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这时,久米子又开口了。

她道:“唐样!只要你能有这个把握,我可以负责替你找到货主。”

金克泉急了道:“久米子!你别搅局行不。”

久米子冷笑道:“我不是搅局,你们的生意我也有点关系。在日本我们稻田组的人也插了一手,那些货主我也认识一些,他们并不一定要跟谁订合约,谁有办法保证货物的安全脱手才是最重要的,万四既然不行,就应该换人。”

金克泉没有办法,摊着双手道:“小唐!这是一件大事,我不能作决定,要跟几个人商量一下。”

唐烈冷笑道:“万四是接替屠镇东的,拚掉屠镇东的时候,你怎么没找人商量,立时就作了决定呢?”

“唉!小唐,你是不知道,屠镇东目中无人,狂妄自大,拚掉他换上万四,是早经决定的。”

唐烈笑了一下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恐怕是三先生单方面的决定吧,曹雪芬全然不知情。”

“她是负责买方,我是负责卖方,所以不必要她知道。”

“他只能负责一家,我则可以作成两家的交易,三先生向你的朋友建议一下,相信他们会同意的。”

“我会把话讲明白的,小唐!给我三天的时间答覆你。”

唐烈道:“等不及三天,现在龙虎帮的内部已像一枚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会爆炸的,我只能等一天。”

“一天恐怕来不及,有些人不容易找到。”

“三先生!等一天是尊重你,老实讲,我就是放开手做了,你的那些朋友也没话讲,除了找我之外,他们别无选择。除非他们放弃了这个市场、这个顾客,何况货主并不限于日本人,只要有钱,不怕买不到货色,德国人、瑞士人、英国人、法国人,都很有兴趣的。”

“好!一天就一天,我明天就答覆你。”

金克泉急急忙忙地走了,走得十分的狼狈。

美子笑道:“唐样!这家伙出了名的狡猾,却被你逼得走投无路。”

久米子道:“唐样!这家伙恐怕靠不住,他跟万四的关系很密切,绝不会同意除掉万四的。”

唐烈笑道:“我知道!他根本就可以作主的,无需跟人商量,他只是在施缓兵之计,好去通知万四准备对付我。”

“那怎么办呢?你可要小心呀!”

“我不会给他机会的,我今天就采取行动。”

久米子鼓励地道:“唐样!你尽管放开手去做好了,只要你能控制全局,找到买主,货源方面不成问题,我们姐妹可以负责为你接洽,要多少有多少,而且在计算回扣方面,比以前还可以优惠一点。”

唐烈显得十分兴奋地道:“真的吗?那太好了,老实讲,在人手方面,我早就有把握控制了,只是为了货源问题,不得不委屈求全,听他们的摆布,有了贤姐妹的保证,我就放开手干了,相信我们以后会合作得很愉快的。”

久米子和美子也都举杯向他共贺合作成功,双方都很愉快,而唐烈的心中尤其感到兴奋,因为他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情报,他知道久米子姐妹是属于黑龙会的,而金克泉则是日本陆军部的。

虽然他们两方面的重点都是在侵蚀中国,想在中国扩充他们的势力。

但显然地,他们之间是矛盾的,而且在暗中别苗头,互相倾轧,为敌人制造矛盾,使他们自相残杀是策略的最佳运用。

唐烈决心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他已经是稻田姐妹最欢迎的客人了,但他没有久留,因为他要立即发动龙虎帮中的夺权行动。

讲夺权,其实是很公平的。

唐烈更是胆大,他只带了两个人,徐荣发和小山东,一迳来到了愚园路,四爷叔的私邸那是万四新置的别墅,很气派,西式的花园洋房,门口有五六个心腹弟兄保镖,别墅中还有十来名娘姨、司机和听差的。

四爷叔弄了两个姨太太,虽然已经是黄昏了,他却刚起床没多久,因为四爷叔的生活是从薄暮才开始的,除非必要,他白天是不见任何客人的。

唐烈要抢在这个时候来,是知道金克泉还没有过来知会。

唐烈向金克泉要重组龙虎帮要求时,他答应第二天答覆,唐烈知道他不会立刻去通知四爷叔的,他一定要跟他的上级去请示,或是跟他的智囊幕僚们商量考虑,等有了结果才作决定。

唐烈却等不及他的决定,他要争取时效,赶在金克泉发出通知前行动,只不过他只带了两个人去赴会,胆子不是大了一点么,更何况那两个人原先都是四爷叔的弟兄,他等于是单刀赴会。

