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涯孤子万里行
薛镇山虽然身受重伤,但神志并未昏迷,章台凤的话使他心头震颤,但此时此地,他却无暇去体会这句话的深意。
那两滴由章台凤双目中滚到他面颊上的泪珠是冰冷的,但那两滴冰冷的泪珠却使他心田感到了一阵暖意。
他把目光移注到章台凤脸上,微带迷惑的望着她,一言不发。
章台凤被他看得双颊绯红,转开头去,揩揩泪渍道:“薛相公,你的伤势……到底怎样?”
薛镇山微弱的应道:“不……轻……”
章台凤眉宇深蹙,又把目光关切的凝注在他的脸上,道:“试试看,能不能运功自疗?”
薛镇山颓然叹口气道:“只怕……不行了!”
他不用去试,已可感觉得到,神风门主薛搏九那两掌不但把他震得五腑离位,气血淤滞,而且将丹田震得似乎已经完全破碎,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来,如果不是他幸运的吃过那颗万年仙桃,只怕早已气绝多时了。
章台凤暗暗的吁了一口长气,道:“如果我以内力助你呢?”
薛镇山感激的瞥了她一眼道:“没……有用,我的伤……大约不会好了!”
章台凤露出一丝长笑道:“别说丧气话,伤重,大不了多养几天……”
一语未完,忽听一阵急遽的脚步声经过石室,向另一重院落跑去。
自从入石室之后,已与外面的环境隔绝,不知混战的情形有了怎样的结局,以致那奔驰而过的脚步声,也不知是神风门还是飘香山庄之人。
但可以想见的是,最后的优势仍属于神风门,飘香山庄已注定了覆灭的厄运,毁于一夕之间。
薛镇山挣动了一下,道:“姑娘……不要管我,你……快些走吧!”
章台凤鼻头一酸道:“你叫我撇了你独自逃走?”
薛镇山费力的道:“我已伤重垂死,你又何必陪我同归于尽……”
喘吁了一阵,接下去道:“我不过孑然一身……,但你……却有高堂父母……”
章台凤忽然激动的抓住他的双手,叫道:“不要说下去了,我不能撇下你不管,若非为了我,你绝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要死……我也该和你死到一处!”
薛镇山焦急的叹道:“姑娘是条理分明、聪明绝世之人,奈何却如此矫情?”
章台凤含泪一笑道:“这不是矫情,这是我应该尽的道义上的责任,何况,我并不是要和你同死,而是要设法救你……”
薛镇山露出一丝苦笑,道:“在这种情形之下,怕是……没有可能了!”
章台凤露出一丝傲意道:“这倒也不见得,我早已安排好了一条退路……”
眸光幽幽的凝注在薛镇山脸上,接下去道:“这石室十分坚固,纵然神风门发觉你我在于此处,一时也难以攻打得开,而且,不等他们攻开此室,你我早离开飘香山庄了!”
忽然——
又是一阵急遽的脚步声奔驰而过,同时,隐隐约约传过来一片呼喝喊叫之声,但声音瞬息即止,显然搏斗已近尾声。
章台凤倾耳凝神,静静谛听了一会,叹口气道:“可怜我爹爹辛辛苦苦,毕生经营的一片基业,就这样毁于一夕之间了……不过……”
格格大笑了一阵,又道:“能够将武林四圣之一的薛搏九弄得昏了过去,使来犯的神风门精锐之众损折十之六七,那也就很值得了!”
薛镇山忽觉肺腑如裂,“哇”的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一时面色苍白,喘吁不止。
章台凤急忙双手把他扶住,叫道:“薛相公……”
薛镇山强睁双目,有气无力的道:“姑娘……快……走……不用……管……”
一阵喘吁,再也接不上去,显然伤劳已沉重到了无法支持的境地。
章台凤银牙紧咬,忽的拂指连点,将薛镇山闭了五处大穴。
于是,薛镇山知觉全失,晕迷过去。
章台凤叹出一口长气,用手理弄了一下散乱的鬓发,喃喃自语道:“薛相公……从现在起,你我将是生死同命的人了……”
忽然,一旁石壁响起了一阵急遽的剥啄之声。
章台凤飘然而起,在壁间一按,一阵轻微的轧轧声过后,一道三尺见方的暗门打了开来。
暗门开处,只见两名劲装侍婢一闪而入。
章台凤神色驰了一下,道:“你们来了么?”
两名侍婢同时俯身一礼,道:“婢子金燕、银燕参见小姐!”
章台凤轻声一叹道:“我已下令本庄残余人众紧急撤退,各自逃生,你们见到过他们么?”
两名侍婢同声道:“回禀小姐,已经见到了!”
章台凤黯然道:“大约还有多少人众?”
二婢同声应道:“尚有四十余人。”
章台凤长叹道:“那是约有七成之人死伤了……”
咬牙一顿,又恨恨的接下去道:“薛搏九,迟早有一天,我要你替这些人偿命!”
二婢之一忽然催促道:“小姐,庄中已起大火,此地不可久留,小姐……”
章台凤拦住她的话锋道:“且慢……那些残余的人众是否都已各自散去了?”
“没有……”
那侍婢激昂的答道:“他们感念庄主与小姐平日的恩德,谁也不肯离去!”
章台凤凄然一叹,叫道:“银燕!”
