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 计解群迷
楚玉祥道:“陆总管棋下得很好吗?”
裴允文道:“陆总管下得好极了,兄弟从来就没有赢过他。”
楚玉祥回到宾舍,阮传栋已经睡了,他不敢惊动,悄悄脱衣上床。
下棋,绞了不少脑汁,依然好久没有入睡,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才脖陇睡去,忽然听到对面床上的阮传栋披衣下床。往外行去,他只当阮叔叔喝了酒要去解溲,也并不在意。
那知过没多久,前面走廓上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楚玉祥内功精纯,自己可听得出这阵脚步声至少有两个人的声音,那是从隔壁房间走出来的,往长廓行去。隔壁房中,住的是高连升和卢寿同。楚玉祥耳朵虽然听到,但是还是没加注意。
那知正想睡去,接着又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窗前经过,这回一共有三个人,那是六合门的徐子常、董友纶,全遵义了!
阮传栋出去了没有回来。高连升、卢寿同跟着出去,如今六合三杰(四杰之一的吴燕娘是女宾,住在东首园中)又匆匆从窗前经过,他们好似约好了的?难道今晚有什么事不成?
楚玉祥这一想。不觉也一跃下床。芽好外衣。跟着走出房门,这一会工夫,六合三杰早已走得不知去向,长廓上静悄悄不见半个影子。
他们这是到什么地方去的呢?他心中疑念一生,迅快穿出长廓,依然不见人影,正在迟疑之际,耳中突听一声极轻微衣袂飘风之声,一道人影,从东首风火墙上掠过。
楚玉祥一怔,暗道:“看来今晚果然有事。
这一想,那还怠慢,立刻即吸了一口气,身形倏地拔起,一下纵上屋檐,脚尖轻点,掠上屋脊,再一凝日看去,那道黑影已在十数丈外,正朝东首飞掠而去。
楚玉祥艺高胆大,虽然不明白今晚究有何事,但他相信阮叔叔(传栋)等入,也一定是往同一方向去的了。
正等长身掠起,跟踪下去,瞥见东首又出现了两条人影,从这两条人影冒起之处算来,应该是东花园无疑,这两人身法之快,几乎如天上流星,划空一闪即逝,比起刚才那一道黑影,至少也要强过十倍。
楚玉祥心中陡然一动,暗道:“是厉山双凶,除了这二位前辈,裴家堡中那有如此高绝的轻功?”
这下不禁更触动了他的好奇心,暗想:如此看来,不但阮叔叔等人都赶去了。连厉山双凶也赶去了,大概只有自己一个人不知道了。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他心念一动,人已随着纵身腾空而起,衔尾追了下去,此时厉山双凶早已去远,但先前那条黑影,还在前面十数丈远近,起落飞跃,他稍一提气,就渐渐追上。
以楚玉祥目前的功力,要越过他该是轻而易举之事,但他和前面黑影保持了七八丈远近,就没再逼上前去。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能不能追得上厉山双凶对口果迫不上,就没有领路的人了,前面这条黑影,和厉山双凶去的方向相同,自己要跟住他,一样可以到达目的地,而且不用费多大的力气。
这样不即不离的踉了一段路,现在楚玉祥已可隐约认出来了,前面这条黑影,身裁较小,在奔行之际,腰肢扭动,不像男子,敢情她就是六合四杰的吴燕娘了!
今晚究竟是什么事?他们是到那里去的呢?他一路奔行,心中只是猜想着这两个问题。
这一段路,少说也奔行了二三十里,而且都是山间小径,现在前面的吴燕娘奔上了一处山腰。
这是一座小山,山腰间是一片平台,夜色中隐隐有一座庙字,庙前平台上,已经站立着不少人。
楚玉祥不敢跟着上去,正好这片平台四周,都是参天树木,当下就闪身入林,绕到平台左侧,距平台已不过五六丈远近隐住身子,凝目看去。
这一看使得楚玉祥太感惊异,原来站在平台上的这些人,他全都认识,那是新当选江南武林盟主的裴三省,淮扬派掌门人高连升、徽帮老大卢寿同。六台四杰徐子常、董友纶、全遵义、吴燕娘、鹰爪门阮传栋,裴家堡总管陆公车。另外两人则是厉山双凶东门奇、西门大娘。
但卢寿同和陆公车两人却站在众人前面,面向庙门而立。其余的人则站在两人身后,都面朝庙门,神色显得十分虔诚。
楚玉祥心中暗暗奇怪,他们约好了到这座小庙是做什么来的?如果是拜神,那也用不着半夜三更里来,他总觉得今晚这些入透着古怪,使人有神秘之感!
就在此时,突然警觉身后有人欺近,急忙回头看去,那是一个苗条人影,身法极快,但却放轻了脚步,悄悄掩来。
楚玉祥目能夜视,一下就已看清来人正是英无双。这时她已经轻快的闪到他身边,这就悄声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英无双挨近身子,悄悄说道:“我是偷偷跟在师父、师娘后面的,楚大哥,他们是在做什么呢?”
楚玉祥道:“不知道,那里好像是一座庙。”
英无双道:“他们会不会是拜菩萨来的?”
她和楚大哥挨得极近,说话之时,隐隐可以闻到她口脂芳泽。
楚玉祥心施不禁为之一荡,悄声道:“我也正在奇怪,拜神怎么会在半夜三更来拜的?”
英无双道:“深夜来拜的神,那一定是邪神了。”她没待楚玉祥开口,接着又道:“楚大哥,我觉得今晚有些怪,师父、师娘从来就不信神的,不知怎的也会跟着干爹来了?”
楚玉祥听她说出“邪神”二字,心头不由得一动,压低声音说道:“我们看下去就会知道。”
就在此时,那两扇庙门已经徐徐开启,庙不大,但山门里面有一个天井,天井也不大,迎面两级石阶,阶上有两根石柱,然后是四扇雕花长门,门却依然关着,只是在两根石柱上插了两盏浅紫色纱灯,因此已把小天井照得很亮。
这庙门不知是谁开的?从庙门开启,就没见到人,如果有人开的,那么此人的一身轻功,已是不同凡响了。
站在庙门口的卢寿同朝陆公车一抬手道:“陆总管,可以请盟主和诸位老哥进去了。”
陆公车点点头,就转身朝裴三省等人拱拱手道:“盟主,诸位大侠,请进去吧!”
