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原来鞍上那人见他不理睬自己,也是心中气恼,不由分说就一鞭抽了过来。

岳小玉的心情本来就已经很不好,这时候无缘无故给人抽了一鞭,更是怒火上冲。

他立刻转身,怒视着马鞍上那人。

只见那人也甚年轻,大概只之有十五六岁年纪,是个神气十足的锦衣少年。

岳小玉怒道:“你为甚么打人?”

那锦衣少年双眉一扬,冷然道:“你敢不理睬我,自然该打!”

岳小玉怒火更炽,冲前想把锦衣少年从马鞍上拉下来,但他还没有沾到人家的衣衫,下

颚又已给锦衣少年飞一脚踢个正着。

锦衣少年哈哈大笑,道:“不知好歹的小无赖,现在总算知道我的厉害吧?”

岳小玉知道打不过对方,只得强忍着这一口气,道:“我看得出你是练过武功的,你厉

害,你好本领,我现在的确不是你的敌手,但总有一天,你也会尝试一下被人毒打的滋

味。”锦衣少年冷冷道:“我只不过随便踢了你一脚,算不上是甚么毒打,瞧你这副贱相,

一定是想再吃吃苦头,才肯告诉我小师妹的下落。”

说着,飞身下马,又要再向岳小玉动手。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在岳小玉的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岳小玉吃了一惊,急忙回头望去,立刻就看见了一个年纪和他不相上下的蓝裙少女,正

在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岳小玉给这少女望着,不由心中一荡,暗叫道:“啊呀!这是从那里跑出来的小仙女?”原来这少女长得明眸皓齿,容貌漂亮之极,岳小玉虽然年纪细小,居然也有点神魂颠

倒的感觉。

“你……你是谁?”岳小玉也怔怔地看着她。

蓝裙少女又是一笑,道:“我姓穆,叫穆盈盈,你呢?”

岳小玉还没有回答,那锦衣少年就已怫然不悦地道:“他只是一个小无赖,连跟你谈一

句话都不配!”

穆盈盈冷哼一声,道:“师兄,你又在欺负人了。”

锦衣少年冷冷道:“谁说我欺负他?只不过这小无赖太没礼貌,所以我才出手教训教训

他而已。”

岳小玉瞪着他,却没有反驳。

但穆盈盈却说道:“你有甚么资格去教训别人?简直是笑话!”

锦衣少年吸了一口气,道:“不要再为这点小事罗嗉,现在时候已经不早,我们该回去

了0”

穆盈盈道:“但你打伤了这位小哥儿,岂可一走了之?”

岳小玉忙道:“我没有受伤。*穆盈盈道:“还说没受伤,瞧,连下巴都给阳肿了。”

岳小王道:“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就算整个下巴都给踢走了,我还是可以活下去

的。”

穆盈盈暝嗤一笑,道:“若连下巴都不见了,那就很不好看了。”

锦衣少年冷冷道:“这小无赖的尊容,本来已经很不好看。”

穆盈盈“呸”了一声,道:“难道你又长得很帅胧?”

锦衣少年傲然这,“由算不坏-”

穆盈盈道:、“但你的心肠却坏极了,简直和你师父一摸一样0”

锦衣少年脸色陆地一沉,道:“甚么你师父我师父,我的师父,也就是你的师父OJ赵盈

盈冷冷道,“我才不跟你的师父练武功,他是个…:。”

“住嘴-”锦衣少年立刻喝止道:“你竟敢在背后说师父的坏话。可知该当何罪,J鳖

盈盈胀千了脸,道:“我可没说过甚么,你不要查柱我-”锦衣少年狡狯地一笑,道:“我

当然不会冤枉你的,但你现在必须要听我的话,跟我回分舵去。”

穆盈盈一跺脚,说道:“真是烦死人了!”

岳小玉看着她,不禁越看越是出神。

他很希望可以再看她几眼,但锦衣少年却已催促她上鞍,两人共骑一马,瞬即绝尘而

去。

蹄声很快就消失了,天地间又再回复了一片静寂。

岳小玉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彷佛活在无数梦境之中。

口口口夜色苍茫,岳小玉的肚子饿了。

他漫无目的地,沿着一条寂静的小路向前走,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座镇甸之中。

岳小玉实在是很饿了,他真想好好大吃一顿。

正当他在街上徘徊之际,忽然背后有人伸手抓住他的脖子。

岳小玉吃了一惊,想要挣脱,却是谈何容易。

“啧啧啧,你害怕成这副样子,准是做了不少亏心事!”背后那人终于放手,笑嘻嘻的

绕到岳小玉面前。

岳小玉定睛一看,只见那人头发焦黄,颚下胡子稀稀落落,背上又负着一个药囊。正是

言行古怪,医术却高明绝顶的公孙咳。

吕小玉一怔,道:“你怎会在这里?”

公孙咳捏了捏他的鼻子,道:“这一句话,该由我来问你才对。”

岳小玉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已经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了。”

“流浪汉?”公孙咳一怔,接着却哈哈大笑起来,道:“你现在的年纪有多大?就算真

的无家可归,到处流浪,也只能算是流浪小孩而已。”

岳小玉板着险,悻悻然道:“老子的心情不好,绝不欣赏阁下所开的玩笑。”

公孙咳嘻嘻一笑,道:“怎么越说越老气横秋了?照不才看,你绝不是那种器量狭小的

人,喂!我的肚子饥了,你说怎办?”

岳小玉心想:“后面这两句话,已与老子心中所想的不谋而合。”

只见公孙咳在身上左搜右刮,显然是想找点银两出来,岳小玉直瞪着他,心里只盼望他

身上有越多银子就越好。

谁知公孙咳在自己的身上搜刮了半天,最后才苦着脸道:“我已找得很清楚了,连一两

银子也没有。”

岳小玉登时为之泄气,道:“没关系,咱们去偷好了。”

“偷别人的银子?”

“不,是偷东西吃。”

“这是犯法的!”

“借又如何?”

“人家又不认识咱们,谁肯借?”

“唉,那么只好捱饿了?”

公孙咳叹了口气,道:“瞧你这副样子,看来也一定和我一样,身上连一两银子也没有

了。”

岳小玉道:“我是个穷小子,身无分文那是十分合理的,但阁下身为武林一大神医,居

然也是囊空如洗,那就未免太呜咽了。”

公孙咳咳了两声,道:“不才的确是囊空如洗,其实,在半个时辰之前,我身上还有六

十两银子的,但刚好遇上了两个债主,各还三十两正,所以就连一两银子也没有了。”

岳小玉怔怔地瞧着他,道:“你欠下人家许多钱债吗?”

公孙咳笑了笑,道:“不算多,就比刚才那两个人来说,我总共才欠他们八千三百六十

两,现在还了六十两,那么就只剩下八千三百两而已。”

岳小玉吃了一惊,道:“八千三百两而已?你怎么会欠下他们这许多钱的?”

公孙咳眨了眨眼,笑道:“不借白不借,反正他们有的是钱,若不借点来使用,又怎对

得起公孙咳的列祖列宗?”

岳小玉道:“就算人家富甲一方,也未必肯借八千多两给你呀!”

公孙咳道:“他们若不肯借,我就不替他们治病。”

岳小玉恍然大悟,道:“老子明白了,原来这是治病的诊金!”

