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人又走了四五里路,前面已有一个小集,地名桥岭,临近路边,有一座茅棚盖的酒家,一棵大柳树间,飘扬着酒帘,老远就看到棚下坐着不少人。

耿南华道:“我们也坐下来喝一碗酒,听他们说些什么?”

李飞虹道:“我不会喝酒咳!”

耿南华笑道:“不会喝,也要装个样子。”

三人走近茅棚,耿南华目光迅快一瞥,发现棚下几张板桌,差不多全坐满了人,只有右首靠边一张半桌还空着,这些人果然全是参加大会,领取了解药之后,跟随冯五、汤一贴去的,只是偌大一座茅棚下,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心中暗暗嘀咕,一面立即以“传音入密”

朝身边两人说道:“你们坐下来,也莫要说话。”

当先领着两人走入棚下,就在那半桌上分三面坐下。

酒保也觉得今天有些怪怪的,换在平日,四五张桌子上坐满了人,还不大声吆喝,高声谈笑?

但这些酒客,每个人身边都带着家伙,一看就知是江湖上人,他们不说话,他自然不敢多问。

这时眼看三人坐了下来,忙不迭的送好杯筷,烫了一壶酒,切了一盘卤菜和一盘盐水花生,巴巴结结的送了上来。

耿南华也不说话,取过酒壶,自己先倒了一杯,又给两人也倒满了,就自顾自剥着花生,喝起酒来。

李飞虹平日最爱说话了,但方才耿南华嘱咐过了,也就只好坐着一言不发。

许多酒客,谁也没有说话,有的已经喝完酒,从身边掏出碎银子往桌上一放,就站起身出棚而去。

这是非常令人纳闷的场合了,耿南华泰然处之,剥着花生,只是自顾自的坐着喝酒,也不和两人说话。

座上酒客大半只是坐下来歇歇脚的,喝上一碗酒,就起身上路,这些人虽不曾互相交谈,却有很多相似之处。

譬如喝完酒,站起身来,就从身边掏出碎银子,放到桌上,才大步走出棚外而去,举止如一。

譬如坐着喝酒之际,从不向邻桌的人瞥上一跟,好像整座棚下,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现在几张桌上的酒客,差不多全走光了,李飞虹刚张了下口,想说什么,耿南华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不要说话,有话等出了酒棚再说不迟。”

他在说话之时,已经站起身来,从身边掏了一小块碎银,放到桌上,举步就走。

丁少秋、李飞虹跟着他走出茅棚,又走了一箭来路,李飞虹忍不住问道:“耿前辈,是不是那酒保有问题?”

耿南华道:“此人很可能是天南庄的眼线。”

丁少秋问道:“四爷爷,你怎么看出来的?”

耿南华笑了笑道:“这些喝酒的人,每人最多也只喝了一壶酒,最多也不过十来文钱,但大家放在桌上的碎银子,最少也有一钱来重,几乎比原价多了四倍有余,这种生意平日里难得遇上,如果是普通卖酒的,早已乐得从心眼里笑出来,但这个酒保在收取桌上碎银子的时候,脸上毫无笑容。

可见他对这点蝇头小利并不在乎,那就是说他有固定的薪水可领,并不靠卖酒维生,他既不靠卖酒为生,何以要在这里开一个酒店来卖酒?不用说,是天南庄派在这里的眼线了。”

丁少秋道:“这道理很简单,但四爷爷不说,晚辈就会忽略过去。”

耿南华含笑道:“这就叫凡事留意皆学问,尤其咱们行走江湖,更得处处留心,才不会吃亏。”

李飞虹问道:“耿前辈,你看出来了没有?这些酒客,何以都不说话呢”

耿南华沉吟道:“这些人显然是心有顾忌,不愿多说。”

这时已是申未之交,夕阳衔山,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

李飞虹问道:“耿前辈,我们要去那里呢?”

耿南华道:“他们强占丁家庄,改作天南庄,把雷岭武德堂改成了岳麓下院,但以我估计,他们这是障眼法,重心分明是在雷岭,因为雷岭在武功(山)之中,不可能把重心放到太行山去,所以我们今晚先去雷岭,看看他们究竟玩些什么花样?”

李飞虹道:“从这里去,还有多远?”

耿南华道:“如果走大路,不消半个时辰就可以到了,但正面他们一定防范得很严,打草容易惊蛇,我们要走小路,虽然远一点,却安全得很。”

他自小在武功山长大,雷岭附近一草一木,自然都了如指掌。说话之时,他已领着两人折入山谷间一条小径。

就在他们走上小径之际,只见谷外大路上又有七八个人朝西奔行而去,这些人一望而知也是参加大会,服过解药的人。

他们折入的山谷,树大蔽天,阴暗幽深,就算烈日当空,也照射不到,这时天色虽然还没黑,但这里却已幽暗如黄昏,加上小径似有若无,仅堪容足,走起来就极为吃力。

耿南华就像回到了老家,领先纵掠,依然走得极快。

丁少秋目能暗视,就是再黑,也可以看得清楚。

三人中最吃亏的要算李飞虹了,既要睁大眼睛看着小径,又要提吸真气,跟着耿南华不致落后。

有时掠得太快了,没看清落脚点,几乎收不住势,上身就会俯扑出去,口中也就发出惊啊来了,走了没有多远,已经不住的喘气,累出了一身大汗。

丁少秋跟在他身后,含笑道:“贤弟好像很累,要不要坐下来歇息再走?”

