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是学校自然学会的一项基础理论课题,探讨如何将物体从一个地方传送到另外一个地方,或者称之为“远距传送”。

我上一次活动没来,因此对于“博士”本期讲述中的有些地方还是第一次听说。虽然我身处在外行看来半属人文科学的心理系,但由于自幼就对数理领域热爱有加,所以也赖赖地挤进了这一组织,并勉强坚持了下来。与我同期而来的文科学生基本上都已纷纷退会,他们受不了每次活动中大篇幅的微分方程。其实我感觉有些组员是故意这样做的,按理说辅导老师对社科类专业的学生十分欢迎,但是那些科班出身的家伙总是自以为高人一等。我之所以说他们有可能是故意的,就是因为等到他们发现我的地位已经巩固之后,也就很少搬弄那些他们还未必有我懂的数学语言了——理工科学生中厌烦数学者大有人在。

有一点必须声明,我们的研究与所谓的“超能力”无关,我们都是以一种十分认真的态度来对待自然科学的。

一般来说,我们的讨论总是紧跟《自然》杂志的:那上面一披露有关时间旅行从理论上有可能实现的论文,哲学系的人就开始考虑因果律是否可以违反;那上面一介绍生物数学对神经网络研究的影响,我们心理系的人就开始讨论有关感知觉的诸多问题。现在上面又登载了远距离空间传送的可能性,我们也就大张旗鼓地开始上马“远距传送”的课题。虽然我们的方法与《自然》上面的原理相距甚远,那位学者的设想是:击发物质使其发生β衰变,并利用“粒子控制理论”使之全部转化为静止质量为零的中微子,则得到的粒子流便能在不过分违反相对论的情况下超光速运行;而我们,则利用了爱因斯坦关于运动与空间本身必然相联系的见解。前不久在所谓克隆问题上生物学会已经得意过一回了,这回我们说什么也不能落在后面。

凭心而论,“博士”讲得很有道理。

假如我想把一块石头从教学楼移到宿舍,又不经过具体的实际搬运,那么就只能通过被用滥了的四维空间。但是上面说了,当这块石头占据着这块三维空间时,你就没法把它与这块空间割裂开来,只能带着这块空间一起进入高维;那么当它想要落下的时候,就必须把落点的那块空间先挖起来,腾出地方来才好降落,并把挖出来的那块补到原先的出发点去。

听起来很合逻辑,但具体实施起来就有些困难了。

据“博士”介绍,要想使被搬运物体及其所占空间一同升入四维,需要很大的能量。而且这种能量又必须是“无线”传递的,因为你总不能让被搬运物体在进入四维时还连接着什么导线。

那么可资利用的能量只有一种:电磁波——或者说是可见光与不可见光。

我没想到他们还真在进行实质性的研究。而且理科系的学生们就是不同凡响,实干精神十足。化学系的学生提供了原子受激辐射的理论基础,数学系的学生给出了能量分段使用的数学模型,物理系的学生更是大干快上,马不停蹄地探讨集光装置的可能甚至开始动手研制。这时候我一个心理系的学生就只能甘心听从安排,撰写实验成功后可能会引起的社会动荡与人们的心理能否承受这类问题了。没办法,其他社科系的学生都撤了,这活只能由我来干。结果我就像一个研究机构的随行记者,只能随时了解一些皮毛。

在大干快上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终于研究出了集光装置。

我亲眼目睹了这场表演。

首先将集光装置固定在实验用的正立方体上,为了使“挖掘”的空间容易设定,集光装置也被制作成一个严格的长方体形状。固定之后,深棕色的集光装置与白色的实验用立方体接合得天衣无缝,仿佛是很小时候吃过的双色雪糕。

利用无线电遥控器启动,没有任何多余的烟火或声音,“雪糕”在一瞬间倏然消失。与此同时,在另外一张桌子的玻璃罩下赫然出现了。

每个人都看到了这一点:集光装置与被传送的物质是一同旅行的。

令人叹为观止,目瞪口呆。

实验者欢呼雀跃,发誓再立新功。

然而,实验马上被学校勒令停止了。据说理由之一是,学会中已经有人提出了“搬运活人”的实验。

这项课题开始面临与克隆人十分相似的问题了。对此我自然感到十分可笑。

可接着又有消息说,军方接手了后面的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