下坐在车辕上赶车。
果然,出城时,有人紧盯着马车,终因看不出破绽,没有引起麻烦。
到达开封时,吴善谦将车赶进表舅家,表舅经商,一家人不谙武功。住了一宿,第二日清早就出发。
一路无事,蓝人俊在马车上仍坚持练功,功力已恢复到七成。看样子,到黄山后,可望全部恢复。
这回到了安徽境内,天时已晚,便在一家小镇上欧宿。
这地方虽只有几百户人家,但却十分热闹。镇上街道也齐整,店铺林立,以小饭店为多。三人找到了一间较大的客栈,包了两间客房。老家人一间,蓝吴两人一间。
客栈设备简陋,房内间壁只用一层薄薄的木板隔着,谈话十分不便。
饭后,天已黑下来,两人在房中无事可做,只得躺在床上休息,耳朵里不断传来隔室的谈话声,你想不听也由不得你。
蓝人俊干脆起来练功,不一会就物我两忘,入了定。
吴善谦的床紧挨板壁,对邻室的谈话渐渐发生了兴趣。
只听一个粗嗓门压低声音道:“老兄,我看她那辆剑不是凡品,人家不是说了么,要想入帮,须有见面礼。我看就把她做了,这柄古剑就算我二人的献礼吧。”
另一个细嗓子道:“万一不是宝剑,是一虚有其表的凡品呢?人家不是说了,献礼最好的是武功秘籍和宝剑宝刀,这秘籍你我弟兄上哪儿去找?这宝刀宝剑也谈何容易。其次的献礼是多拉些江湖叫字号的朋友入帮会,谁能说动高手加入,功记三等,若是一般平常功夫,人家连要也不要呢。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去找个高手入会比较把稳些。”
“高手?找谁呀?”
“哩,我已看准了一人,此人若愿入会,你我功劳就大了呢!”
“谁啊?”
“云中龙郑志刚!”
“他?”
“不错,正是他。你想,把他拉过去,这份量还不够么?”
“够、够、够!不过,人家是安徽响当当的正道英雄,与九华派掌门平起平坐,能听你的话去加入一个神秘的帮派么?”
“这个么,老兄,你又错了。人在世上,岂有不爱名和利的?告诉他,这秘密帮会明年端午节成立,到时名扬天下。告诉他,少林寺十八罗汉已去一十,洛阳新崛起的龙凤帮一夜之间砸了招牌,那个横行江湖专与黑道英雄过不去的神杖翁何老儿一命归了阴。白马寺的高僧也屈膝投降,不再过问江湖事。告诉他,这天下的武功秘籍,连《煞魔剑谱》、玄衣修罗的《血字真经》、少林寺的《一指定乾坤》等最最了不起的经典,也被该帮会拥有。试问,这样的帮会一成立,天下有哪一门派能与之相抗?若今年参加入会,当个什么分堂主之类的头儿,谁又不来巴结?”
“话是如此说,你识得他吗?”
“当然识得!”
“好是好,不过,如果把那小娘儿的宝剑夺来,一件不成成一件,总比落空了好,若是两件都办好,岂不大功一种?”
“晤,你的话也有道理,那娘们看来不好惹,要小心!”
大概是附耳说秘,吴善谦听不见了。
这两个王八羔子,要暗随一个女流下手,去参加紫衣帮献宝,实在可恶,自己可不能袖手旁观,注意着他们的动势才好。
隔室两人叽咕了一阵,没有动静了,想是闭眼歇息,好把力气派在夜半的活儿上。
他也闭目调息,耳朵听着隔室的动静。
二更过后,还无动静。
快三更时,他听见隔壁床板响了,便一骨碌爬起来,也不惊动练功的蓝人俊。
又听窗户一响,“唰”一声,有人跃出去了。他不敢怠慢,轻轻推开窗户,也跟着跃了出去,站在屋檐下观看动静。
他们住的是一楼,两个贼人已转过屋角,腾身跃到了二楼走廊上,又前行几步,站到一间房门前不动了。
他想了想立即绕到屋后,一个纵跃到了房上,来个倒挂金钩,舔破后窗窗纸,想看看贼人要施什么手段。
刚把眼睛贴上纸洞,猛闻衣袖飘动声,一指已朝他眼眸戳来,慌得他一个倒翻上了屋顶。人刚站起,眼前一闪,一个红衣女子已立在面前,满脸寒气,一声不吭挥拳就打。
吴善谦急忙闪过,小声道:“姑娘,前面有贼暗算你,在下是来保护姑娘的……”
那姑娘理也不理,拳足交加,凌厉非常,把吴善谦逼得直退。
他不禁大急,好人当不成,反倒成了恶人,这真是从何说起。
姑娘攻了五招打不中他,心中更是气上加气,拳法一变,出招刁钻狠辣,把吴善谦攻得左挡右闪、连连退步。
“姑娘,在下一片好意,你……”
“好意?夜半到姑娘家屋外偷看,是君子的行径么?”姑娘冷冷说道。
“哎,姑娘你不是带有把好剑么?贼人就是要偷你的剑呀!”