李飞虹巴不得歇一会再走,果然依言站停下来,但抬目望去,前面的耿南华早已走得不知去向,不禁急道:“你看,耿前辈已经走得不见了,待会找不到怎么办?”

丁少秋笑道:“不会的,四爷爷回头看不到我们,自然会停下来等我们的。”

李飞虹道:“大哥,你认识路?”

丁少秋笑道:“不用认识,我们走的这条路,是绕向雷岭后山,只要认定方向,大概也错不了的了。”

李飞虹道:“那就可以坐一会再走,你可不能弄错方向。”

说着就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丁少秋傍着他也在大石上坐下,笑道:“放心,我虽没走过,但雷岭高出群峰,决不会认错。”

两人坐歇了一会,李飞虹眼看天色将黑,就站起身道:“大哥,我们快些走吧!”

丁少秋道:“让我走在前面,你跟着我走好了。”

说完举步往前走去。小径虽然极险,但有丁少秋在前头认路,耿南华经过之处,还依稀可辨,只是走了两三里路,依然不见耿南华人影。

丁少秋不禁暗暗焦急,四爷爷怎么不等等自己,莫非路上遇到敌人?一念及此,心头更急,回头说道:“贤弟,我看四爷爷可能遇上了敌人,我们快走吧!”

李飞虹道:“大哥只管先走,我会寻上来的。”

丁少秋道:“贤弟小心些,我先赶上去看看。”

说完,纵身掠起,施展轻功,一路循着小径,朝前飞掠而去。不过半里光景,前面出现了一道峡谷,谷口石崖对峙,仅容一人通行。

丁少秋目能夜视,这一抬眼,已看到右首石壁上镌有两行大字,写着“雷岭后山严禁樵采入内”十字。

心中方自一喜,自己果然没有走错,找到雷岭后山了,但就在此时,突然发现离入口不远处的地上,插着一柄朴刀。

丁少秋一眼就认出这柄刀正是四爷爷的,因为自己腰间也挂了一柄朴刀,和它式样完全一样!

朴刀离鞘,而且还脱手插在地上,那么四爷爷真的遇上强敌了!

凝目看去,谷内又毫无动静,心头一急,那还犹豫,一个箭步往谷口纵扑而去等他落到三丈多远,脚尖落地,准备一点再起,那知脚尖点下,竟然并非实地,无处可以着力,只觉脚下一沉,一个人随着往下落去。

原来这谷口竟是一个陷阱!

这下真教丁少秋骤不及防,但他也反应不慢,身形下落之际,慌忙吸了口真气,他练的“干天真气”果然不同凡响,下沉的身子立即随着吸气又往上窜起五尺多高。

但布设陷阱的人,也早料到如果有人武功高强,仅凭区区陷阱,未必能够困得住,因此在丁少秋误触陷阱的同时,头顶上也及时撤下一张钢丝的大网。

丁少秋往上窜起的人,正好被一张大网当头罩下,陷阱下面同样有一张大网,配合上面大网罩落之势,往上兜起,两张网合在一起,把丁少秋像裹棕子般缠了起来。

两张钢丝网就算合在一起,也困不住丁少秋,但两张钢丝网上每一个环节处,都缀有小小钢钩,人被困在网中只要稍一挣动,小钢钩就会钩住你的衣衫,越挣扎就钩得越紧,设计恶毒无比,是以任你有一等一的武功,也休想动弹。

现在丁少秋就被网住在离地五尺高地。他心里也明白,四爷爷大概也和自己一样,对方不费一兵一卒,就轻易落入人家手中!

“哈哈!”谷口大石上有人大笑一声,顿时跃下四五个人。

那口发大笑的似是领头之人,走在最前面,得意的道:“又来了一个,嘿嘿,这倒好,咱们只要守在这里,可以网到几条大鱼,也是不错。”

丁少秋已听出这说话的是岳麓观主常清风的师弟白灵风,自己被钢钩钩住,丝毫动弹不得,就一声不作默默运起“干天真气”,希望把衣衫鼓起,才能有机会取出青霓剑来。

就在此时,只见谷口外面,正有一条人影疾奔而来,那是李飞虹,心头不觉一急,立即大声叫道:“贤弟不可过来!”

他不叫还好,这一叫,听得李飞虹心头大急,急着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白灵风吩咐四个门人守着丁少秋,自己一下掠出谷口,阴森一笑道:“你大哥已被道爷拿下了,你乖乖的束手就缚吧!”

李飞虹急叫道:“大哥,你没事吧?”

