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再见。简号离自由之星只有六小时的航程了。这时，雷达搜寻波发出了一阵警铃声，詹金斯放馒了速度。观察仪上出现了一个小点，他最初以为是一颗CT流星，打算掉转航向避开，谁知光束电话里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喂，什么人？”詹金斯心中一震，边用麻木的手指调试着接收器，边寻思着该如何回答。前边那艘飞船一定属于那个袭击过自由之星的不知名的舰队。对方说的是英语，詹金斯单从这点什么也辨不出来。英语是太空各航道上的通用语言。
“再见。简号拖船。”他答道，“从巴勒斯港到奥巴尼亚去。”他知道，不能提起自由之星，否则是自取灭亡，紧接着他又反问了一句，“你们是什么人？”他看着距离表，等待对方答话。那艘飞船在前面l200公里，仍在太空大炮射程之内。对方完全不必用CT导弹，一支口径10公分的太空枪就足够摧毁自己的拖船了。
“自由太空共和国，CT入侵者号战舰。”对方回答说。
詹金斯愣了一下：“什么共和国？”
“自由太空共和国，昨天由各小行星人民宣布成立。在尚未攻占巴勒斯港以前，以奥巴尼亚为临时首都。CT入侵者是自由太空舰队的旗舰。”尼克心中又升起了希望。尽管德雷克多次拒绝为自由太空地下组织制造CT导弹，小行星人民仍是他的朋友，而且，奥巴良还很可能就是这个新政府的领导。
“德雷克先生是工程师，不是政治家。”安曾说过，“他不会参与自由太空党的任何计划。”说完，她脸上闪过一丝忧虑，“我父亲就很可能同那些人搅和在一起，而他们总给他带来麻烦。”
尼克又想起了德雷克谈过的有关地下组织的话：“你们小行星人在托管政府中受到不公平待遇。”他记得自己当时这样说道，“既然自由太空党是真正为小行星人的自由奋斗的，为什么不支持它呢？”
“我确实愿意看到小行星人重获自由。”德雷克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火光，“我相信布赖恩发送器要比地下组织所用的种种办法更有效，它一定能解放小行星人民。我一直都是这样劝说奥巴良的。”
安和德雷克都没有直接说奥巴良是个活跃的自由太空党领导人，然而从他们的话不难推测出这一点。奥巴良肯定是这个新政府中德高望重的成员之一，于是，詹金斯忍不住低声问：“这个新共和国的元首是谁？”
“现在还只是临时政府，起义由自由太空党领导，人民自发形成。”
“党的领导人是谁？”
“你在询问军事秘密。”对方谴责道。
“在起义胜利以前，党的领导是保密的，不能让星际公司的敌人知道。不过，奥巴尼亚的临时领导是布鲁斯。奥巴良先生”
“那好，”詹金斯说，“我想和他通话。”
“我们也去奥巴尼亚，”对方并不理会他的要求，“我们护送你。”
“我不需要人护送。”
“你确实需要，”对方说道，“托管政府舰队己出发往这边来了，要去镇压奥巴尼亚起义。詹金斯先生，由于你与小行星人的关系，你的处境很危险。”詹金斯不由得纳闷起来，自己并末提过名字，对方怎么可能知道呢？看来，对方事先已经知道他会到这儿来。也许是某个小行星密探报告了他的消息，也许是对方听出了自己的声音。有时候，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自己却一时想不起来。不过，肯定不是奥巴良的声音，这声音里边带着地球口音。
他实在想不出是哪个地球人正在与奥巴良共同作战。他不耐烦地耸了一下肩，想抛开这个谜，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可千万不要碰上太空卫队的人，因为此时，自己早已难逃抢劫和叛逆两条罪状。
“并且，”对方又补充道，“我们注意到你已经偏离了正确航道，正朝CT流星群飞去。
情况危险，马上转向！”詹金斯手握驾驶盘，犹豫着，他希望能在观察仪上发现自由之星。虽然只是六小时的航程，实际距离却太远了，观察仪上根本不可能看到。这艘老拖船比看上去要快得多。如果自己能离自由之星再近一点，流星群就会在观察仪上显出密密麻麻的小点，让对方一时难以辨清，从而逃脱追击。他下定了逃跑的决心，一双手紧紧握住驾驶盘。这时，简突然又走了回来。
“尼克！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他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是不是她向对方报告了自己的行踪既然有一个地球人参与小行星地下组织的事，那么就很可能有第二个。然而，从她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又转过身去，一边忙着驾驶飞船，一边告诉她前面有艘自由太空党的舰队。她什么话也不说，尼克才意识到自己除了听从对方的命令，别无选择。
