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十 章 同归于尽
丐帮帮主姜剑髯道:“这就并没有错,据说当年冷首领的师父创立天地会就在九连山一处十会隐密的所在,天地会失利,他就出家当了和尚,莫非就在此谷少林寺中?”
机娘越众而出,沉声道:“喂,老和尚,你坐在当路口,可是想阻止我们人山谷么?”
那灰衣老僧缓缓睁开眼来,双手合十,低沉说道:“阿弥陀佛,孽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说来有气无力,声调低沉:但听到每一个人耳中,却似暮鼓晨钟,使人心头猛地一震,如发深省!
尤其以七煞剑神庄梦道为首的“武林盟”一干群雄,被“迷失散”迷失了神志的人,个个如遇当头棒喝。虽然并未因此一喝,神志立时清醒过来;但全都感到微微一怔,脸上不期流露出偶然神色。
鹰叟李无畏凛然道:“佛门狮子吼神功。”
那老僧徐徐说道:“老檀樾既然识得佛门神功,怎不回头?”
鹰叟大笑道:“就恁大师一声狮子吼,就能把咱们三批人吓退了么?”
他似是觉得这句话,大以好笑,忽然纵声大笑起来。
这一阵大笑之声,竟如虎啸龙吟一般,历久不绝,笑声嚎亮,延续了足足一盏热茶工夫,仍然不停,而且声势愈来愈壮,愈来愈大,响澈云肖,音震山谷!
他这笑声,虽是全力朝那灰衣老僧而发,像浪潮般一阵阵冲击过去;但三枇人中功力较浅的门人弟子,仍然难以忍受,一个个顶门上汗水如珠,滚滚而下。
银发魔女眼看自己门下七个黑衣蒙面弟子,都在极力忍受,已有不支之象,忍不住冷冷喝道:“李大侠,你可以歇了吧?”
鹰叟李无畏经她一喝,不好再笑下去,只得收敛了笑声。
无肠公子赵复初心中暗暗忖道:“可惜呀可惜,这七个丫头一直严阵以待,排列着‘七姹’阵势,方才明明已被笑声震荡,呈现支不之象,只要鹰叟的笑声,再延续半盏茶的工夫,‘七姹化血阵’即可不攻自溃……”
灰衣老僧看了李无畏一眼,额首道:“老檀樾的‘天龙吟’,果然已有十二成火候;但老衲心同槁木,已五色香味触法,乃至无老死,又何在乎你一阵长笑?”
鹰叟李无畏老脸一红,怒笑道:“大师既无老死,老朽倒要再试你—试。”
喝声出口,突然嘬口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方起,盘旋高空的两头苍鹰,忽然翅膀一偏,疾如两点流星,一左一右,朝盘晖跌坐的灰衣老僧急扑而下!
这两头苍鹰在高空盘旋,你还看不出它们的异处,这一飞扑面下,大家才发觉竟然比一般鹰隼大出一倍有奇两只铁爪有如钢钩一般,往灰衣老憎肩头抓落!
光是这一下扑,所挟风势,就飒然逼人!
一左一右两头苍鹰钢钩般的鸟爪,一下抓住了灰衣老憎肩头,两只锐利如钢的铁喙,同时朝灰衣老僧头顶上啄下。
这一下,大家听的清清楚楚,铁喙下,好像啄木鸟在枯树上,发出“托”“托”两声空空洞洞的声音。
声音凡是带着空空洞洞,那就是破碎了的音响!
老和尚的头颅,当然经不起两只铁啄的猛啄,何况双肩又被两头苍鹰的铁爪抓着不放。
就算头颅不碎,肩骨也会碎裂了!
但就在两声啄木般的“托”“托”之声,传入大家耳际,两头凶猛绝伦的苍鹰凶态尽敛,忽从灰衣老憎肩头飞落在一左一右他身边蹲了下来,一动也不动。
老和尚的头当然没有被啄碎,就是被两只巨大铁爪抓落的肩头,连衣衫都没被抓破一点,他依然坐着好像没那回事一样,抬头笑道:“老檀樾这两头苍鹰野性未驯,还是让它们皈依我佛,随着老僧吧!”
鹰叟李无畏脸色剧变,还未开口。
蛇叟余元一声不作,大袖一层,两道金光,急如电射,朝灰衣老僧投去。原来那是两条一尺来长,粗如小指,全身色呈金黄的金线蛇!