在豪华而舒适的客厅中,四爷叔客气地跟唐烈握过了手,然后道:“小唐!你是个大忙人,今天怎么会有空过来的,还有阿发、小山东,你们两个人一起来了,莫非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唐烈笑道:“事情是有一点,不过都过去了,我们是特地来向四爷叔请安,同时还有一点小事情要请示。”

四爷叔哈哈大笑道:“小唐!你太客气了,有什么事情请快讲吧,你们三个人联袂来,事情一定不小。”

唐烈顿了顿,才道:“四爷叔!我发现我们帮中有一个大危机,有人正在想悄悄地挤掉我们,然后用一批他的私人来代替。”

四爷叔的脸色微微一动道:“那有这种事?”

唐烈道:“事情是有的,我是从三先生那儿已经得到了证实,那个人早已有心想把本会一脚踢开了,所以暗中蓄了一批人,组成了很多小帮派,看起来每一家都只有二三十个小脚色,毫不起眼,但整个加起来,却相当惊人。”

徐荣发忍不住道:“而且这个人还利用他的地位,压住自己的弟兄,对那些小帮会的嚣张百般容忍,使他们一天比一天大,终于大到要吃掉我们了。”

四爷叔的脸色很不自然地道:“阿发,以前我有几次压住你,不叫你跟人家冲突,你讲的这个人,分明是我了。”

“不错!就是你四爷叔,唐先生已经从三先生那里得到了证明,那些小帮派都是你在背后撑腰建立起来的,目的就在代替我们。”

小山东更是火大,一拍桌子道:“四爷叔!你不便明着把我们挤出那些赚大钱的买卖,才故意接下一些风险大的生意,又不肯预先讲明,叫我们忙着送死,好叫我们慢慢地淘汰,你的手段太狠。”

四爷叔没想到他们把事情调查得那么清楚,而且还这么开门见山直接斥问,一时弄得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应付了。

他恼羞成怒之下,也只有一拍桌子大吼道:“混帐的东西,这是你们对我讲话的态度,别忘了我是。”

小山东的性子最急,上前一把揪住了四爷叔的胸衣道:“你是个卵,他奶奶的,我们拚死拚活,把你养肥了,你还想计算我们。万老四!我告诉你,你有仁有义,我们才承认你是龙头大哥,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们的不义。”

四爷叔涨红了脸,什么话都讲不出来了,也挣不脱小山东的纠缠,他虽有一身功夫,但多年的养尊处优、高高在上,早已忘了如何与人动手了。

以前,他手中还玩看一对铁胆,最近做了龙头帮主,为了点缀身份,要去掉那股流气,连铁胆都放下了。

现在,他只能手足无措地喝道:“放手!放手!小山东!你要死了,你这种行为该三刀六眼,该千刀万剐,该。”

小山东火不打一处,另一只蒲扇大的巴掌,早已在他脸上劈劈拍拍地一顿狠揍。

而且,他口中还骂道:“奶奶的,你还神气,我们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不再认你这个龙头老大了,你他奶奶的还在发威。”

这时已经有五六名保镖冲了进来,他们都是带看枪的却不敢掏出来打,因为来的这三个人毕竟都是在帮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的,造次不得。

倒是四爷叔看见来了人,更觉塌不起台,厉声喝道:“给我毙了吧,三个入全毙了,一个都不准放过。”

有了他的吩咐,那些保镖们自然不会再犹疑了,连忙伸手掏枪,砰!砰!两声枪响了。

动作最快的两个人首先中枪倒地,开枪的却是徐荣发,这位专门领导行动的大头目,表现了他的快枪和神射。

两个保镖都是额心中枪,倒地不起了。

徐荣发冷冷地举着枪,镇住四名保镖道:“各位弟兄,大家留份交情,以后还是兄弟,否则就别怪我不讲交情了,慢慢地取出枪来,丢在地上,站到一边去,不准玩花样。”