“不是诊金。”公孙咳摇摇头,道:“因为不才的师父是条驴子。”

“驴子?”岳小玉一呆,半晌才问道:“那是甚么意思?”

公孙咳叹了一声,道:“驴子是十分顽固的,我师父就是这种人。”

岳小玉道:“是不是他规定你替人治病,一律不能收取诊金?”

公孙咳道:“不是不能,而是不可以超过一百两这个数目。”

岳小玉舌头一伸,道:“一百两银子也不算少了,难道你还嫌少吗?”

公孙咳道:“对于贫苦人家来说,一百两当然是个很要命的数字,但对于那些腰缠万贯

的钜贾,一百两简直就连九牛一毛都比不上。”

岳小玉叹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公系咳道:“这可不是吗,好像花鹰、花鹤这两个混球,倘若每人只收取一百两诊金,

那真是太不公平了。”

岳小玉吃了一惊,道:“你说的花鹰、花鹤,是不是鹰鹤门的两位掌门?”

公孙咳道:“不是他们又还会是谁?嗯,你也认识这两个混球吗?”

岳小玉悻悻然道:“这两个恶贼把我爹逼得走投无路,我巴不得在他们的鼻子上各打三

百大拳!”。

公孙咳笑了笑,道:“你就算真的动手,也只能各打三百小拳而已,说句老实话,你现

在年纪还很细小,不要动不动就想揍人。”

岳小玉道:“不是我想揍人,而是许多人都想揍我。”

公孙咳道:“你太顽皮,到处惹是生非,自然会闯祸。”

岳小玉冷笑了一下,道:“人在江湖,又有谁可以独善其身?”

公孙咳怔了一怔,继而点头道:“你这句话虽然不错,但百忍成金,能忍让一下的时候

还是尽量忍让忍让的好。”

岳小玉道:“不要老是说我,就以你老兄为例,你是否凡事皆可忍让到底?”

公孙咳干咳两声,道:“那当然是要看情况而定的。”

岳小玉道:“那花鹰和花鹤,曾经患过甚么病?”

公孙咳道:“两年前,这对混球兄弟跟陇北三毒火并,结果都中了毒,又受了伤,若不

是遇上我这个神医,只怕早就呜呼哀哉去也!”

岳小玉冷冷道:“这对兄弟害人匪浅,你若不救他们,反而会是一件莫大的功德。”

公孙咳叹道:“但当时不才身无分文,而且又想借点钱给朋友,所以也就只好救了他们

再说。”

岳小玉道:“既已身无分文,居然还想借钱给朋友。”

“就是这样才要命!”公孙咳道:“正是人穷屋漏井水涸,楣运来时万事哀,偏偏这对

对混球兄弟虽然作恶多端,但却满身铜臭,不才大可以在他们身上刮个一万几千,以应燃眉

之急。”

岳小玉叹道:“人等钱用的时候,就会甚么都做得出来。”

公孙咳道:“但先师早有明训,诊金绝不能超过一百两银,所以我只好向花鹰、花鹤两

人借了八千多两,然后又再借给了朋友。”

岳小玉道:“花鹰、花鹤曾经向你讨过债没有?”

公孙咳冷冷道:“他们怎么敢向我讨债?但刚才我遇见这对混球,不清还一点债务实在

说不过去,所以就把那六十两都还给了他们。”

岳小玉道:“他们怎会在乎这六十两银?”

公孙咳道:“他们当然不会在乎六十两银子,但我若不还一点点,自己却会感到不好意

思。O”

岳小玉叹道:“但现在又怎样了?咱们都身无分文,岂不是快要饿死吗?”

公孙咳摇头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想办法就行了。”

岳小玉道:“你有甚么办法?”

公孙咳想了想,道:“借不是办法,偷也不是办法,依不才之见,最好的办法莫如

抢!”

“抢?”岳小玉皱了皱眉,道:“这还不是一样犯了王法吗?”

公孙咳笑了笑,道:“这倒要看看抢劫的对象是谁了。”

岳小玉陡地“啊”了一声,叫道:“我明白了,咱们是不是去做贼阿爸!”

“轻声一点。”公孙咳蹙着眉,道:“贼阿爸也是贼,若给别人知道了,一样吃不了兜

着走。”。

岳小玉生性顽皮,闻言大感兴趣,道:“你有甚么打算?”

公孙咳道:“在这镇甸里,有一个秘密帮会的分舵,咱们若抢杀进去,多不敢说,一千

几百两银子是肯定可以唾手得到的。”

岳小玉点点头,道:“有一千几百两银子,足够花费有余了。”

公孙咳沉吟半晌,说道:“凭我的武功,抢杀进去那是不难的,但你不懂武功,人又细

小,若进入分舵里只有送死的分儿。”

岳小玉不禁大为泄气,叹道:“我早就知道自己窝囊得紧,甚么事情都做不出来!”

公孙咳道:“不要紧,你还年轻,就算从明天才开始练武,将来仍然前途无可限量。”

岳小玉说道:“但今晚却只怕要饿死了。”

公孙咳道:“有不才在此,又岂会饿死了岳小哥儿?”

岳小玉苦着脸,道:“就算不饿死,也会憋死。”

公孙咳道:“你也很想参加这一次抢劫?”

岳小玉道:“你既去得,我也要去,就算死在贼巢里,我也绝不埋怨。”

公孙咳哈哈一笑,道:“难得你人小志气高,又够胆识。好!这次我和你一块儿去,你

若死了,不才也绝不独活。”

岳小玉连忙摇摇头,说道:“千万不可!”

公孙咳道:“为何不可?”

岳小玉道:“小岳子生死何足论?但公孙兄是当世不可多得之神医,你若陪着小岳子一

命呜呼,将来不知有多少病人会死在庸医之手,正是一人身系千百人之安危,所以小岳子可

以死,但公孙咳兄却一定要长命八百岁,多福多寿。”

公孙咳不由大笑,道:“居然给你抽着后腿了,好,我答应你长命八百岁就是了。”

两人谈笑甚欢,似乎都已忘记了饥肠辘辘的滋味,口口口这里是兴云镇,地方说大不

大,说小不小,约莫有五六百户人家。

公孙咳带着岳小玉,左转右转,走到了一条大街上。

在这条大街上,有一家很大的镖局,只见门外插着一秆黄缎大镖旗,右面绣着一只貔

貅,而左面则绣着一个斗大的“樊”字。

在这支镖旗旁边,有一块横匾,上面黑底金漆写着“南开镖局”四个大字。

岳小玉四周打量了一眼,道:“这镖局似乎来头不小。”

公孙咳点点头,说道:“不错,在中原武林,南开镖局可算得上是第八流的镖局。”

“第八流的镖局?”岳小玉楞住。

“是的,第八流的镖局总比第九流的镖局好一点点。”公孙咳拈着胡子慢慢的说。

岳小玉呆了一呆,道:“但看它的气派,似乎相当不错呀!”

公孙咳冷冷一笑,道:“你凭甚么认为它的气派不错?”

