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正感心头沉重之际,只听平半山悄声道:

“青云道兄,这个老道,道兄可知道他是谁吗?”

青云子还没开口,东海龙王已经接口道:

“兄弟倒想到了一个人。”

平半山道:

“你说说看?”

东海龙王悄声道:

“他门下弟子,施展阴极针,就能令咱们这许多人一无所觉,再听玉杖彭祖称他乾道友,除了昔年的天道教主乾天辰,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英雄所见略同!”平半山点着头道:

“东海龙王果然见多识广贫道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想起来了呢!”

东海龙王苦笑道:

“对方一个玉杖彭祖,和一个通天教主,已经够令人头痛的了,如今又来了一个天道教主,咱们这点人手,就算全加起来,也很难招架得住,兄弟这总指挥真不知道如何指挥才好!”

刘寄禅道:

“来的已经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今日之事,咱们招架不住也要招架,古人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个拼一个,拼不过他,就两个拼他一个,也差不多了。”

东海龙王心想:

“事已至此,那也只好如此了。”

这时束无忌已把黄袍道人请到上首,一面恭敬的道:

“真人和总护法原来是旧识,那就不用晚辈引见了。”面朝金鸾圣母抬手道:

“这位是大会的副总护法金鸾圣母。”接着又朝金鸾圣母道:

“这位真人,乃是家师的好友。”

他没有说出黄袍老道人的来历,是不愿当着这许多人说出来了。

黄袍老道人辇车一停,目光环顾,问道:

“站在对面的那些人,就是和你们作对的人吗?”

束无忌连忙应了声“是”,说道:

“他们之中,有少林、武当、衡山、终南、华山等派,还有龙门帮的人……”

“哈哈!”黄袍老道大笑一声道:

“又是那些自称为名门正派的人和你师父作对,这些人好像除了他们,就没有一个人是对的。”

金鸾圣母眼看束无忌介绍自己的时候,他却游目四颐,一副倚老卖老的模样,心头不觉大怒,口中也沉哼了一声,同样不加理睬,心想:

“本来大家约好了由自己监视玉杖彭祖的,如今这老杂毛竟然如此自大,待会我就先斗斗你,看你有什么了不起?”

东海龙王目注黄袍老道洪声道:

“方才这位道长承认阴极针是你门下施放的,各大门派与你无怨无仇,道长唆使门人,乘人不备,暗施袭击,道长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黄袍老道人一双修长而细的眼睛中,射出两道金芒,看了东海龙王一眼,接着呵呵笑道:

“本真人门下,是应武林大会之邀,助拳而来,他们施展阴极针,大概是因你们和通天教起了冲突而发,既是敌人,要把你们一网打尽,也不算是错了,何况一个练武之人,在对敌之时,自应目观四方,耳听八方,有人暗施袭击,依然疏于防范.就是学艺不精,与人何尤?”

石大山怒声喝道:

“好个老道,看你道貌岸然,竟然如此强词夺理!”

黄袍老道问道:

“你是何人?”

石大山大声道:

“泰山石大山,你是不是有意赐教,石某自可奉陪。”

“哈哈!”黄袍老道忽然大笑一声道:

“你是泰山派的人?当年石尧夫在本真人手下,还走不出十招,你自问能在本真人手下走得出几招?”

三十年前,泰山派掌门人石尧夫正是石大山的父亲,这话自然听得石大山勃然大怒,洪喝一声道:

“老道士,你下来试试就知道了。”

黄袍老道人安坐辇上,面含微笑,说道:

“泰山派有多少斤两,本真人不试也知道,好,本真人就让你试试,你只管用最厉害的拳功击来。看看能否伤得了本真人?”

这话也太小觑了石大山,他身为一派掌门,岂肯在天下英雄面前,被人家看得一文不值?

闻言洪笑一声道:

“好,这话是你说的,石某纵然不才,倒不信会如此无用!”

东海龙王本待阻止,但两人话已说僵,自己就不好劝阻,而且也正好看看对方武功路数,因此就不再作声。

石大山话声出口,早已紧握右拳,运起全身功力,沉喝道:

“你小心了!”右臂一振,铁锤似的拳头凌空直捣而出。

这一记使的正是泰山派最厉害的“一拳石”,拳头出手,发出一团强猛罡风,呼然有声,恍若迅雷,朝黄袍老道当胸直撞过去。

以这一记的势道而言,纵然是岩石,也会被击成纷碎,除非那四个护辇少女迅疾推辇趋避,但四个护辇少女根本没有推动辇车,只是睁大四双黑白分明的眼波,瞧着石大山而已!