二婢之一忙躬身应道:“婢子在!”
章台凤吩咐道:“快些传我的话,就说飘香山庄从此瓦解,要他们各自逃生,另谋出路,我也无暇顾到他们了!”
银燕双目泪珠晶莹,凄然禀道:“婢子早就按照小姐预先吩咐之言向他们说过了,但他们仍然没有一个肯于离去……”
眸光幽幽的一转,接道:“他们说要为庄主与小姐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章台凤又黯然一叹道:“这倒难得他们如此忠义……”
略一忖思,沉声道:“快些再传我的话,就说神风门乘战胜余威,必会继续搜巢本庄残余人众,无谓牺牲,实在划算不来,如果他们确有忠义之心,就要他们匿身江湖之中,待我‘青凤令’传出之时,再行复聚!”
银燕朗应一声,娇躯疾转,又向暗门中走去。
章台凤略一逡巡,又叫道:“金燕!”
留在室中的另一侍婢忙道:“婢子在!”
章台凤指指躺在地上的薛镇山道:“辛苦你把他抱出去吧!”
金燕双眉微锁,道:“小姐,这怪人……是谁呀?”
原来那两名侍婢是章台凤预先埋伏在庄外之人,根本不曾见过化装成鬼仙杜灵的薛镇山之面。
章台凤面色一沉,道:“不用问他是谁,快些走吧!”
金燕不敢再说什么,俯身抱起薛镇山,就要向那暗门中走去。
章台凤双眉微锁,忽然叫道:“慢些!”
金燕脚步一收,忙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章台凤道:“他已伤重垂死,你应该小心一些,不能再将他碰伤丝毫!”
金燕怔了一怔,呐呐的道:“这人……很重要么?”
章台凤嗯了一声道:“重要无比!”
金燕轻轻应道:“是。”果真轻手轻脚,抱着薛镇山向暗道中走了进去,章台凤沉吁一声,也相继走入了暗道之中。
暗道中是一条漆黑的地道,一经走了进去,石门轧轧复合。
那地道修建得宽阔平整,而且曲折逶迤,有如一座迷阵一般。想见得到当年修建这条地道时定然动用过不少人工,耗费上不少时日方能修建完成。
大约费了半个时辰,方才到达出口。
出口处原来是在一片丛林之内,那丛林依山面水,似是一片从无人至的处女地带,出口为荒草乱石所掩,纵使走入林中,如不留心查看,也是难以查觉。
在地道出口迎接的是侍婢银燕,章台凤匆匆问道:“他们都走了么?”
银燕凄然应道:“婢子传了小姐的话后,他们都流泪而去……他们还说……”
章台凤叹吁一声道:“他们还说什么?”
银燕哽咽着道:“他们还说都要在江湖中静待消息,盼望小姐早日传出‘青凤令’,他们立刻就赶来效命!”
章台凤苦笑一声道:“车马备好了么?”
银燕连忙应道:“已经备好了,车上有足够的水草,干粮……”
伸手遥遥一指道:“就在丛林那边。”
章台凤由金燕怀中接过昏迷不醒的薛镇山,道:“你们……也走吧!”
金银二燕大惊道:“什么,小姐要赶我们走?”
章台凤叹道:“形势所迫,我们不能不分手了!”
金燕声泪俱下的道:“不!说什么婢子也不能离开小姐!”
银燕也哭道:“如是小姐定要赶我们,婢子就一头撞死在小姐面前!”
章台凤也含泪道:“难得你们俱有如此忠义之心,但神风门定然广遣门人,搜捕我等下落,相聚而行,实在危险太大,就说你们两人,也应分开而行……”
话声微微一顿,又接下去道:“你们两人也不必伤心,须知世无不散之筵席,该聚的时候聚,该散的时候散,一切都勉强不来的!”
金燕幽幽的道:“那么小姐要去哪里呢?”
银燕接口道:“小姐给我们留下个地址,我们分别由别路去投奔小姐,只要离开了神风门的地盘,就不怕它什么了!”
章台凤摇头苦笑道:“眼下连我都难以决定要去哪里,又如何给你们留下地址,不过,你们也可以易服改装,在江湖中慢慢打探消息。”
金燕皱眉道:“难道小姐不去白骨门么?”
章台凤摇摇头道:“白骨门主薛公凌虽然忠厚正直,但他优柔寡断,心性多疑,常易受他亲近的属下所左右,而且……”
眸光扫了薛镇山一眼,又道:“至少,在短时期,我不会去白骨门!”
金燕依恋不舍的道:“那么,小姐何时才能传出‘青凤令’呢?”
章台凤怔了一怔,道:“这倒难说了……”
悠悠的叹吁一声道:“也许一月两月,也许一年两年,也许十年八年甚至永远不会传出,那就要看以后的命运如何而定了!”
金银双燕凄然含泪,同声道:“那么,小姐保重,婢子……”
哽哽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章台凤也含泪掩面,黯然道:“你们与我名虽主仆,实则情同姊妹,如非万不得已,我也断然不会舍弃你们……你们也多珍重吧……”
不待话落,抱起薛镇山,向前走去!