砰!砰!又是两声枪响。

这次徐荣发只开了一枪,另一枪是保镖开的,他在取枪后,企图试试运气,手指一堆保险栓就朝徐荣发开了一枪,由于太过心慌,这一枪开得太急,只打进脚前的地毯,而徐荣发的一枪却在他的肩心上开了个洞,又倒下了一个。

剩下三个保镖吓破了胆,乖乖地丢下了枪。

四爷叔趁乱在小山东的身没掏走了枪,比着小山东道:“放开手,退开去,还有你,阿发,你也把枪丢下来。”

局面顿时改观了。

徐荣发不禁略顿了一顿。

小山东却叫道:“阿发哥!别理这个老杂碎,叫他开枪好了,他杀我你就宰了他,一个换一个,两不吃亏。”

徐荣发没有丢枪,他知道只要一丢枪,立刻失去了优势。

四爷叔一看情形不对,把枪口对准了唐烈道:“小唐!叫他把枪丢掉,否则我就先打死你。”

唐烈没开口,徐荣发却没有辙了。

因为他不能叫唐烈受到伤害,悻悻然丢掉手中的枪道:“小山东,好好的局面叫你给弄糟了!”

小山东道:“怕他个卵,今天反正是跟这老杂碎摊牌了,他有种叫他开枪好了,就算杀得了我们,也逃不过我们全帮的弟兄。”

四爷叔不去理会他们两个人。对唐烈狞笑道:“小唐!凭他们两人,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一切都是你挑起来的,宰了你,天下就太平了。”

唐烈却笑吟吟地道:“四爷叔!阿发和小山东原是你的弟兄,要不是你对他们太绝情绝义,他们怎么会如此对你,你杀了我是没用的,帮中弟兄的心却再也挽不回了。”

四爷叔尖利地道:“我才不在乎呢,这批人是从屠老大手上带起来的,桀傲不驯,对屠老大都不太听话,对我自然更差一截了,我要换掉他们也不为过,我已经准备多年,现在时机差不多了。”

唐烈道:“四爷叔,这片江山是龙虎帮的弟兄们流血拚命挣下来的,不属于你一个人,你没权利换掉他们。”

四爷叔哈哈笑道:“我没权利谁有权利?只要我手上有人,你看我行不行。不过,你们却看不到了,我本来还有点顾忌,怕你们三个人领头捣蛋,现在好了。你们三个人自己送上门来。”

唐烈笑道:“四爷叔!我们送上门来没错,可是你未必吃得了我们,别看你手上有枪枝。”

四爷叔知道唐烈身手不凡、狡计百出,不敢跟他多讲话,举枪对看他扣击下去。

但只听见克克克的空击声,小山东及时配合,当胸一拳击出,把四爷叔打得退后两步,跟看上前一脚,踢在他的胯下,四爷叔整个人弓起像颗大虾米,只动了几动,就翻起了白眼,鲜红的血从他雪白的纺绸裤裆往外涌出,可见是活不成了。

小山东从他手中取回了枪,哈哈笑道:“要是有子弹,我还会叫你摸了去,我是专门干这一行的,还会出这种大漏子?你真是一脑子的豆腐,死了都不冤。”

徐荣发究竟是四爷叔多年的弟兄,心有不忍,还想上前扶他,但是已经没有用了,四爷叔被扶了起来,又像只死虾米似的倒了下去。

小山东道:“阿发哥!这可不能怪我心狠手辣,你也听见他讲的话了,他早想把我们除掉了,今天又拉开了脸,假如今天他不死,我们日后麻烦可大了。”

徐荣发默默无言,他也知道今天若是不除掉四爷叔,日后必将有一场火拼,死的人就不知有多少了。

因此,他只向唐烈道:“唐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唐烈道:“把四爷叔送进医院,宣告他得了急病,至于跟在他身边的旧日弟兄。还继续叫他们在帮里留下。四爷叔自己所组的那些小帮会,你带着人去通知一声,愿意加入本帮的,我们加以收并,否则着令他们解散,对了,四爷叔有没有家人?”

