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定了定神,他才提着剑跨出了殿门,向旁边搜索着走去,他不知道要搜索什么,更不知要找什么。

找到了一间空屋,门是紧闭的,里面有呻吟之声,他用剑砍断了门上的铜锁,一脚把门踢开,里面冲出一条人影直向他扑来,他本能地用剑一撩。

那个人似乎没有看见他手中所持的宝剑,仍是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夏侯杰只是为了防卫,并无杀人的意图,见状正想撤回宝剑。可是他忘记了自己功力已失,动作不能那么如意了。

剑光扫向那人的前胸,一声惨呼,红光崩现,那人被拦腰砍成了两截。倒在地下。

惨呼声招来了其他的人,见到夏侯杰手持神剑,大家都呆住了,想要冲上来,却又不敢。

夏侯杰自己也呆住了,因为他看清了这个被杀的人正是魔心圣教中的司刑祭司赵景霞。

不过,她也可能是“忧愁仙子”赵景云,因为不久之前夏侯杰还见到赵景云以这种容貌在此地活动的。

同时赵景云也说过她把赵景霞点住了穴道,藏在堡外的砂堆里,赵景云离去并没有多久。

为了证实这个人究竟是谁,夏侯杰只得将半截尸体拖到脚下,伸手去撕尸身的脸皮。

因为赵景云的易穿术仍是需用面具来化装的,尸体的脸皮很松,几乎可以应指而起。

这证明了尸体是带着面具的,他的心中一沉,假如这人是赵景霞,自然不会带面具,既然带着面具,便不可能是赵景霞,那么又是谁呢?

最大的可能是赵景云!

夏侯杰怔怔地思索了一下,突然举剑将尸体的头颅砍得粉碎,使血肉与蒙在上面的面具混成一堆,再也无法分清楚,四周魔心圣教的门下都诧然地望着他,不明白他何以对一个已死的人仍不肯放过!

自然他们对夏侯杰残毒的手段感到很愤怒,可是他们又不敢上前。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柄剑的厉害,同时也知道赵景霞的武功比在场的人都高,赵景霞都被他杀死了,其他人上前也是送死,他们只有紧紧地包围着夏侯杰。

夏侯杰将尸体砍碎后,一扬长剑叫道:“还有人想上来送死吗?”

四周的人没有回答,夏侯杰又道:“很好,你们既然不想上来送死,就带我到地牢去。”

四周仍是没有回答,夏侯杰装作很凶恶地叫道:“现在赫连新不在此地,我不愿多杀无辜,才对你们特别客气,假如你们不肯带路,我就要大开杀戒了!”

说着举剑威吓地抡了一抡,将包围的人群逼得连连后退,夏侯杰知道威胁已经产生了作用,干脆装做到底,他提剑向人群逼去。

人群中闪出一个女子道:“我带你去好了!”

夏侯杰认出这女子正是他最先碰到的魔心圣教的门人之一,那是属于温玉芹的手下,在沙漠上已经见过了。

人群中有人朝她叫道:“你敢……”

那女子断然地道:“这是没有法子的事,连赵大祭师都被他杀死了,我们又怎能拦得住,我相信教主回来,也不能怪我们贪生怕死!”

其他人似乎被她的理由折服了,自动地让出一条路。那女子朝夏侯杰道:“跟我来吧!”

夏侯杰用剑比着她道:“你可别跟我玩花样!”

那女子道:“我何必玩花样,你就是到了地牢,也无法把那三个人救出去,他们中了教主的魔心迷魂香,不但功力全失,而且体力衰弱到了极点,你用什么方法带他们逃出这广阔的沙漠呢?”

夏侯杰故意哈哈一笑道:“魔心迷香有什么了不起,我不是照样中了毒,可是并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那女子一怔道:“你的确不象是中毒的样子,可是那些人的清形却严重多了!”