岳小玉道:“这镖局规模宏大,占地广阔,连镖旗和牌匾也很壮观。”

公孙咳冷冷道:“那又有甚么用?就算用皇宫来做镖局,倘若镖师们都是酒囊饭袋,仍

然只能算是饭桶镖局而已。”

岳小玉“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这镖局外表看来辉煌,其实镖局并没有真正了

不起的高手押阵。”

公孙咳颔首道:“不错,这镖局的总镖头叫樊金武,外号人称“铁貔貅”,这厮看来高

大威猛,但手底下的功夫却是第八流货色,所以这南开镖局在江湖上是没有甚么名气的。”

岳小玉摸了摸脑袋,道:“但南开镖局和那秘密帮会的分舵又有甚么相干?”

公孙咳缓缓道:“因为那秘密帮会看中了这间第八流的镖局,故利用它作为分舵。”

岳小玉这才恍然大悟,道:“这主意倒不错,的确很容易掩人耳目。”

公孙咳冷笑道:“要遮掩别人的耳目也许还可以,但不才消息灵通,早就知道这镖局内

有乾坤!”

岳小玉道:“那樊金武会不会和那秘密帮会有甚么关系?”

公孙咳道:“就算本来没有关系,现在也必然变得大有瓜葛了。”

岳小玉问道:“那秘密帮会叫甚么名字?”

公孙咳道:“夫人帮。”

岳小玉一怔,道:“夫人帮?难道帮中上下,全都是女子?”

公孙咳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且他们的武功也参差不齐。”

岳小玉大奇,道:“既然有男女,怎么又会叫夫人帮?难道帮主是个女子吗?”

公孙咳说道:“这个不才就不大清楚了。”

岳小玉道:“怎么?你对夫人帮的事情并不怎样了解?”

公孙咳道:“只能算是略知一二。”

岳小玉楞了半晌,说道:“只是略知一二,咱们就潜进人家的分舵里去做贼阿爸?”

公孙咳微微笑道:“谁叫咱们又穷又饿?”

岳小玉道:“你肯定这分舵里一定有银两存放着?”

公孙咳道:“一千几百两,绝对不会有问题。”

岳小玉道:“你有把握可以成功?”

公孙咳道:“只要没有差池,咱们就一定可以功成身退,然后一起去大快朵颐可也!”

岳小玉大是兴奋,道:“好,就照这么办。”

公孙咳望了他一眼,道:“你骑在我的肩膊上,咱们先潜进镖局里再说!”

就是这样,岳小玉跟着公孙咳夜闯南开镖局。

口口口公孙咳轻功之高明,远在岳小玉想像之上。

岳小玉虽然骑在他的肩膊上,但他仍然轻巧得像是一只燕子,一下子就飞越过了高达丈

二的围墙。

在圆墙后面,是一座铺满了细沙的练武场,只见场上兵器架一排一排地并列着,在夜色

中看来倍添森严肃穆的气氛。

岳小玉心中暗道:“瞧这等气势,那樊金武似乎不像个真正的饭桶。”

公孙咳进入镖局后,再也没有说话,只是背着岳小玉不断地向前走。

这南开镖局既深且阔,公孙咳总共穿过了五六道楼台,才在一座大花园的水池旁边蹲了

下来。

岳小玉也立刻俯伏着,动也不动。

只见在那座园子里,有两个人正在灯下练剑。

他们的身形并不怎样高大,但身手却都十分了得,但见两人剑来剑往,在剑风不断呼哮

之下,连挂在树上的灯笼也被影响得灯火摇曳,明暗不定。

岳小玉不由看得有点痴了。

虽然有灯光,但由于两人的动作实在太快,以致岳小玉根本无法看得清楚他们的容貌。

而距离这两人不远之处,又有一个白衣老扫,正在全神贯注地凝视看他们。

这白衣老妇的双眼好阴森,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庞,完全没有半点表情。

灯下两人舞剑更急,只听得“刷刷”之声响起,无数树叶被剑气逼跌下来。

落叶四散飞舞,但却没有一片掉在白衣老妇的身上。

只见她身外彷佛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可以把每一片飞过来的落叶挡开。

岳小玉不明所以,心中自然不免暗暗称奇,只有公孙咳心中有数,知道这白衣老妇内力

修为极高,所以才能在全身静止不动的情况下,凭气功把落叶挡离开去。”

公孙咳呆住了,连他那样的人也不禁为之呆住。

虽然,他早已知道这南开镖局里大有蹊跷,但他还是料想不到,在这种小镇甸里,居然

会隐伏着一个那样厉害的武林高手。

公孙咳虽然见多识广,足迹遍及大江南北,但他还是想不出这老妇到底是甚么来历。

对于这神秘的“夫人帮”,公孙咳不禁又要重新作出估计。

口口口舞剑的两人,有如穿花蝴蝶般翻飞腾跃,岳小玉越看越是激赏。

他心中暗道:“小岳子若有这等身手,那可不愁被人欺负了。”但心念一转,又自寻

思:“常言道:一山还有一山高,就算练到这两人一般身手,只怕还是会吃败仗的。”

他越想越远,不禁又再想到:“要就不练武功,倘若练了,就一定要练成一等一的上乘

武学,纵然未能天下无敌,最少也要十战九胜,那才够意思。”

想到这里,只觉得血气上涌,恨不得马上就开始练功。

但他现在连师父也没有,练功二字,却又是从何谈起?

岳小玉忽然有点前途茫茫的感觉。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练剑的两个人已停止下来。

岳小玉忽然傻住了,因为直到这时候,他才能看清楚这两个人的面貌。

他险些忍不住失声叫了起来。

他怎样也想不到,在这园子里练剑的两个人,原来就是穆盈盈和那锦衣少年!

口口口那锦衣少年是穆盈盈的师兄。

那么,眼前这个白衣老妇,是否就是他俩的师父?

岳小玉不知道。

本来这一件事情,是和岳小玉完全没有半点关系的,但不知怎样,他现在很想知道答

案。

穆盈盈和那锦衣少年使完剑后,就走到白衣老妇面前,神情恭谨地站立着。

白衣老妇目光如电,首先环扫了两人一眼,然后良久才道:“这就是你们师父教的剑

法?”

两人同时点头,道:“是的。”

白衣老妇冷冷一笑,目注着锦衣少年道:“这一手剑法,你练得相当娴熟,但却也仅限

于此而已。”

锦衣少年吸一口气,道:“师伯是不是说弟子内力不行?”

白衣老妇道:“当然不行,简直比师伯想像中还差了一大截!”

锦衣少年道:“弟子已尽力练功,从来不敢偷懒。”

白衣老妇哼了一声,道:“你练的本是魔功,既从偏途入手,又怎会到现在还滞留不

前?”

锦衣少年道:“想必是弟子资质愚钝,故而成就有限。”

白衣老妇沉声道:“你资质如何,师伯心中有数,不必你来说教。”

锦衣少年吃了一惊,忙道:“弟子不敢!”

白衣老妇面罩寒霜,道:“练剑之道,气为根本,你只练熟剑招,成就必然大打折

扣。””锦衣少年给她说得脸色铁青,只好垂头不语。

白衣老妇目光一转,凝视在穆盈盈的脸庞上,道:“你师父近来有没有再教你甚么新的

剑招?”

穆盈盈摇摇头,道:“没有啊!”

白衣老妇叹了一声,道:“这几年来,他为了要练功,好像甚么事情都不想管了,连传

授武功这种事,也要我代劳,真是荒谬!”