辇车既然没有推动,黄袍老道自然依旧安详的坐在辇上,连他脸上的微笑都没有收起来。

双方的人所有眼光自然也一齐集中到黄袍老道人的身上,看他有什么举动?

要知拳风出手,这是何等迅速之事?何况双方相距,还不到一丈来远,但看一团呼然生风的无形拳风,初时还是势道奇猛,一直撞到黄袍老道胸前,忽然变得偃旗歇鼓,无声无息,好像一下撞进黄袍老道的怀里,连黄袍老道垂胸银须都没有拂动一根,就毫无动静了。

石大山也一无感觉,好像自己这一记拳风,击在一个无底深洞之中,宛如泥牛入海,从此杳无踪迹,这下,真叫他睁大双目,惊讶得不知所云!

只有少林寺戒律院主持至清大师心中暗暗忖道:

“莫非此人练的是‘收引玄功’不成?果真如此,那就没有一个人是他敌手了!”

(按:黄帝素问曾有:“坚成之纪,是谓收引”之说,注:引敛也,阳气收,阴气用,故万物收敛)

黄袍老道人过了半晌,才徐徐说道:

“如何?你试过了?”

石大山满脸通红,怒声道:

“石某偏不信邪!”

喝声出口,人已一下冲了上去,右拳在先,左拳在后,迅若雷霆,相继击出。这一下因是近身搏击,自然更具威力!泰山派三十六记“石拳”,名闻天下,纯走刚猛路子,各门各派拳击中,罕有其匹,这一记如被击实,山石也会被击成粉碎,何况是血肉之躯的人?

那知他双拳先后击到黄袍老道人的胸口,依然和方才凌空遥击的一拳感觉到的并无多大差别,方才那一拳,一团拳风,好像击在遗劾系廊斯税肷危判煨焖档溃?BR>

“如何?你试过了?”

石大山满脸通红,怒声道:

“石某偏不信邪!”

喝声出口,人已一下冲了上去,右拳在先,左拳在后,迅若雷霆,相继击出。这一下因是近身搏击,自然更具威力!泰山派三十六记“石拳”,名闻天下,纯走刚猛路子,各门各派拳击中,罕有其匹,这一记如被击实,山石也会被击成粉碎,何况是血肉之躯的人?

那知他双拳先后击到黄袍老道人的胸口,依然和方才凌空遥击的一拳感觉到的并无多大差别,方才那一拳,一团拳风,好像击在一个无底深洞之中,去得无声无息,不知所终,这回双拳一先一后明明击在黄袍老道人胸口之上,竟然也会毫无半点声音,生似击在一个深坑之中,遥远到无垠无底。

石大山终究是几十岁的人了,方才一时冲动,挥拳击出,这一发觉不对,要待收拳后跃,但觉双拳陷入黄袍老道胸口,几已超过脉门,四周空荡荡的似无一物,既未被黏住,也不觉丝毫吸力,但自己双拳就陷在里面,再也拔不出来,就是用上全身功力,也一无所用,不,根本用不上一点力量。

黄袍老道人双目如线,射出一线金芒,徐徐说道:

“本真人看在石尧夫的桓鑫薜咨疃粗校サ梦奚尴ⅲ恢眨饣厮幌纫缓竺髅骰髟诨婆劾系廊诵乜谥希谷灰不岷廖薨氲闵簦苹髟谝桓錾羁又校T兜轿捋笪薜住?BR>

石大山终究是几十岁的人了,方才一时冲动,挥拳击出,这一发觉不对,要待收拳后跃,但觉双拳陷入黄袍老道胸口,几已超过脉门,四周空荡荡的似无一物,既未被黏住,也不觉丝毫吸力,但自己双拳就陷在里面,再也拔不出来,就是用上全身功力,也一无所用,不,根本用不上一点力量。

黄袍老道人双目如线,射出一线金芒,徐徐说道:

“本真人看在石尧夫的份上,不想伤人,你去吧!”

话声甫落,石大山陡觉手腕一松,一个人被一股巨大的无形潜力平堆出去一丈多远,才落到地上,依然好好的站着,急忙闭目运气,检查全身,果然丝毫无损。

东海龙王急忙问道:

“石掌门人怎么了?”