丁少秋道:“我没事,你不要过来。”

李飞虹听出情形不对,刷的一声掣出朴刀,随手一圈就朝白灵风当胸就扎,口中怒声道:“好个妖道,你把我大哥怎么了?我先杀了你!”

他把朴刀当作长剑使,出手劲急,刷刷刷一连三招,快捷如风,像是和白灵风拼上了命。

白灵风也算是个使剑的行家,一眼就看出李飞虹手中拿的是一柄厚背朴刀,但使的却是剑法,心中暗暗冷笑,挥动手中长剑,避重就轻,破解李飞虹的攻势,左手暗暗凝聚功力,直等李飞虹连攻了五招之后,乘机大喝一声,长剑像匹练般劈出。

李飞虹哼了声:“来得好!”

朴刀迎着长剑劈去,那知白灵风这一记不过是个虚招,劈出来的声势虽盛,但剑锋一侧,倏然尽敛,等到李飞虹用力迎击出去,却劈了个空。

白灵风早已侧身欺入,左手闪电击出一掌,拍的一声,击中李飞虹左肩,一个人被震得跌出七、八尺远,一下跌坐在地。

白灵风口中发出咯咯怪笑道:“道爷原本只是要你束手就缚,现在只好先送你上路了……”

“砰!”他话声甫落,正待举剑朝李飞虹扑去,突觉后心如中千斤巨石,口中“呃”了一声,一个人陡然飞出去一丈以外。另一道人影却在此时泻落李飞虹面前。

李飞虹跌坐下去的人,也在此时陡地站起切齿道:“我和你拼了!”

朴刀骤吐,一记“怪蟒吐信”,一道雪亮的刀光,猛向飞落面前的人当胸激射过去。

这人好快的身法,轻轻一侧,便已避开李飞虹拼命一击,适时喝道:“贤弟,是我!”

李飞虹听出这人竟是大哥,急忙收刀,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丁少秋道:“我告诉你没事的,你呢,可曾伤在那里?”

李飞虹摇摇头道:“还好,妖道这一掌打在我左肩,幸亏我已经及时警觉,卸去了他不少力道,还不碍事,你方才怎么了,中了他们的诡计?啊,那妖道呢,被他逃走了?”

丁少秋笑道:“他被我双脚蹬了一下,大概伤得不轻呢!”

原来丁少秋默运神功,缓缓鼓起衣衫,取出青霓剑,轻轻一挥,削断钢丝网,人影落地,双手齐发,一下就制住了四个道士。

这时正好李飞虹中掌跌出,丁少秋心头一急,双足点处,人如箭发,凌空朝白凌风身后激射过来,他耽心李飞虹伤在白灵风剑下,来势之快,自是用上了全力,自然也不容白灵风有还手的机会,双足就在他后心重重蹬下。

这一下在情急之下发出,力道之猛,何止千钧,就算白灵风武功再高,也承受不起,扑倒地上,再也不见他起来。

李飞虹哼道:“好个妖道,你还装死,看我饶了你才怪。”

飞身泻落,一脚把白灵风踢得翻了两个身,只见他嘴角边缓缓流出血来。不禁咦道:

“这妖道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就不用再去管他了。”

丁少秋回身走入谷中,伸手拍开一个道士的穴道,喝道:“你要想活命,就要乖乖的问一句答一句,如有半句虚言,白灵风就是你的榜样。”

那道士吃惊的道:“观主已经死了吗?”

李飞虹冷笑道:“不死他会直挺挺的躺着不动?”

那道士脸如死灰,连声道:“二位大侠要问什么,小……小道一定……实话实说……”

“好,我问你。”丁少秋道:“在我来之前,是不是也有一个人坠入陷阱之中,被你们网住了?”

那道士点头道:“是……是的。”

丁少秋问道:“他人呢?”

那道士道:“就在石门右侧的一方大石后面。”

丁少秋回头朝李飞虹道:“贤弟守在这里,我去救四爷爷。”

接着朝那道士叱道:“你还不走在前头带路?”

那道士不敢违拗,领着丁少秋走到石门后面,飞身而上,那是一片嶙峋的石崖,凝目望去,果见四爷爷躺卧在石上,想是被制住了穴道。一直走到临近,伸手在耿南华身上连拍了几下,解开三处穴道。

耿南华双目乍睁,霍地翻身坐起,一眼看到丁少秋,不觉惘然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哦,哦,我记得误蹈陷阱,是你把我救起来的?”

丁少秋点点头道:“晚辈不慎,也掉进陷阱里去了,差幸晚辈身边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刃,削断铁网,才脱困的,这里有五个贼人,也都被晚辈制住了。”

他只有这样说,才顾住了耿南华的颜面。

耿南华道:“他们人呢?“丁少秋道:“就在外面。”

他领着耿南华跃落岩石,耿南华道:“这里只有四个,还有一个呢?”