穆盈盈道:“师伯对我们好,我们是十分明白,也十分感激的。”

白衣老妇听见这两句话,似乎很是高兴,笑道:“师伯老了,能够在晚年和你相处多些

时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对穆盈盈说话,她的声音听来柔和得多了。

但也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吼一声,直闯而进。

这大吼之人声如破锣,步履如飞。

公孙咳不由心中暗叫一声惭愧。

如此闯进来,本是公孙咳原先想干的事,但现在,他却只是带着岳小玉潜伏在一个角落

里而已。

“老虔婆,久违了!”这人声音难听,说话也是同样粗俗。

只见这人大概六十岁左右年纪,穿看一身灰衣,腰间挂看一把刀柄上缠满了花布的刀。

白衣老妇瞪看一双眼,似是感到有点诧异,道:“老虱子,你还没有死?”

灰衣老人干笑一下,道:“没有你陪着,我又怎肯独个儿走上黄泉路?”

白衣老妇冷冷一笑,道:“二十年前,你就已经是一个挺够混帐的人!”

“现在呢?”

“更混帐百倍!”

“哈哈,我不介意。”灰衣老人皮笑肉不笑地道:“恭喜你了。”

白衣老妇冷哼一声,道:“没头没脑的,恭喜我甚么?”

灰衣老人道:“我恭喜你得到了玉山羊。”

(此处完全看不清楚)

难道那只弄得满城风雨的玉山羊居然落在这老妇手里吗?”

只见白衣老妇脸色一沉,冷然道:“老虱子,甚么玉山羊玉山猪?我不懂你在说甚

么!”

灰衣老人嘿嘿一笑,道:“老虔婆,咱们心知肚明就算了,想不到像老朱那样老辣的家

伙,居然也会栽倒在你的手里。”

白衣老妇怒道:“是不是神经病?”

灰衣老人道:“我也想自己发发神经,那样反而会轻松得多,但可惜我这个人生来命

贱,从两岁开始,脑筋就一直清醒得不得了。”

白衣老妇皱着脸,冷然笑道:“不要再兜圈子了,你到底想怎样?”

灰衣老人道:“把玉山羊交出来,大家还是一场好朋友。”

“胡说!”白衣老妇铁青着脸,道:“我没有你这种朋友,也没有甚么玉山羊!”

“师伯……”穆盈盈忽然叫了一声。

但她还没有说下去,那白衣老妇已倏地喝止,道:“这是大人的事,你不要插嘴!”

“但”穆盈盈却还是想说下去。

可是,白衣老妇又已瞪看她说道:“这件事情,师伯自有分寸。”

那灰衣老人目光收缩,视线落在穆盈盈的脸上,道:“小娃娃,你知道甚么,不妨直说

出来,是不是你曾经看见你师伯捧着一只玉山羊?”

穆盈盈摇头道:“不,师伯没有甚么玉山羊。”

白衣老妇气得直跺脚,厉声喝道:“你甚么话都不必说,给我站开一旁!”

穆盈盈被老妇疾言厉色地责骂,不禁两眼殷红,连樱桃小嘴也扁了起来。

岳小玉心中大是不满,暗骂道:“这老虱子真没说错,果然是个老虔婆,盈盈又没做错

甚么事,竟然也要大大的挨骂。”

只见那灰衣老人干笑两声,又道:“纸总包不住火,依我看,你还是把玉山羊交给咱

们,免伤和气的好。”

白衣老妇盯着他,冷冷道:“甚么你们咱们的,倒不知道尊驾近来又和些甚么人混在一

起。”

灰衣老人呵呵一笑,道:“你是个有见识的人,相信总该听过神通教这个组合的名字

吧?””衣老妇摇摇头,冷然这:“请恕老婆子孤陋寡闻,甚么神通教,我还是头一道听你提

起过。”

灰衣老人又是一阵大笑,道:“这也难怪,这几年来,你韬光养晦,潜心苦练剑法,对

江湖中事不闻不问,所以才会忽略了这一个江湖组合的成立。”

白衣老妇道:“不管你是神通教还是神经教,总之给我快滚!”

灰衣老人微笑,道:“要我离去,那是不难的,只要把玉山羊交出来,就算你用八十条

牛也拉我不住。”

白衣老妇冷笑道:“你不用白费心机了,就算我拥有甚么玉山羊,也绝不会双手奉送给

你这个可恶的老虱子!”

灰衣老人面色倏地沉下,道:“老虔婆,你太不识时务了。”说着,左手一挥,身后两

旁突然同时闪出数十条黑影。

岳小玉暗叫一声,道:“这番苦也!”这时候他心中叫苦,居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担

心着穆盈盈的安危。

公孙咳也看出形势不对,想不到这一次夜闯夫人帮分舵,居然会遇上如此热闹的情景。

若是换上别人,恐怕早已溜之大吉,以免殃及池鱼,但公孙咳本来就是个喜欢东闯西荡

的江湖异士,休说如今正在隔岸观火,就算这场烈火烧到自己的眉毛上,他也是绝对不会离

开的。只见在眨眼之间,园子里已出现了四五十个黑衣汉子。白衣老妇却是毫无惧色,只是

冷冷一笑,道:“难怪你如此蛮横,原来早已有备而来。”

灰衣老人说道:“事非得已,尚祈察谅。”

白衣老妇冷冷道:“人数的确不少,但只怕都是酒囊饭袋。”

灰衣老人道:“老虔婆,你真要逼咱们动武?”

“废话!”白衣老妇怒道:你本来就没有把我放在眼内,玉山羊是肯定没有的了,要就

把我这条老命拿去。”

灰衣老人嘿嘿一笑,道:“你以为我不敢!”

“敢”字甫出口,忽听“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在黑暗中竟然有无数弩箭,从四方八

面向灰衣老人和那些黑衣汉子射了过来。

岳小玉虽然距离较远,并未受到那些弩箭的威胁,但骤然间惊见这等场面,也是不禁为

之吓得面色发白。

只见弩箭齐发之下,那些黑衣汉子登时连声惨叫,转眼之间,最少有五六人倒了下去。

但却也有不少黑衣汉子挥动兵刃,向前冲杀出去。

能冲杀出去的,都是身手较高者,只听见喊杀之声齐齐响起,园中又涌出了另一批白衣

汉子。

公孙咳叹了口气,对岳小玉道:“这下子可变成大混乱了!”

岳小玉道:“咱们却是如坠五里雾中,你说该怎么办?”

公孙咳道:“咱们在这里迟早会被人发现,我懂武功,自然是不怕他们的,但在这等大

混乱的场合里,要照顾你却大大的不容易。”

岳小玉道:“我不打紧,但那穆盈盈身在险境--”说到这里,不知如何居然面上一热

再也接不下去。

公孙咳“咦”了一声,道:“原来你认识那个老婆婆,还知道她的名字?”

岳小玉忙道:“我不认识那个老虔……婆。”

公孙咳一怔,继而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担心那个小妮子。”

岳小玉讪讪一笑,道:“公孙兄休要误会,小岳子并非有甚么歪心。”

“谁说你有甚么歪心了?”公孙咳嘻嘻一笑,道:“照不才看,你的心肠实在是好得无

以复加哩!”

岳小玉虽然精灵俏脱,但给公孙咳调侃了几句,也不禁为之脸上一红。

但岳小玉的面皮毕竟还不算太薄,在脸色一红之后,接看大声道:“我喜欢她,所以也

担心她的安全,那又怎样了?”