金银二燕哽咽着嘶声喊道:“小……姐……”
但章台凤头也不回,反而加速脚步,疾疾的向前奔去。
在丛林边沿,果有一乘带蓬马车,四匹健马看见章台凤走来,立刻振蹄昂首,发出一片希聿聿的叫声。
那马车之后存有饲马用的草料,车内则有食水干粮,以及厚厚的垫褥,密闭的车帘。
章台凤把薛镇山放入车厢,使他舒服的躺好,而后由怀中掏出一个细瓷小瓶,倒出一颗红色丹丸,撬开薛镇山的牙关,给他服了下去。
薛镇山虽在昏迷之中,但面色如常,气息均匀,伤势虽重,但在短时间内,倒不会有什么重大的变化。
章台凤心神略定,反身踏出车外,将四匹马的马缰系在架车的座位之上,轻轻抽了一鞭,四匹健马立刻长嘶一声,自动的向丛林不远的大路上驰去。
那四匹马儿似是受过训练,虽然无人操缰,但却毫厘不差的顺着大路一直向前疾驰。
章台凤盘膝跌坐,瞑目养神。
经过一夜的劳累,她早已倦怠欲死,在车行颠簸中,不觉沉沉欲睡,不大功夫,就已入于忘我的境界之中。
忽然——
正当她迷迷糊糊之中,只听四匹健马希聿聿一串急叫,马车发出一片克嚓之声,登时停了下来。
立即一个沉雷般的声音大喝道:“车上有人么,还不出来受检!”
章台凤愕然一惊,一时睡意尽消,悄悄由车帘中向外看去,只见三四十名神风门人已拦在马车之前,为首两人一个是外五堂中的突击堂主吕强,一个则是内三堂中的总巡堂堂主徐远。
章台凤不由自心底冒出一丝凉气。
但她并没迟疑多久,眉头一皱,突然暗暗咬牙,扬手一掌,向自己鼻头之上掴去,但见两缕鲜血立刻溅得满身。
她故意把流出的鼻血东抹西抹,抹得像个血人一般,而后掀开车帘,摇晃不支的向外爬去。
站在车前的徐远、吕强,两人立时啊了一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弄得这般模样?”
章台凤冷声格格一笑道:“你们真不认得我么?”
徐远投注了吕强一眼,哼道:“虽然认不出来,但也能猜到几分,不过,还是你自己说出来好些!”
“那么,你们要查的是什么人?”
徐远接口道:“飘香山庄的章台凤,大概你……”
章台凤格格狂笑道:“一点不错,就是我!”
徐远回顾了吕强一眼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活该这丫头要落在咱们手中……”
接着又向章台凤喝道:“车中还有别人没有?”
章台凤毫不隐讳的道:“还有你们神风门的总护法鬼仙杜灵?”
“啊!”
徐远、吕强同时啊了一声,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叫道:“他……为什么不出来?”
章台凤仍然狂笑道:“你们难道还没听说么,他在飘香山庄中被你们门主击中两掌,伤势重得昏迷不醒,已经快要死了!”
徐远纵声大笑道:“这是他自作孽,不可活,报应,报应……”
声调一沉喝道:“丫头,大约你总该知道你的罪状吧,还不下车受缚,等待什么?”
章台凤笑声一收,道:“有这般容易么?”
眸光一转,又道:“以你们门主与阖门精锐之众,尚且被我杀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凭你们两个小小堂主,又能奈何得了我……”
外五堂的突击堂主吕强忙道:“这丫头诡计多端,徐堂主还是戒备着一些的好!”
说话之间,锵的一声,自己首先撤出了腰中的七宝刀!
徐远闻言一惊,情不自禁的又退了一步,也探手掣出腰中佩剑,阴沉沉的放声喝道:“丫头,看来你是还要一战了!”
章台凤张口欲言,但话未出口,却哇的一声喷出一股血箭,人也随之歪歪斜斜的倒于车辕之上,挣扎了一下却没爬得起来。
徐远、吕强见状同声大笑道:“丫头,你已死到临头,还张狂什么……”
沉声大喝道:“左右,还不快些把她拿下!”
三十余名神风门人登时一声暴喏,挥刀齐上。
章台凤终于又挣扎了起来。
柳眉森竖,厉叱道:“慢着!”
三十余名神风门人被她的威势所慑,齐齐却步一怔,迟疑不前。
徐远长剑一挥,喝道:“丫头,如有余勇,不妨下车一战,否则,你还是束手待缚的好!”
章台凤疲弱的靠在车辕之上,摇头一叹道:“不错,我也知道今天难逃你们的毒手,不过,被擒或是被杀之前,我想先弄明白一件事!”
徐远怔怔的一笑道:“不论什么事,随你问吧!”
章台凤慢悠悠的道:“我和鬼仙杜灵,都是神风门必欲得之而甘心的强仇大敌,不知你们门主可曾悬出赏格?”
徐远呵呵大笑道:“丫头,倒真亏你有这份闲情打听这些,不瞒你说,有能将你们两人生擒其一者,立赏千金,两人同擒者,赏两千金,位升三级!此外……”
呵呵一笑,住口不语。
章台凤紧盯着道:“此外还有什么?”
徐远转头投注了吕强一眼,道:“此外,门主还曾特别提出,谁能将你捕获,门主并不要你的性命,只要废去你的武功,重重责打一顿,就把你赏与捕获之人做为侍妾!”
章台凤咬牙道:“这赏赐倒是不算小了……”
微微一顿,又道:“尊驾已是堂主之尊,位升三级,不知要当什么差使?”