口中虽然说着请大家进去,但却和卢寿同两人走在前面领路,裴三省、厉山双凶等人相继跨入庙门,走近阶前,依然站班似的鹊立宁候,脸情郑重而虔敬。
英无双小声道:“楚大哥,我们从围墙进去,可以躲到左厢屋脊上去,那里比较看得清楚。”
楚玉祥微微摇头道:“不成,这时事情还没明了,不宜行动,令师和令师娘不是寻常之辈,我们隐身屋上。绝瞒不过二位前辈的耳目,我看连二位前辈都是一脸虔敬之色,此事一定非同寻常。”
英无双道:“你说不是拜菩萨来的?”
楚玉祥道:“好像有些不像?”
此刻大殿中间两扇雕花长门徐徐开启,一个身穿天青衣裙,梳着两条长辫的少女已从门中走出。娇声道:“令主着陆公车、卢寿同引进新仟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东门奇,西门飞霜、高连升、徐子常、董友纶、全遵义、吴燕娘,阮传栋等人入内相见。”
此女看去不过十六七岁,口齿清嫩,但口气却极大,居然直呼诸入姓名!
最奇怪的。陆公车只是裴家堡的一名总管。但他的名字,却在众人之上。
尤其厉山双凶,成名数十年,就是在四十年前,也没人敢直呼他们的姓名。
英无双挨楚大哥,悄声道:“直到今晚,我还不知道师父的名字。她叫的西门飞霜。大概就是师父的名字。她怎么会知道的呢?”
楚玉祥业已看出情形不对,没有答她的话,只是低低的道:“快别作声。”
他凝足目光,朝殿上看去,但因他们隐身左侧林中,和大殿相距已有二十来丈,何况殿上又香雾空蒙。隐绰绰看不清切。
但见陆公车,卢寿同躬身领命。率同裴三省、厉山双凶等人一脸虔敬的跨上石阶,进入大殿。他们入殿之后。好像属下普见上司一般,朝上首躬身行礼。
楚玉祥不禁心头起疑,裴老叔为人正派,以堂堂江南武林盟主身份,不可能对殿中人如此卑躬屈膝,尤其是厉山双凶,一向凶名久著,自视甚高,更不可能以属下自居,那么其中莫非有什么不对?他一念及此,立即悄声道:“无双,你在这里等着,千万不可过来,我过去瞧瞧!”
话声一落,立即身形掠起,宛如一道轻烟,越过左侧围墙,轻轻落到大殿屋脊后面,俯身蹲下,贴着耳朵听去。
他身兼两家之长,内功精纯,这一用心倾听,虽然隔着一层厚厚的屋瓦,还可听得相当清晰,只是无法看清下面的情形罢了。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徐徐说道:“陆公车、卢寿同,你们此次能促成大江南北武林同道推举裴三省出任盟主,这件事功劳不小……”
楚玉祥心头一震,暗道:推举东南武林盟主,原来竟是陆公车、卢寿同两人促成的!
那苍老声音又道:“尤其能把东门奇、西门飞霜二位成名多年的人物,引到本令之下,更是大功一件,本座自当申报总坛,予以嘉奖……”
楚玉祥暗付,厉山双凶是陆公车、卢寿同两人“引进”的,不知他们是如何把二位前辈“引进”的?只听陆公车、卢寿同二人同声道:“令主过奖,属下也只是机缘巧合,怎敢以此居功?”
那苍老声音又道:“还有万少骏、楚玉祥和英无双三人,怎么没有来?”
楚玉祥听到他提到自己和英无双的名字,心头不禁咚的一跳!
只听陆公车惶恐的道:“回令主,万少骏是三日前负气离去,至于楚玉祥、英无双二人,昨天中午,他们分明已经喝下归心散,酒醒之后,似乎毫无微兆,属下就不敢通知他们楚玉祥听得不禁蓦然一怔,“归心散”!原来是陆公车在酒中做了手脚,无怪昨天中午自己感觉头脑昏胀,差幸自己练的是“太素阴功”,才算无事。英无双也告诉过自己,她足足化了半个时辰!
由此看来,裴老叔、厉山双凶等人全都是中了“归心散”之毒。这该如何是好?依着他的性子,这时就下去责问陆公车,不,向那苍老声音逼取解药。
但继而一想:这么一来,可能会把事情弄僵,二位师父都一再告诫过自己,遇事要冷静;不可逞一时意气,对方既化了这许多力气,促成裴老叔当选盟主,必有极大阴谋,此事还是暗中进行,釜底抽薪,较为妥当,这一想,把一腔怒火,强行压制了下去。
只听那苍老声音又道:“以你之见,归心散对这两人如何会无效的呢?”
陆公车道:“据属下所知,这楚玉祥原是东海门闻天声的义子,但他身上佩着的长剑乃是全真教之物,可能与全真教有很深渊源,一身所学,很可能是玄门正宗内功,属下不知道归心散对精擅玄门内功的人。是否能运功逼出体外,至于英无双,乃是厉山二老门下,已经练成‘九阴神功’,练成‘九阴神功’的人,可以水火不伤,诸毒不侵,可能是归心散失效的原因了。”
那苍老声音:“唔”了一声道:“太湖的过江龙丁盛呢?”楚玉祥心中又是一跳,丁大哥是绿袍师父的记名弟子,他们也不放他!
只听陆公车道:“此次裴堡主寿辰,属下也曾发了一份请束给他,据送去的人回报,丁盛有事外出,尚未回去。”
卢寿同道:“属下和丁盛是素捻,此事属下自当在最近几日之内办妥。”
苍老声音道:“太湖有一片现成基业,对本门至为重要,卢护法务必尽早办妥才好。”
卢寿同道:“属下遵命。”
苍老声音道:“黄山万家呢?”
卢寿同道:“万少骏的事,请陆护法去办较好。”
苍老声音道:“好,陆公车,那就交给你了。”
陆公车连声应着“是”。
苍老声音道:“裴护法身为盟主,今后诸位护法,均划归盟主指挥,只有东门,西门二位界以本令护法,似乎太委屈了,俟本座向总坛呈报以后,再作定夺,目前就请裴盟主代本座暂且招待些日子。”
裴三省忙道:“属下遵命。”
苍老声音道:“好,诸位可以回去了。”
裴三省等人同声道:“属下告退。”
楚玉祥隐伏在大殿屋脊后,侧脸看去,但见众人鱼贯退出大殿,退出庙门,然后纷纷纵身掠起,十一条人影,宛如离弦之矢,朝山下投去,眨眼之间,便已在夜色之中消失。
小天井中灯光突然隐去,那是插在两根石柱上的纱灯已经熄灭了!