一句话提醒了姑娘。
哎哟,这宝贝可不能丢!
她也忙不得打了,赶紧从后窗翻回卧室,只觉得一般异香冲鼻,赶紧闭住气息,但已嗅入了一些,头立即昏晕起来,手脚也软了。她吓得赶紧去摸枕边的剑,幸而宝贝还在。她想带剑蹿出,已经无力行动了。
她恨死了吴善谦,是他将她诱入房中的,他与前面点迷魂香的是一路,唉,只怪自己江湖历练太少,终于上了坏人的大当!
刚想到这里,吴善谦也跳进来了。
他在外不见姑娘出来,不克奇怪,但又不敢贸然进去,又等一会,担心有失,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跳进了房中。
他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立即运功屏住呼吸,将姑娘一把抱起,一下从窗口跃到楼下,再把姑娘放下。
姑娘又惊又怒,一个巴掌打去,手未伸到人家脸上,便象有秤陀坠着一样,掉下来了。
吴善谦小声道:“你中了迷香,赶快运功驱毒,在下一旁护法,不在紧的。”
说着伸手把剑接过来,静静站在一旁。
姑娘见他夺剑,咬紧银牙捏住,可还是轻易被取去了。气得她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可是,这小子并没有跑。
也许,他说的是真话呢。
顾不得这些了,她赶紧依墙而立,提起内无真气,排除迷香。
一盏茶时分过后,她感觉清醒多了,手上也有了点力气,睁归一看,那小子还乖乖站着呢,看来倒不象个骗子。
吴善谦见她睁开眼,忙把剑递过去,道:“请姑娘接剑,在下要走了。”
“慢,你是何人?”
“在下说出名字,姑娘也是不知道的。”
“说出来不就知道了么?”
“在下姓吴,名善谦。”
“啊,是洛阳三公子之一的黑龙剑吴善谦么?大名鼎鼎的呢!”
“不敢。请问芳名。”
“郑兰珠。”
“在下告辞,郑姑娘以后小心些吧。”
“慢,就这么走了么?贼还没抓呢!”
“在下身有要事,不能闹出风波,请姑娘见谅!”
“哼,我若不是中了迷香,抓两个三流小贼,还用得着请人么?”
“这……姑娘,在下确有要事,不欲惹人注意,况姑娘宝剑未失,就算了吧。”
“算?没那么好算的!你要是怕事,我也不勉强,其实,得罪了黑道人物又算什么,叫他们找我爹去!”
“令尊是谁?”
“云中龙郑志刚,听说过么?”
“久仰久仰,那么,姑娘更用不着抓贼了。”
“为什么?”
“贼要上你家去呢!”
“他敢!?”
吴善谦把听来的话说了。
姑娘柳眉倒竖,恨恨地骂道:“好啊,这叫自投罗网!”
“姑娘,夜已深,告辞!”
“慢,你说的话是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
“那好,你跟着我到家里去作证。”
吴善谦大惊,道:“不行啊,姑娘,在下还有要事呢!”
“你去哪儿?”
“黄山。”吴善谦说出口就大大后悔。
“好极了,我家就住在黄山下,同路!”
“这……不行啊,在下还有同伴。”
“有什么要紧,一块儿去啊!”
“这……”
“咦,你这人怎么一点不干脆?你若不去作证,你就是说谎,堂堂洛阳公子,也骗人呀!”