徐远得意的笑道:“那自然非总护法莫属了……”
目色迷迷的盯在章台凤身上又道:“居高位,获千金,更美的是能得你这么千娇百媚的人儿做为侍妾,那真是享尽人间的荣华富贵了!”
章台凤冷冷一笑,伸手一指吕强道:“但你们两位是堂主,又是同时擒住我的,倒使你们门主不容易分配这份赏格呢!”
徐远怔了一怔,面色顿时微变道:“这……这……”
但他这了半天,却没这出个所以然来,目光森冷的迫视着突击堂主吕强,面孔上掠过一抹古怪的表情。
吕强微微一惊,忙道:“这丫头阴险狡诈,徐堂主不要上了她的大当,不论赏格如何分配,还是先把她和鬼仙杜灵擒下再说!”
手中长剑一摇,就要抢上车去。
但总巡堂堂主立却长剑一横,拦住了他的去路。
吕强收刀却步,大叫道:“徐堂主这是何意?”
徐远冷笑道:“是这丫头提醒了我,你我同时擒下他们两人,在门主面前,这赏格应该如何分配?……”
吕强浓眉深锁道:“这些都好商量,重要的还是先把他们擒下!须知这丫头非同常人可比,休要上了她的大当!”
章台凤在车辕上冷笑道:“真使我觉得骄傲,我已经伤重得这般模样,你们还是这样怕我……”
喘吁了一阵又道:“只怕吕堂主不是这番心意吧?”
突击堂主吕强怒喝道:“贱婢,你胡说什么?”
章台凤慢悠悠的道:“吕堂主只是要在薛搏九面前争献头功,才这样迫不及待的先行出手,其实,在此时此地的情形之下,我还能逃得了么?”
原来她满身血渍,狼狈不堪的斜依在车辕之上,而三十多名神风门人早已各拿刀剑,团团围在马车四周,看来章台凤已是插翅难逃。
吕强怒得咬牙切齿的道:“丫头,本座对天发誓,如果你落在本座手中,本座有一个最好的折磨你的方法……”
徐远不以为然的接道:“这丫头是远近出名的美人儿,活活折磨死她岂不可惜,不知吕堂主打算怎样折磨她?”
吕强投注了章台凤一眼,也色迷迷的一笑道:“让她穿最少的衣服,每天捆在卧房门前,入夜时抽她一百皮鞭,揍得她遍体青肿,再令她香汤沐浴,侍宴陪寝!”
徐迟哼了一声道:“这是辣手摧花了!”
吕强嘻嘻笑道:“对付貌美如花的女人,这样才有意思!”
徐迟面色一沉道:“你计划得虽好,可惜却无法达到目的!”
吕强面色一连数变,道:“眼下我们不必为此事争论,还是任由门主分配的好!”
徐迟面色阴沉的道:“不然,门主已然定下赏格,既是你我同时擒获他们两人,这赏格似乎应该由你我两人协议分配!”
吕强脸色一沉笑道:“那么徐堂主希望获得什么?”
徐远嘻嘻笑道:“总护法之位,以及这丫头的所有权归于兄弟,那两千黄金的赏赐,就请吕堂主独享吧!”
吕强面色微变,冷冷一笑道:“徐堂主分配得极是公允,不过……”
目光阴阴的一转,道:“兄弟对黄金素无兴趣,还是由兄弟获得总护法之位,黄金美人,统归徐堂主享用如何?”
徐远重重哼了一声道:“这样说来,你是对本座的分配不满了!”
吕强冷笑道:“认真说来,确是如此!”
一旁袖手旁观的章台凤忽然开口接道:“徐堂主位居内三堂,依理说应该占点便宜,吕堂主也应该礼让一些,这条件算是不错了!”
吕强厉叱道:“丫头,你已是笼中之鸟,待决之囚,哪有你插口的份儿!”
徐远冷冷一笑道:“这丫头的话不无道理,就算在门主的面前争执起来,只怕你阁下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吕强变颜变色的道:“地位虽有差别,功劳却是一样,徐堂主不要欺人过甚!”
徐远勃然变色,长剑一振道:“既是吕堂主不同意这办法,本座也还有另外的主张。”
吕强冷笑道:“徐堂主请明言。”
徐远怒叫道:“干脆赏赐统归一人,免得争持不决!”
吕强皱眉道:“徐堂主可是要与我挑战么?”
徐远长剑挑起三朵剑花,冷笑道:“只有这办法干脆了当。”
吕强摇头一叹道:“那丫头的目的就是如此,她要我们互相残杀,以便藉机逃走,徐堂主如以大局为重,还是……”
不待他说完,徐远哈哈大笑道:“这是吕堂主多虑了,不要说她已重伤欲死,就算她安然无恙,大约也不致放在你我任何人的眼中吧!”
身形前欺,又复挑起三朵剑花,傲意凌人。
吕强忍无可忍,大喝道:“看来徐堂主是定要出手一搏了?”