金线蛇去势有如离弦之箭,两颗三角形的小蛇头,真像箭镞一般,这是天下最毒的蛇了!
两条金蛇去势如箭,应该一下就会咬住对方身上,那知到了灰衣老僧身前,忽然一缓,轻轻落到他胸前偕衣之上,游的十分缓慢!两颗三角蛇头,虽然还是红信闪闪,但谁都看得出来,两条金线蛇对老和尚毫无敌意。
果然它们在老和尚憎袍上昂首游走了一阵,忽然低下头去,朝他大袖中蛇蜒而入。
猛禽毒蛇.只要一和灰袍老僧接触,就柔顺无比,这当然不会是他的佛法高深,使它们受到感化。
在场的都是武林高手,大家心里明白,这灰袍者僧武功高不可测,但两只硕大苍鹰的驯伏在他身边,两条金线蛇的低首游入他袖中,都极为自然、没有人看得出来,这是什么功夫?
这一瞬工夫,使的鹰叟李无侵,蛇叟余元为之同时悚然变色。
虾蟆叟莫邪尖笑道:“老大、老二,你们退下来,让兄弟来试试。”
他像肉团似的一个身躯,一摇一摆,走到灰袍老僧面前,尖声说道:“老和尚,咱们较量较量。”
话声一落,忽然上身朝前一伏,两手支地,双脚微屈,昂首朝着灰袍老僧,他身上一袭长仅及膝的衣衫,忽然间膨胀起来,鼓足了气,口中“国”的一声,喷出一团劲气.朝灰柏老僧迎面吹去。
这一团劲气,乃是他练的“虾蟆功”所凝聚的数十年功力,劲气出口,有如推出去出波涛,凛冽罡风,疑而不散,直撞过去。
这已经不是劲气,就像一块巨大的山石,朝灰袍老僧迎面砸去。
灰袍老僧面如稿木,眨着一双眼睛,坐在地上,不躲不闪,一动也不动,只是望着虾蟆叟淡淡的笑了笑。
说也奇怪,虾蟆要强劲绝伦,无坚不摧的“虾蟆功”一团劲气,撞到灰袍老憎身前,刚猛如潮的劲风,忽然变成了轻微的和风,分从老和尚身侧,拂身而过。
灰袍者僧端坐着的人,连他僧袍也没拂动一下。
虾蟆叟眼看自己仗以成名的“虾蟆功”,忽然失效,自然心有未甘,双目凸出,据地作势,鼓动真气,又是“国”“国”两声,接连喷出两口刚猛劲气。
当然古人说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第一口,总比第二、第三口的劲气强猛得多。
但那第一口劲气,撞到灰袍老僧身前,尚且失效,第二、第三口劲气,力道既不如第一口,那会有什么克敌制胜的效果?两团强劲罡风,到得老和尚身前,刚猛劲气,悉数化去,化作了一阵轻风,拂身而过。
不过瞬息之间,鹰叟李无畏等三位顶尖高手,全都遭到挫折。
最使大家感到惊诧的是灰袍老僧根本投有还手,这就更使人有莫测高深之感。
鹰叟李无畏眼看虾蟆叟无功,他双目如鹰,沉喝道:“莫老三,你退下来。”
毒君闻人休缓步走出,正待发言!
河海客已经大步越众而出,走上几步,朗笑一声道:“老和尚,你也莫小看天下之士了,咱们不能在此多耽误,得罪了。”
他一下掠到灰袍老僧身边,随着话声,一伸手便抓住了老和尚衣领,再一挥手,作出随着上提抖手丢出之势。
七煞剑神庄梦道串领着武林盟中,人人都知道河海客武功十分高强。
他这一记“大摔碑手”,还暗藏了鹰爪门“鹰爪功”和少林“擒龙手”手法,当真出手如电!
那知就在柯梅客一把抓住灰袍老僧之际,忽然发觉老和尚的衣领上.传来一股极大的震力,但震得他虎口生疼,五指麻木,整条右臂,像触了电一般,一直麻上肩胛。
这一下,震得他心头猛吃一惊,口中发出一声怪叫,五指早巳松开了老和尚衣领,一个人急急向后飞跃而出。
大家都不知道河海客随着这声怪叫,急急跃出,是那里负了伤?但老和尚明明一动没动。
河海客直退出一丈来远,才站停身子,暗暗运气,右臂伸展五指,朝虚空抓了几下,总算并未伤到那里。
要知他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此时发现大家的目光,都朝他投来,年少气盛,这口气如何咽得下?一时紫脸发青,口中大喝一声:“秃驴欺人太甚?”