楚玉祥正待起身离去,就在此时,耳中突听一丝极轻微的“嘶”声,落到自己身后三丈之内,心头不觉一惊,急忙一跃而起,转过身去,只见屋脊上悄无声息站着一个白发如银两鬓飘胸身穿一件宽大紫袍,手持一支紫藤杖的老人,目光炯炯朝自己望来,在夜风中,飘然而立,有如图画中人,却另有一股逼人的威仪!
楚玉祥方自一怔,那白髯老人已经开口了:“你就是楚玉祥楚玉祥立时想到了对方是准,反间道:“你就是那个令主了?”
白髯老人莞尔一笑道:“年轻人果然很做,老夫看在裴盟主份上,不究你夜探本令之罪,你可以去了。”
楚玉祥冷笑一笑道:“阁下倒是大方的很。”
白髯老人道:“难道你希望老夫把你拿下?”
楚玉祥微晒道:“阁下有此能耐吗?”
白髯老人目光一凝,说道:“年轻人,你想和老夫动手?”楚玉洋微晒道:“见面就要动手吗?”
白髯老人道:“那么你想做什么?”
楚玉祥道:“在下是找你来的。”
白髯老人道,“你找老夫何事?”
楚玉洋道:“在下只想问你一句话,阁下使陆公车,在这许多人身上暗使手脚,到底有何阴谋?”
白髯老人一怔,问道:“你都听到了?”
楚玉祥朗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作了的事,还怕人知道吗?”
白髯老人道:“老夫本待放你回去。但你既然知道得很多,老夫就不能放你了。”
楚玉祥做然道:“阁下方才要我走,我都没走,问在乎阁下放不放?”
白髯老人道:“老夫不放你走。你就走不了。”
楚玉祥看他一眼,道:“看来我们果然非动手不可,不过动上了手。就会有胜负之分,阁下胜了,可以把在下留下,生死唯命。若是在下胜了呢?”
白髯老人道:“你想什么?”
楚玉祥道:“阁下交出归心散解药。”
“不成。”白髯老人摇头道:“老夫没有解药。”
楚玉样大笑道:“阁下此话有谁能信?”
白髯老人道:“老夫从不说谎。”
楚玉祥目光直注,冷然道,“那么解药在谁手里?”
白髯老人沉哼道:“老夫不妨告诉你,归心散并非毒药,没有解药?”
“好卑鄙的手段!”
楚玉祥目中星芒闪动,冷然道,“那我就劈了你。”
呛的一声击出松纹剑来。
白髯老人也被激怒了,沉哼道,“年轻人,老夫只是看你少年有为,不忍毁你的前途,”像你这般狂妄的口气,换了个人,老夫早就教你躺下了,你以为学了一手全真剑法,就天下无敌了。”
楚玉祥手中长剑,正是全真教之物,但听对方口气,似乎没把全真剑法放在眼里,不觉朗笑一声道:“那你就试试在下的全真剑法,你兵刃呢?”
白髯老人手中紫藤杖一举,说道:“老夫兵刃,就在这里,你有多少本领,只管使来。”
楚玉祥大笑一声道:“好,阁下看招。”
长剑一指、剑尖朝天,这一招使出来的正是全真剑法的起手式。他因白髯老人方才大有未把全真剑法放在眼里的口气,因此就立意要以全真剑法胜他。
白髯老人并不知道他的心思,看他使出来的果然是全真剑法,心中暗道:“师父曾经说过,武林中有两个最惹不得的人,一个就是全真教的祖半仙,她老人家还说:‘不过全真教门下,全是全真,从不在江湖行走,只要咱们不去惹他,绝不会碍咱们的事,’没想到自己来到江湖,第一个就碰上全真教门下!”
心念转动,口中呵呵一笑,左手紫藤杖一掂,举了起来,他没去接楚玉祥的剑招,只是身形一偏,杖势斜出,点向楚玉祥左腰。
楚玉祥心中也暗暗忖道:“此人左手使杖,右手必有杀着”,长剑一圈,倏地划出一剑。
两人都因不知对方深浅,没有使出全力,但饶是如此,楚玉祥这一剑依然剑风嘶然,十分凌厉。
白髯老人虽觉对方剑风凛烈,但也未见如何出奇,左手藤杖左右开阎,连发了两招。他杖势显然已比方才一杖,增加了两成力道,势劲力猛,顿现威力。
楚玉祥看得暗暗冷笑,右手展开剑法,立还颜色,也在剑上增加了两成力道,剑光同样立见大盛。
此刻两人在剑杖上,不过只用上了五成功力,如以江湖上一般普通高手来说,已是杖若雷奔,剑若雷驰,相当激烈了,但在楚玉祥和白髯老人来说,不过仅是随手挥洒而已!
白髯老人一连击出八杖,眼看对方依然从容发剑,气度悠闲,不觉又增加了两成力道,一支藤杖,刹那之间杖影漫空,不但速度增加,每一杖都隐挟风雷,大有风雷丕变之势。
楚玉祥早已展开全真剑法,遇强即强,有如水涨船高,剑势纵横,攻守兼顾,任你白髯老人一支藤杖上下左右挥舞如风,依然没有一杖攻得进去。
这回两人已经在剑杖之上,使出七成功力,双方还是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白髯老人双目之中,冷芒飞闪,大笑道:“年轻人,你一手全真剑法,果然不错。”
话声甫落,但听呛然剑呜,他右手已经多了一柄三尺青锋,寒光如电,急疾刺来,原来他紫藤杖中、还藏有长剑。
楚玉祥大笑道:“阁下既有长剑,早该使了,又何必浪费了许多时间?”
白髯第人道:“方才怎知你配不配老夫使剑?”
楚玉祥笑道:“现在在下大概配阁下使剑了?”
两人这几句话工夫,双方剑势已是骤然加紧,楚玉祥直到此时,才发现对方果非易与,白髯老人一身剑光镣绕,身形连转,一层层剑光,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楚玉祥使的还是一套全真剑法,此刻居然渐渐感到压力奇重,长剑几乎施展不开。
这还是楚玉祥出道江朔第一次遇上的劲敌。
以他所学,除了全真剑沫,还有绿袍师父的三刀,十三剑,但他因对方只知道自己是全真门下,不想使出绿袍师父的剑法来,甚至他连“太素阴功”和“纯阳玄功”都没有使到剑上去,主要就是为了不想使对方知道自己的实际武功。
但此时仅凭一套全真剑法,已经有难以应付之感,白髯老人使的不知是什么剑法,居然这般厉害。
这样又打了盏茶工夫,全真教的剑法,此刻攻敌已嫌不足,但保身却依然有余,白髯老人剑势像长江大河般攻来,还是无法攻得破楚玉祥的守势。
双方正在胶着之际,突然一支紫藤杖影一下伸入楚玉祥剑影之中,悄然朝他“期门穴”
点来。
楚玉祥有大半武功尚未使出,对他区区一支紫藤岂会放在眼里?不,这支藤杖能乘隙蹈暇,悄然穿过自己防守严密的剑影之中,也不觉使他为之一怔!