徐远阴沉的笑道:“除非你甘愿放弃一切赏格。”
吕强冷笑道:“徐堂主不要欺人过甚,须知吕某也不是易受人欺之辈。”
徐远狂笑道:“那好极了,吕堂主,动手呀……”
说话之间,一招“游鱼出水”,长剑寒光暴闪,——向吕强前胸刺去。
吕强也自不敢怠慢,七宝刀环声叮当,横扫而出,向徐远递到的长剑之上狠狠格去。
但听锵然一声,两柄兵刃交击,火星四射,两人已硬拼一招。
这一招并无显著优势,双方俱皆微微退了一步。
吕强双目圆睁,大叫道:“徐堂主还应三思而行,倘若被门主知道,只怕你我两人均免不了要受到严厉责罚!”
徐远呵呵大笑道:“姓吕的,恐怕门主永远不会知道了!”
吕强大惊道:“那么,你……”
徐远哼道:“你我两人必须有一个死在此处!”
吕强气怒交并,大喝道:“如此休怪本座心狠手辣!”
刀背上的三枚钢环急响,一连六七招攻了过来。
徐远大叫道:“来得好!”
长剑一顺,疾迎而上。
一时但听兵刃交击,铿锵有声,两人一招紧似一招,但见刀剑寒光如电,着着凌厉,招招狠毒。
眨眼之间,已互换了一百余招。
章台凤冷眼旁观,已可看得清楚,徐远毕竟技高一筹,已经迫得吕强后退不迭,险象环出。
她不由绽开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果然——
就在第一百五十余招之时,只听一声惨呼,吕强七宝刀出手,鲜血四溅,一条右臂已被连肩劈了下来。
徐远长剑一收,大笑道:“姓吕的,现在还敢与本座争夺么?”
吕强一面运功止血,一面叫道:“在下愿意认输,一切赏格都让与你了!”
徐远大笑道:“既然如此,本座可以饶你一条性命!”
旋身一转,向马车走来。
章台凤挣扎着扫了他一眼,忽然冷笑不绝。
徐远怔了一怔,喝道:“丫头,你狂笑什么?”
章台凤仍然笑道:“我笑你有勇无智,终无大用……”
徐远变色道:“本座是怎样的有勇无智,只要你说出一个理由来,本座就服了你!要不然,不管你伤重与否,也要先抽你一顿鞭子。”
章台凤笑声一收道:“赌约比斗,你胜了他,那自然赏格归你,不过,你却砍掉了他一条手臂!”
徐远朗笑道:“那更教他心服口服!”
章台凤冷笑道:“但是这事却有了两点不幸的恶果……”
眸光一转,接下去道:“第一、回到神风门后,你将怎样向薛搏九交代?”
徐远两眼一睁道:“一言不合,动手决斗,在神风门中也是常有的事,门主也不能怪罪本座什么。”
章台凤笑道:“但是你没有想到他却是一位外五堂的堂主,神风门主在飘香山庄大受创伤之后,你们竟然自相残杀,将他手下的一名堂主砍去右臂,只怕你们门主不会怎样高兴吧!”
吕强在一旁喘吁着叫道:“这都是那贱婢的诡计,徐堂主不要再听她的挑拨之言,在下宁愿让出一切赏格,断臂之事,另外编个原因,不……”
徐远双目眨动,喋喋叫道:“这丫头的话不无道理……”
声调一沉,喝问道:“还有第二呢?”
章台凤不慌不忙的道:“第二更是简单不过,你自己不妨想想看,设若断臂的是你,你会怎样,大约时时刻刻,你都会有复仇之念吧!……”
眸光一转,又道:“今天之事,已注定了你与他无法并立,否则……就是种下的一条祸根了!”
徐远恍然如梦醒的道:“不错,不论你是否是挑拨之言,这话确然有理……”
转向吕强喝道:“你应该想得到你自己的结局了,怎么样,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要本座再赏你一剑?”
吕强自知不免,恨声大喝道:“老匹夫,早晚你有自食恶果的一天……”
微微一顿,又道:“这丫头心思缜密,毒如蛇蝎,虽然她身受重伤,但她的诡谋狡计却是一柄看不见的利刃,随时随地会把你碎尸刮骨!”
徐远仗剑厉喝道:“兔崽子,要死就死吧,还嘴强什么!”
吕强仰天长叹道:“也好,老匹夫,本座在阴司之中等你去了!”
独臂反手一拍,便听卜的一声,立刻脑花四溅,死于非命。
徐远傲然一笑,收剑入鞘,向三十余名神风门人大喝道:“孩子们!准备护车启行,回返潇湘馆!……”
说话之间,飘然纵上车辕,挑起车帘向车内窥看。
只见“鬼仙”杜灵果然伤势甚重,仰卧在厚厚的垫褥之上,双目紧闭,一副昏迷不醒之态。
徐远自语般的喃喃道:“但愿在献与门主之前,这老鬼还能活着……”
目光转向章台凤道:“你大约不会抗拒本座了吧?”
章台凤苦笑道:“我已伤得这模样,又如何能抗拒得了?……”
徐远傲然一笑,探手抓起一根麻绳,道:“为了安全起见,本座还是要委屈你一下……”
目光怜惜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道:“就单捆你的双手吧!”
章台凤默然无语,自动的把双手扭到了背后。
徐远哈哈一笑,果真把她的双手缚了起来,绳子的另一端挂在车架之上,自己爬上车辕,就欲架车而行。
章台凤淡淡一笑道:“现在要去哪里?”
徐远怔了一怔,道:“自然是回神风门潇湘别馆,去向门主请赏了!”
章台凤摇摇头道:“如果薛搏九问起吕强去向,或是他的尸体被神风门人发觉,报与了你们的门主呢?”