石大山缓缓吁了口气,才道:

“兄弟没事,只是这人实在太厉害了,兄弟的拳击,到了他手里,就像和小孩玩耍一样,兄弟两拳明明击中他胸口,就像击在一个无底的深坑一样,不着边际,也无处用力,简直连自己都弄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就被他内力推震出来了。”

东海龙王点点头道:

“兄弟都看到了,石掌门人先退下去休息一阵再说。”

石大山抱抱拳,依言退了下去。

其余的人,都装作中了“阴极针”,趺坐在地,调息行功,还是忍耐不住身上的阴寒之气,有些人已经忍不住全身颤抖,有些人还在自恃功力,强行抑止,不让人看出他已经在发作。因此,各大门派虽有门人弟子列阵护法,围成一圈圈的人墙,但如何瞒碍过黄袍老道和束无忌等人的眼睛?

东海龙王走前几步,拱拱手道:

“道长……”

黄袍老道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问道:

“你就是东海龙王敖九洲?”

这话问得很不客气。

东海龙王道:

“正是敖某。”

黄袍老道人道:

“你有什么要说?”

东海龙王道:

“在道长未来之前,各大门派和束总提调约定,双方以十四场决定胜负,负方由胜方处置,而且方才已经交手过三场,各有一胜,一负,一和,午后自当继续下去,但从道长门下暗施阴极针,目下各大门派准备出场的人,悉中暗算,无法出场,本来这十四场决战,各凭所学,是绝对公平之事,道长乃是有道之士,自应超然公正,遵守双方约定,饬令高徒替各位道友收回阴极针,俾在公平竞争中一决胜负。”

黄袍老道人目光一注,说道:

“看来你并未中针,石大山也没有。”

东海龙王笑道:

“敖某不才,所学驳杂,也许侥幸并未中针,至于石掌门人、东狱传人,大概不惧暗算也说不定。”

黄袍老道人轻哼一声道:

“本真人一向主张除敌务尽,尔等既然和通天教作对,去之尚恐不尽,还会替尔等收回阴极针吗?”

丁易听得大怒,大声道:

“这老杂毛说的还是人话吗?”

谷飞云就已料到他这句话会触怒黄衣老道,急忙拉了他一下衣袖,但已经迟了!

黄衣老道一双电光般的目光,已朝丁易望来,沉声道:

“小娃儿,你说什么?”

丁易笑道:

“我说什么,你没有听见吗?”

黄袍老道嘿然道:

“本真人要你再说一遍。”

丁易耸肩笑道:

“好,丁某方才说的是:这老杂毛说的还是人话吗?你现在听清楚了?”

黄袍老道人阴恻恻问道:

“谁是老杂毛?”

丁易忽然笑道:

“你认为这三个宇很好听,就送给你好了。”

黄袍老道人脸色倏地一沉,喝道:

“你敢在本真人面前,如此放肆?”

丁易大笑一声道:

“好个妖道,老而不死谓之贼……”

只听站在辇后的四名道士同声喝道:

“小子,你找死!”

丁易看了他一眼,说道:

“我在和你们老杂毛师父说话,还轮不到你们四个小杂毛插嘴!”

站在四人中间左边一个躬身道:

“师父,弟子去把他拿下了。”

身形一晃,简直快到令人无法看清他的身法,就业已抢到了丁易前面,喝道:

“小子,你还不束手就缚?”

右手一探,随着欺来之势,一下朝丁易左肩“肩井穴”抓来。

丁易看得暗暗好笑:

“你和我讲身法,论擒拿,还差得远呢!”

身躯轻轻一闪,就避开了对方的一记擒拿手法,右手疾翻,反向对方左肩拂去。

要知此人乃是黄袍老道人门下二弟子,(中间右边一个是大弟子)看去年龄比丁易大不了四五岁,但一身功力,却极为精纯,就在丁易朝他身后闪去之际,手背拂上他背后肩头之际,人已很快转了过来,左手一抬,格开了丁易拂上的右腕,右掌直竖,笔直朝丁易心口推来。

丁易岂肯示弱,左掌一立,朝前推去,这一记,双方出手何等快迅,但听“啪”的一声,双掌击实,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一步。