李飞虹道:“还有一个是岳麓观主常清风的师弟白灵风,已经死了。”

耿南华道:“我们行踪,不能让贼人知道,这四个人不能放他们回去,不如点了他们穴道,放到石崖后面去的好。”

丁少秋道:“晚辈知道。”

他走过去,又解开了一个道士的穴道,要他们去把白灵风的尸体和另外两个被制住穴道的道士,一齐搬到石岩背后去,然后又点了两人穴道,回身走出,说道:“好了,四爷爷,我们可以上路了。”

耿南华因自己长了丁少秋两辈,自己落入对方陷阱,还是两个小娃儿救的,心中总是觉得十分窝囊,愤然道:“这些贼子,再给我遇上,非把他们剑剑诛绝不可!”

俯身拾起朴刀,纳入鞘中,当先朝谷中走去。

这条狭谷,两边山势十分陡峭,还有一条细涧,在乱石丛中发出潺潺之声。狭谷随着山势,略呈觚形,缓缓向右弯去。

耿南华率同两人踏着乱石,斜斜走上山腰,才有一条仅可容足的小径,沿壁而上,有时从没人走,绝岩断崖,枯木危石,若非三人各有一身武功,当真惊险难行。

这样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光景,半山腰间总算有了一处平坦的石岩。

耿南华脚下一停,说道:“现在还不过初更时分,时间还早,咱们不妨在这里坐息一会,吃些东西,再上去,就是雷岭的后山了,沿路随时都可能遇上埋伏,务必处处小心,就没机会吃东西了。”

他找了一块大石坐下,从包裹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打了开来,里面是馒头和菜包子,敢情还是玉皇殿厨下替三人准备的了。

李飞虹伸手接过,笑道:“耿前辈准备倒是周到得很。”

耿南华也笑道:“我是这里长大的,附近几百里,都是崇山峻岭,深入后山,那来吃的东西,自然要早作准备才行。”

丁少秋问道:“四爷爷,还有多少路?”

耿南华手中撕着馒头,一面说道:“路是不算多,但因山势陡峭,走的‘之’字路,一路都是盘曲而上,最快也要小半个时辰才能上得去呢,而且我们也不能走得太急,万一给对方伏椿发现,传出警号,那就麻烦了。”

他就坐在丁少秋的左边,说话之时,右手忽然拍拍丁少秋的肩背,问道:“少秋,咱们此行,你是天南庄最欲得而甘心的人,所以行动必须特别小心。”

丁少秋只觉四爷爷手指迅快落在足太阳“风门”、“厥阴俞”、“附分”、“魄户”,手太阳“肩中俞”、“天窗”等六处穴道上,指力深透经穴,这六处穴道受制,四肢就无法动弹,心头深感讶异,张目道:“四爷爷……”

“你别急。”耿南华侧脸望着他,笑了笑道:“因为你身上的解毒丹消解了天南庄的对消散,等于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丁少秋心头猛然一沉,急急叫道:“四爷爷,你……”

李飞虹坐在丁少秋的右首,并不知道耿南华指袭大哥的事,虽觉耿南华这话说得噜嗦,但也是为了要大哥小心才说的,自然不疑有他。

耿南华依然不让丁少秋说下去,截着笑道:“因此我认为你身上的解毒丹,还是由我保管较为妥当。”

他左手伸入丁少秋怀中,摸索着取出两个瓷瓶,又从他身边取出一柄尺许长的短剑,口中咦道:“这瓶是什么?”

丁少秋凝目的道:“你不是四爷爷……”

李飞虹直到此时,才发觉不对,倏地站起身来。

耿南华只望了他一眼,含笑道:“李飞虹,你给我乖乖的坐下来,不准妄动。“李飞虹道:“大哥说你不是耿南华,你把大哥怎么了?”

丁少秋道:“贤弟,我没什么。”

耿南华把两个药瓶和一柄短剑一起收好,才阴笑道:“我已经点了你大哥六处穴道,你敢动一动,我就先杀了你大哥。”

李飞虹一呆,他当然不肯坐下去,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一手紧握刀柄,望着耿南华问道:“你到底是谁,要待怎的?“耿南华道:“要我不伤你大哥,就赶快放下兵刃,由我点你穴道。”

李飞虹为难道:“我怎么能相信你呢?”

耿南华嘿的笑道:“你大哥生死,操在我手里,你已经别无选择。”

在他说完之际,突觉有人在自己左首肩背上拍了两下,五指如风,迅速无俦落在足太阳“风门”“阴厥俞”

“附分”“魄户”和手太阳“肩中俞”“天窗”六处穴道上,和自己点丁少秋的穴道完全相同,心头不禁大骇,侧脸朝左首喝道:“偷袭我的是什么人?”

他左边根本连鬼影子也没有。

只听丁少秋在他右边说道:“你别急,是我,方才你点了我六处穴道,并没把我穴道制住,所以我要试试,这六处穴道,是不是制不住人的?”

口中说着,已经伸出右手从耿南华怀里取出两个药瓶和青霓剑来,收回自己怀中。

耿南华六处穴道受制,自然无法动弹了,闻言笑道:“少秋,你居然不怕点穴,实在难得,哈哈,我只是试试你的,快给四爷爷解开穴道吧!”