徐远大笑道:“丫头,你倒是设想得周到,本座可以向门主报称他自己向别处搜查,失去了联络,至于他的尸体大可以推到白骨门、飞虎堡,或者九幽令主,以至其他门派,门主定然深信不疑!”
章台凤笑道:“但突击堂的部下呢,他们……”
“啊?!……”
徐远惊呼一声,陡然由车辕上站了起来!
此刻马车尚未启行,三十余名神风门人俱皆表情沉重,护在马车四周,个个默然无言。
徐远被章台凤轻轻一语,说得恍然大悟,猛然从车辕上立起身来,自语般的喃喃道:“这倒是一个问题!”
章台凤笑接道:“这一个问题可以使你身丧名裂,脑袋搬家……”
一言未毕,只见三十多名神风门人中突然奔出十余名,齐齐跪在马车之前,叩首叫道:“堂主明鉴,小的等不论跟从哪位堂主都是一样,而且,小的哪有与门主谈话的机会,绝不会……”
章台凤轻轻冷笑道:“这是机会,一举把他们诛除,永绝后患,否则,你将一生惶惶不安,随时都得担心灾祸临头!”
徐远略一忖思,大叫道:“这话有理!……杀……”
探手拔出长剑,一跃下车,但见寒光闪处,已有三名突击堂的门人死于非命!同时,只听他厉喝道:“突击堂之人一个不能留他,快些统统杀掉!”
总巡堂的属下人众在堂主威喝之下,自然不敢怠慢,登时刀剑齐举,血花四溅,一时有如砍瓜切菜一般,所有突击堂之人俱皆横七竖八死了一地,没有一名能够逃出手去!
不一会时间,血战已告结束,场中只剩下了十四名总巡堂的属下之人。
徐远扫了遍布地上的尸体一眼,皱眉叫道:“不必管他,走啦!”
于是马车在十四名总巡堂的门人簇拥下,轮声轧轧,踏上征途。
章台凤默然不语,虽然反缚着双手,但唇角间却有一抹抹不去的得意笑容,待至马车走出里许路时,方才轻轻一笑道:“徐堂主,我还忘了问你一件事情!”
徐远此刻已然满怀轻松,闻言忙道:“什么事啊?”
章台凤悄声道:“你平日对待部属如何?”
徐远奇道:“有功则赏,有过则罚,不过……”
皱眉寻思了一下,道:“比起其他各堂来,难免较为严厉一些!”
章台凤微吁一声,道:“这就糟了!”
徐远二惊道:“什么糟了!”
章台凤道:“如果你平日待人以宽厚为本,袒护部属,较其他各堂主慈祥一些,也许没有关系,但你如此严酷,难免使部下生产生怨恨之心……”
把声音放得更低的道:“倘若这十多人中有人出面将今日之事报告门主,大约你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徐远面色大变,但仍犹豫着道:“他们不敢!”
章台凤悄声道:“此时此地,他们确然不敢,但等见了你们门主之后,情形就可能有些不同了!也许……”
淡淡一笑,住口不语。
徐远面色阴晴不定,也把声音放得低低的道:“这事……恐怕不像诛杀突击堂那十几人那般容易,那时有这十几名属下为助,现在……”
皱眉蹙额的接下去道:“只要有一名跑掉,那就糟糕!”
章台凤拒嘴一笑道:“这个容易,问题在你是否决意下手?”
徐远忙道:“你又有什么主意?”
章台凤笑着望望天色道:“现在是什么时刻了?”
徐远也认真的仰头看了一下道:“快近午刻了!”
章台凤笑道:“前面就是一片平坦草原,你不妨向他们宣布,为了贪赶路程,就在此地打尖用饭,然后启程!”
徐远不解的道:“这又是什么用处?”
章台凤笑道:“车厢之内有现成的干粮,足够他们食用,另外,有一坛食水,也足够他们止渴之需……”
声调一沉,道:“我怀中有一包穿肠烈性毒药,只要撒在食水之中,也就足够他们完全致命的了!
“更妙的是那药无嗅无味,纵然是用毒能手,也难由水中分辨出来!”
徐远大喜道:“药在哪里?”
章台凤红着脸道:“我怀里,外衣的口袋之中,一个黄色绢包。”
徐远毫不迟疑,掏手一摸,果然由她外衣袋中摸出一个黄色绢包,打了开来,只见其中是一撮白色粉末!
徐远困惑的道:“这一点点药,有用么?”
章台凤笑道:“就算没用,试试又有何妨?”
徐远不再多言,长身钻入车厢,果见一坛食水摆在车厢角落之中,当下立刻揭开坛水封皮,将那包药末撒入了食水之中。
一切均如计划顺利进行,车行不远,徐远下令停车,派人搬下食水干粮,就在郊野上吃了起来。
那些神风门人,个个饥渴交加,顿时争先恐后,将一坛食水喝得点滴不剩,精光无余。
但就在吃喝完毕,准备登程之际。
忽然——
一个二十余岁的门人首先大叫道:“哎,肚子痛……痛死……我……了……”
身子一摇,咕咚倒地,七窍之中血水涔涔,登时死于非命!
就在他喊声未歇,另一名惨呼声又传了过来。
一时惨呼连声,顷刻之间,十四名神风门总巡堂辖下的门人俱皆七窍流血,死于非命!