“呛”的一声,从肩头抽出一柄阔剑,身形忽然向前疾扑过去,精虹一闪,一道剑光,已朝灰袍老僧当头劈下。他这一剑含愤出手,快得如同电闪雷奔,剑势之盛凌厉无比!
灰袍老僧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倏地双目一睁,射出两道炯炯精光,口中和缓的道:“施主竟是法善之徒!”
他话声虽然说得和缓,但随着话声,左手衣袖,已经扬了起来。
他这一记,衣袖轻飘飘的扬起,但河海客劈落的剑势,忿觉手上广紧,阔剑已被灰袍老僧的衣袖缠住。
河海客这一惊,非同不可,急切之间,赶忙用力一挣,但任你平日功力如何了得,手中一柄阔剑,如何犀利;但被这一角布衣袖缠住了的长剑,那里想挣得脱?
灰袍老僧依然缓缓的道:“老衲瞧在法善份上,去吧!”
衣袖轻轻一展,河海客一个人就像断线风筝一般,“呼”的一声,凌空直飞出去,砰然摔在三丈外的草坪之上,这一下摔出,只见他挣扎半天才从地上坐起。
琵琶仙突然心中一动,急忙一个箭步,跟着掠了过去,扶住河海客身子,低声问道:
“老弟伤的如何?”
河海客双目微阖,盘膝坐定,徐徐说道:“大概伤的不算太重。”
琵琶仙探怀摸出一颗药丸,很快纳入他口中,说道:“老弟吞下此九,再运气调息,即可很快复原。”
河海客连问话的机会都没有,口中已被塞入药丸,只得依言吞下。
药丸迅快发散,河海客只觉心头忽然一清,不觉倏地睁开眼来,望着琵琶仙,诧异的道:
“老哥……”
琵琶仙不让他开口,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老弟方才服下的是‘迷失散’解药,并非疗伤药物,快请运气凋息,不可开口,而且暂时仍须伪装神志被迷,听命于无肠公子赵复初,不可稍露形迹。”
河海客听他这般说法,果然依言缓缓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却说河海客被灰袍老僧一下丢出三丈之外,他依然盘膝跌坐不动,只是目光缓缓掠过三批人,低沉的说道:“诸位檀樾,少林古刹,至今已历千载,佛门清净之地,不便延待群宾,依老衲相劝,诸位还是请回的好。”
银发魔女冷冷说道:“回去?你倒说的轻松。”
灰袍老僧合十道:“阿弥陀佛,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女檀樾还请三思。”
银发魔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仰天道:“老身一生不知什么叫祸福,你挡着老身去路,这祸大概是你自找的了。”
她自称老身,但笑起来,声音之美,竟然比少女还清脆,只是到最后一句,已是声色俱厉,使人感到毛骨悚然!
机娘在旁插口道:“老和尚,我劝你还是及早让开的好。”
灰袍老僧双目微阖,徐徐说道:“善哉!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佛门清静之地,老僧岂能忍令沾上魔氛,坐视无睹……”
银发魔女蒙面黑纱无风自动,冷喝道:“老和尚,你是找死!”
喝声出口,右手大袖一抖,一蓬五色彩丝,像撒网一般,朝灰袍老憎当头罩落!
这一蓬彩丝,撒开来足有一丈方圆,灰袍老僧坐在石牌坊下,一动不动,自然一下就被罩个正着。
在场之人,只知银发魔女这蓬彩丝,是魔教中极为厉害的“七情丝”;但究竟如何厉害,投有一个人说出来。
因为吃到过“七情丝”苦头的人,早巳不在这个世上了。大家心目中觉得好奇,所有目光不约而同的朝灰袍老僧投去。灰袍老僧已经闭起眼睛,跌坐入定,但这回,可没有方才那么轻松了!
那是因为彩丝罩定灰袍老僧之后,忽然响起一阵滋滋轻响,彩丝网署冒起一片袅袅彩烟。
如虹似雾,七彩缤纷,当真瑰丽已极!