夏侯杰心里一动,觉得事情果然有点奇怪,自己与梅铁风等三人同样中了毒,何以他们会特别严重呢?

再仔细一想,他才记起赫连新曾经给他吃过一颗药,那颗药一定是轻微的解药,虽然无法使他完全恢复,却能使他和常人一般地行动。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道:“不要你管,你带路好了!”

那女子说着话,默然在前引路注过一片房屋,来至一处石塔式的建筑物前面。

那石塔高有一七八层。入口处却是深入地下。地下有一条石砌的阶梯通下去。

那女子用手一指道:“地牢就在这下面。”

夏侯杰沉声道:“还是你走在前面。希望你不是骗人,同时我再警告你一声,别玩花样,我的剑就指在你的后心上,一点不对劲,你将是首先遭殃的人。”

那女子微现踌蹰道:“我带你到这里,已经是犯了大罪,若是再带你进入地牢,教主回来,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夏侯杰冷笑道:“照你这一说,牢里还有花样吧!”

那女子道:“不错!在通往地牢的路上,还有一部分机关埋伏,不过你有着本教的圣剑,自然不算什么!”

夏侯杰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功力尚未恢复,可能通不过那些机关,而且等一下还要将三个行动无力的人带出来,更不能有所阻碍,他只得厉声道:“我懒得去费神,还是由你带路!”

那女子惶恐地道:“我宁可被你杀死也不敢那样做!”

夏侯杰大声道:“很好!既然你怕以后的活罪难受,我就给你一个痛快死的机会!”

那女子急声道:“你现在就要杀死我?”

夏侯杰沉着脸道:“不错!这是你自己选择的,既然你不肯带路,我只有杀了你!”

那女子目睹他杀人毁尸的手段,再看他一脸的凶相,不禁吓软了,只得咬咬牙道:

“好吧!我带你下去就是!”

夏侯杰微微一笑剑尖顶在她的后心上,跟着她一步步向下走去,塔门里面是两条螺旋形的石梯,一条通上去,一条深入地下。

那女子走到分岔口的地方,略略停顿了一下,然后朝向下的梯道走去。

夏侯杰问道:“上面是什么地方?”

那女子道:“不知道,那是禁区,听说是教主练功的静室与书房,只有教主与两大圣者能出才。”

夏侯杰点点头,继续向下走去。转了两个圈子后,才看见另一道厚重的木门密闭着。

那女子道:“这里面就是监办人犯的地牢了。”

夏侯杰道:“进去!”

那女子揭开门旁墙上的一个暗盖,里面竟是一个方形的暗洞,安装着十几个按钮!

她又伸手去按钮时,夏侯杰忙喝止道:“你这又想干什么?”

那女子道:“第一个撤组开门,第二个组停止机关!”

夏侯杰道:“其他的按钮呢?”

那女子道:“不知道!我们通常只使用那两个按钮就够了,在魔心圣教中,所知道的秘密与身份有关,我的身份与地位还不够知道更多的事。”

夏侯杰想了想道:“你先把门打开。”

那女子按下第一个圆纽,那道沉重的木门自动地向后移去,然而门后仍然是一片漆黑,那女子连忙解释道:“必须要按下第二个圆纽,使机关停止作用,才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形。”

夏侯杰为了慎重起见,大声朝里面叫道:“黄兄!梅姑娘!你们怎么样了?”

门后毫无回音。那女子道:“他们中了迷香之毒,昏迷不知人事,怎会听得见你的招呼。”

说着正待去按第二个按组,夏侯杰忽然道:“不用了,现在我们上吧!”

那女子微怔道:“你不想救人了?”

夏侯杰道:“照目前的情形看,我一个人也救不了他们,必须另找人帮忙。”

那女子道:“这里有谁能帮你的忙呢?”

夏侯杰道:“有的!在上面的密室中!”