徐荣发道:“他的原配结发在松江乡下,有个儿子在乡下种田,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庄稼人。”

“好!只要龙虎帮存在一天,每年由堂口上拨五千元给他的家人。不管怎么讲,四爷叔总是帮中的元老,应该享受屠老大同样的待遇。”

“谢谢唐先生。”

“怎么谢我呢,这本来就是应该的,不管他们做了些什么,他们总是龙虎帮中的元老,只要弟兄们有口饭吃,就不能饿着他们的家人。”

小山东道:“唐先生!今后龙虎帮的掌门龙头,该是你来担任了。”

唐烈道:“这不行!我入帮的年资太浅,帮有帮规,怎么样也不该轮到我。”

徐荣发诚恳地道:“唐先生!你若是不担任,就没有人能领导大家了,龙头老大不是讲究年资,主要的是服众,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挑得起这副担子。”

小山东道:“阿发哥讲得对,除了唐先生之外,任何人做老大,我都不认帐。”

唐烈道:“我不能担任,龙头老大是门户的代表,外界有什么事情,都要由老大去出头应酬交涉,我若是坐上了那个位置,就没有时间去处理帮中的事务了。尤其是将来的生意会更多,都要我去筹划接洽的,有些行动更要我亲自去带头的,所以我不能担任这个职位。”

小山东皱眉道:“那该怎么办,咱们现在可衔B唐烈听了小山东的话,心里很是感动。

他顿了顿才道:“这干什么呀!小山东,我可不要大伙拚命,讲句老实话,我也认为这不是真正安身立命的行当。我只想大家能够有点底子后,赚下后半世的吃用,最好还是退出这个圈子,别让我们的下一代子弟还混这一行。”

徐荣发含看泪水道:“唐先生!这是我最听得进的一句话,对帮里的弟兄,我也是这样劝他们,叫他们省着点,尤其是拚了命得到的钱,别乱花在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唐烈叹了一口气道:“这话只怕很少人能听得进去,好在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我们自己还控制了一大部份,还不至于把他们吃得皮骨不存。今后,对自己的弟兄要约束一点,赌场是我们自己开的,弟兄们不准进来,另外,鸦片白面,绝对不准沾上。”

徐荣发道:“赌场本来就不准弟兄们进去,至于第二点,恐怕有点儿困难,有一半的弟兄都有瘾头。”

唐烈道:“堂口出钱,帮他们戒掉,三个月之内,若是还不见效,立刻除名,发给两百元,遗送回乡。”

徐荣发刚要开口,唐烈又道:“阿发!这是很重要的,不但为他们好,也为堂口好,因为这玩意儿不但伤身体,也最磨人志气,坏人义气,许多人出卖同门、叛离堂口,都是由此而起,我们的弟兄,绝不准沾上这个东西。”

徐荣发想了一下道:“好!唐先生,我向你保证,一定把你这两个要求彻底执行,其实我自己也早有这个想法,却不敢提出来,因为四爷叔自己就有瘾。”

唐烈道:“还不是这个害了他,他以前想必不会这样不顾道义,受人摆布的,我们靠着东洋人做生意,必须保有自尊和自主,不能把自己卖给他们,做汉奸、做奴才。”

徐荣发尊敬地望看唐烈。

唐烈十分地满意,他知道自己已经顺利地控制了龙虎帮,大雷神交付的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了,这时若要解散龙虎帮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深入了解后,发现祸根不在龙虎帮,而在另外两股恶势力。