前边的战舰无论是小行星人的，还是地球人的，肯定都装着CT导弹或者太空步枪，而自己的拖船，什么武器也没有，绝对没有希望逃走。好在，无论是哪派力量，奥巴良都可能帮上忙。
三小时后，拖船在奥巴尼亚着陆了，比战舰早到二十分钟。尼克在太空中打过电话约见奥巴良，当他走下拖船时，发现奥巴良果真在那里等候着，使长长地舒了口气。
经过战争，奥巴尼亚已经面目全非，詹金斯不禁惊呆了，他身后又传来了简震惊而痛苦的声音。他惊恐地看到，在降落场边上，那座曾经辉煌一时的六角托管太楼已被夷为平地，一片黑乎乎的碎石烂瓦中仍不时飘出缕缕烟雾。
塌掉的大楼房边是一艘烧坏的太空卫队巡航舰，已变得扁平的外壳上弹迹累累。它周围的地上更是弹坑密布，战火已熏黑了附近的小店、实验室以及仓库上边松垮垮的金属板。一只坦克仰面躺着，早己被废弃了。
CT公司的仓库却依然光洁如新，丝毫无损。屋顶上飘着一面崭新的旗帜，深黑的底色上边，绿色的星星组成了一颗更大的星星。这恐怕就是这个新兴的小行星国家的国旗。
“欢迎你，詹金斯先生！”奥巴良浑厚的声音中习惯性地带着政治演讲的口气，现在这声音里还洋溢着胜利的喜悦之情，“欢迎你踏上自由太空共和国的神圣领土。”这个小行星政治家身后站着一排士兵，他们仍穿着破旧的矿工服，戴着一个缀了绿色星星的黑色袖章，全都面容憔悴，神情沮丧，有几个人还缠着黑乎乎的绷带。他们每个人都握着一支自动步枪。
“那就是压迫者们的下场。”奥巴良指着那堆废墟，满不在乎地说道。他好像醉了，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神情呆滞，笨重的身子摇晃着，他被胜利灌醉了。
“我们昨天早上九点发起进攻，”他声音里透出些倦意，“领导给了我们四吨炸药，侧门制造了四枚炸弹。一枚放在巡航舰下边，一枚埋在这幢大楼下面，另两枚备用。我们成功地炸毁了巡航舰，攻占了军火库。”他对着那片仍在冒烟的废墟点了下头。
“但有个可耻的叛徒出卖了我们。大楼下的炸弹在爆炸前被发现了，于是他们的坦克开出来了，准备攻占城市。我们眼看就要失败了。”“但我们为自由而战，”奥巴良疲倦地挺起了肩膀，“我们用从军火库拿来的迎击炮阻击坦克。后来，又有两名年轻入自愿在宇航服上拴上炸弹，把自己变成导弹。托管大楼中的大炮击中了第一个人，但第二个人像颗原子弹一样击中了目标。”这个大腹便便的人摆出了演讲家的姿态：“那两个人为了自由献出了他们的生命，但他们的行动创造了一个全新的自由太空共和国，历史将永远记住这样高尚的……”詹金斯忧心仲仲地打断了他的话：“医院里那些工程师怎么样？”他冲着那条通往渥瑞戈诊所的公路点了下头，“渥瑞戈能救活他们吗？”
“我怎么知道？”
“他们在战斗中没受伤吧？”“医院附近发生了战斗，但我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奥巴良耸了耸肩，有点不耐烦了，“除了为小行星自由进行艰苦战斗，我再也无暇顾及其它事了。我一直忙着接电话，组织领导除这儿以外的12颗小行星起义。”尼克的视线又移到了那一群衣衫褴褛的士兵身上。他忽然对他们生出了同情之心，怀疑地问道：“你们不是真的想打垮托管政府吧？”
“我们已经有了预备部队。”说完，奥巴良沉重地叹了口气，“成千上万的小行星人为自由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在巴勒斯港，我们攻占政府大楼时失败了。除了这儿，我们在其它地方的起义都被镇压了。”他抬起头，望着废墟上方黑色的天空。
“现在，据说，一支由所有行星力量武装起来的托管舰队，正带着大型太空大炮和原子弹，朝这儿来了，企图扑灭最后一星自由之光。”奥巴良接着顽强地说，“我们要让那些强大的敌人大吃一惊！”看着那支疲惫不堪，人数不多的部队，詹金斯立刻表示反对：“矿工们不可能战胜太空步枪和原子弹。”
“我们现在有了更好的武器。”奥巴良得意地说，“党组织正准备给我们派来一支用CT武装起来的舰队……”
“嗯？”詹金斯惊呆了，不由得仔细察看起他的神情来。这能解开无名袭击者之谜吗？能解释自由之星被出卖的原因吗？他几乎要发疯了，急忙问：“你们从哪儿弄来的CT武器？”
“那是党领导的机密。”奥巴良摇着头，“‘石头兄弟’说，我们用CT自导导弹武装起来的秘密舰队一定能打败托管政府，捍卫我们的自由太空共和国。”
詹金斯不解地问：“谁是‘石头兄弟’？”
奥巴良愣了一下，才说：“忘掉那个名字吧，我本不该说出来的。但我信任你，詹金斯，”他压低了声音，“‘石头兄弟’是我们党的最高领导。尽管我们在其它地方惨遭失败，他仍保证我们一定能获得胜利。”
詹金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完全可以信任我。我们在自由之星上的发电厂比‘石头兄弟’和他们的CT导弹更有用。只要建成了发电厂，我们就一定能解放小行星人民！