徐远举目四顾一眼,沉吟着道:“中毒而死,非比被杀,本座埋葬了他们吧!”
章台凤斜坐车中,微笑不语。
徐远即刻动手,迅快的挖掘了两个大坑,把十四名门徒分做两组埋了起来,而后一跃上车,大笑道:“这样一来,再无可以顾虑之事,可以安心上路了!”
扬手一鞭,四匹马唏聿聿的嘶叫中拉起马车,向前疾驰。
章台凤向他身边凑了一凑,道:“现在,我已是你的人了,回到你们神风门后,我当真能够不死么?”
徐远纵声豪笑道:“我们门主向来说一不二,何况是对属下立下的赏格,那绝对是一成不变,不过……”
目光盯注在章台凤脸上笑道:“我们门主恨透了你,一顿责打是免不了的!”
章台凤皱眉道:“我伤得这样重法,如果再挨了打,那可有点吃不消了……”
眸光神秘的一转,道:“这样说来,我倒不想去了!”
徐远大声狂笑道:“去不去又怎能由得了你,丫头……别怕那顿责打,有我在门主面前求情,保管不会打得太重,而后,就是一生享福了!”
章台凤冷笑道:“不论你说什么,我也是没有兴趣,现在,你最好听我的话,驾车赶去川中九顶山,去找长恨峰主!”
“长恨峰主?!……”
徐远奇怪的问道:“为何要去找什么长恨峰主!”
章台凤平静的冷声道:“去为‘鬼仙’杜灵疗治伤势?”
徐远大笑道:“丫头,本座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
声调一沉道:“本座应该先告诉你,本座虽不像死掉的吕强那样喜欢折磨女人,但如你惹出老子的火来,也会揍你个七死八活!”
章台凤不在意的笑道:“我也应该先告诉你,你迫杀吕强,杀尽了他突击堂的随侍门人,又用毒鸩杀你十四名手下,我一桩桩俱是亲眼目睹。”
徐远怒叱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章台凤格格大笑道:“如果你敢得罪我,我照样的可以告诉薛搏九!”
徐远面色一变,喝道:“可惜你身份不对,门主不会听信你言语中伤!”
章台凤冷笑道:“但如证据确实,不怕你们门主不信……”
微微一笑道:“那埋在地下的中毒之人,个个都是证据!”
徐远转头盯注着她,眉宇间骤现杀机,冷凛无比的喝道:“这样说来,本座实在留你不得了!……”
章台凤格格笑道:“你也想杀我灭口么?”
徐远阴阴的道:“正是,吕强说得不错,你是个毒如蛇蝎的女人,不过……”
咬牙切齿的喝道:“在杀你之前,还要先把你折磨个够,总之,不能让你好死,等杀了你之后,本座照样的还可以向门主请赏!”
章台凤又大笑道:“这些事你只能在梦中去想了,这一辈子是不行了!”
徐远勃然大怒,五指如钩,就去抓她的肩头。
殊料章台凤娇躯一扭,喝道:“老匹夫,如果你不想速死,最好不要妄动。”
徐远只觉脖部一阵冰冷,一柄闪闪发光的匕首已经戳到了脑户穴上,只要微一用力,他就会登时身死!
这一来他不由大惊失色,头也不敢再回,呐呐的道:“你……你……”
章台凤笑道:“你不用奇怪,我可以慢慢告诉你,只因为你不过是个粗人,才这样容易上当受骗……”
徐远只觉一只纤纤玉手伸了过来,道:“把这个吞了下去!”
原来那玉手之中夹了一片指头大小的黄色药片。
徐远咬牙道:“这是毒药,我不吃!”
章台凤笑道:“如你不吃,会比服毒死得更惨,而且,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肯听话,这药绝对害不死你!”
手中匕首一紧,徐远颈项上已出现了一道血口。
只见他叹吁一声,道:“死就死吧,我吃!……”
心一横,口一张,那颗药已经吞了下去。
章台凤撤去了横在他颈项上的匕首,笑道:“现在,你可以转过身来了!”
徐远咬牙切齿,依言转过身来,只见章台凤虽是血污狼藉,但却满面春风,微微而笑。
他气得面色铁青的道:“丫头,你是怎样弄开的绑绳?”
章台凤笑道:“一条区区麻绳,如何能绑得住我?……”
右手一伸道:“你自己看吧!”
徐远依言看去,只见她小手指上指甲特长,利如钢刃,那拇指粗细的麻绳,自然禁不住它的刮磨!
他恨恨的叫道:“丫头,原来一切都是你的计谋,……你……害苦我了……”
章台凤冷笑道:“我已说过,你不过是个粗人,自然容易上当受骗……”
徐远冷哼道:“专用诡计害人,你也算不了英雄人物!”
章台凤眸光转动道:“兵不厌诈,这只是一种战术,毫不费力的使强敌屈膝俯首,比你总高明得多了!”
徐远恨得咬牙道:“原来你根本就没受伤。”
章台凤笑道:“也不能说一点没有,至少,我自己打破了鼻子,弄得满身是血!”
徐远大怒道:“好狡猾的贱婢……”
厉声一喝,发狂般的叫道:“今天我不杀死你这贱婢,誓不为人!”