这一下子,反而令公孙咳为之怔住了,过了片刻,他才拇指一竖,道:“小子,你有

种!”话犹未了,已有两把鬼头刀向公孙咳迎面砍了过来。

公孙咳“嗯”的一声,倏地身形一矮,急迅地出手点住了两个人的穴道。

这时候,神通教已和夫人帮厮杀得十分激烈。

白衣老妇与雷金钱展开恶战,初时她手里并无兵刃,但后来却又有一支软剑从她衣袖里

抖射出来。

雷金钱叱喝挥刀,一刀比一刀急,一刀比一刀狠,下手绝不留情。

岳小玉看得十分紧张,心想:“老子若练成了绝世武功,你这个老虱子就第一个要遭

殃!”但这只是梦想,他现在连一个第八流的武士也打不过。

但他最担心的还是穆盈盈。

穆盈盈年纪细小,虽然剑法不弱,但毕竟亏在力气不足,和那些凶神恶煞般的杀手相比

下来,就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至于那个锦衣少年,岳小玉却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对这少年可说是绝无半点好感的。

公孙咳本也身陷重围之下,但他身形刁钻,出手怪异,无论是谁想伤害他和岳小玉,都

是不大容易。

公孙咳不禁大是得意,微笑着对岳小玉道:“不才的玩艺儿还不算坏吧?”

岳小玉道:“你的玩艺儿是好是坏,小岳子一概不管,但总之,你千万不可让穆姊姊受

伤。”

公孙咳哈哈一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为你护住这位穆姊姊的。”

那锦衣少年倏地怒道:“谁要你来保护我的师妹!”

就是这一骂稍微分神,他腿上立时就给人划了一刀,虽然伤的不算严重,却也流了不少

血。

穆盈盈吃了一惊,急忙叫道:“师哥,你怎么了?”

锦衣少年咬牙冷哼一声道:“我没事,你千万不要理睬这两个无赖!”

公孙咳笑道:“我们是无赖,你又是甚么东西?”

锦衣少年没理他,只是拚命挥剑,向砍了自己一刀的黑衣汉子反攻。

那黑衣汉子见他年纪轻轻,又给自己砍了一刀,自然没有把他放在眼内,谁知锦衣少年

剑招极是阴险,一经全力反攻,那黑衣汉子就为之手忙脚乱起来。

终于,锦衣少年一剑刺入了黑衣汉子的心脏。

那黑衣汉子惊骇极了,他两眼充满着绝望的神情瞧着锦衣少年。

锦衣少年冷酷地一笑,道:“你是第一个死在我剑下的人!”

穆盈盈却脸色发白地道:“你……你真的杀了他?”

锦衣少年冷冷一笑,道:“现在是甚么形势了,而且咱们学剑,本来就是要用来杀人

的。”

岳小玉忍不住冷冷一笑,道:“杀你祖宗个春秋大梦!”

锦衣少年大怒,道:“你再不闭嘴,我连你也一并杀了。”

穆盈盈吃了一惊,忙道:“不要杀人,不要杀人!”

岳小玉冷笑道:“你这个师哥很残酷嗜杀,将来一定是个冷血狂魔。”

锦衣少年大怒,正要向岳小玉动手,但却给穆盈盈拉了开去。

恶战至此,白衣老妇已占了上风。

雷金钱的刀法虽然霸道,但却一直伤不了白衣老妇,反而渐渐给白衣老妇的软剑逼聚过

来。

白衣老妇冷笑一声,道:“老虱子,你这一手刀法,还是打不过公孙我剑的。”说着,

又有八九剑攻了出去。

雷金钱还了几刀,怒道:“老虔婆,只怕你也凶不到甚么地方去。”

白衣老妇哈哈一笑,道:“太凶是没有用的,只要赢得了你这个老虱子,那就够了。”

雷金钱知道这一战再也难以讨好得去,突然抽身急退,喝道:“老虔婆,雷某今天不想

打架,改天再来领教高招。”

白衣老妇冷冷道:“老虱子,只要你敢再来,我随时奉陪到底!”看来,她也没有咄咄

逼人,赶尽杀绝之意。

雷金钱脸色铁青,再也不说甚么,带着所有黑衣汉子撤退开去。

锦衣少年哈哈一笑,道:“甚么神通教,原来也是不过如此。”

白衣老妇脸色一沉,喝道:“业儿,胜不骄败不馁,你怎可如此放肆!”

岳小玉连忙道:“这位前辈说得甚是,晚辈以后一定会牢牢记住了。”

白衣老妇望了他一眼,道:“我教训自己的师侄,怎么却会由你来答口?”

岳小玉道:“前辈这些金石良言,是每一个人都应该记住的,晚辈侥幸在旁听见,自然

也是得益不浅。”

锦衣少年越听越是光火,忍不住怒骂道:“你少拍马屁!”

白衣老妇怒道:“业儿,你在说些甚么?”

锦衣少年忙道:“这小子言出无状,所以--”

“你才是言出无状!”白衣老妇喝道:“你若有人家一半那么懂事,也不会经常闯祸

了。”

岳小玉见锦衣少年捱骂,不禁心中暗暗高兴,但随即却又想道:“若说到闯祸,小岳于

也可算第一流的人材,若非如此,如今也不会来到这个活见鬼的地方。”

那白衣老妇又盯着岳小玉,道:“你叫甚么名字?”

“岳小玉。”岳小玉据实回答,不敢耍半点花样。

白衣老妇眉头一皱,道:“这名字似乎有点娘娘腔。”

岳小玉道:“不是有点,而是娘娘腔之又娘娘腔,简直就没有半点男子汉的味儿。”

白衣老妇“唔”了一声,道:“那么,你老老实实回答,你是否很讨厌这个名字?”

岳小玉心想:“这莫不是考究小岳子来了?”心念电转之余,接着答道:“晚辈很喜欢

这个名字。”

白衣老妇奇道:“这个名字,有甚么好?”

岳小玉道:“却也没有甚么不好。”

白衣老妇道:“但这名字充满了娘儿们的味道,若只看名字,准以为会是个女人。”

岳小玉道:“但无论怎样,这始终是父母命名下来的,做儿子的又怎可以说不喜欢?”

白衣老妇展颜一笑,道:“如此说来,你倒算颇有孝思。”

岳小玉说道:“为人子者,理当是如此。”

白衣老妇道:“你可知道这是甚么所在?”

岳小玉道:“不大清楚。”

白衣老妇道:“既不清楚,何以却会钻了进来?”

岳小玉道:“就是因为不清不楚,所以才想一探个中奥秘。”

白衣老妇脸色一寒,道:“你好大的胆子!”

公孙咳忽然嘻嘻哈哈一笑,道:“大胆的,还有不才。”

白衣老妇瞪着他,道:“你就是公孙我剑的宝贝儿子?”

公孙咳道:“儿子的确是儿子,但却并不怎么宝贝。”

白衣老妇冷冷道:“擅闯本帮禁地,尔等可知该当何罪?”

公孙咳嘻嘻笑道:“罪大恶极!应判死刑!”

白衣老妇摇摇头,道:“死有何难?尔等潜入本帮禁地,罪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公孙咳笑了一笑,道:“生也等闲,死亦毋足论,但不才却有点不服。”

白衣老妇道:“你有何不服之处?”