大家看的清楚,彩烟之中,还夹杂着飞溅出无数火星.那滋滋轻响,就是火星溅到灰袍老憎身上,才发出来的声音。
银发魔女所施放的“七情丝”,是生生不息,互有循环作用,因此彩烟愈冒愈浓,火星也愈溅愈多,渐渐灰袍老僧在七彩浓烟之中消失!
大家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团彩烟,和在彩烟中飞溅四闪的火星,如此而已!
两个“武林盟”的人,都看得心头暗睹惊诧不止。魔教一直被江湖上目为神秘诡异的一个门派,他们武功之中,包含着魔法,似真似幻,使人莫测高深,如今看来,当真不可与之为敌。
银发魔女黑纱蒙面,大家虽然看不到她的脸色;但她娇美的声音,却已充分的表露出她得意之色:“和老身为敌的人,都得化骨扬灰!”
就凭她这句话,大家巳可知道灰袍老僧的结果了,在她“七情丝”织成的彩网罩住之下,灰袍老僧已被魔火烧成灰烬!
但就在银发魔女话声甫落,七彩浓烟之中,忽然响起一声低低的佛号:“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听到旁人耳中,只不过是那灰袍老僧尚未死去;但听到银发魔女耳中,不禁大惊失色!
三十年来,被她“七情丝”罩住的人,从无超过串盏热茶工夫的,因为“七情丝”冒出的火星,只要一点沽上人身,就会一直钻入合肉,烧个不停,七情丝冒出的彩烟,同样含有剧毒,中人立毙。
灰袍老僧巳被罩住了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不可能还活着,除非他不是人!
银发魔女也是久经大敌之人,她这一发觉不对,就准备收回“七惰丝”,那知右手一抖,原可撤回彩网,那知彩网罩定了灰袍老僧,竟然重遍千钧,再也擞不回来!
这好像渔人擞下网罟,网到了条大鱼,连鱼网都拉不动一般,七彩丝网拉得笔直,就是收不回去。
适时但听灰袍老僧的声音,在彩烟中徐徐说道:“善哉!善哉!女檀樾这等歹毒的东西,留在世间,不知要伤害多少生灵,老衲说不得只好替你毁了。”
他话说的十分和缓,但在和缓之中,却又十分庄严,使场中每一个人,都在不由自主之下,屏息静气,恭聆着他每一句话!
当然,大家更想看看清楚,他如何把银发魔女的“七情丝”毁去?
灰袍老僧话声甫落,忽听彩烟之中,响起一声轻雷般的震响,七色彩网——“七情丝”
突然被震得粉碎。破碎的彩线,四散开来,满天飘飞。
灰袍老僧一双大袖,随着扬起,他袖中似是有着极强的吸力,本来爆散开去的断丝零缕,竟然就在此际,又化成了两股彩色长虹,迅快的朝灰袍老僧双袖之中投入,转眼之间,全被收去。
银发魔女虽然双目看不见,但彩丝被人震碎,自然觉得,一时不由怒从心起,手中竹杖一顿。但听“铮”的一声,抽出一支碧光莹莹的细长长剑,口中厉声喝道:“老贼秃,老身今日饶你不得。”
右手一挥,一道碧光,闪电般朝灰袍老僧当胸刺去。
七煞剑神庄梦道目光一注,低低的喝了声:“魔教教主的碧磷剑!”
银发魔女这一剑去势极快,大家只看到一缕碧芒,朝灰袍老僧当胸射去,几乎没看到随剑欺去的银发魔女人影!她使的是魔教“潜踪身法”,两批人中,能看清银发魔女身形的,只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灰袍老僧对她这一剑似乎也不敢轻视,坐着的人,忽然向旁移开了两尺,他人虽移开,但依然原式趺坐如故。
是以在旁人看来,好像银发魔女刺了个空。
银发魔女口中冷冷一哼,手腕翻转,刷的又是一剑,急刺而出,灰袍老僧并未还手,身子一侧,又让了开去。
银发魔女一连两剑,全被灰袍老僧避开,心头大怒,蓦地一声厉啸,身形闪动,一口气攻出了七剑。但见碧光交织,剑风嘶嘶,已把坐着的灰袍老僧,圈入在一片剑影之中。
灰袍老僧始终没有还手,他盘膝坐着的人,好像离地悬空浮着一般,随着劈刺而来的剑势,东来西闪,一道道剑光,只是从他身侧划过,连他一件灰袍,都丝毫没有沾上。
魔教教主的碧磷剑,不但削金断玉,而且还以魔教中最歹毒的碧磷魔火祭炼,只要被划上一点,就得魔焰焚心,自然丝毫也沾不得。
银发魔女这七招剑法,一招快过一招,剑剑气势如虹。一个急刺猛攻,一个移身躲闪,双方全部快速绝伦,是以在场诸人,只看到银发魔女剑光交织,没看清灰袍老憎盘膝坐着的人,是如何移动的?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银发魔女最后一剑,横扫过去,但听“铮”的一声,一剑划在石柱之上!只见石屑四溅,飞起一串碧磷般的火星,石柱上已经留下厂一道极深的剑痕!