李飞虹喜道:“大哥,你果然没事,你不能轻易替他解开穴道,最好先问问清楚。”

丁少秋颔首笑道:“我虽然点了他的穴道,但他究竟是我爷爷的同门师兄弟,我不好向他下手,所以还是由贤弟来问他较为适宜,如果他不肯说的话,你只管点他五阴绝脉。”

李飞虹点点头道:“我会的。”接着朝耿南华喝道:“快说,你是什么人。”

耿南华道:“我是什么人?我是武功门耿南华。”

丁少秋道:“你不是。”

耿南华道:“我不是耿南华?那你说说看,我是什么人?”

李飞虹哼道:“大哥说你不是,你就不是,你再不说,我就不客气了。”

食中二指一并,作出要朝耿南华胸前点下的模样。

耿南华怒声道:“少秋,你敢嗾使他对四爷爷下手,你这小畜生。”

李飞虹心头有气,挥挥手,要想掴他一个耳光,但还是没有出手。喝道:“你还嘴硬,我先给你一掌。”

忽然想到耿南华脸上戴了一张人皮面具,自己何不先揭下他面具来看看?一念及此,就在回手之际,从他脸颊边上一下揭下了耿南华的面具。

这一揭下面具,顿教丁少秋、李飞虹二人不由得一怔!

耿南华和自己二人同时戴上面具的,那是为了预防天南庄认出自己三人的本来面目来。

照说揭下面具,应该是耿南华才是,但如今却变成了另一个人的面孔,不是耿南华了!

李飞虹心头一动,急忙低下头,凝足目力看去,才发现自己从耿南华脸上揭下来的面具,似乎厚了许多。

再仔细看去,原来有两张面具叠在一起,外面的一张,里层好像涂了一层胶水,所以戴到耿南华脸上,和他原来的一张沾在一起,被自己揭了下来。

耿南华果然是贼人假冒的,他脸上本来就戴了面具。

老哥哥真绝,给他的面具里面涂了一层胶水,就算自己两人不揭穿他,只要他回到玉皇殿,自己取下面具来,行藏也就败露了。

丁少秋道:“看来你果然是假冒的。”

李飞虹方才因碍着他是大哥的四爷爷,在真假无法确定之前,不好对他出手,如今面具揭下来了,这人显然不是耿南华了,他就用不着再顾忌什么了,扬手就是一掌,拍的一声掴在耿南华的脸上,冷笑道:“你现在还有何说?”

耿南华怒声道:“姓李的小子,你敢对我动手,好,丁少秋,这笔帐要记在你这小畜生的头上……”

李飞虹一掌掴过去,反手又是一掌,哼道:“你还嘴硬,你也不摸摸你的脸上,还有没有面具?老哥哥早就知道你是假的了,所以给了你那张里层加了一层胶水,你戴到脸上,胶水经热气融化,沾住了你的假面具,被我一下揭了下来,你再敢冒充耿南华,不肯从实招来,我就只好点你五阴绝脉了。”

耿南华到了此时,身份已泄,就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李飞虹道:“你还不说,哼,我看你还能挺得下去?”

右手疾发,振腕之间,一连点了他胸下五处穴道。

丁少秋道:“贤弟真的点了他五阴绝穴?”

李飞虹道:“对这种人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耿南华坐着的人忽然身躯一震,歪着倒了下去。

李飞虹冷笑道:“你还装死!”用脚尖踢了他一下。

耿南华一动也没动,一点反应也没有。

丁少秋目光一瞥,口中咦道:“不对,他嘴角流出来的竟会是黑血!”

李飞虹一怔道:“他会服毒自杀?”

急忙蹲下身去,用手指在耿南华鼻孔前探了一会鼻息,说道:“他已经没气了!”

丁少秋道:“那么怎么办?”

李飞虹道:“死了就算了,我们有面具为证,回去也可以交代了,好在他已经领我们到雷岭后山,离贼窠不远,我们摸上去看看情形,总要踩到一些敌情,才能回去覆命。”

丁少秋点头道:“贤弟说得极是,我们上去吧!”

“慢点!”李飞虹道:“这具尸体可不能留在这里。”

话声一落,就飞起一脚,把假耿南华的尸体踢得往悬崖下滚落下去。随即偏头道:“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假耿南华说的倒是不假,雷岭后山山势果然十分峻陡,一条逼仄得只容一脚的小径就像“之”字形弯曲盘旋而上。

两人不敢大意,由丁少秋走在前面,一路耳目并用,步步为营,藉着夜色掩护,终于登上山岭。

山顶南首,有一座殿宇,围以古柏,气势相当雄伟,那是武功门的祖师殿,高耸的围墙,紧闭着两扇朱漆大门,这里平日也很少有人上来,这时当然更不会有人了。

从祖师殿下去,有一道宽阔的石级,通往山腰,山腰以下,盖着不少房舍,因山势而起,一直通到山麓,才是武功门武德堂的所在。

他们是觑探天南庄虚实来的,自然要到下面去,才听得到消息。

丁少秋朝身后的李飞虹打了个手势,正待朝山下走去,忽见山腰间似有几个人影正从石级朝上行来,一时不觉脚下一停,迅即缩身后退。

李飞虹急急问道:“大哥,怎么了?”