那女子神色一变道:“那是……”

夏侯杰道:“我知道那是教主的书房,更知道郝步芳在那里,只有她才能解开迷香的毒,我们找她去。”

那女子变色道:“她会给你解药吗?”

夏侯杰摇头道:“自然不会,可是我自己认识解药是什么样子,我把她赶跑了,就可以取得解药。”

那女子忙道:“你自己去吧!我可不敢再带路了。”

夏侯杰双目一瞪道:“你非带路不可,而且我还要叫你把她约出来,在密室之中,我胜她比较困难。”

那女子神色极端恐惧地道:“我绝不带你去。”

夏侯杰用剑一指道:“除非你不要命!”

那女子连忙朝后一退,接着飞快地伸手去按第二个圆纽。

夏侯杰动作比她更快,一剑擦过去,平拍在她的手背上,将她打得一个踉跄坐倒在地,厉声叫道:“你果然想捣蛋,这按钮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那女子道:“是停止机关的。”

夏侯杰含笑道:“你还想说谎。”

那女子道:“不是说谎。这个圆钮确实可以停止机关,但是也可以通知里面的人。”

夏侯杰道:“里面还有人吗?”

那女子道:“地牢中自然有看守的人,而且这些人都是本教精选的高手。”

夏侯杰冷冷地道:“你以为他们能救得了你吗?”

那女子带着哭声道:“不管救不救得了,至少可以使他们知道我是在胁迫下带你进来的,而且事先尽到了报警的责任,日后教主怪罪下来,我的罪也可以轻一点。”

夏侯杰道:“你带我去见郝步芳,有她替你作证,岂不更有力量。”

那女子想了一想道:“这也许行,我可以试试看。”

说完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夏侯杰以为她完全屈服了,遂不疑她,而且也放松了戒备。

谁知那女子十分狡猾,利用这个机会,又伸手往按钮上按去。夏侯杰来不及阻止,而且也想到那按钮必然是发动什么机关之用,遂急忙退了两步,挺剑作应变的准备。

那女子按下按钮之后,神情变得十分得意,跨步向门内冲去,夏侯杰倒是不敢冒昧追上去。

可是那女子才走进两三步,还没有完全隐入黑暗之中,忽地一声尖叫,跌了出来,已是身首异处。

夏侯杰也是一怔,但见暗中急窜出一条人影,手中也挺着长剑。夏侯杰忙挥剑待敌,那人却急急地低声道:“夏侯大侠,不要误会!是我。”

夏侯杰闻声收剑,却见那人是一个女子,全身都包着白布,只留出长长的头发与一对眼睛。

他大喝道:“你是谁?”

那女子低声道:“夏侯大侠,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我是温玉芹。”

夏侯杰又是一怔,听声音倒象。而且温玉芹被赫连新借以为立威,严刑拷打得遍体鳞伤,所以全身才包着白布,大概是不会错了。不过温玉芹也是魔心圣教中人,她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温玉芹着急地指着地下的尸体道:“夏侯大侠!你上她的当了,这里不是地牢,幸亏我在里面听见了你们的谈话,割断了按钮的线路。”

夏侯杰忙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温玉芹道:“是教主的书房,郝步芳正在里面练剑,这家伙把你带来,是想叫她来对付你的。”

夏侯杰怔了一怔道:“你在里面做什么?”

温玉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道:“偷解药。”

夏侯杰连忙问道:“这药能解毒吗?”

温玉芹摇头道:“不能!真正的解药在郝步芳那儿,这药与你服下去的一样,可以使毒性稍轻……”

夏侯杰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温玉芹道:“我随着大家离开圣殿后,又偷偷地溜了回来,看见教主喂了你一颗药,使你能行动了,我记起教主的书房外室中也放着一瓶同样的解药,才冒死进来偷取,准备拿去给梅小姐服用,然后再设法帮她逃出去……”

夏侯杰微感意外地道:“你怎么会叛教帮助我们呢?”