公孙咳道:“今夜擅闯此地者,绝不只有咱们两人,况且咱们到此,只不过是顺道一

游,可谓全无半点恶意,那又何必视为大敌?”

白衣老妇冷冷一笑,道:“雷金钱之事,日后自有分解,不劳阁下费心。”

岳小玉叹道:“莫非人多势众即可保无恙,而咱们势孤力弱者,却要饱受刑罚之摧残?

匕白衣老妇道:“江湖之事,原本就是如此。”

岳小玉叹道:“这未免是太不公平的事了!”

白衣老妇道:“话虽如此,但却有一事,能使两位可以安然离去。”

岳小玉奇道:“这又是甚么事了?”

白衣老妇道:“你我有缘。”

岳小玉更奇道:“缘在何处?”

白衣老妇道:“我姓尤,名字也叫小玉。”

“尤小玉!”岳小玉冲口而出,然后不禁为之失笑。

无论怎样看,尤小玉这名字都和白衣老妇并不相称。

但岳小玉细心一想,却又觉得没有甚么不对之处。

尤小玉就是尤小玉,她一出世就是这个名字,难道老了就该叫尤老玉不成!

白衣老妇悠悠一笑,道:“我现在老了,这名字已很久根久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就连

盈盈和业儿,他们还是现在才知道师伯真正的名字。”

岳小玉吸一口气,道:“未知前辈如今应该如何称呼?”

白衣老妇说道:“你就叫我尤婆婆好了。”

岳小王立时叫道:“尤婆婆前辈。”

白衣老妇笑了笑,道:“只叫我尤婆婆已很足够,不必再加前辈这两个字。”

岳小玉又再叫一声:“尤婆婆!”

尤婆婆哈哈一笑,说道:“岳小玉,这总算是一场造化,你可以和公孙先生走了。”

公孙咳望着她,道:“你真的要放咱们走?”

尤婆婆道:“今晚的事,就此算了,我不想节外生枝,省得以后再跟你的老子呕气。”

岳小玉这才恍然,暗道:“说穿了,原来尤婆婆毕竟对公孙我剑大有顾忌,如此看来,

今晚咱们可以全身而退,倒不是岳小玉这个名字的功劳了!”

公孙咳嘻嘻的一笑,说道:“能不呕气,当然不呕气的好,不才就此告辞可也。”

岳小玉道:“真的就此告辞了?”

公孙咳神秘地一笑,道:“难道你还想弄点使宜才肯离去不成?”

岳小玉叹道:“岂敢,岂敢!”

公孙咳又是怪笑了一下,再向尤婆婆说了一声“告辞”,然后拉着岳小玉就走了。

岳小玉临走前,忍不住又向穆盈盈偷偷的看了一眼。

这一看,使他看得连心跳都加快起来了,因为他看见,穆盈盈也是这样地望住了他。

口口口公孙咳带着岳小玉远远离开了镖局,这才吁了一口气,道:“好险!”

公孙咳道:“你可知道那个尤婆婆是甚么人?”

岳小玉道:“高手也。”

公孙咳道:“她自然是个高手,但更厉害的,还是她的一个师弟。”

岳小玉道:“尤婆婆的师弟,那岂不是穆姊姊的师父了?”

公孙咳道:“正是!”

岳小玉问道:“穆姊姊的师父到底是谁?”

公孙咳皱了皱眉,道:“你还是不要再问了。”

岳小玉道:“为甚么不能问?”

公孙咳叹了口气,半晌才道:“你真的很喜欢那个小妮子?”

岳小玉说道:“她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公孙咳道:“她甚么时候笑过了?”

岳小玉道:“她看见我就笑。”

公孙咳道:“怎么我看不见?”

岳小玉道:“因为她只是在心里笑,所以你是看不出来的。”

公孙咳奇道:“你又是怎样看见她心里笑的?”

岳小玉道:“当然也是用心来看。”

公孙咳捏断了好几根胡子,才喃喃地笑道:“用心来看,用心来看,此法果然高妙,不

才活到这把年纪,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哈哈,哈哈…”

岳小玉却苦着脸,道:“可是,如今肚子却大大的不妙了。”

公孙咳道:“不用发愁,海阔天空,总不会饿死了咱们。”

岳小玉道:“你有甚么办法?”

公孙咳眉头一皱,忽然连鼻子皱了起来,叫道:“好香!”

岳小玉目光一亮,道:“一定有人在附近烤鸡煮鸭。”

公孙咳“唔”一声,道:“这香气是从北方传来的,咱们且走一遭看看。”

岳小玉自然赞成,两人立刻加快脚步往北而去。

越往北走,香气也就越是凛冽,令人为之垂涎三尺。

岳小玉忽然想起了“酒王之子”诸葛酒尊,这个中原奇丐的烤鸡功夫,的确是第一流

的。

未几,两人已来到了一座山丘之下,只见山丘下或蹲或坐的,居然有二十几个叫化子围

在一推火焰旁边。

火焰之上,架看一头已经烧得一片火红之色的野猪,在“哔哔剥剥”火焰燃烧声中,这

头野猪看来更是诱人。

尤其是对饥饿中的人来说,这份诱惑也就更是厉害。

岳小玉用手肘轻轻碰了公孙咳一下,道:“你有没有法子,可以让咱们分一杯羹?”

公孙咳摇摇头,道:“一点法子也没有。”

岳小玉面上立时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道:“他们已经是一群叫化子,咱们把不成向叫化

子讨吃食物吧?”

公孙咳笑了笑,道:“那当然不成,但这些叫化子若邀请咱们去尝试一下这头烧野猪的

滋味,咱们却是不必客气。”

岳小玉一楞,道:“这些叫化子会邀请咱们吃野猪?”

公孙咳道:“那又有甚么稀奇,且跟我走好了。”

果然,公孙咳才现身,那些叫化于就已高兴地呼叫起来。

“公孙先生来了…”

“公孙神医,久违了!”

“嗯,这位小哥儿,是不是公孙先生的儿子?”

公孙咳一听这话,连忙大声道:“不才尚未娶妻,何来儿子?各位千万不要弄错了。”

岳小玉暗道:“原来公孙神医跟这一伙叫化子十分相熟,难怪他胸有成竹,知道等一会

儿咱们一定可以大快朵颐了。”

却听一人突然冷笑道:“纵未娶妻,说不定生了一个小杂种出来,那也不是甚么奇

事。”

岳小玉脸色倏地一怔,他不必看那人是谁,已认出了他的声音。

公孙咳却是暗自纳罕,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叫化子,正用一种古怪的目

光盯着岳小玉。

公孙咳干笑一声,上前抱拳道:“不才公孙咳,未知阁下怎样称呼?”

那中年叫化子冷冷一笑,道:“无名小卒,区区贱号,又怎值得公孙先生这等世外高人

记挂在心上?”

岳小玉心中有气,便对公孙咳道:“这位兄台叫百里怒,外号人称恶乞。”

公孙咳这才“噢”了一声,微笑说道:“原来是百里兄,久仰,久仰!”

百里怒冷冷一笑,道:“公孙先生乃武林世家子弟,怎么居然会跟咱们这一群叫化子混

在一块儿?”