丁易发现对方掌心,凝聚的一股阴寒之气,自己左手几乎冷得发痛,身向后退之时,突觉“膻中穴”上,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接着“建里穴”上,又被叮了一下,但却别无感觉,心中不禁一动,暗道:

“这两下准是小杂毛偷放阴极针了,差幸自己不怕阴极针。”

心念转动,故意打了个冷噤,口中也随着低“啊”了一声。

这一情形,青袍道人自然看到了,口中大喝一声,人已闪电般欺上,双掌连挥,立时有八支手掌,左右上下,朝丁易八处要害拍来。

丁易已经试出对方内力,并不比自己强,使出来的招式,除了快,也并不如何,对方所凭恃的大概就是练成“阴极针”,但自己好像并不怕“阴极针”,对方自然就黔驴技穷了。”

想到这里,心头不禁暗暗冷笑:

“好,小杂毛,老子就和你玩玩!”

身形闪动,同时也同样双腕连挥,双手握拳,随着身形移动一记又一记的连环击出。

青袍道人身法奇快,一个人在闪动之际,几乎只有一条淡淡的青影,丁易身法没有他快,但他是奇胲门的传人,奇胲门精擅奇门遁甲,他施展的身法,就是从奇门遁甲变化而来,因此纵然身法没有对方快速,但往往一步横跨,或者是一步退缩,就会巧妙的落到对方背后,使人有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感觉。

本来青袍道人在对方中了两记“阴极针”之后,以为不出十招,丁易就会愈战愈冷,无法支撑得下去了,那知对方只在中针之后,打了一个哆嗦,以后再也没见丝毫动静,尤其对方身法,愈来愈见奇诡,自己身法明明比对方快得多,但稍不留神,就被他溜到自己背后去,这样要打到几时去?

就在此时,突听丁易的声音在耳边嘻的笑道:

“喂,小道士,你刚才打了我两记阴极针,对不?幸亏在下练成太阳神功。一下就把它炼化了,但来而不往,非礼也,所以在下也要用阳极针打你两处穴道,那就是灵台和心俞,你现在注意了!”

话声入耳.他人果然一闪不见,又溜到身后去了。青袍道人心头一惊,急忙一个轻旋,转过身去。突觉“膻中”“建里”两穴微微一麻,同时耳中也听到一阵“嗤”“嗤”细响,急忙低头看去,原来胸前两处穴道上,果然中了两支针,还有一点针尾露在外面,但这点针尾上,正在冒着火花,嗤嗤细响,就是火花发出来的声音。

火花不仅嗤嗤作声.而且针孔四周的布袍经火花一溅,已经冒烟燃烧起来。

青袍道人见状大吃一惊,急忙举手拍火,(他忘了穴道上的针)这一拍,正好把留在穴外的一点针尾拍了进去,口中大叫一声,往后倒去。

这也正是丁易促狭之处,故意留了一点针尾,让你自己拍进去。(因为任何人一看到身上起火,都会举手去拍,这是脑中反应最快的下意识动作,这时就会忘记穴道上的针)

丁易拍拍手,耸肩笑道:

“活该!”

这时那青袍道人已由两名黄衣少女扶着退下。

黄袍老道安坐在辇车上,目注丁易哼道:

“小娃儿,你是魔教门下?”

只有魔教门下才会玩弄一些障眼法之类魔法,丁易打出两支针没人看到,但青袍道人胸前火花四溅,大家都看到了,因此大家心中也都认为丁易使的是魔火一类的小玩意。

丁易耸耸肩,笑道:

“谁说我是魔教门下?我使的只是两支梅花针而已,这小杂毛用阴极针偷袭我膻中、建里两处穴道,我回敬他两支梅花针也是应该的了,何况我使针极有分寸,针尾依然留在穴外,大家都看见了,是他自己用手拍进去的,再说,我不使天雷针,已经手下留情了,如果是两支天雷针的话,此刻早已把他连胸带肚都一起炸破了。”

梅花针,是一般玄门弟子常用的暗器,只不过丁易在针眼里装了些火药,可以爆出火花,如此而已!

黄袍老道抬手朝青袍道人胸口招了招,就有两支细针,飞入他手掌,不用看就知果然是两支普通梅花针,青袍道人只是被两支梅花针制住穴道,针一起出,受制的穴道自然也解了。

黄袍老道看了丁易一眼,问道:

“你说不惧阴极针?”