吴善谦无话说了,这姑娘难缠得紧,早知如此还不如不管闲事的好。
“怎么,你后悔了?”姑娘问。
好厉害的丫头!
“好吧,明日与姑娘同行,姑娘是骑马还是走路?”
“骑马。”
“好,明早见。”
“说话可要算数啊!”
“是是,算数的。”
回到卧房,蓝人俊仍坐着,嘴上带着微笑,练功还做梦么?
他叹口气躺下了。
“惹上麻烦啦?”蓝人俊问。
“啊,你练完功了?”
“早完了,还看了一出好戏呢!”
吴善谦脸红了,惊异地问他:“你都知道了么?”
蓝人俊笑道:“不错。嘿,这下你的麻烦就大啦!”
“这话怎么说?”
“你瞧着好了。”
“早知就别管闲事。”
“后悔已迟,晚了晚了。”
“噫,你仿佛高兴得很呀!”
蓝人俊只笑不答。
他想起陈青青和他的纠纷来,不是管闲事兜来的么?岂有不好笑的?
当初他也是这么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来的,现在世该让别人尝尝这种滋味了。
他幸灾乐祸地瞧着吴善谦。
“你别高兴呀,到了黄山,进她家做个证不就完了?以后各走各的就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不是么?”
“我说不是。”
“为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
吴善谦无法,只好闭上眼睡觉。
蓝人俊心想,你抱人家干什么?这是肌肤之亲,还想逃得了么?活该活该!
且慢,自己和陈青青的事还未了呢,笑人家干什么?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唉,这要怎么了结呢?
忘不了紫云,奈何?
第二天一早,两人才出店门,人家姑娘早拉着马儿等着啦,要溜也溜不掉。
姑娘艳若桃花,冷冰冰地瞧着他俩。
“快些上车,走啊!”她说。
蓝人俊忍住笑,带头上了车。
吴善谦刚要上车,就听蓝人俊叫老家人上车坐,让吴公子也赶赶马,大家轮换着休息。
老家人不敢,吴善谦不愿。
可是姑娘又说了:“对啊,年纪轻轻的,躲在车里舒服,让老人家替自己赶车,不害臊?该换换啦!”
不赶车不行了,吴善谦只好命老家人坐进车厢里去。
“对呀,这才让人看着顺眼,走!”
马车滚动了,姑娘把坐骑赶在车旁边,有一句无一句地和他搭讪着。
她问:“洛阳好玩么?”
他答:“好玩,地方大,热闹。”
“我早就想去啦,爹就是不让去。”
“啊。”
“这回去还是偷跑的呢!”
“去那里?”
“洛阳呀!”
“去到了么?”
“没有。”
“为什么?”
“到了这里,我不敢走了。”
“怎么?”
“怕爹爹挂心呀!”
“也是。”
“我要是个男儿就好了,到哪里去爹也不会担心。”
“是,做男人是好。”
“什么?你瞧不起我们女子么?”
“没有没有,哪儿的话呀!”
“真的么?”
“真的真的。”
蓝人俊使劲忍着,没笑出声来。
老天,为什么世上俊俏的武林女儿都那么难缠?
还是紫云好。又温顺,又谦和,又讲礼。
可是,她已经是左家的人了呀!
一路上,有大姑娘爽朗的笑声,稚气的议论,倒也减少了不少的旅途寂寞。
“喂,我说,你在洛阳,听说龙凤帮的事了么?还有白马寺的血经,少林寺的秘籍。”
“听是听说过。”
“讲给我听听。”
“这话可长哪,讲不清。”
“讲不清也要讲。”
“好,简单说来是这么回事……”
“不行,要详细讲,爹爹要听呢。”
“郑前辈不是退出江湖了么?”
“退出又怎的!江湖大事,他也不能不管呀,要是黑道邪魔占了上风,江湖岂有宁日?”
“啊,这么说,郑前辈是要重出山啦?”
“这我不知道。爹说了,血经乃佛门难得的宝贝,怎能让黑道人物据为已有?”
“对啊,郑老前辈果然有眼力。”
“快讲啊,噜嗦什么?”
吴善谦慢慢说开了,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往事,命郑兰珠大气也不敢出,神往已极。
讲完后,她兴奋地大叫起来:“我一定要爹爹出山,传出英雄帖,邀集天下英雄,与邪魔一决高低!”