原来银发魔女一连七剑,已把灰袍老僧逼到左右石柱边上,这一剑应该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但等到银发魔女一剑扫过,已经不见灰袍老僧的人影。
不,他依然端端正正的跌坐在石牌坊底下。
银发魔女心头狂怒,口中厉叱一声,正待举剑劈去!
突听一阵接连响起的“咕咚”之声,这一阵声音,至少有七八个人摔倒地上。就在此时,紧接着但听机娘、柳如春两人的同声叱喝,飞掠出去。
银发魔女不觉剑势一停,迅快的回过身去,问道:“机娘,发生了什么事?”
她双目已失,没看到七个黑衣蒙面少女,在这一霎那间,业已被人制住,跌倒地上,在她们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七个身穿青衫,面含微笑的中年文土!
他们正是飞天神魔闻于天门下的“十二化身”,在同一时间之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闪电身法,扑到七个黑衣蒙面少女身后,一下点住了她们的穴道。只有同时欺到她们身后,同时把她们制住,“七姹化血阵”才能破去。
机娘、柳如春见状大急,正待飞扑救援,只见人影一闪,另一个身穿青衫的中年文士和万里飞虹申长庆同时挡住了两人去路。
机娘看到那青衫文土空着双手,脸含微笑,站在自己面前,不觉微微退步,沉声道:
“你是闻于天?”
那青衫文士淡然笑道:“非也,在下困敦。”(闻于天门下十二弟子,已死去四个,剩下八人)
只听一声清朗的长笑,传了过来!
那笑声由很高的地方发出,但却像划空流矢一般,很快飞射而下!衣袂飘动的风声中,出现了两人,那正是飞天神魔闻于天和天狐秦映红。
银发魔女手提碧磷剑,厉声喝道:“闻于天,姓秦的妖妇来了没有?”
闻于天和秦映红的出现,毒姑妈跟着迅快的走了上去,和银发魔女站在一起,呷呷尖笑道:“这妖妇居然在我老婆子身上偷下金蚕蛊,我老婆子也饶不了她。”
秦映红并未理会毒姑妈,只是朝银发魔女格的一声娇笑,接口道:“老魔婆,谢谢你的关心,天君来了,我怎会不来?”
银发魔女长剑就指,厉声道:“妖妇,今天我非杀了你不可!”
秦映红格格笑道:“只怕天君不会让你杀我的吧!”
银发魔女一头银发,气得拂拂飘动,狞厉的道:“我要连姓闻的一起宰掉。”
秦映红笑的花枝乱颤,说道:“那只怕更办不到,因为你仗以逞凶的‘七姹化血阵’已经全被制住了,你还凶什么?”
银发魔女听的心头暗暗一震,问道:“机娘,咱们‘七姹阵’,可是被妖妇制住了么?”
机娘道:“是被闻于天七个门人制住了。”
银发魔女听的全身一震,怒哼道:“好哇,姓闻的,我和你拚了。”
左手扬处,打出一把银沙,银沙之中,夹杂着飞出一蓬七色彩丝!(她右手打出的一蓬彩丝,已被灰袍老僧震碎毁去)银沙映着日光,闪烁的金星朝闻于天身前打去,彩丝像渔人撒网,方到半空,就倏地张开,当头罩落。
这真是双管齐下,去势奇快,飞天神魔闻于天上身微仰,没待西件东西打到,已倒纵出一丈来远!