丁易耸耸肩笑道:

“差不多。”

黄袍老道问道:

“你是何入门下?”

丁易道:

“家师没有道号。”

黄袍老道沉哼一声,回声道:

“天光,你去试他几招。”

站在他身后中间左首一个青袍道人躬身道:

“弟子敬遵法旨。”举步走出。

此人约莫三十出头,是四个青袍道人中,年纪较大的一个,自然是黄袍道人门下首徒了。

谷飞云叫道:

“丁兄,你下来。”

丁易耸耸肩道:

“你没看到有人还要试试我几招吗?”

谷飞云道:

“你已经和他门下徒弟交过手了。现在自该由我上场了,幸亏他只有四个徒弟,如果有四十个徒弟,一个个的来.不把你累死才怪。”

丁易道:

“你这话好像有点道理,好吧,你来就你来吧!”果然退了下去。

两人这一搭一唱。好像只是普通交谈,实则是说黄袍老道指使门人使车轮战,这话真把自视甚高的黄袍老道气得沉笑一声道:

“小娃儿,你也不惧阴极针吗?”

谷飞云正好举步走出,朗笑道:

“各大门派门下,不惧阴极针的人多得是,又岂止我们两个,不信你放眼瞧瞧,大家谁中阴极针?”

黄袍老道四个门下,方才只是向各大门派掌门人和长老辈的人施放“阴极针”,各大门派的门人弟子,都没遭暗算。

谷飞云这话,自然是随口说说的罢了。因为这样说,也有一个好处,好让黄袍老道只把他当作是某一门派中的一个门人而已,不会特别注意到他。

黄袍老道口中轻哼了一声,他真有些后悔,对付这样一个娃儿,竟要自己门下首徒出场,以天光的能耐,足可对付任何门派的掌门人而有余了。

谷飞云走到天光道人面前,含笑道:

“道友要如何赐教?”

天光道人已经得到乃师指示,要试试谷飞云是否真的不惧阴极针?这就打了个稽首道:

“施主不是说不惧阴极针吗?不知施主可否让贫道试试?”

谷飞云负手卓立,微笑道:

“在下既然说出来了,道友只管出手好了。”

他这份悠然毫无准备的神态,看得天光道人心中暗暗奇怪,阴极针无人能挡,除非你练的纯阳功夫已有九成以上火侯。心念转动,右手已经缓缓举起,一面说道:

“施主小心,贫道要出手了。”

谷飞云颔首道:

“道友只管请。”

天光道人倒也不敢小觑了他,功凝中指,徐徐点出一指,他取的是谷飞云双乳之间的“膻中穴”,但在中指笔直点出的同时,半屈的食指和无名指也随着弹出两缕指风,袭向谷飞云右胁“归阴”、“游魂”两处穴道。

“阴极针”,其实只是一缕极阴极寒之气。要练“阴极针”,必须先练“阴极真气”,再练气成丝,使真气凝结如针,所以发时无声无形,打中人身,从人体毛孔钻入,被打中的人,并无多大感觉,最多也不过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被蚊子叮上之时,你也不会有什么感觉,等你稍有感觉,那是蚊子已经吸饱了血,你才有轻易的痛痒之感)

谷飞云练成“紫气神功”,就是不运起神功,周身也有紫气护体,“紫气神功”是玄门最上乘的功夫,也是所有旁门阴功的克星。因此尽管天光道人凝足功力。点出的一指——

“阴极针”,就在接近谷飞云胸口,就已迅快的化去。

天光道人并不知道“阴极针”已被“紫气”化去,只当已经打中穴道,钻入谷飞云体内去了。

因为如果对方练成护身真气一类功夫,“阴极针”也伤不了他,那是身外有一层真气,“阴极针”受到真气阻挡,刺不进去,天光道人自会发觉。

如今是“阴极针”遇上紫气,很快的化去,并无丝毫阻挡,和刺入对方穴道一样,天光道人自然不知道了,他一指出手,就目光一抬,说道:

“贫道已经出手了,施主且运气试试?”

谷飞云微笑道:

“在下不用运气检查。”

话声甫出,突觉右首胁下“斩命穴”上如中巨杵,奇寒彻骨,口中不觉轻“啊”一声,一个人身不由已的往后急退了三步,才站住脚。这一记同样是“阴极针”,却比天光道人使出来的强得太多了。

这下看得谷清辉、丁易两人大吃一惊,同时闪身抢出。谷清辉急急问道:

“飞云,你怎么了?”