“郑姑娘巾帼英雄,佩服佩服!”
“不让须眉吧?”
“当然当然。”
“比你如何?”
“强过太多!”
“你既是洛阳三公子之一,怎么不去帮助龙凤帮啊?”
“在下母亲病卧,所以不知情。”
“唉,你啊!白白学武了。”
“到黄山我家,你要把情形详细讲述,记住了么?”
“记住了。”
蓝人俊也听出了兴趣。
由于孤军对敌,才使龙凤帮遭到覆亡。
敌方惨淡经营数十年,网罗了一批黑道高手,做事极其谨慎又煞费苦心。
盗取血经用了多少年,盗取少林寺秘籍又用了多少年。先派人卧底,一去就是三五年,不急不躁,极有耐心。
因此,贼势的建立岂是一朝一夕之功?
而自己一方呢?匆促上阵,人力不足,怎是人家对手?
江湖上有的是正道高手,倘能四处走动,广泛交友,集正道英雄于义旗下,又何愁贼人不亡?
云中龙郑志刚老前辈,退出江湖仍不失正义感,这样的人物不去交结还能成什么气候?
蓝人俊顿觉心中开朗了许多。
几天下来,不唯吴善谦与郑兰珠处得热了,就连蓝人俊也与她不再拘束。
只是蓝人俊用了假名,未露身份。
这天到了距黄山还有十多里的小镇,吴善谦让老家丁回转,自与蓝人俊随郑兰珠前行。
又走了五里多,到了一个小镇,郑兰珠说叫“兴德镇”。她家就住在这里。
兴德镇只有百来户人家,大多以耕田为生,街道古朴,房屋也还整齐。
郑家离小镇半里,是个独家大宅园,郑志刚金盆洗手名,就在这里营造了房屋。
沿着一条石砌小道,直到郑宅大门。
郑兰珠兴高采烈地敲响了门环,早有家人前来开门,一见是小姐,又惊又喜,急忙报知老爷去了。
蓝人俊吴善谦跟着进了门,竟是个不大不小的花园呢。绿树丛中,只有两幢小楼房和两排平房,令人感到爽眼清幽。
从一间楼房中快步走出了几位长者,有僧有道也有俗。
走在最前头的一位,年约六旬,额下长髯飘拂,一脸正气。跟在后面的四位,一位象个中年儒土,一位道长仙风道骨,一位和尚慈眉善眼,还有一位中年女子,气度大方。
总之,这几位都不是俗人。
“爹!孩儿回来了,还带来贵客呢!”郑兰珠象个小孩般跳跃着奔过去,一脸天真、一脸顽皮。
板着的面孔开朗了,责怪的话语变成了无声的微笑,一腔怒火化为满腔喜悦。
唉,天下做父亲的,又有谁不痛爱独生姑娘呢?
“爹,这位是洛阳三公子之一的黑龙剑吴善谦,这位是他的朋友邓南。”
“久仰久仰,贵客光临,蓬筚生辉!”郑志刚双手抱拳。
吴善谦连忙回礼:“冒昧而来,不速之客,打扰府上,望乞原宥!”
郑兰珠叫道:“哎呀,别酸啦,快进屋休息去吧!”
中年妇女笑道:“这妮子好没规矩,还不快向师伯师叔们请安!”
郑兰珠舌头一吐,叫道:“师伯师叔大爷们,侄女这厢有礼了!”
儒士笑道:“免礼免礼,行了礼请了安,又要磨着教几手‘绝活’给她了,不划算不划算,我书生还是两免了吧!”
大家一起笑起来。
郑兰珠小嘴一翘:“就是欧阳叔叔最小气,硬是把压箱子的活儿留着,舍不得教!”
郑志刚喝道:“你要胡说,凭你这点点功力,也学得了欧阳叔叔的绝技么?”
“怎么学不了,学得了的!”郑兰珠不服气。
儒土道:“好好好,这回叔叔不走了,只要有人管饭,就教给你吧!”
郑志刚向吴、蓝二人介绍道:“这位是铁面书生欧阳荣,这位是山西五台派的清云大师,这位是恒山太清道长。”
都是江湖上有名的白道高手,吴蓝二人向各位前辈致礼。
郑兰珠又叫起来了:“这是我娘,叫邓秀乏,外号人称……”
邓秀芝笑骂道:“小妮子,还有自家人夸自家人的么?还不住口!”