公孙咳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何况贵帮之内,有不少奇男子大丈夫,不才自然乐于

结识。”

百里怒冷冷道:“听说公孙先生医术高明,有武林华陀之誉。”

公孙咳道:“不敢!”

百里怒道:“以公孙先生之医术,再加上诸葛酒尊之武功,两位大概可以席卷中原,所

向披靡了。”

公孙咳一怔,半晌才道:“百里兄何出此言?不才又怎会有此狼子野心?”

百里怒冷哼一声,说道:“正是人心隔肚皮,又有谁知道你心里打着些甚么主意?”

光盯着岳小玉。

公孙咳干笑一声,上前抱拳道:“不才公孙咳,未知阁下怎样称呼?”

那中年叫化子冷冷一笑,道:“无名小卒,区区贱号,又怎值得公孙先生这等世外高人

记挂在心上?”

岳小玉心中有气,便对公孙咳道:“这位兄台叫百里怒,外号人称恶乞。”

公孙咳这才“噢”了一声,微笑说道:“原来是百里兄,久仰,久仰!”

百里怒冷冷一笑,道:“公孙先生乃武林世家子弟,怎么居然会跟咱们这一群叫化子混

在一块儿?”

公孙咳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何况贵帮之内,有不少奇男子大丈夫,不才自然乐于

结识。”

百里怒冷冷道:“听说公孙先生医术高明,有武林华陀之誉。”

公孙咳道:“不敢!”

百里怒道:“以公孙先生之医术,再加上诸葛酒尊之武功,两位大概可以席卷中原,所

向披靡了。”

公孙咳一怔,半晌才道:“百里兄何出此言?不才又怎会有此狼子野心?”

百里怒冷哼一声,说道:“正是人心隔肚皮,又有谁知道你心里打着些甚么主意?”

岳小玉道:“公孙先生不是坏人,你不要诬陷他。”

百里怒脸色一沉,道:“你知道个屁!”

岳小玉道:“我虽然所知不多,但却知道公孙先生绝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百里怒冷哼一声,道:“我也没有说他要做甚么坏事,但他为甚么不劝一劝诸葛酒尊那

个老混蛋?”

岳小玉一怔,说道:“劝诸葛前辈甚么?”

百里怒道:“我知道,公孙咳曾经见过诸葛酒尊。”

岳小玉道:“是呀!那又怎样?”

百里怒道:“诸葛酒尊武功、才智两皆出众,但却老是只顾自己风流快活,还算甚么英

雄好汉?”

岳小玉奇道:“即使诸葛前辈风流快活,又跟公孙先生有甚么相干?”

百里怒道:“就算跟他没有相干,最少也跟他的老子大大的有相干。”

岳小玉越听越奇,道:“小岳子真是莫名其妙了,怎么越扯越远了?”

百里怒冷冷一笑,道:“你年纪轻轻,江湖经验浅薄,自然甚么都不懂。”

公孙咳干咳两声,道:“很对不起,不才年纪不小了,而且江湖经验也可算是十分丰富

怎么你的说话,我还是同样一点也听不懂?”

百里怒冷冷道:“你懂也好,不懂也好,我没有必要一定说得清清楚楚。”

公孙咳叹了口气,道:“这岂不是憋死不才了吗?”

百里怒两眼一瞪,道:“憋死了就憋死了,干我鸟事!”

岳小玉暗骂道:“此人冥顽不灵,凶得要命,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乞。”

公孙咳望看百里怒,呆呆地怔了许久,才道:“这里是甚么地方?”

百里怒道:“荒山野岭。”

公孙咳道:“在此处,是否以百里兄地位最高?”

百里怒道:“我只不过是丐帮的六袋弟子,地位一点也不算高。”

公孙咳道:“然则,这里还有七袋以至八袋的长老高手吗?”

百里怒说道:“那可没有,除了我之外,其余的,都只是一袋以至四五袋的弟子。”

公孙咳叹了口气,道:“罢了,就算是不才时运不济好了。”

百里怒不禁一怔,道:“这又是甚么意思?”

公孙咳摇头道:“这没有甚么意思!没有甚么意思,真的是,连一点意思也没有…”

岳小玉有点冒火,道:“意思是有的,只不过你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百里怒道:“他不说,你说!”

岳小玉昂着脸,冷笑道:“我为甚么要说?”

百里怒道:“是不是连你也感到不好意思了?”

岳小玉道:“我有甚么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说,那是因为不高兴说。”

百里怒呆了一呆,道:“你怎会不高兴?”

岳小玉道:“因为我看见了你,所以就不高兴了。”

百里怒道:“我对你可不坏呀!”

岳小玉道:“你对我好与坏,那还是次要之事,但你对公孙先生不敬,我就忍受不住

了。”

百里怒双眉一蹙,道:“你以为我是个坏人?”

岳小玉道:“你不坏,最少我就比你还坏得多。”

百里怒冷哼一声,道:“你年纪小小,怎可以学这种无赖的说话!”

岳小玉道:“那么,我是否要学做一个谦谦君子?”

百里怒道:“如此当然最好。”

岳小玉冷笑道:“但我却认为如此简直是放屁,若要小岳子去做君子,倒不如去做个呆

子还更容易得多。”

百里怒给他气得两眉倒竖,公孙咳也立时叱道:“小岳子,你说话不要太过分了!”

岳小玉冷冷道:“好,我不说,咱们走!”

公孙咳叹了一口气,道:“走就走,正是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其余叫化子见公孙咳说要走,面上的神情都显得有点难过。

“不,公孙先生留下来!”一个老叫化于忽然大声叫道:“若不是公孙先生,我这条

腿,早已废掉了,他是武林华陀,仁心仁术,也是咱们丐帮永远的朋友。”

这老叫化叫庄耀,是丐帮的五袋弟子,他虽然自幼练武,但成就一直十分平庸,他现在

能够成为丐帮中的五袋弟子,其实还不是因为武功和才干能够担当得上,而只是因为他加入

丐帮已有四十余年,所以才会背着五个布袋而已。

庄耀是丐帮中的五袋弟子,若论身分,固然是比百里怒差了一筹,但若论声望,百里怒

却是远不如他。

所以庄耀这么一说,其余叫化子也就立刻响应起来,纷纷呼叫,要请公孙咳留下来。

百里怒见群情汹涌,不禁面色铁青,岳小玉故意嘻嘻一笑,道:“你是不是肚子不舒

服,所以面色变得这么难看?”

百里怒不由大是愤怒,突然暴喝一声,道:“庄耀,你好大的胆子!”

庄耀冷冷一笑,说道:“我不是胆子大,而是年纪老了,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常言

道:“不平则鸣”,我这个只背着五个布袋子的老叫化,可不能任由你这种嚣狂跋扈的家

伙,来赶走咱们丐帮的好朋友。”

百里怒怒道:“你懂个屁!”

庄耀哈哈一笑,道:“你说对了,我真的懂个屁,因为你这种人就是个屁!”

百里怒陡地呆了一呆,面上出现了古怪的神情。

庄耀又大声道:“千古艰难唯一死,我如今就算是以下犯上,违背了帮规,大不了给刑

堂长老处以极刑而已,你若要赶跑本帮众多弟兄的大恩人,首先就要把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家

伙干掉!”