丁少秋低声道:“有人上来了。”

李飞虹问道:“是什么人?”

丁少秋道:“还看不清楚,但至少也有三四个人。”

他目光左右一瞥,说:“我们到右首树林里去,先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人再说。”

李飞虹点点头,两人迅快的退入右首树林中,藉着树身隐蔽好身形,再悄悄探出半个脸去。

这时已快接近二更,天色极为黝黑,他们隐身之处,是在祖师殿大门右侧,距离大门少说也有十几丈远近,只有丁少秋目能夜视,才能看得清楚。

过没多久,果见三个人影已经登上石阶,朝祖师庙大门走去。

李飞虹悄声问道:“大哥,这三个是什么人呢?”

丁少秋道:“走在最前面的是盛锦花,她后面两人则是盛世民和公孙轩。”

李飞虹奇道:“深更半夜,他们三人到山顶上来做什么呢?”

丁少秋扯了他一下衣袖,说道:“快别说话,他们站在大门外,好像在说什么话呢!”

就在他说话之时,只见两扇朱漆大门徐徐开启,射出灯光来,门内是两名宫装侍女手持宫灯,并肩走出,迎着三人躬身一礼,回身朝里走去。

盛锦花等三人相继跨入,大门又缓缓关起。

李飞虹悄声道:“大哥,我看这里一定住着一个身份很高的人。”

丁少秋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李飞虹笑了笑道:“因为刚才三人站在大门口,躬着身子,很恭敬的样子,好像属下晋见上司一般!”

丁少秋奇道:“盛锦花、盛世民还有上司?这会是谁呢?”

李飞虹道:“这要进去看了才会知道。”

丁少秋直起身道:“走!”

李飞虹道:“我们进去可要小心些,我想这人一定很厉害。”

丁少秋笑道:“江湖上最厉害的人我都见识过了,还怕谁来?”

两人悄悄掩出树林,掠到围墙下面。

丁少秋低声道:“我先上去,你看我手势再上来。”

李飞虹点了下头。

丁少秋足尖轻轻一点,飕的一声跃上墙头,目光迅速一转,发现墙内是一个大天井,阶上一座大殿,掩着六扇雕花长门,一片黝黑,不见人影,这就伸手往后挥了一下。

李飞虹立即相继跃上墙头,两人轻若夜鸟,飘落地面。

李飞虹傍着丁少秋悄声道:“看情形他们是往后进去了,我们快走。”

大殿左右两边,各有一条铺着石板的路,通往后进,两人就循着右首一条行去,走到一半,就有一道矮墙,开着一个圆洞门。

这座矮墙,正是分隔前后进之用。

丁少秋走在前面,跨进圆洞门,一路耳目并用,差幸对方并没有半点戒备,也不见半个人影。

他们现在已经走到后进,阶前是一个院子,放着不少盆栽花木。阶上一排五间,中间一间像是堂屋,掩着雕花长门,灯光就是从门上射出来的。丁少秋朝李飞虹打了个手势,从走廊绕到正面,再悄悄掩进最右首的一扇雕花门下,侧着身子往里瞧去。

这间屋内像是一间佛堂,中间供奉着一幅画像,供桌左首放着一把高背太师椅,坐着一个一头白发鸩面瘪嘴的老妇人,双目微阖,握一串佛珠,手指一颗一颗的拨着。

右边下首站着三个人,正是盛锦花、盛世民、公孙轩,他们躬身而立,状极恭敬。

这时正由盛锦花向她报告着午前一干参与大会的人服过解药之后,由天南庄和各大门派动手的情形。

她说得很详细,先前只有丁少秋一个好像没有中毒,后来忽然出现了四个青衣人,其中两个以纱巾蒙面,(是姚淑凤母女)另外两人一个使的是“玄冰掌”,一个使的是“烁金掌”,以致战况急转直下,自己不得不下令撤退……

鸩面老妇突然双目乍睁,沉声道:“你说什么,一个使‘玄冰掌’,一个使‘烁金掌’,这两人会是谁?”

盛锦花低着头道:“侄孙媳不知道。”

鸩面老妇尖声道:“给我快去查,北溟、南离两个老儿的徒弟,也居然和我作对了!”

盛锦花躬身应着“是”。

鸩面老妇在说话之时,目光忽然朝右首一扇雕花门上投来。

丁少秋只觉她两缕奇亮无比的目光好像对着自己,心头方自一惊,耳中也同时听到她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小辈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敢到我这里来觑伺……”

话声堪堪入耳,陡觉身上一紧,好像被人一把挟住,腾身而起,划空飞射出去!

接着只听那老妇人的声音在身后哼道:“你还想逃?”

这四个字听来一个字比一个字远,但觉两耳风声嘶啸,凌空直坠而下。

这人只用一只手把自己挟在肋下,自己就好像武功全失,毫无挣扎余地,而且这人飞行之速,凭自己感觉,几乎比射箭还快,这人会是谁呢?既然挣扎不得,也只好任由他挟着飞行了!