丁易也道;

“谷兄,你没事吧?”

谷飞云吁了口气道:

“我没事。”

天光道人还以为自己一明二暗三记“阴极针”奏功,嘴角噙着冷笑,说道:

“如何……”

只听坐在辇车上的黄袍老道沉喝道:

“你回来。”

天光道人应了声“是”,立即退下。

黄袍老道目中金芒迸射,朝谷飞云沉声问道:

“小娃儿,你是何人门下?”从他这句话的口气,可知方才那一记“阴极针”,准是他发的了。

束无忌连忙垂手恭声道:

“回真人,他叫谷飞云,据说是昆仑门下。”

谷清辉一直注意看束无忌,心中暗暗生疑,束无忌明明是通天教主乔装的。即使黄袍老道就是昔年的天道教主乾天辰,和通天教主也差不多是同辈罢了,何以束无忌会对他如此恭敬?而且这种恭敬神气,出于内心,并无丝毫作假,莫非他们进去用膳之时,又换过来了?

那么束传令呢?(束传令本来是束无忌,谷飞云把他制住之后,叫他束传令的)。

想到这里,回目朝对面看去,束传令依然是束传令,好好的站在那里。心头更是疑惑,不知这束传令又是什么人改扮的?

黄袍老道听了束无忌的话,蓦地发出一声清朗如鹤的长笑,点头道:

“好,好,姓谷的娃儿,你是岳维峻的徒弟?”

谷飞云欠身道:

“道长说的正是家师。”

黄袍老道又道:

“无怪练成了紫气,哈哈,好极!”

这两句话,显然口气不善,但谷飞云只是望着他不好答话,耳中突听爹以严传音入密”

说道:

“飞云,小心,这老道士好像不怀好意!”

黄袍老道突然目光转厉,盯注着谷飞云,沉声道:

“本真人二十年来,一直在找岳维峻,你说,他躲在哪里?”

谷飞云微哂道:’

“家师身为昆仑掌门,一向堂堂正正做人,俯仰无愧于天地,何用躲到哪里去?”

黄袍老道哼道:

“那么他人在那里?”

谷飞云道:

“在下只知道家师伉俪情深,久绝尘嚣,隐居在一处深山之中。”

黄袍老道道:

“他隐居在那一座深山之中,总有地名吧?”

“没有。”谷飞云道:

“但在昆仑中,山深不知处。”

“哈哈!小娃儿,你说的真有意思!”

黄袍老道大笑一声,问道:

“岳维峻只有你一个传人吗?”

他忽然问出这句话来,使得谷飞云为之一怔,大是不明其意,但还是欠欠身道:

“是的。”

“这就对了!”

黄袍老道似是极为高兴,呵呵笑道:

“小娃儿,如此说来,本真人只要把你拿下,岳维峻就非赶来不可了。”

他说了半天,原来想把谷飞云拿下留作人质,用以胁逼岳维峻出面,所以说得如此高兴。

谷飞云道:

“道长要把在下拿下?”

黄袍老道微笑道:

“不错,你是岳维峻唯一的传人,本真人只要把你拿下了,你师父自然要赶来了。”

谷飞云心中一动,暗道:

“自己何不也探探他的口气?”突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

“小施主记着,待会如果他要和你动手,你只管答应下来好了。”

这“传音入密”说话的正是醉道长!

谷飞云故意问道:

“道长和家师有仇?”

“非也!”黄袍老道道:

“只是有一场过节,三十年来尚未了断,必须作个了断。”

谷飞云道:

“道长道号,可得闻乎?”

黄袍老道道:

“本真人乾天子是也。”

谷飞云道:

“道长和家师又有什么过节呢?”

“好!本真人当着天下武林同道,把三十年前一段秘辛,说出来给大家听听也好。”

乾天子(黄袍老道)接着道:

“本真人和武当紫阳子原是多年好友,三十年前的某一天,咱们在九华绝顶相遇,本真人告诉他,曾在阴山一处山谷石窟中得到一部‘太阴真经’,所载都是道家练气功夫,极为玄奥,创立了个门派,庶可使此一绝学不至失传。

不料紫阳子连说不可,并斥‘太阴经’所载尽是旁门左道,一旦创教立派,将贻害无穷……

当时本真人就指他宥于门户之见,张三丰可以创立武当派,我乾天辰就不能创立天道教?