众叫化子听到这里,都是为之热血沸腾,齐声附和庄耀的说话。

百里怒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突然咬了咬牙,道:“好,你说得好!但我也不稀罕做

这个六袋弟子,从此以后,丐帮是丐帮,百里怒是百里怒,彼此再也扯不上半点关系。”

庄耀一怔,公孙咳却连忙叫道:“百里兄,何苦为了这点芝麻绿豆般的小事而呕气?坐

下来,有甚么事咱们慢慢再谈好了。”

“谈你妈个鸟!”百里怒吼叫着说道:“现在甚么都不必谈,总之他奶奶个熊咱们走着

瞧好了!”

岳小玉说道:“你若是走,咱们就不走。”

百里怒跺了跺脚,也不再逗留,掉头便走。

岳小玉抚掌大笑,道:“气走恶乞,诚属人生一大快事也!”

公孙咳叹一口气,道:“你真的感到很高兴吗?”

岳小玉想了一想,接着却摇头道:“小岳子并不是真的很高兴。”

“为甚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只要再用心想一想,一定可以想出其中端倪。”

“我若真的想不出呢?”

“那么,你就不配叫岳小玉了。”

岳小玉苦笑了一下,道:“你似乎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公孙咳道:“你若认为我这个人莫名其妙,那么以后就不要再接近我了。”

“不!”岳小玉道:“和你在一块儿,是一件很舒畅的事。”

公孙咳摇头道:“跟着我又有甚么舒畅可言了,倘若有朝一日,你能够和那小妮子相处

在一起,那才是人生最大的快事呢!”

他生性怪异而豪迈,只要心里想说甚么,就会照说出来,绝不理会身边还有着些甚么人

所以丐帮众弟子听见他最后两句话,无不失声笑了出来。

岳小玉虽然人小胆大面皮厚,但骤然间给公孙咳这么说了两句,也不禁为之耳根发热,

只好讪讪一笑,含糊两句混过就算。

公孙咳接着又问道:“你是不是认为百里怒很可恶?”

岳小玉摇摇头,道:“不,他并不是一个真正可恶的人,最少他曾经为了救我而跟万绝

头陀拚命。”

公孙咳说道:“你知道这一点,那就好了。”

岳小玉道:“小岳子最想不通的,就是他和诸葛前辈有甚么纠葛。”

公孙咳叹道:“江湖人的种种恩怨,往往是连自己也永远弄不清楚的,又何况是咱们局

外人!”

这时候,庄耀已割下了一大块烤得香极了的野猪肉,递给公孙咳。

公孙咳也不客气,大嚼一口之后,又把这块野猪肉递给岳小玉。

岳小玉早已饥肠辘辘,差点没有连公孙咳的手指也一并咬掉。

除了野猪肉,这里还有酒。

公孙咳喝了两口,就让个不停,道:“这是不是状元红?好极了,既香且醇,就算喝多

一点也不会醉!”

岳小玉于是也喝了,而且越喝越多。

但奇怪的是,公孙咳居然比岳小玉还更早一点醉倒。

既香且醇的状元红,倘若只是多喝一点,那的确是不会醉的。

但公孙咳却不是多喝了一点,而是多喝了很多很多。

所以,他醉了,而且醉得很厉害。

他并不是个酒量很好的人。

幸而庄耀没有醉,他现在的头脑很清醒,甚至连公孙咳脸上有几只蚊子,他都看得很清

楚。

庄耀是全心全力照顾公孙咳的,可是,他却忽略了岳小玉。

岳小玉也喝了不少酒,虽然总算比公孙咳清醒一点,但走路的时候也是摇风摆柳似的,

一点也不稳定。

当他要向左边的一座树林走过去的时候,庄耀也曾问了一声,道:“你往那儿去?”

岳小玉答道:“尿急。”

庄耀听见他这么说,也就没有去理会他。

但过了很久很久,岳小玉还是没有回来,庄耀这才感到有点不妙,连忙派人去找他回

来。

可是,岳小玉真的不见了,连消息最灵通的丐帮弟子,也无法找寻得到他的下落。

这一次,“急”得要命的人不再是岳小玉,而是庄耀。

岳小玉是和公孙咳一起来的,现在,岳小玉不见了,等到公孙咳醒过来的时候,那该怎

办?

但尽管这老丐庄耀急得如锅上蚂蚁,但岳小玉不见就是不见了,那又有甚么办法?

岳小玉说的话,向来都并不怎么老实。

但这一次,他可没有说谎,他的确是去撒尿。

撒了一泡尿之后,岳小玉轻松多了,忽然兴之所至,唱起两三句山歌来。

他才唱了几句,就已听见林子里有人轻轻鼓掌,同时又有一个神秘的声音说道:“唱得

好,唱得真是万二分的好!”

若是别人听见这种赞美之辞,一定会很是高兴,但岳小玉却反而冷冷一笑,道:“谁在

乱拍老子的马屁?”

那神秘的声音哈哈一笑,道:“我是李大玉,的确是在存心拍你的马屁,那又怎样?”

“李大玉?”岳小玉心中有气,心想:“老子叫岳小玉,你偏叫甚么李大玉,分明是冲

着老子而来的。”

只听见那神秘的声音又道:“你今年几岁了?”

岳小玉道:“还没有五十岁。”

那神秘的声音似是一笑,道:“你猜我又几岁了?”

岳小玉道:“至少也有五岁。”

那神秘的声音又笑道:“答得好,像你这样回答,一辈子也不会出错。”

岳小玉道:“错与不错,那是无关重要的,就算我现在答错了,难道你会吃了我不成

吗?”

那神秘的声音呵呵一笑,道:“小伙子,你怕不怕鬼?”

岳小玉说道:“我不怕鬼,只怕一个人。”

那神秘的声音奇怪地问道:“你害怕谁?”

岳小玉道:“我自己。”

“你自己?”那神秘的声音沉寂了好一会,终于笑了笑道:“不错,有时候,我也会这

么想的。”

岳小玉道:“你能够这么想,也就可以证明,你并不是个鬼,而是一个人。”

那神秘的声音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但有时候,我却宁愿自己是一个鬼,那样反

而会更逍遥自在得多!”

岳小玉道:“你的名字真的叫李大玉吗?”

那神秘的声音笑了笑,道:“当然是假的!”

岳小玉道:“你故意杜撰出这个名字,是不是故意要盖过我的姓名?”

那神秘的声音道:“你误解了,我用这个名字,并不是存心要盖过或者欺负你。”

岳小玉道:“我不明白,那又是甚么意思?”

那神秘的声音道:“你叫小玉,我若叫大玉,那岂不是亲切得多了。”

岳小玉道:“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为甚么要亲切起来?”

那神秘的声音叹了口气,道:“不为甚么,也许只是因为我太疲倦了。”

岳小玉越听越奇,道:“你疲倦跟我小岳子又有甚么关系?”

那神秘的声音道:“本来的确是完全没有半点关系的,但忽然间却又变得大有关系

了。”

岳小玉皱了皱眉,道:“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那神秘的声音笑了笑,道:“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在江湖上已经是一个很有名气的人

吗?”

岳小玉一怔,说道:“你在开甚么玩笑?”

那神秘的声音道:“绝不是开玩笑,你不妨仔细地想一想,连诸葛酒尊那样的臭叫化也

经常提起你的名字,那就足见岳小玉这三个字实在是绝不等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