但听一阵沙沙细响,银沙撒落地面,顿时“烘”的一声,平地涌起一片银焰,火光熊熊,燃烧起来。
但那一蓬彩丝,却只是虚晃一招,半途中早巳收了回去。
不,连她这一把银沙,也只是一记虚招而已、她真正要对付的,并不是闻于天,而是天狐秦映红。因此她一把银沙,一蓬彩丝,主要目的,只是在于把闻于天逼退。
银沙飞洒而出,招手之间,收回“七情丝”,人已闪电一般朝秦映红扑去,人还未到,一道莹莹碧光,已然拦腰扫到。
这一记声东击西,当真快到无以复加,天狐秦映红是何许人,她岂会毫无准备?手中长剑一推,锵的一声,封开了银发魔女的剑势,娇笑道:“老魔婆,你要和我动手,怎不打个招呼?”
银发魔女也不答话,手中长剑倏变,一连攻出五剑。
这五剑奇幻凌厉,莫可预测,但见碧光缀绕,急刺而出。
秦映红也不甘示弱,挥剑还击,她剑势阴柔,别具奇诡,眨转眼之间,两人已打成一团,碧光银练,相映成趣!
闻于天早巳看到银发魔女手上使的是魔教教主的“碧磷剑”,心头一凛,正待飞身朝两人中间扑去。
毒姑蚂挥手打出一蓬黑烟,呷呷尖笑道:“闻天君,你陪老婆子站着莫动。”
那一蓬黑烟,正好拦在闻于天的身前,像轻纱般散了开来。
闻于天识得厉害,只好后退了几步。
就在此时,那制住“七姹阵”七个黑衣蒙面女的七个青衫文士(闻于天门下弟子),忽然间,也无声息的摔倒地上。
毒君闻人休夫妇、鹰更李无畏等人,看到盟主(闻于天)赶到,银发魔女和秦映红已经动上了手,纷纷走了过来。
那知机娘眼看对方势盛,早暗中在地上布了一道防线。
毒君闻人休、鹰叟李无畏等人,堪堪走到和他们相距三丈来远,敢情是步履之间,带起一点轻微风声,突然地面发出一阵滋滋轻响,脚下踩到之处,冒起一片火星!
魔教魔火毒焰,名震江湖,闻人休、李无畏等人,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发觉脚下一热,赶紧后退,几人的粉底靴,已经烧焦了一半。再定睛看去,地上那有什么火星?连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
闻于天忙道:“闻人兄,你们暂且不用过来。”
机娘冷冷笑道:“要过来也没关系,烧死了,我老婆子不负责。”
魔教确实有些邪门:但几人靴子烧焦了,总是事实,盟主既然要他们不必过去,也就停了下来。
银发魔女和天狐秦映红这一阵工夫,已经打了三四十个照面,两人宛如仇人见面,各自使出最狠毒,最辛辣的剑招来,谁也不肯相让。
两柄长剑使得剑光缭绕,好像一条白蛇(秦映红一条剑光如一条银练),一条绿蛇(银发魔女使的是碧磷剑),紧紧缠纠在一起。
男人和男人们搏斗,有时会顾虑到身份,风度,不肯使出太以恶毒的招术来,但两个女人打起来就不同了。
她们认了真,就只求自己胜利,再也不会计较身份、风度,恨不得一剑就把对方刺个透心凉!
尤其是银发魔女和秦映红之间,是女人最切齿怨毒的夺夫之恨。因此一柄碧磷剑使的一剑快过了一剑,比之方才向灰袍老僧下手,更见迅疾凌厉。
天狐秦映红也不是弱手,一柄银剑上,隐约含蕴着阴柔劲气,使得并不太慢,也并不太快,但却能恰到好处的化解银发魔女的剑招。
银发魔女愈打愈气,口中厉笑一声,猛地一侧身子,向前直欺过去,碧磷剑一下逼住了秦映红的剑,而且也封用了她的退路,左手挥手一掌,霍然劈了下去。
她这一掌有如开山巨斧,威猛铯伦,正是魔教中的“开天劈地掌”。
秦映红被她一下逼住剑势,后退无路,只好奋起内功,硬接银发魔女一掌。但听“拍”
的一声,双掌接实,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银发魔女脚下一停,突然厉声道:“妖妇,你敢在掌中暗藏毒针!”