大家笑着进了楼下客厅,早有家人奉茶。
郑兰珠道:“爹、娘,洛阳出了大事呢,啊呀,可了不得啦!在先我们听到的,不过毛皮而已,让吴公子给叔叔伯伯们讲吧。”
郑志刚道:“洛阳之事,早已轰传江湖,几位老友不约而同来访,也很关切此事呢。”
郑兰珠道:“龙凤帮死得可惨啦,帮主也失踪了,大概伤重死到城外去了。”
众人皆惊,纷纷感叹。
欧阳荣道:“龙凤帮帮主听说是个书生,武功极为了得,是上辈异人白眉叟的弟子,怎会就死了呢?传言不可信也!”
清云大师道:“白马寺血经被盗,老衲等出家人极为关切。玄衣修罗为修来身,赎其罪孽,诚心诚意以血当墨抄经,这是何等的毅力与诚挚?血经已成为佛门至宝,岂容邪派妖魔染指?如此珍贵的佛经,佛门弟子岂能不闻不问?望两位施主细细讲来。”
吴普谦道:“事情的始末,不该由在下陈述,不瞒各位,这位就是龙凤帮帮主蓝人俊,为了在路上不惹出风波,故换了姓名。”
郑兰珠大惊:“哟,你真害人哪!等会找你算帐!”
在座诸位听见蓝人俊就是帮主,十分惊异,又都重新站起见礼。
蓝人俊于是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直讲了半个时辰。
他因亲身经历了几次恶斗,讲起来自比吴善谦生动得多,直听得众人大气也不敢出,郑兰珠更是睁大两眼,目不交睫,生怕听落了一个字。
最后讲到龙凤帮败逃,何老爷子辞世,声音不由哽咽起来,郑兰珠也为之下泪,长辈们则不胜欷嘘。
对于贼势之大,金罗汉尚存人间,使众老不胜惊骇。
太清道长道:“无量寿佛,除魔卫道,武林正道之本分也,恒山派岂能置身事外?愿与蓝帮主挽手共御邪魔,为佛门夺回血经!”
清云大师也道:“阿弥陀佛,五台派也不能袖手旁观,血经乃佛门至宝,岂能忍邪派玷污?佛法无边,邪不胜正,妖魔终不能长久,嚣张只一时也。”
铁面书生欧阳荣愤然道:“金罗汉武功虽已达化境,然正道英雄人才辈出,天下之大,能人异上极多,只要他们倒行逆施,有违天和,自有诛戮他们的人!在下虽不才,愿与各位勉力赶难,死不足惜!”
这些话听得蓝人俊热泪盈眶,心中十分激动,也鼓起了重整旗鼓的信心。
郑志刚又道:“神杖翁何老爷子荡妖除魔一生,游戏风尘,为我辈之楷模,老夫也决心重出江湖,邀约一些好友,与紫衣帮一较雌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邓秀芝道:“夫君有此气魄,戏妾岂能休闲在家?愿与夫君共斗妖魔!”
郑兰珠道:“娘,我呢?”
郑志刚道:“你?小孩子家,武功未成,别出去现眼,在家练功吧!”
郑兰珠大叫起来:“不干!爹爹和娘去除魔卫道,做女儿的在家享清福,哪有这种道理呀!师伯师叔们,主持公道,说说着呀!”
欧阳荣笑道:“你们听,她受冤枉了呢!”