双掌暴扬,就要当头劈下。
章台凤毫无惧意,双手连摇,笑道:“别忙,先把话说完再行动手也不迟!”
徐远双掌停在半空,叫道:“有话快说!”
章台凤从从容容地道:“你的武功虽然不错,但我也非弱者,认真搏斗起来,也还难定鹿死谁手?”
徐远怒叫道:“那不妨试试看了!”
双掌加力,又欲劈下。
章台凤笑道:“纵然你杀了我,你自己也活不成,因为我给你服下的那颗药丸,是世间最厉害的十种毒药之一,三日之后,必定发作,杀了我,就没人给你解药,纵然你能找到精通医道之人,但既不知服下的何种毒药,自然也是没有办法。若你杀不了我,在我一怒之下,不给你服用解药,你也是死路一条……”
徐远咬牙瞪眼,一言不发。
章台凤继续笑道:“好死不如恶活,依我说,你还应该考虑。”
徐远双掌终于颓然无力的落下来,叹口气道:“你给我服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章台凤大笑道:“这我就不便告诉你了……”
声调一沉,道:“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究竟愿死愿活?”
徐远咬牙道:“蝼蚁尚且贪生,我怎么愿死?”
接着又颓然道:“大约我还应该祷告上天,盼你能活得命长一点,你若一死,这药也就没人替我配了!”
章台凤格格一笑道:“你知道就好,你的生死完全定在我的手上。现在,鬼仙身受重伤,我要你为我奴仆,助我救好鬼仙,你可愿意?!”
徐远苦笑一声道:“事已至此,老夫还能有何选择?!老夫答应便是。”
章台凤笑道:“只要你明白就好……”
微微一顿,道:“去川中九顶山的路途,大约你一定十分熟稔吧?”
徐远忙道:“老奴闭着眼睛也能摸到山下!”
章台凤道:“既是如此,驾车赶往九顶山,越快越好!不过,一路之上难免仍会遇到不少神风门之人,在此事未经拆穿之前,大约你总能应付得过去吧!”
徐远道:“只要神风门主没下令抓拿我,一切包在老奴身上,但以后……”
黯然摇摇头道:“迟早会被他发觉,那时老奴就无法在这西方地面上呆了!”
章台凤嘻笑从容的道:“以后的事,且到以后再说吧!……现在,日夜兼程,快去九顶山!”
徐远只好应道:“老奴遵命!”
坐上车辕,调转马头,在鞭影马蹄声中,径向往九顶山的方向驰去。
一路之上,果然遇到了不少盘查的神风门人,但徐远此刻仍是神风门内三堂总巡堂堂主的身份,故而一路毫无阻挡,第三日黄昏时光,就已到达了九顶山下的林木乱石之前。
章台凤在日间已给他服下了一颗丸药,徐远虽是尽力品尝,但也无法尝出那药的味道,自然更弄不清究是何种药物配制。
三日之中,薛镇山昏迷如前,章台凤几次迟疑着想给他拍开穴道,让他清醒一会,但却终于做罢。
章台凤道:“你且把你所知道的九顶山的山峰名字说一遍看看!”
徐远忖思着道:“九老峰,双华峰,一柱华,嫠妇峰,断云峰……”
章台凤打断他的话头道:“够了,嫠妇峰在何处?”
徐远忙道:“攀过双华峰,一柱峰,绕过伏龙谷,卧蛟峡,就是嫠妇峰了!”
章台凤略一沉忖道:“好吧,就去嫠妇峰!”
徐远困惑的道:“难道嫠妇峰就是长恨峰么?”
章台凤简单的道:“可能!”
徐远摇摇头:“小姐怎会如此自信,这一段山路最是难走,倘若猜得不对,咱们可就走了冤枉路了!”
章台凤面色一沉道:“徐远!”
徐远吃了一惊道:“老奴在。”
章台凤声色俱厉的道:“我好像已经吩咐过你了,任何事不准插口多问,为何你偏要触犯我订下的戒律?”
徐远面色更变道:“老奴下次不敢了!”
章台凤冷凛的道:“快去把薛少侠抱下车来,咱们同去嫠妇峰!”
徐远忙应道:“老奴遵命!……”
原来在来路之上,章台凤已把薛镇山假扮鬼仙杜灵之事向徐远说明,同时也扯下了薛镇山的那副面具,使他恢复了原来的面目。
徐远依言跃上车去,从车厢中轻轻抱出薛镇山,跃回章台凤面前,忖思着道:“这车呢?……”
目光转动,又道:“如果被人发觉,难免会疑心到……”
章台凤毫不踌躇的接道:“把马匹赶走,把车放火烧掉。”
徐远怔了一怔,道:“回程之时,岂不没车可坐么?”
章台凤坦然道:“回程之事,且待回程再说,还不快去办么?”
徐远忙又朗应了一声,把抱在怀中的薛镇山轻轻交到章台凤手上,自己则果然去赶马烧车。
不大时光,这些事情完全做好,在一片大火中那辆马车以及车上的器物俱已烧得一精二光。
徐远立刻又从章台凤手中接过薛镇山,道:“老奴带路了。”
当先向前行去。
山路十分坎坷难走,但徐远路径极熟,在无路可走之中依然可以找出一些比较平坦之地而行。
但山势愈来愈加险峻,不久,只见一条险状百出的山谷横在面前,同时谷中火光一闪,一片人声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