秦映红格的一声妖笑,说道:“这是你逼我硬接的呀,怨得……”
“了谁”二字,尚未出口,突然粉脸失色,接连后退几步。
原来她在这一瞬之间,突然有着不胜负荷的感觉,同时发觉掌心有一缕炽热的气流,像通电一般,迅快的沿臂而上,朝心头攻去,口中“哇”的—声,吐出一口鲜血,跌摔在地上。
她立时明白,银发魔女在“开天劈地掌”中,也暗藏了杀手。
她这突然有不胜负荷之感,吐出一口鲜血,跌倒地上,是魔教“开天劈地掌”的威力,而这股炽热的气流,像通电般直攻心脏内腑则是魔女暗藏在“开天劈地掌”中的“魔焰攻心”。
她纵然也以苗疆中人无救的毒针,刺中了银发魔女掌心;但自己也中了银发魔女的“魔焰攻心”,已经攻向心腑!自己纵然可以毒杀对方,但对方也同样以魔火杀了自己,这岂非两败俱伤,谁也得不到便宜?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银发魔女发觉自己中了秦映红掌中暗藏毒针,左腕迅速麻了上来,心头怒恼已极。
执剑右手中指连向左臂点了几处要穴,她双目虽失,耳朵听觉却非常敏锐,双足一点,剑先人后,朝秦映红飞扑过去,一道碧光,疾劈而下。
飞天神魔闻于天睹状大惊,他被毒姑妈弹出的一蓬如烟似雾的毒烟,挡住了去路,但此刻情势危急,耶还顾得许多。
他外号飞天神魔,轻功已人化境,双脚一点,人如大鹏凌空,一下拔起数丈来高,越过黑烟,急速飞扑而下。
正好银发魔女一剑往下劈落,他人未落地,挥手就是一掌,横扫过去!
这一掌,他用了八成劲道,一股强大的掌风,横里扫去,但听蓬的一声,把银发魔女一个人震飞出去一丈开外,立时踣地不起。
闻于天一掌震飞银发魔女,人已落到秦映红身边,低低叫一声:“小红……”
但他目光落到秦映红的脸上”心头不禁一凉!
她中了银发魔女一记“开天劈地掌”,吐出一口鲜血,应该脸如白纸才对;但她却双靥娇红,双目微阖,张大着口,只是喘息!
从口中呵出来一口又一口的白气,好像严冬呵出来的白气一般,这是魔火焚心之象,她分明中了无药可救的“魔火焚心”!
就在此时,但听柳如春二声大喝:“闻于天,我和你拚了。”
铁扇倏张,一蓬飞针,像扇面般洒开,朝闻于天袭去。
闻于天双目陡然一凝,射出两道慑人的精光,冷喝道:“你找死。”
左手大袖一展,迎着射来的毒针挥去!
银发魔女被他一掌震飞出去,闭着穴道的一口气,骤然一(此处缺一页)
冷冷笑道:“你不客气又如何?”申长庆举剑一拨,那一点火星,忽然黏在剑尖之上,熊熊燃烧起来,绿阴阴的火苗,虽然不大,却从剑尖上缓慢的往下流了下来,一点绿火,随着那流质,往下燃烧!
申长庆吃了一惊,急忙举剑朝地下插去。
那知那一点绿火,遇物即燃,你把剑插入上中,泥土跟着燃烧,等他抽出剑来,剑上还是在燃烧着,而且快已蔓延到剑柄上来了,剑柄也已被烧得渐渐炙手!
申长庆心头又惊又怒,只得用力一插,把一柄四尺长剑,连柄插入地下,目光一抬,洪声笑道:“很好,你这手魔火果然厉害,只不知你掌上功夫如何……”
飞天神魔闻于天忽然直起身来,说道:“长庆,你要困敦去把七个女孩子放了。”
申长庆在说话之时,两手早提聚全身功力,准备全力一击,此时听了盟主的话,只得放松凝聚的功力,然后朝困敦挥挥手道:“你放了她们。”
困敦躬身应“是”,举步走到七个黑衣蒙面女身边,举手解开了她们受制的穴道。
七名黑衣蒙面少女穴道一解,同时倏地睁开眼来,一齐站起身子,她们身形立起,立时布成了七星方位,各自伸手朝身侧一个鹿皮袋中掏去。
机娘满脸俱是杀气,手中碧磷剑一挥,朝飞天神魔闻于天指了指,厉声喝道:“截住他。”
七个黑衣蒙面少女随着剑势一挥,身形翩然飞起宛如峡蝶穿花,一下把闻于天围在中间。
闻于天当然不会去理会她们,只是一脸戚容,缓步走到陌上风柳如春身边,和声道:
“孩子,为父直到今天,才知你就是为父的亲生骨肉,这些年,为父真是对不起你们母子。”
这一位纵横武林,号称黑道第一高手的飞天神魔,出道江湖,成名数十年,为了保持他温文的气度,没有一天,脸上不挂微笑,喜怒从不形之于色,也永远保持着他俊朗的丰采,望之不过三十出头,四十不到。
但在这一瞬间,他竟似苍老了许多,失去了常挂在脸上的笑容,目蕴泪光,声音显得有些悲哽,本来凌盛射人的目光,也真情流露,慈蔼可亲!