楚玉祥在青牛宫练剑之时,三十六式全真剑法在施展之际,左手原有忽指忽爪的手势为辅,一见紫藤悄然点来,左手五指一拢,便爪个正着,顺势往外一送,在他想来,这一下只是把对方藤杖夺下而已!
那知他一直没把真气注到剑上。乃是自己限制了自己,其实他长剑展开,真气自然而然已经流注全身,这一送,心里既无约束,真气就随手而发。
他练习全真剑法,使的自然不会是“太素阴功”,这一下“纯阳玄功”没有了约束,就随杖发出,威力何等强大。但听一一声惊啊,随着他左手一送之势,摇曳而去!
漫天剑影,和四周奇大的压力。霎时尽消,定睛看去,那里还有白髯老人的影子?楚玉祥不禁又是一怔。此人好快的身法,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应该把他拿下,不该让他逃走的,右手返剑入鞘,才想起自己要英无双在林中等候,她发现自己和白髯老人动手,不会不赶来的,经过这许多时间,依然没见她现身,莫非已随她师父回转裴家堡去了?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身形凌空扑起,越过左首厢房,飞出围墙,还是朝方才隐身的林前泻落。闪了进去,目光一注,英无双倚着一棵大树,还站在那里,看她模样,敢情没入和她说话,倚着树身在打盹!
楚玉祥看得微微一笑,这个没有半点心机的姑娘,这样也会睡熟的。他放轻脚步,走到她身边,轻道:“无双,我们可以回去了。”
英无双还是瞌着长长的睫毛,没有作声。
这下,楚玉祥感到不对了,英无双练的是“九阴神功”已有几分火候,纵然睡熟了。有人到了她身边,岂会毫无警觉?莫非她着了人家的道?一念及此,急忙叫道:“无双,你怎么?”
英无双还是不言不动。
敢情是那白髯老人先在这里制住丁英无双,才在屋上现身的,此人一身武功。果然极为了得!
楚玉祥心中想着,立即伸出手去。在她身上连拍了几处大穴,英无双还是一动不动,一时不禁大急,他自然知道武林各大门派,点穴手法虽然各有异同,也只是大同小异,所以解穴并不太难,但如果遇上特殊手法,那只有他们特殊的解穴手法才能解得开。
还有一些阴损的手法,你不解还好,若是解错了穴道,就会逆血攻心而死,有的虽不至死,也终生残废。
楚玉祥眼看自己连拍了她几处大穴,依然无法解开她受制穴道,心头这一急,登时给他想出一个计策来。
英无双练的是“九阴神功”和自己练的“太素阴功”,既然同属阴功,敢情她功力尚浅,自己无法冲开穴道,我何不以“太素阴功”助她运气行功,她自可把穴道冲开了。
心念一动,立即吸了口气,运起“太素阴功”,伸出右手缓缓按在她后心“灵台穴”
上,把一股真气从掌心度了过去。
试想“太素阴功”,乃是所有阴功之祖,练的是先天阴气英无双正苦干被人以特殊手法闭住了两处经穴,他练的。‘九阴神功”乃是后天阴气,功力尚浅,无法冲开穴道,此时经太素阴功先天阴气催动,先后天阻气乍然交融,宛如水到渠成在这刹那之间流注全身,两处经穴登时通畅无阻。
她口中樱咛一声,倏地睁开眼来,发觉有人用手抵在她“灵台穴”上,一股阴凉之气源源不断的输入自己体内,感到比自己运功,还要舒畅,一时还当是师父正在替自己解穴,急忙叫道:“师父,好啦,我受制的穴道已经解开啦!”
楚玉祥听她穴道已解,也就缓缓收回手去。
英无双道:“师父,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啊,楚大哥怎么还没回来?”
她随着咕咕格格快得像连珠般的话声,一下转过身来。眨眨眼睛,咦道:“是楚大哥,我还当师父来了呢!啊,楚大哥,你练的也是九阴神功,比我不知高明了多少,你输来的真气,阴凉无比,比我自己运功的时侯,还要感到舒畅,真是谢谢你了。”
楚玉祥看她一脸纯洁无暇的模样,不觉笑了笑道:“我练的不是九阴神功,但和九阴神功也差不多。”
英无双道:“那是什么神功呢,我想一定比九阴神功还要上乘的神功了,不然,我不会感到有这么舒畅的,啊,对了,楚大哥,你可曾看到了什么事吗?那制住我穴道的人,不知是谁,师父说过,我练成九阴神功,不怕人家点我穴道,这人怎么会把我制住的呢?”
在她心目中,楚大哥是个了了不起的人,应该什么都知道,所以一口气问出了几个问题。
楚玉祥心中有事,忙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英无双道:“楚大哥,你还没告诉我呢!”
楚玉祥道:“告诉你什么?”
英无双道:“你伏在屋上,看到了什么?”
楚玉祥心中暗暗付道:“不惧归心散的,只有自己和她两人,要救这些被归心丹迷失心神的人,只有她能作自己的助手,那么自该把事情都告诉她才行。”
英无双看他一直没有开口,催道:“楚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呢?”
楚玉祥道:“好,我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今晚我和你说的话,不能告诉任何人。”
英无双眨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望着楚玉祥。低低的问道:“连师父、师娘都不能告诉他们吗?”
楚玉祥道:“我告诉你的话,你要放在心里,只有你我两个人知道,自然也不能告诉你师父、师娘了。”
英无双晶莹如玉的脸上,忽然飞起两片红云,点点头,低着头,幽幽的道:“楚大哥,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说的话,我自然会……放在心里,不会告诉人家的……”
她说出口来,好像十分吃力,也不胜羞涩,一个人缓缓朝楚大哥的怀里偎来,一颗头低得再也不敢抬起来了。
楚玉祥听她口气,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一时俊脸也胀红了,她偎过来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只有任她偎依着,然后低低的叫道:“无双,我有话和你说。”
英无双把脸埋在他怀里,说道:“你说呢,我会听得到的。”她秀发上散发着一缕淡淡的幽香,钻进楚玉祥鼻孔,他一颗心起了剧烈的跳动,双手不自禁的抱住她娇躯。她身子发出一阵轻微的颤抖,只是像小鸟依人般伏着不动。
楚玉祥在山神庙里,梁慧君也曾投怀送抱,但在感觉上,今晚更使他心跳得厉害。那是因为英无双是纯洁无暇的少女,她偎在怀里发抖,他好似被她感染了,连心都抖了起来,双臂也抱得更紧。
两人都有快要窒息之感,但在快要窒息之中,却产生了一种梦幻似的美妙之境!