不信就不妨试试,是张三丰遗留下来太极掌厉害?还是‘太阴经’上的九阴掌厉害?

咱们多年道友,就因此闹翻,他使出太极掌,本真人也使出太阴掌来,就在双掌要接未接之时,中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人就是你师父岳维峻。

他问明白二人争执经过之后,竟然帮着紫阳子说话,劝本真人不宜以旁门武学立教。

本真人问他太阴经如何会是旁门之学,难道只有你们学的就不是旁门之学?

岳维峻大笑一声,伸出右掌,知道:‘你能胜得岳某的紫灵掌,天下武林就没有人反对你的天道教了。’当日本真人自思确非他紫灵掌对手,曾说:十年之后,再来了断这场过节。

那知十年之后,本真人一直找不到岳维峻下落,至今一晃三十年了,才遇上你这娃儿……”

谷飞云点头道:·

“道长目的只要胜了家师的紫灵掌,就可以成立天道教了。”

“小友说错了!”

乾天子道:

“本真人要成立天道教,早就成立了,何在乎你师父的反对;但因有三十年前这场过节,本真人自然要了断这场过节了。”

谷飞云道:

“家师久已不问尘事,道长找到在下也是一样。”

乾天子道:

“本真人并无难为你之意,只要小友随本真人回去,等你师父来了,立即可以释放。”

谷飞云道:

“在下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乾天子道:

“那么小友说的是什么意思?”

谷飞云因有醉道人的嘱咐,心中已有主张,含笑道:

“家师久已不问尘事,和道长这场过节,自然是由他老人家的弟子代劳了,所以道长可以找在下出手,如果道长胜了,天下也就没有人反对你的天道教了。”

乾天子眼看这年轻人果然气宇清朗,双眉之间,隐现紫气,一身功力,显有极高造诣,心中也暗暗点头,昆仑派累世只收一个徒弟,选徒条件极高,是以每一代的昆仑传人,都相当杰出,看来下一代,有这样一个传人,昆仑派又将领袖武林了!一面目视谷飞云,含笑道:

“小友口气不小,只不知小友真能代表尊师吗?”

谷飞云道:

“在下是昆仑门下,自然可以代表家师了。”

“那好!”乾天子坐在辇车上,看他还是一脸稚气,不觉手拂银须,莞尔笑道:

“不知小友要如何和本真人动手?”

谷飞云拱拱手道:

“一切悉听道长吩咐。”

乾天子这一阵工夫,不禁对昆仑岳维峻生出了嫉妒之心,自己门下“光、大、昌、明”

四个弟子,经自己二十几年苦心调教,自以为足可出类拔萃,但和这位昆仑门人相较之下,不论容貌、气度、谈吐,都比人家差得太多了!

他越看越觉得这年轻人可爱,尤其如此彬彬有礼,如果他是自己的门下,该有多好?”

一时看着谷飞云,呵呵一笑道:

“本真人坐在辇车上,任由你出手,攻我十招如何?”

谷飞云摇摇头道;

“这个不成,道长是为了断和家师的一场过节,由在下攻你十招,胜负很难分得出来,不如由道长出手,在下接得下,就算在下胜了,接不下,是在下败了,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好,好!”乾天子连连点头道:

“就这么办,就这么办!”

谷飞云呛的一声撤出一柄黑黝黝的剑来,抱剑当胸,欠欠身道:

“道长请赐招。”

大家看他撤出来的长剑,黝黑如黝,毫不起眼,有不少人心中暗暗感到奇怪!

乾天子目光一注,呵呵笑道:

“岳维峻把紫文剑也传给你了,好,小友小心了!”

他安坐在辇车之上,左手抬处,大袖一挥,朝谷飞云迎面拂出。

双方观战的人但觉乾天子这衣袖一拂,似是没使上什么力道,动作也并不快,看去毫无出奇之处,但大家都听到乾天子和谷飞云的谈话,以乾天子的身份,本来要找岳维峻了断三十年前过节的,如今由谷飞云代师了断,双方言明以十招为限,谷飞云只要接下他十招,就算胜了,乾天子一心要创立的天道教,也就永无创立之日了。

试想这赌注对乾天子有多重要?这衣袖一拂,就是十招之一,他怎会轻易出手?