这是天性.当他知道了柳如春是他亲生的儿子之后,不禁流露出父爱来。
柳如春双目通红,倏地后退一步,手中铁骨折扇,豁然打开,当胸作势,冷声道:“你这恶魔,你害了我娘一世,结果还杀了我娘,你太对不起我娘了,我要报仇。”
闻于天黯然道:“孩子,你娘和秦映红,互在掌中暗使杀手,不是为父杀的,你娘临终时说出为父是你生身之父,就是要为父认你为子,也要你认为父是父,难道你连你娘这番苦心,都体会不出来么?”
柳如春手执折扇,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机娘是银发魔女的贴身丫头,对闻于天和银发魔女这本账,自然是最清楚不过,这二十几年来,银发魔女对闻于天可说是衔之切骨。她一手调教出来的七名女弟子,练成了“化血神砂”,都是准备对付闻于天的,大有把他化骨扬灰。方雪胸头之恨。因此机娘也一心想杀闻于天,替她主人报仇,才下令七个黑衣蒙面少女,把闻于天围了起来。
这时听了闻于天和柳如春的话,不禁呆了一呆。
闻于天说的没错,直到银发魔女临死,果然并没有再恨闻于天,她说出闻于天和柳如春的关系,正是要他们父子相认。
自己若是发动“七诧化血阵”,就算把闻于天除去,岂不使柳如春失去了娘之后,又失去了爹?这自然不是银发魔女临终时说出他们是父子的心意。
机娘一生服侍银发魔女,一直忠心耿耿的对着她公主,此时忍不住道:“公子,你是闻于天的骨肉,并没有错,公主临终时说出你们父子关系,就是要你们父子相认,你不是魔教中人,公主一直没有把你列入魔教,大概早就存有要你归宗之心,你应该体会公主的苦心,还不快去认了父子?”
闻于天面有感激之色,说道:“机娘,谢谢你。”
机娘并未理他,探手从怀中取出一方玉佩,朝柳如春投来,又道:“快接着,这就是‘地符’,闻于天率领了一个武林盟,就是为了九连宝藏来的,你们父子相认,这东西对你们有用。”
说完,含着两行眼泪,伸手抄起银发魔女的尸体,回身就走。
七名黑衣蒙面女子跟在她身后,缓步而去。
柳如春伸手接住“地符”,大声道:“机娘,你们到那里去?”
机娘冷冷的道:“回去,回到魔教之谷去,从此江湖上不会再有魔教的人出来了。”
柳如春猛地追上几步,跪到地上,哭道,“娘……”
机娘叱道:“你娘已由魔教之神,引她上自在天,这世上没有你的娘了,你只有爹。”
脚下突然加快,像一阵风般,飞驰而去。
闻于天含着泪光,叫道:“孩子,人死不能复生,她们已经走了,你快起来吧!”
柳如春望着机娘逐渐远去的人影,她手中抱着娘的尸体,也逐渐远去,他只觉骤然之间,失去了娘!
机娘那句话,犹在他的耳边响起:“这世上没有你娘了,你只有爹……”
“爹”。他突然转过身来,朝闻于天面前跪了下去,流泪道:“孩儿不孝,还望你老人家原谅。”
闻于天高兴的呵呵一笑,伸手把柳如春从地上拉起,说道:“孩子,为父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你?”
他们父子相认,自是幕喜剧;但闻于天感到伤感的,是失去了“小红”——天狐秦映红。
回头看去,秦映红的尸体,给机娘“碧磷剑”一阵乱所,此刻早已化骨扬灰,地上只剩下了堆焦焦的痕迹,心头不禁又感到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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