邓秀芝笑道:“嚷什么?也不怕客人笑话,你学了那么点功夫,就唯恐天下不乱,怕你白学了。娘既然和爹重出江湖,会把你撂下么?撂下了你,你不是更好到处乱跑了么?这不是,半月前作偷跑出门,你爹还没有跟你算帐呢?还不如把你带在身边,死死管着。”
众人齐笑起来,都说这办法好。
郑兰珠气得直翻白眼,不作声了。
晚饭后,蓝人俊、吴善谦被安置在主楼对面的小楼上。
晚上,大家又秉烛夜谈,十分投契。
老一辈们又详细问了贼人武功招式,一致认为紫魔十卫、四星都已是一流高手,不能低估对方,要慎重邀的武功较高的正道英雄,以免交手时损人过大。
一连两天,他们都在议论明年端午节紫衣人成立帮派的事情。最后商定,各人去邀集朋友,于明年四月一日,秘密到洛阳吴公子家会集,再看贼众在何地组帮,那时再决定方策。
第三天,蓝人俊告辞上山。
他走后,那两个准备游说郑志刚参加紫衣帮派,又想劫夺郑兰珠宝剑的家伙来了,被郑兰珠揍了一顿,赶出家门。
吴善谦被郑志刚夫妇留住,要他盘桓些日子再走。
他自然十分乐意,对郑兰珠已不觉得是个大麻烦了。
太清道长、清云禅师、欧阳荣也还不忙走,有些事也还要计议呢。
再说蓝人俊独自上了黄山,直奔天都峰。
相别数月,轻车熟路,他心急如火,有一种归家的亲切心情,是以将动力提到极度,拼命往山上飞奔。
山洞还是那个模样,一切均无变化,白眉叟老人家依然精神矍烁,见他来到也不惊奇。
叩拜后,白眉叟笑眯眯瞧着他。
“遇到高手吃瘪了么?”
“一言难尽,请师傅老人家指点!”
他把下山后的遭遇详说了一遍。
白眉叟道:“这金罗汉乃邙山九魔之首,当年郝杰、潘翠环两个年青人到郊山除魔,为师念二人匡扶正义,暗中相助,并让五魔、七魔和金罗汉遁去,想不到三十年后又兴风作浪了。郝杰一生骄傲,以致由快变魔,幸晚年忏悔,以血作墨抄写经书,足以抵其罪过,不想又留下武功秘籍,引起如此大的风波。如今你为找回血经,伸张正义卷入是非,自然不能就此罢手。但听你所言,贼势极大,又网络了不少黑道高手,以你一人之力,终不能成大事。
这样吧,你先安心练功,为师成全你就是了。”
蓝人俊又叩了几个头才站起来。
从当日起,白眉叟让他先练混元五指针,以半年为限,练到九成。
每到晚上,白眉叟以气顺他周身筋脉来回按摩,以增加他的功力,并治疗伤势。
三个月日夜勤统,混元五指针已到了九成火候。他运气发功时,五指针已经由气成形,射出五股极细的白色雾针。
这天,白眉叟指导他练剑。由于《煞魔剑谱》被敌获得,蓝人俊的这套剑法就失去了作用。白眉叟经过深思,将《煞魔剑谱》上的招式作了一些更动,同时另授他一套自创的《望月剑法》,嘱他练熟后,与更动过的《煞魔剑谱》交替使用,便可破敌。因为《望月剑法》是针对《煞魔剑谱》的攻防而创造的。并指示他将这套剑法授给年青英杰,以对付《煞魔剑谱》。并说若以此剑法对付各种流派剑术,当不在话下,足可保身。
蓝人俊十天学会了《望月剑法》,又以十天将它精熟。
剑法学完,白眉叟又让他将“紫微二元导引术”的阴劲阳劲合成一股无坚不摧的劈空掌,定名为“一雷掌”。
所谓“一雷”者,盖因先发出阳刚之劲,造成一种声势,“轰”一声如雷霆,以慑敌人心神,紧接着发出阴柔之劲,无声无息跟在阳刚之劲后面,合两种力共击对方发出的真气,足可击溃对方掌力。特别是两掌相对后,阴柔之劲突然而至,对方必来不及再提真气。
要想运用得自如,达到收发随心,他必须再下苦功。
又是三个月过去,已是隆冬时节,他终于将“一雷掌”练成。
白眉叟又将“随意掌”去粗取精,压缩成“望月十二式”,让他下山后传给该传之人。
这“十二式”有拳有掌有爪,一招可致命。只要练得精熟,心动手动,并能根据交手的敌方露出的破绽临机应变,则非常厉害。
春节即将来临,白眉叟却催他下山,临别时道:“为师自感在世不长,除魔后可再来此洞一行,如为师坐化,可将遗体葬于此洞,为师还有些武功著述留给你,望你好自为之,以郝杰为鉴,不可以武压人,切记切记!”
蓝人俊悲从中来,哭拜下山。
白雪莽莽,一片银白。
也许,这是与恩师最后诀别了呢。
唉,“相见时难别亦难”,人生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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