温玉芹一叹道:“我对教主忠心耿耿,教主却不拿我当人看待,为了取信白驼派,对我横加酷虐。而梅小姐是敌人,却肯为我抱不平而救了我,同时我又偷听了教主与他门下两个得意弟子的谈话,才知道魔心圣教一切都是骗人的,我才决心脱离他们。”

夏侯杰也轻轻一叹道:“你总算觉悟了,以暴刑为规约,以奴役欺骗为手段的组织,必然不会有善终的。”

温玉芹惨然道:“我虽然有悔悟之心,可是教主不会放过我的,因此我只想以此死去,为梅小姐尽一点力,报答她对我的深思,也就死而无憾了。”

夏侯杰忙道:“你别怕!只要你有心弃暗投明,我们会保护你的。”

温玉芹摇头叹道:“夏侯大侠!目前只有我知道你的功力未复,趁着郝步芳还在闭门练剑,我们赶紧救出梅小姐他们,离开此地才是上策。”

夏侯杰独在沉吟,温玉芹道:“夏侯大侠!你的功力是否真的失去了?”

夏侯杰道:“自然是真的!”

温玉芹略有怀疑地道:“那你怎么能够夺回圣剑,而且还杀死了赵大祭司!”

夏侯杰想了一想,觉得还是把赵景云隐身在此的事情暂时保密的好,遂苦笑一下道:

“我功力虽失,却因为服过赫连新的解药,行动已能自如,剑招还没有忘记,在出其不意之下,才杀死了赵景霞!”

温玉芹追问道:“那你是如何得到圣剑的?”

夏侯杰只得继续编谎道:“剑是赵景霞拿来的,她准备放回圣殿的神像上去,因为她对我失去了戒意,才被我得了手!”

温玉芹叹了一声道:“那只有逃亡一策了!不过你功力未复,怎么想到去找郝步芳要解药呢?”

夏侯杰道:“魔心迷魂香的厉害是我亲身领略过的,其他三人中毒的情形比我更严重。要我带着三个无法行动的人离开此地是绝不可能的,而我又不能抛下他们独自离开,所以只好冒险找郝步芳一斗,也许可以凭着招式将她折服,逼她交出解药。”

温玉芹连连摇头道:“郝步芳已得教主的真传,剑法武功都不比你差多少,这个办法是绝对行不通的。”

夏侯杰道:“我明白!不过我别无选择,只有行此下策,现在有了你的帮助,我自然不必冒险了。”

温玉芹擎着手中的玉瓶道:“这种解药只能恢复行动,并不能彻底解毒,纵然你们能逃出城堡,要想躲开教主的追击,回到中原,仍是相当困难。”

夏侯杰苦笑道:“目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也许将来我会另外想出解毒的方法!我们快救人去吧!”

温玉芹默然地点点头,领着夏侯杰向上走去,一直走到塔的顶层,才伸手推开一扇门,走向另一条地道。

夏侯杰诧然道:“原来地牢在这里!”

温玉芹道:“不错!刚才那个死鬼故意将地牢与书房的位置颠倒过来,是想把你引到郝步芳那儿去的。”

夏侯杰吁了一口气道:“那我叫她带我到郝步芳那儿去时,她为什么不肯呢?”

温玉芹叹道:“她骗你在先,见你自动要去找郝步芳倒是大出意外,更不知如何自圆其说。”

夏侯杰道:“她只要告诉我实话就行了。”

温玉芹摇头道:“魔心圣教把人训练得猜忌诡诈,以为大家都是一样的,她想告诉你实话,又怕你不相信而杀了她,只有拚命报警以求自保了。”

夏侯杰摇头道:“愚蠢,愚蠢!实在太愚蠢了,我一向不愿意轻易杀人,更不会杀死一个赤手空拳的女子,她如告诉我实话,我绝对不会杀她的。”

温玉芹道:“魔心圣教中人人如此,我若不是因为身受酷刑而觉醒了,定也会跟她一样。”

夏侯杰道:“赫连新对人如此残酷无情,为什么你们会如此驯从他呢?”