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懂,但外表上,是看不出来的,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去感觉得到!

谷飞云就在他衣袖拂起之时,就已感到有一道无形潜力,像一片乌云当头盖来,不仅重逾千斤,尤其是一股阴寒之气,笼罩全身,宛如置身冷窖之中,冷入骨髓,令人气为之窒!

心头虽然十分震惊,此人只是衣袖轻轻扬拂了一下,就有如此威势,这后面九招,不知自己接不接得下来?

心念闪电般转动之际,剑交左手,右掌一立,朝前推去。他在第一招上,不想使出自己的压箱子本领来,是以这一掌使的乃是少林绝艺佛门“金刚掌”。

“金刚掌”顾名思义就是极为霸道的掌功。他要使出“金刚掌”的主旨,就是想以自己的掌力去破对方的一记袖功。

那知掌力堪堪推出,但觉对方袖风立生弹力,把自己掌力悉数反震了回来!

就在谷飞云推出“金刚掌”的同时,耳边也响起醉道人“传音入密”的声音急急说道:

“小施主怎好用纯走刚猛路子的‘金刚掌’去对付纯阴柔的‘玄云飞袖’?先就吃了柔能克刚的亏,现在快使迷踪身法,向左闪出,方保无事。”

谷飞云连思索的时间都没有,急忙施展:‘紫府迷踪”身法,连闪了两闪,才算纵阴霾笼罩的寒冷气团中闪了出去。

只听醉道人的声音又道:

“小施主和这个老晓头动手,心中必先要祛除一个怯字,你方才就因怯字作崇,才落了下乘,要知道这一战,小施主代表的乃是令师,必须先有必胜信心,沉着应战,心中无敌,才能接得下他十招,最重要的还是先求自保……”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乾天子坐在辇车上,看到谷飞云闪出去的身形,既是佛门武学,又像玄门身法,尤其方才那一掌,明明是少林寺的‘金刚掌’,心下大奇,暗想:

“此子既是昆仑派传人,怎会使出少林功夫来?一面含笑道:

“小友是昆仑传人,怎么使出少林金刚掌来了?”

谷飞云俊脸一红,说道:

“在下要接道长十招,只好把学过的功夫,全使出来了。”

乾天子莞尔道:

“好,小友那就再接着了!”

这回随着话声,右臂微抬,一支白皙的手掌,从大袖中缓缓伸出,五根修长的手指上,还留着寸许的指甲,舒展了一下,轻轻扬起,朝前拍来!

不,不能说拍,也不是推,而是似拿非拿,似抓非抓,总之说不出它是属于那种手法,倒不如说它虚晃了一下,此较恰当。

但就这么虚晃一招,谷飞云的感受可不同了,但觉对方这一记手势飘忽无定,朝自己缓缓抓来,你说它缓,那只是你的错觉而已,其实手势瞬息变化,快速何殊闪电,尤其双方原本相距是有一丈来远,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竟然一下就到了面前。

原来就在乾天子右手微抬之际,四名黄衣少女不待吩咐,已推动辇车,朝前推了过来。

在天上,雷部有个推车的女神,叫做阿香,大家公认她是“至捷之神”。

乾天子这四名黄衣少女,推动辇车,就是经过特殊训练,不但快捷,而且轻稳,实在不输雷部的阿香,辇车从谷飞云面前相距一丈来远。朝前推进了一丈光景,已经到了谷飞云面前,广场上千万支眼睛,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辇车是如何移动的?

谷飞云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方才听了醉道人“传音入密”的话,要接下对方十招,务必先求自保,自然以施展“紫府迷踪”身法最安全了,最强的敌手,都未必伤得了自己。一念及此,立即展开身法,身形一侧,向旁闪出。

要知对方手势虽然只有一记,但却变化靡定,寻丈方圆都在他若隐若现的手势笼罩之下,你纵然侧身闪出,前面还是有着似拿似拍的手影朝自己身上攫来,无形潜力更是充满在前后左右之间,几乎妨碍到自己使展身法,这样一连换了三式身法,才从对方手势下脱身而出。

你别以为作者写来费时,其实这一招只是乾天子抬了下手的时间而已,等谷飞云闪身出来,定睛瞧去,辇车依然停在原处,和自己仍保持了丈许距离,好像方才自己换三式身法,才能脱身而出,乃是多余之事,或者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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