这样拥抱了一会,楚玉祥才缓缓松开了手,英无双一张美玉般娇面,红得像柿子一般,举手掠掠鬓发,羞涩的道:“楚大哥,你说有话要告诉我,怎么一直没有说呢?”
楚玉祥口中哦了一声,伸手拉起她软软的柔荑,说道:“来,我们坐下来,我再告诉你。”
英无双柔顺的任由他拉着手,两人并肩在一株大树根部坐下。
楚玉祥就把陆公车在前天中午的酒中,下了归心散,现在除了自己两人,所有的人,几乎全已中毒……英无双吃惊道:“楚大哥,归心散是什么?”
楚王祥道:“归心散顾名思义,大概服下去了,就会乖乘的听命于人。”
英无双偏着头道:“那么我们怎么会不中毒的呢?”
楚玉祥道:“你不是也中毒了么?头脑胀痛,幸亏你练的是九阴神功,一经运功,就把归心散之毒逼出体外了。”
“是啊!”英无双昂起娇脸,说道:“前天中午,我差不多运了半个时辰的功,才算没事。”
她忽然低啊一声。偏过头来,睁大双目望着楚玉祥又道:“楚大哥,师父、师娘他们都中了毒,那么怎么办呢?”
楚玉祥攒着眉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话声甫落,忽听耳边响起一个极细的声音说道:“傻小子,祖老道不是给你一瓶全真教无毒不解的辟毒丹么?”
这话声细如蚊子,但听得十分清楚!
楚玉祥一怔。急忙回头问道:“是什么人?”
英无双赶快缩回手去,一面回头听了一阵,说道:“没有人呀!”
楚玉祥听了一阵,确实连一丝风声都没听到,一面说道:“方才明明有人在我耳边说话。”
英无双道:“那会是什么人呢?他和你说了些什么呢?”
楚玉祥道:“他在我耳边说。我师父的辟毒丹,无毒不解。”英无双喜道:“楚大哥。
你有辟毒丹。那就好了。明天喂他们服上一颗,不就可以解毒了吗?”
楚玉祥道:“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效呢,我回去先试试。
再告诉你,不过这事十分机密。你不可告诉任何人。”
英无双郝然道:“我说过不会告诉人的。”
“那就好。”
楚玉祥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英无双跟着站起,问道,“明天,我们见了面。也不能说么?”
楚玉祥又拉起她的纤手,含笑问道:“你会不会‘传音入密’?”
英无双道:“还是这次到江南来的时候,师父才教我的,我还不大会,只能说很短的话,一句两句还可以,多了就不成。”
“有一句两句就够了。”
楚玉祥道:“我们走吧!”
两人手拉着手,一路施展轻功,不过盏茶工夫,已经回到裴家堡,就各自分手。
楚玉洋悄悄回转房中,掩上房门,只见阮传栋已经入睡。
而且睡得很熟,这就从怀中取出辟毒丹瓶,倾了一粒药丸,然后一指点了阮传栋的睡穴,一手捏开他牙关,把药丸纳入他口中,再取出一盅茶水,把药丸灌了下去,才替他闭上牙关。
自己就在他对面床铺上坐下,静静的等着。
他听师父(祖半仙)说过,这辟毒丹只要有一盏热茶的时间,药力就可以行开,他要等到过了一盏热茶的时间,再解开阮叔叔的穴道,看阮叔叔被归心散迷失的神志,是否清明?
真要有效的话,阮叔叔江湖经验比自己丰富得多,他可设法解救其他的人了。
忽然他想起方才在自己耳边说话的人,不知是谁?他可以确定是这人和自己说话,绝非“传音入密”,而是比“传音入密”更高深的功夫,这人可能在数十丈之外。
自己曾听绿袍师父说过,好像叫做“千里传音”,可以在数里之外说话,把声音传到你耳中。这人说的一定是。‘千里传音”了,但有这般高深武学的人,敢情是一位前辈高人无疑。
心中思忖之间,看看大概已有一盏茶的工夫了,这就走近过去,手掌在阮传栋身上轻轻一推,替他解开了穴道。
阮传栋究是功力不弱,倏地睁开眼来,口中轻咦了一声。
楚玉祥急忙低声间道:“阮叔叔,你感觉如何?”
阮传栋在黑暗的房中,自然看不到楚玉祥,但楚玉祥的声音总得出来,心头一怔,立即低声问道,“玉祥,有什么事吗?”
楚玉祥道:“阮叔叔仔细想想看,可有什么不对吗?”
阮传栋略为思索了下,说道:“不错,愚叔想起来了,这两天愚叔果然有些不对,心神模模糊糊的,方才好像随着大家去过一处小庙,参见一个自称令主的人、如今想来,如梦似幻,直到你刚才叫我,才完全清醒过来。”
楚玉祥听得一喜,这就证明师父给自己的辟毒丹对归心散果然有效,这就走到阮传栋床前,在床沿上坐下,压低声音说道:“阮叔叔果然恢复清明了,你是被归心散迷失了神志……”
阮传栋猛然一震,说道:“你说什么?”
楚玉祥就把前天中午的酒中,有人下了迷失心神的归心散,所幸自己练的是“太素阴功”不惧剧毒,遇上英无双,她练的“九阴神功”,也在无意之中把毒逼出体外,以及今晚自己追踪黑影,以及在小庙中所见所闻,和白髯老人动手等等,详细说了一遍。
这些话听得阮传栋大为凛骇,说道:“这么说,裴盟主等人全部中了对方迷药,唔,这事情果然十分严重,所幸你身边携有全真教的辟毒丹可解,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楚玉祥道,“阮叔叔,你着此事该……”
“慢点!”阮传栋沉吟道:“你让我仔细想想……目前,咱们应付之道,应该不动声色,将计就计……”
他不待楚玉祥开口,接着道:“不动声色,就是咱们不可露出半点动静,将计就计是咱们把解药让大家服下之后,依然装作神志被迷,才能得到更多消息,了解对方内幕,和对方究竟有什么阴谋,才能把贼党一网打尽。”
楚玉祥道:“小侄一切都听阮叔叔的,只是我们如何给他们服药呢?”