温玉芹叹道:“魔心圣教中人都知道那神像是凭空捏造,可是进入圣殿之后,面对那尊神像,不知怎的居然会从心中生出一种敬畏之心而不敢反抗。”

夏侯杰默然片刻才道:“赫连新真不愧为一代奇才,他这种控制人心的手段实在太厉害了。”

温玉芹道:“所以魔心圣教的势力能在西域如此稳固,每个教中的弟子明知身入牢笼,也许会永沦苦海而无法自拔,却很少有人会生叛念,而且有很多人还拼命想加入本教而不可得。”

夏侯杰问道:“你们究竟贪图些什么呢?”

温玉芹道:“权势!教中的弟子虽然在思想与行动上失去了自由,可是在别的地方却具有相当大的权势,除了白驼派的势力范围外,本教弟子在西域各地都很受尊敬,操生杀之大权,予取予求,从没有人敢反抗,为着这一点,大家才拼命想挤进本教来。”

夏侯杰愤然道:“这简直是个假恶魔的组织,若是由它发展到中原去,真不知会引起多大的后患。”

温玉芹道:“夏侯大侠!当今之计,你们先保全性命为上策,至于要想摧毁魔心圣教的势力,恐怕还要经过一番努力,尤其要想在武功上胜过教主,更是难上加难。”

夏侯杰眉头深皱地跟着她走到一处石室中,室门装着粗如人臂的铁栅,室内分为三个小格。

梅铁风祖孙与黄先青各被关在一间铁格中,由淡黄的灯光照着,神色憔悴,软绵绵地卧倒在地上。

夏侯杰连忙举起手中的宝剑,想砍断铁栅,把他们救出来。

温玉芹拦住他道:“不行!这铁栅是空的,里面藏有毒水,喷出来能致人于死命。”

夏侯杰骇然止手道:“那要怎样才能救他们出来呢?”

温玉芹道:“把门上的铁锁砍断,就能把门打开了,本来这里还有很多机关,幸亏前天进来的两个人把机关都破坏了,否则我们还很难到此地呢!”

夏侯杰心里一动,对于那两个人充满了怀疑,很后悔没向赵景云问个明白,因此忙问道:“那两个究竟是什么人?”

温玉芹道:“难道你不知道?”

夏侯杰摇头道:“我若知道又何必问你呢?”

温玉芹道:“那我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打着你与梅小姐的字号来的,武功很强,教主亲自出手才把他们制住了,也是关在这地牢内,谁知他们居然破坏了许多机关逃走了。教主也发现夺得的圣剑是假的,因此十分震怒,认为是你们故意玩的花样。”

夏侯杰问不出头绪,只有暂时搁下,举剑去削栅门铁锁,谁知那铁锁十分坚固,锐利的剑锋砍上去,只削下一点铁屑。温玉芹急声道:“夏侯大侠!你手里的圣剑是不是真的?”

夏侯杰道:“当然是真的!假剑被西门玉带走了。”

温玉芹道:“这就怪了,这铁锁虽是精钢所铸,却挡不住圣剑的利锋,怎么会砍不断呢?”

夏侯杰又用刀砍了两下,依然只能削下一些碎屑,他只得把剑交给温玉芹道:“我的功力已失,劲道不足,你来试试看吧!”

温玉芹接过剑来,振腕一剑,果然将铁锁砍断了,打开铁门后,她将剑还给夏侯杰道:“夏侯大侠,等一下你出去时,可千万小心,别跟人动手,否则让人知道你的功力不足,想离开此地就难了。”

夏侯杰苦笑着接过宝剑,温玉芹已匆匆进入栅内,首先把解药喂入梅杏雨口中,然后又顺次解救梅铁风与黄先青,过了约摸一盅茶的功夫,三个人都先后苏醒过来,看见夏侯杰与温玉芹在面前,觉得异常惊奇!