一会工夫,就已泻落平地,但这人依然朝前飞掠如故,这样快速奔行约莫持续了一顿饭的工夫,才算渐渐缓了下来。

在他快速奔行之中,急风迎面吹来,根本连气都喘不过来,别说开口说话了,现在这人脚步缓了下来,风声也小了。

丁少秋正待开口,只听李飞虹的声音说道:“喂,你到底是什么人,还不快把我放下来?”

丁少秋正在担心李飞虹的安危,听到他声音不觉喜道:“贤弟,你也被他挟持来了。

李飞虹喜道:“是大哥,你也遭他挟持了,这人是谁呢?”

丁少秋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看他并无恶意。”

“哼!”李飞虹道:“没有恶意,怎么不放开我们?”

只听一个尖沙声音接口道:“小兄弟说得对,老哥哥对你们怎么会有恶意?自然半点恶意也没有了。”

李飞虹听说他是老哥哥,心头大喜,扭动了下身子,叫道:“老哥哥,原来是你,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蓝褂小老头果然两手—松,放下两人,耸耸肩,瞪着两颗豆眼,嘻的笑道:“做什么?

要不是我老哥哥出手得快,抢起你们两个就跑,这时候你们两条小命,只怕已经保不住了呢!”

李飞虹问道:“老哥哥,你说那个瘪嘴老太婆有这么厉害?”

“唉!”老哥哥摇着头,说道:“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你们知道这老婆娘有多厉害?

老哥哥已经掠到墙头,还被她那阴风鬼爪抓破了背心上一块衣衫,只要半步之差,咱们就逃不了啦!”

他转过背来给两人瞧,蓝布大褂上果然被抓破了手掌大一块。

丁少秋道:“她追出来了吗?”

老哥哥又哈了一声,缩缩头笑道:“差幸这老婆娘双脚不良于行,她只是在屋子里举手抓了一把,要是她亲自追了出来,咱们三个还有命吗?”

李飞虹道:“老哥哥,这人有这么厉害,到底是谁?

我怎么会没听爹说过?”

老哥哥道:“哈,你爹小的时候,她就已销声匿迹了,怎么会给你说呢?”

李飞虹道:“那有多少年了?”

老哥哥道:“你爹只不过五十出头吧,这老婆娘昔年被梵净山神尼一记般若掌吓破了胆,已经有五十年没有在江湖走动了。”

丁少秋道:“我好像听盛锦花自称侄孙媳,那么她是姬家的……”

他一时说不出鸩面老妇是姬家的什么人,还待算算清楚!

老哥哥接口道:“没错,盛锦花是姬云飞的儿熄,姬云飞当年人称九连王,雄霸天南,这老婆娘就是姬云飞的姑妈,昔年白莲教主徐鸿儒门下的第七女弟子,大家都称她七郡主。”

李飞虹道:“原来她是白莲教的人。”

老哥哥道:“白莲教只是以幻术哄骗愚夫愚妇,算不了什么,但这老婆娘五十年匿迹于阴山,已练成高不可测的武功,方才只差一点就把老哥哥的后心给活生生的抓了去……咳,咱们且别说这些,老哥哥挟着你们跑了二三十里,一身力气都用光了,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酒了,所以老哥哥要先走一步,就在前面等你们,这里还是他们的势力范围,你们也要快些走了。”

说完,自顾自的拔腿就跑。

李飞虹道:“老哥哥就是这样,话还没有说清楚,又跑掉了。”

丁少秋道:“我们一直叫着他老哥哥,连他是谁也不知道,说起来真是可笑得很。”

李飞虹偏头笑道:“自从我们认了他老哥哥之后,他好像一直在暗中跟着我们,只要我们有急难的时候,他就会出现,这样的老哥哥还不好吗?”

丁少秋道:“谁说他不好了?这位老哥哥武功高得出奇,一定是世外高人,可惜我们连他来历都不知道。”

李飞虹道:“奇怪!像老哥哥这样的奇人,我爹怎么会没和我说过呢?”

丁少秋道:“我们快些走吧。”

两人循着山路,朝西奔行。

李飞虹忽然偏头道:“大哥,盛锦花方才和瘪嘴老太婆在说些什么,你听到了没有?”

丁少秋道:“她是报告今天大会上的情形去的,说到使‘玄冰掌’和‘烁金掌’的两个青衣人,老太婆好像十分震怒,才睁开眼睛来,看到我们的,我们赶上去问问老哥哥,他可能知道这两个青衣人是谁?”

李飞虹道:“对了,我们动手之际,我也看到有两个青衣人帮着我们,后来忽然不见了。”

说话之时,脚下也随着加紧,赶到桥岭,差不多已是三更光景,卖酒的自然早已进入睡乡,松棚下黑漆漆的,除了板桌长凳,不见半个人影。

李飞虹道:“老哥哥不在这里?”