阮传栋笑道:“这个容易,明天一早,咱们先去看徐掌门人和全兄,你出手制住他们,我就给他们喂下解药,就可以了,至于高掌门人和卢寿同一问,较难下手,但卢寿同在令主面前一力承担,自然要赶去太湖,只有等他走后,再给高掌门人解药,至于裴盟主,今晚由你一个人去见他就好,还有东门、西门二位、英姑娘既没有迷失神志,事情就好办。”
楚玉祥道:“小侄未必制得住他们。”
阮传栋笑道:“你放心,只要如此如此,不就成了么?”
楚玉祥点头道:“阮叔叔这计策不错,只是大湖丁盛丁大哥,是绿袍师父的记名弟子,卢寿同赶去,小侄也得随后赶去,才能暗中行事。”
阮传栋笑道:“这倒不急,先让卢寿同把他迷失了,你再给他解药,才能和咱们一样,不动声色,将计就计,如果你去早了,卢寿同此行纵或失败;但那令主既然十分重视太湖那片基业,岂肯就此罢手,因此我倒觉得你是迟去几天的好。”
楚玉祥道:“阮叔叔运筹帷幄,小侄无比钦佩。”
阮传栋笑道:“你也给我戴起高帽子来了……哦?”
他突然哦了一声,神情凝重的道:“这江南武林盟主,既是他们弄出来的名堂,那白髯老人又自称令主,莫非就是江南分令?”
楚玉祥一怔,矍然动容,不觉剑眉轩劲,切齿道,“真要是他们,我非把这批人剑剑诛绝不可!”
“不然!”阮传栋摇头道:“江南分令,只是分令而已,你杀了他们令主,又会有第二个令主出来,你应该懂得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从分令着手,一步步的查出他们分令后面的总令来,好了,时间不早。咱们不妨休息,等天亮了,就依计行事。”
楚玉祥退回自己铺上,盘膝坐定,运起功来。
第二天早晨,阮传栋、楚玉祥盥洗完毕,跨出房门,就看到高连升站在走廓上,手抹栏杆,正在欣赏着栏外圃中盛开的秋菊,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朝两人含笑道:“阮老弟、楚老弟二位早啊!”
阮传栋和楚玉祥商量好了,本待到六合门掌门人徐子常的房中去的,但高连升招呼”,只得停下身,含笑道:“高掌问人不是更早吗?”
高连升笑了笑道:“老朽上了年纪的人,一清早就睡不熟了,所以每天都是天一亮就起来了。”
阮传栋趁机道:“卢前辈还没起来吗?”
高连升道:“卢老大早就走了,他要赶去太湖,这时候只怕早在数十里之外了呢!”
阮传栋听得正中下怀,赶紧走上一步,低声道:“在下正有一件事要跟高掌门人奉商。”
高连升口中啊一声,就抬手道:“阮老弟就请到老朽房里去。”
他让阮传栋走在前面,阮传栋不好和他客气,因为自己走在前面,他就跟在自己后面了,楚玉祥跟进来。忧在他后面,可以轻而易举的点他穴道。
高连升又朝楚玉祥道:“楚老弟请。”
楚玉祥连忙退后一步。拱拱手道:“高老不可客气。你请前吧。”
高连升不疑有他,楚玉祥既然后退了一步,不是走在前面,他就不再客气。举步走入。
楚玉祥跟入房中,就出手一指,点了他背后穴道,一面迅速从怀中取出辟毒丹药瓶,递给了阮传栋。
阮传栋接过药瓶,抬头道:“玉祥,你去隔壁房中,就说高掌门入请徐掌门过来一趟,有事相商。”
楚玉祥心中暗道:“阮叔叔果然机智,这样就不至浪费时间了。”
口中答应一声,立即转身走出,朝隔壁房中走去。
徐子常和董友纶刚刚盥洗完毕,看到楚玉祥走入,徐子常笑道:“楚老弟早,快请坐。”
楚玉祥朝两人抱抱拳,然后说道:“徐掌门人,高掌门人请你老过去一趟,有事奉商。”
徐子常哦了一声问道:“高掌门人在那里?”
楚玉祥道:“就在他房中。”
徐子常赶紧举步跨出,朝高连升房中走去,楚玉祥跟在他身后,很快就点了他穴道,然后扶着他坐到椅上。
阮传栋喂了高连升的解药,转身又捏开徐子常的牙关,把药丸纳入他口中,一边笑道:
“玉祥,咱们索性一次完工了,你去把董友纶和全遵义一起请来吧!”
楚玉祥点点头,又返身走出,来到隔壁房门口,叫道:“董前辈、徐掌门人请你和全前辈一起过去呢!”
董友纶当然不会起疑,口中答应一声,急步走出,一面朝他们隔壁房间的全遵义叫道:
“三师弟,掌门人叫你一起来。”
全遵义听到是二师兄的声音,连忙应了一声,走出房来。
楚玉祥等在走廓上,等二人走近,抬手道:“二位请进。”董友纶、全遵义一前一后,一个刚跨进房门,一个还未走入,楚玉祥业已双手齐发,点了两人穴道,然后把他们扶入房中,在对面卢寿同的铺上,并肩坐下。
阮传栋道,“好了,你快到外面站着,别让人撞见了。”
楚玉祥点点头,迅快退出,一手扶着栏杆,装作看花模样,替阮叔叔把风。
就在此时,只见人影一闪,但没看清是谁,已经有人娇声叫道:“楚大哥。”
像一阵风般飞了过来,那正是英无双,朝晴之中,她那张晶莹如玉的脸上,红馥馥,喜孜孜的,看到他还有点娇羞!
楚玉祥道:“你来得这么早?”
英无双浅笑道:“姐姐(裴碗兰)起来了。还要练习擒拿手法,我就到这里来了。”
说完,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问道,“事情怎么了?”楚玉祥低声道:“很顺利,现在他们都已服过药了,再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可以清醒过来。”
英无双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也手扶栏,低声道:“那么师父,师娘呢?”
楚玉祥低声道:“他们是我先制住了他们的穴道,由阮叔叔喂他们解药的,至于二位前辈,武功极高,我如何制得住他们穴道?所以要另想办法。”
英无双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问道:“想什么办法呢?楚大哥你想出来了没有?”
楚玉祥笑道,“不用你担心,办法早就有了,不过要等裴老叔先服了解药,才能行事。”
英无双道:“那你先告诉我咯!”