一股是野心的军阀,一股是居心叵测的异族,这两股隐患不消除,他们很快又会再组成一个新的龙虎帮来。

四爷叔送进了医院,四个小时后断了气,遗体运回别墅大殓,一天之后,已经为他设好了灵堂。

金克泉是第三天黄昏时来吊祭的。他的消息得知很早,而且也作了立即的因应措施。

这使得徐荣发的收并工作进行得极不顺利。

他领着人去找那些小帮派摊牌时,人家已进一步避了起来,不但负责人避不见面,连一些重要的人物也都不照面,只剩下几个小脚色在撑场面。

他们受了嘱咐,一问三不知。

他们只讲,当家老大到杭州吃喜酒去了,斧头党的老大铁头阿忠的儿子在杭州开一品香茶楼,正好这一天娶新娘子。

铁头阿忠叫王进忠,在跑马场一带创下点小世面,手下只有二十来个弟兄,包赌、包娼,也不过是些小局面,他儿子娶媳妇,也不会有多少人去应酬。

唐烈得到消息,立刻打电报去查询,知道娶亲的事不假,到的客人不多,一些小帮派也有人参加,却不是重要的人物。

那些龙头老大一个也没有见到,甚至于连老太爷王进忠自己都没有照面,吃喜酒的讲法显然是托词。

但是那些人却一个也不见,这续有蹊跷。

唐烈找到了曹雪芬,作了一番密议,由雷大鹏拍胸膛答应支援。

所以,龙虎帮本身倒没有作太多的准备,灵堂中自然也有不少人手,但也不过四五十个而已。

金克泉是乘看小包车来的,但紧接着他之后,居然开来了两辆军用大卡车,事用蓬布遮掩,还插上旗子,表明是军用物资。

日本在上海有估领区,单车也经常通行上海市区,并没有引人注意。

可是这次开到灵堂,上面下来的竟是一队队彪形大汉,个个身穿白袍,腰扎麻绳,赫然全是那些小门派的成员。

这使得身为主人的龙虎帮弟兄感到很吃惊,明知这批人的来意不善,但是对方遵看礼数而来,又不能失礼地拒绝他们进门。

若是让他们进来,事情显然难以善了,龙虎帮中只有二十来个弟兄,实力上显然是差多了。

徐荣发是总接待,他不敢作主,连忙进去通知唐烈。

唐烈跟曹雪芬正在计划出殡的排场和路线,听了之后,唐烈毫不紧张地道:“这有什么为难的,按礼接待好了。”

“可是,唐先生!这些人进来一定会闹事。”

“闹事?阿发!我们龙虎帮还怕人闹事。”

“我们虽然不怕,可是我早上根据唐先生的指示,没有带太多的弟兄来,只有二十多个办事的,万一闹起来,对方有五六十个人呢!人数上怕会吃亏的。”

“阿发!靠人多是没有用的,再者,我们也不算人手寡,还有很多来吊丧的朋友,他们在瞧不顺眼的时候,也会帮助我们的,你照常接待他们进来好了。”

曹雪芬笑道:“金三来得正好,出殡的事宜也得问问他的意见,行礼完叫他到后头来一趟。”

徐荣发心中在犯嘀咕,口中却不便讲,只有硬看头皮出去了。

他到了门口,只见金克泉带着那五六十名白袍汉子,排成了两列,慢慢地走进来,脸上充满了煞气。

路的两侧现在都搭起了庐棚,摆下了许多的圆桌椅,那是款待来吊丧的客人临时歇脚的,这时坐了有三四十个人,都穿了长袍马褂,他们是上海滩上的生意人,跟龙虎帮有点关系,这种场合自然非要来尽点心不可的。

但是,他们的身份还不够重要,不够资格被请到后面的小客厅去坐,只好在这儿委屈了不过,也不算委屈到那里,招待客人的弟兄对他们的招呼很周到,茶水供应不缺,点心、呱子、香烟也源源不断地补充。

另外一边还有十几个和尚在诵经。

徐荣发一面走,一面对金克泉道:“三先生!对不住,本来应该老早出来接你的,刚巧赶上这些大师父念经生咒要跪香,所以才误了一下。”

金克泉冷笑道:“阿发!跪香是孝家的事。”

徐荣发笑嘻嘻地道:“是啊!可是四爷叔身边没有人在这里,只好由我们这些老弟兄来尽点心了。”

“你们还记得是他的老弟兄。”

“三先生,这话怎么讲?我们始终是他的老弟兄!”

“哼!好一个老弟兄,你们却一个个眼睁睁地看他被人杀死而不加以阻止,这还算什么老弟兄!”

“三先生!那天的事很难讲,讲起来是四爷叔先对不起人,是他不要我们在先,而且还要置我们于死地,我们为了自救,只好反抗了,过去的事不谈了,四爷叔虽死,但还是我们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