丁少秋目光一掠,看到左首一张板桌上放着两个空酒壶,壶边还有十几文制钱,不觉笑道:“看来老哥哥已经走了。”

李飞虹道:“你怎么知道的?”

丁少秋一指左首桌上,说道:“卖酒的人,在天黑以前一定收拾干净了才去睡的,这桌上有两把空酒壶,还有十几文钱,那一定是老哥哥赶到这里,自己动手去打了两壶酒,喝完了,放下酒钱才走的。”

李飞虹道:“他又走了。”

丁少秋道:“我们还是快些赶回去吧。”

这里离玉皇殿不过四五里路,两人跨出松棚,只见一条黑影缓步行来,到了双方相距不过一丈光景,那人脚下已经停住,目光一抬,朝丁少秋开口问道:“你就是丁少秋吗?”

丁少秋这时业已看清这人身穿青布长衫,脸色微黄,面情甚是冷漠,这人正是在大会场上帮着自己这边出手的两个青衣人之一,这就颔首道:“在下正是丁少秋。”

青衣人点点头,目光转到李飞虹身上说道:“在下和丁少秋有话要说,李少侠可否暂且退后几步。”

退后几步,就是说这话不能让李飞虹听的。

李飞虹冷笑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我们是兄弟,有话,你只管说好了。”

青衣人冷冷的道:“因为此事与你无关,你不能听。”

李飞虹气道:“我不能听的事,大哥也不会听的。”

青衣人依然冷冷的道:“在下要说的是丁少秋切身之事,他怎么不要听?”

丁少秋道:“朋友究有何事,但请说明。”

青衣人道:“你要他退到五丈外去,否则在下不会说的。”

丁少秋为难道:“丁某和朋友素不相识……”

青衣人冷哼一声道:“在下不说出来,你会后悔一辈子。”

李飞虹也哼一声道:“大哥,你别听他的,什么事情会有这么严重?”

丁少秋道:“贤弟,你别小孩子气了,就依他退出五丈,听听这位朋友说些什么?”

李飞虹听大哥这么说了,只好说了句:“好嘛,后退就后退,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完,果然后退到五丈以外去。

丁少秋抬目望着青衣人道:“朋友现在可以说了吧?”

青衣人依然冷声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丁少秋道:“十八。”

青衣人道:“十八年来,你从没见过亲生的爹娘,想不想见他们?”

丁少秋疑惑的问道:“朋友是什么人?”

青衣人道:“我是你爹娘的朋友,你想见他们,就跟我去。”

丁少秋道:“我爹不是在北方开设镖局吗?”

青衣人嘿然笑道:“那是你爷爷骗你的,北方,总有个地名吧?何况一十八年,也不是一段很短的时间,你看到过他们回来过吗?你曾看到过他们的片纸只字吗?你虽然不认识我,但我何须骗你?”

丁少秋道:“我要先去问问爷爷。”

青衣人道:“在下此行,十分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马上就得跟我走。”

丁少秋迟疑的道:“这……”

青衣人道:“除非你不想见他们。”

丁少秋道:“好,我跟你去。”

青衣人道:“那你就先叫你的义弟回去。”

丁少秋点点头,朝李飞虹道:“贤弟,你先回玉皇殿去,我和这位朋友有些事要谈。”

李飞虹不放心的道:“我在这里等你好了,你们谈你们的。”

丁少秋道:“不,你先回去,我们还要去一个地方。”

李飞虹问道:“你们还要去那里?”

青衣人不耐烦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害丁少秋的。”

李飞虹道:“我们根本不认识你,怎知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丁少秋道:“贤弟你只管先回去,代我向爷爷和师父禀报此行经过,此事十分重要,我很快就会赶回来的。”

李飞虹眼看大哥这么说了,只好点点头道:“好吧,小弟那就先回去了。”

说完,果然转身奔掠而去。

青衣人说了句:“你随我来。”举步朝南首一条小径行去。

丁少秋紧随他身后,走了三里光景,青衣人走向河边一棵大柳树下,回身道:“少秋,快上船。”

大柳树下,果然系着一条篷船,青衣人跨上船头,弯着腰走入篷舱。

丁少秋心中虽然嘀咕着:“还要坐船?”但却没有说出来,跟着青衣人下船,走入船舱。

舱内地方不大,只容两人对面席地而坐,青衣人早已在对面盘膝而坐,只冷冷的说了声:“坐。”

丁少秋没有作声,就在他对面席地而坐。

船老大不待吩咐,船头离岸,就朝中流划去。

青衣人闭着眼睛,像是老僧入定,不理不睬。

丁少秋也只好闭目养神,其实像对方这样面情冷漠的人,丁少秋也和他没话可说。

时间渐渐过去,现在天色已吐鱼白,篷舱内也逐渐有了曙光,少说在船上已经坐了快有两个时辰了!

丁少秋忍不住问道:“阁下究竟要领我去那里?”

青衣人闭着双目,也没睁一下,只是冷冷的道:“是我带你去看你爹娘,自然要带到你爹娘住的地方去,不是你爹娘来看你的,在你住的地方就可以看到你的爹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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