“詹金斯又压低了声音说：“我已经找到了建电厂所需的传导合金，正要赶回去完成它。既然其它工程师都还没有康复过来，帮不上忙，我一个人干也行。”他急不可耐地抓紧了奥巴良的手臂，“让我走吧，就现在！”
奥巴良避开他的目光，望着黑暗的天空。“我没有权力放你走，”他敷衍道，“最好等入侵者号来了再说。那上面有好几位党的高层领导，说不定还有‘石头兄弟’本人。到时，我会向他们报告你的事情。”
“可我没有时间了！”詹金斯强烈反对着。
他没有说出自己快死了的事情，也没说其它任何必须抓紧时间的充足理由。
“也许，你的‘石头兄弟’只是在骗人，”他有点绝望了，努力提醒着奥巴良，“也许他根本就没有任何CT武器，要不然，他为什么眼看着小行星人处处战败而无动于衷呢？你让我走吧！”
“我不能。”奥巴良很遗憾地摇着头，“詹金斯，从个人角度出发，我很支持你，但‘石头兄弟’很重视党的纪律。”他又安慰似的劝说道，“还有十分钟，入侵者号就到了。”
詹金斯只得屈服了：“好吧，我等着，但我想去看看医院里的朋友。”现在，他似乎特别需要他们的帮助和支持，他满心希望他们中有些人能够从阿迷丁昏迷中苏醒过来。
“开我的车去吧。”奥巴良指着CT仓库边上一辆低矮的电动车，“我必须在这儿等着战舰上的兄弟们。”
“替我安排一下吧，我想尽快离开这儿，”詹金斯请求道，“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我试试吧，”奥巴良依旧望着天空，“但我不能保证。”尼克折身回去关上了拖船的舱门。最初，他注意到那些士兵们看到飞船上的警告牌时那种恐惧的神情，那张警告牌肯定能够保护他舱内的货物。
简最初也下了飞船，一直站在他身边，听着他俩的对话，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詹金斯点头示意她一同去。尽管他仍不明白她的动机和目的，有她作伴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他们开着车进了城里唯一的一条街道。那场战斗一定进行得很激烈，公路上还有许多没有填平的弹坑，街边屋子的窗子碎了，墙上留下了深深的弹痕，新的星际公司大楼内部己被大火焚烧一空。
然而，街上却有一种胜利的狂热氛围。衣衫槛楼的孩子们一看到车上飘飞的缀着绿色星星的旗帜，就挥舞着手臂，欢呼着。一个头缠绷带的矿工向他们大声问好，另两个拄着拐杖的人向他们敬礼。
车子驶出街道，来到了小行星的夜晚一边。朦胧的车灯映出了两个女人的身影。
“她们就是凯伦和安。”詹金斯轻声对简说，“刚刚看到他们的丈夫回来。”他在她们身边停下了车。在淡紫色的光影中，她们显得很憔悴。凯伦面色苍白，左臂用绷带挂在胸前。安由于怀着孩子，动作显得有点迟缓。她弓着身，好像生病了。
“他们怎么样了？”詹金斯问。
安默默地摇了摇头。
“没有变化，尼克。”凯伦温和地说，“瑞克，保罗以及其他所有人都仍在昏迷之中。
渥瑞戈医生说他们吸入的阿迷丁是正常量的十倍，还要等三、四天，他们才能苏醒过来。然后，他们都会死于CT辐射。
“所有的人？”“所有的人，”她疲倦地点点头，“渥瑞戈医生说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我要同安回家去了。”
“我送你们吧。”
“多谢了，尼克。”安摇了摇头，想笑一下，却没笑出来，“为了小保罗，我今天还要走一英里。”她本想说得轻松点，声音却忍不住颤抖起来。他不敢看安的脸，视线一下于落到了凯伦的白色吊带上。
“只是点擦伤，”她说，“不要紧的。”“你也参加战斗了？”
“不完全是。”她解释道，“是这么回事，卫队指挥官怀疑你前天送病人来诊所的时候在此留下了一些武器，于是，昨天早上就派了一辆坦克来攻占诊所。大炮隔着小山朝诊所发射炮弹。”
“真是可怕，”安插了一句，“第一枚炮弹就击中了反应堆，所有的灯都灭了。”
“我陪安去找他父亲帮忙，”凯伦继续说，“但奥巴良先生抽不出人来，也没有武器给我们。多亏安想起了保罗留在家里的一支测试枪，和一匣子CT铁粒。”
“尽管它本来是用来测试CT的，不是武器，”安接着讲下去，带着祟拜的神情望着凯伦。
凯伦还是带着它出去了。因为CT铁粒与空气反应太快，射程不远，她必须靠得相当近。坦克里的人发现了，一发子弹击中了她的手臂。她忍着痛继续往前，终于用CT枪打中了坦克！”
“真令人难以置信！女人绝对于不了这种事！”詹金斯听到了简震惊的声音。
“当时瑞克在诊所里昏迷不醒，一点办法也没有。”凯伦只是轻声解释道，又看了眼安沉重的身子，“安累了，我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