楚玉祥和她低低说了两句。
英无双唁的笑道:“楚大哥,你这办法真好。”
楚玉祥笑道:“这是阮叔叔想出来的。”
英无双问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楚玉祥低笑道:“我是给阮叔叔在把风,不过现在不要紧了,他们服下解药,已有一盏茶工夫了,大概都可以清醒过来了,阮叔叔可能在向他们述说经过。”
英无双道:“楚大哥,依阮叔叔的计划,我就没有什么可做了。”
楚玉祥笑道:“你自然也有事。”
英无双喜道:“真的,那我做什么呢?”
楚玉祥低笑道:“你就在这里陪我看花、谈心好了。”
英无双粉脸一红,说道:“人家和你说正经咯!”
楚玉祥道:“看花、谈心,难道不是正经事吗?如果有人闯进来,我们就得设法拦住他。”
英无双看他腰间佩着长剑,羡慕的道:“楚大哥,我看你们身边都佩着长剑,我不曾使剑,你几时教我好吗?”
楚玉祥道,“那你使什么兵刃?”
英无双道:“师父,师娘都不使兵刃,我自然也不会使兵刃了,但我很喜欢剑,你教我好不好嘛?”
楚玉祥点点头,说道:“你要学,我自可以教你,其实武功到了上乘境界,根本用不着使什么兵刃。”
话声东落,只见走廓门前,走进一个人来,那是裴允文。
英无双低声道:“楚大哥,要不要我去把大哥制住了!”
她认为有人进来,就要出手把他制住。
楚玉祥忙道:“无双,不可出手,我们只要设法和他多说几句话就好。”
两句话的工夫,裴允文已经走了进来,看到两人,含笑道:“楚兄早啊,无双妹子也在这里。”
楚玉祥忙道:“裴兄早。”
英无双脸上微微一红,叫了声:“大哥。”
裴允文道:“几位前辈不知起来了没有?”
楚玉祥道:“裴兄有事吗?”
裴允文道:“家父书房里恭候几位前辈一同去用早点,要兄弟前来相请。”
楚玉祥问道:“陆总管呢?”
裴允文道:“陆总管一早和卢伯父一起走了。”
楚玉祥心中暗道:“陆公车是上黄山去的了。”
只听高连升的声音笑道,“盟主要裴少侠兄来请,咱们走吧!”
接着由高连升为首、大家一起走了出来。
楚玉祥心中暗道:“看来阮叔叔已和他们说清楚了。”
裴允文慌忙走上前去。躬身道:“家父请诸位伯父同去书房用早点了。”
高连升笑道:“盟主要咱们多盘桓几天,从早到晚,大概就是忙着吃了。”
英无双道:“楚大哥。大哥,我走啦!”
楚玉祥道:“你不和我们一起到书房里去吗?”
英无双道:“我先要去看师父呢!”说完,急匆匆的走了。裴允文道:“二位前辈和无双妹子的早点,已经送到花园里去了。”
一行入来至书房,只见一张圆桌上已经摆满了点心,有春卷,蒸饺、小宠包、豆沙包等还有四式酱菜,和一锅白米粥。
裴二省看到众人。连忙站起身笑道:“‘诸位老哥快请坐下来,早点凉了,就不好吃了。”
大家也不客气,各自围着圆桌坐下,一名使女给大家装了稀饭送上。
徐子常笑道:“盟主何必这么费事?要厨下弄了这许多点心?”
裴三省笑道:“徐掌门人不知道,这是新来的一个厨司做的,他是敝堡一个老厨司的侄子,本来是在扬州绿杨村做的,这次贱辰,他叔叔特地把他叫来,专做点心,过几天就要回扬州去,所以兄弟特地交代他做几式拿手的,给大家尝尝。”
高连升笑道:“原来如此,哈哈,看来咱们口福不浅,这样吧,我看这位厨司几时走,咱们也几时走好了。”
大家听得不觉笑了起来。裴三省举起筷于,连声说:“请。”大家也就吃了起来,这厨司的手艺果然不错,每式点心,都做得十分可口。
用过早点,两名使女撤去盘碗,又给大家切上茗茶。
高连升目光一动,说道:“裴盟主,咱们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和老哥磋商,请裴世兄站到门外去,不论什么人都不得进来/裴三省看高连升说得如此郑重,就朝裴允文吩咐道:
“允文,你去门口站着,不论何人,都给为父挡驾就是了。”
裴允文答应一声,举步朝外走去。
裴三省道:“高掌门人有何见教,现在请说吧!”
高连升回头朝楚玉祥笑道:“楚老弟,还是你来吧!”
裴三省道:“老侄台有什么事吗?”
楚玉祥走上一步,拱拱手道:“裴老叔请恕小侄无礼了。”一指点了裴三省穴道。
高连升一手摸胡子笑道:“楚老弟这一手真是漂亮之至,就算你眼睁睁的看着,也没有人来得及躲闪。”
徐子常点头道:“这倒一点不错,咱们都是过来人,谁都没有躲闪得开。”
楚玉祥俊脸一红,说道:“二位前辈夸奖,在下只是出其不意了。”
董友纶笑道:“楚老弟这是自谦之同,练武的人,谁不讲求眼快子快,出其不意四个字,要使到练武人身上,又岂是容易之事?”
他们说话之时,阮传栋已把药丸纳入裴三省的口中,然后把药瓶交还给楚玉祥。
高连升道:“咱们拜楚老弟之赐,还没向老弟道谢的呢!”楚玉祥道:“这是师门所赐之药,原是济人之用,高掌门人道谢二字,在卞如何敢当?”
徐子常笑道:“楚老弟说得对,咱们都是自己人,如今等于是同舟共济,危难共扶,不谢就不谢了,大家请喝茶。”
一盏热茶工夫,迅快的过去。楚玉祥走近裴三省身边,轻轻推开了他受制的穴道。
裴三省双目乍睁,口中咦了一审道:“楚老侄,你刚才喂了老叔一颗什么药丸?”
楚玉祥道:“老叔是否觉得心头清明多了。”
裴三省点头道:“不错,心头是清明多了,这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阮传栋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裴三省听得惊然变色,说道:“如此说来,兄弟这个江南盟主,还是这批贼子暗中布置的,他们想利用兄弟,作他们的傀儡,这真是岂有此理!”
阮传栋笑道:“此事原是卢寿同和陆总管两人策动的,但这样也好,本来咱们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散处各地,有如一盘散沙,现在有裴老出头领导……”
“不,不!”裴三省摇手道:“兄弟这盟主岂能再当下去?”阮传栋道:“裴盟主这盟主非得当下去不可。”
裴三省道:“阮老弟此话怎说?”
阮传栋笑了笑道:“此一邪恶组织,既有一个令主,野心自然不小,只是目前企图不明,咱们有裴盟主领导,才能不落入他们之手,否则大江南北的各派,在防不胜防之下,岂不让他们逐个吃掉了?”
他口气微顿,接着道:“因此在下觉得咱们目前虽已服下解药,恢复清明;但应该继续装作神态被迷,依然听命于他……”
裴三省道:“这为什么?”
阮传栋道:“因为咱们除了看到过一个自称令主的白髯老人,对他来历和他这帮人的组织,都一无所知,所谓令主,不过是一个江南分令,既称分令,他后面一定还有总令,可见他们的组织一定十分庞大,他们既能令卢寿同、陆公车四下活动,推举出一位江南武林盟主,自然也可以命他们的爪门四出活动,推举出一位北五省的盟主来……”
裴三省罢然道:“老弟是说康子和也是他们的傀儡了?”
阮传栋道:“目前事无证据,还很难说,但贼党既有一个江南分令主,自然也可能有一个北方的分令主了。”
他口气略为一顿,又道:“在下这是说,对方虽在暗中活动,组织必然相当庞大,而且野心绝不会小,说不走会给整个武林带来一场大风暴。咱们所幸有楚玉祥发现,他身边又有全真教炼制的辟毒丹,幸而得解,但对方在目前来说,还只是初步发难,如果知道咱们归心丹业已解去,岂肯平白放过,那么只怕咱们连人家底细还没弄清楚,极可能一个个不明不白的遭到他们残杀了,咱们这点力量,就算集合起来,也可能是螳螂挡车,所以目前咱们必须忍耐……”
高连升道:“阮老弟分析得极是,咱们不怕事,但也不能作无谓牺牲,至少也要弄清楚这批贼人的阴谋何在?”
裴三省点头道:“阮老弟,你要咱们暂时忍耐,不知还有什么计较?”
阮传栋道:“方才在下和高掌门人、徐掌门人作了一个初步研讨,认为咱们在入手方面,除了咱们几个门派,还有东门、西门二位前辈。和楚玉祥,实力可说已十分坚强,目前第一步应该是不动声色,将计就计,才能得到对方更多消息,和他们总令在什么地方?主要份子是些什么人?有些什么阴谋,第二步,咱们这实力,当然不够,最好能探听北五省盟主,是否也是他们预先布置的傀儡?然后设法釜底抽薪,也让他们服下解药,能和咱们联成一气,当然更好。这样一来,他们想利用的实力,都没有了,剩下来的,只是他们原来的贼党的几个死党,就容易对付了。”
裴三省点着头,捋须笑道:“阮老弟不愧足智多谋,把敌我形势消长之道,说得极为精癖,好,大家既然都认为可行,咱们就这么做,不过,这计划是你老弟提出来的,你就得留在老夫身边,作个助手才行。”
高连升道:“裴老哥当了盟主,事务较繁华,那令主又要咱们全数听令于你,迷失心神的人,是没有什么主见的,咱们索性就全都留在盟主府,协助盟主不好么?”
裴三省笑道:“那自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道:“还有东门、西门二位,尚未解去归心散,那该怎么办呢?”
阮传栋笑道:“这个容易,盟主请允文老弟把他们二位请来就好。”
裴三省目注楚玉祥间道:“楚老侄有把握制得住他们吗?”阮传栋笑道:“不用制住他们,只须如此如此就好。”
裴三省呵呵一笑,点头道:“不错,这办法倒是可行。”一面抬头道:“允文。”
裴允文急忙走入,垂手道:“爹有什么吩咐?”
裴三省道:“你去一趟东园,请东门、西门二位前辈到书房里来。”
裴允文答应一声,转身往外行去。
楚玉祥从瓶中倾出二颗药丸,送到裴三省面前。
徐子常道:“楚老弟再赐我一粒,还有敝师妹尚未获解。”楚玉祥又倒了一颗,交给徐子常。
没过多久,东门奇、西门大娘和英无双一起走了进来。
裴三省朝儿子使了一个眼色,裴允文依然退了出去,这回连楚玉祥也跟着退出。
东门奇拱拱手道:“诸位老哥都在这里了。”
西门大娘道:“盟主召见,自然是有什么事和大家商量。”裴三省拱手道:“二位请坐。”
东门奇和西门大娘落坐之后,使女就送上两盏香茗,退了下去。
裴三省从袖中取出两颗药丸,双手送给两人,神色郑重的道:“这是归心散的解药,令主因二位乃是望重武林的前辈,用不着以归心散羁縻,应该由总令敦聘才对,所以今日一早就着人送来解药,请二位服用。”
东门奇接过药九,说道:“这话没错,咱们在江湖上,少说也混了五六十年啦,由总令敦聘,也是应该的了。”
话声一落,果然把药丸一口吞了下去。
西门大娘因是令主领发的,也毫不动疑,接过药丸,就吞了下去,口中呷呷笑道:“老不死,你老是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这是令主瞧得起咱们,可不是咱们有什么惊人之艺,幸亏亲家和这几位老哥都不是外人,否则不把人家大牙都笑掉了?”
裴三省眼看两人果然毫不犹豫把药丸吞了下去,才算放心,一面也暗暗惊凛,以厉山双凶平日那样梁鳌成性的人,服了归心散,对令主就如此服从,这归心散真可怕得很,一面连忙抬手道,“二位请用茶,”
一盏茶的工夫,自然很快过去,东门奇突然双目一睁,射出两道逼人金芒,虎的站起,双手提胸,五指勾曲,目注裴三省喝道:“裴三省,你在老夫两人身上下了什么手脚?”
裴三省含笑道:“东门老哥总算恢复清明了,方才是兄弟给二位解药的,如果是兄弟在二位身上下了手脚,又何用给二位解药,老哥不可误会了。”
东门奇道:“那是什么人在咱们身上做的手脚?”
裴三省道:“兄弟和在座这几位老哥,也是刚才服了解药才清醒过来,东门老哥先请坐下。听兄弟奉告。”
西门大娘道:“老不死,亲家说得不错,如果是他做的手脚,还会给咱们解药?你还不坐下来,听亲家说呢!”
东门奇听了老伴的话,才回身坐下。
裴三省就把卢寿同和陆公车勾结,此次推选盟主,也出之于令主授意,陆公车在三天前如何在酒中暗下归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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