梅杏雨首先叫道:“夏侯大哥!你把魔心圣教中的人全杀死了?”

夏侯杰手摇摇头,她不禁诧然道:“那你怎么前来解救我们呢?”

夏侯杰手指温玉芹道:“那是多亏这位大姐的帮忙。”

梅杏雨望望温玉芹,失声惊叫道:“咦,你不是……”

温玉芹低声道:“梅小姐……玉芹误投歧途,几伤残生,幸蒙仗义援手,厚恩无以为报。”

梅杏雨连忙握住她的手道:“温小姐!别说这种话,你身受之惨,任何人都无法坐视,何况我们都是女孩子。”

夏侯杰道:“梅姑娘等一下再说这些话吧,目前我们必须从速离开这个地方。”

梅杏雨望望他手中的剑道:“大哥!你的情剑又夺回来了,那还怕什么,谁都不敢接你剑锋。”

夏侯杰苦笑道:“能这样就好了。”

梅杏雨忙道:“为什么不能呢?”

夏侯杰知道她好性倔强,在此地吃了大亏,绝不甘心轻易言退,只得告诉她实情道:

“剑虽在手,却只能摆个样子来唬唬人,幸好赫连新带着西门玉离开了,郝步芳又深闭在密室练功,我们才可乘机溜走,否则……”

他说了半天,却没有说明真正的理由,梅杏雨自然没有听懂,诧声问道:“难道这柄是假的?”

夏侯杰叹道:“剑虽不假,我们四个人却因为余毒未清,只能行动而无功力,不能再与人交手决斗。”

此言一出,梅杏雨一怔,其余二人也呆住了,各自在暗中运气一试,果然是这个情形。

梅铁风大叫道:“那怎么行,老婆子宁死也不愿如此离去,第一次是为了这小子再三要求,老婆子才装着失手被擒,心中已感到是奇耻大辱,誓必洗雪不可。现在成了事实,而且连雪耻的机会都没有了,还活着干吗?”

梅杏雨叫道:“我也不走了,我的慧剑已失了,再加上失去功力,那比杀了我还难受。”

夏侯杰急道:“留得青山在,一切才有机会,二位千万不能因意气之愤……”

梅铁风怒叫道:“武林人争的就是一口气,否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要走你走吧!”

夏侯杰闻言大急,黄先青比较沉着,他想了一下道:“梅前辈!我们还是听夏侯兄的话吧,其他的失去了,总还有方法再找回来,唯独生命则不然……”

梅铁风冷笑道:“武当怎么有你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高徒,简直是给你那牛鼻子师父丢人!”

黄先青坦然道:“晚辈倒不是贪生怕死,只是觉得死在这个地方,不仅于事无补,而且这耻辱永无昭雪之日,晚辈尚有师门,或许尚可寄望于他人,您二位却……”

最后的两句话倒是相当有力量,梅杏雨首先被打动了,连忙道:“奶奶!咱们家只剩两个人,一起死在这个地方,有谁能替我们报仇呢,我们是死在魔心圣教的手中,更对不起我们埋在梅园中的那位先祖!”

梅铁风怔了半天,才叹一口气道:“好吧!梅家这次可是丢人到家了,此仇不雪,我真不知如何以为人。”

梅杏雨又道:“大哥!我们的毒还能解吗?”

夏侯杰皱着眉道:“解药是有的,不过和掌握在赫连新与他两个门徒的手里,只有慢慢地想法子。”

梅铁风一怔道:“在他们手里,还有什么法子可想。”

夏侯杰道:“前辈,请你相信我,迟早我都会想法子把解药弄到手,这不但关系着我们四个人的生死与荣辱,更关系到中原武林的安危,我们先出去再说吧!”

其余的人不再说话了,夏侯杰知道大家已接受了他的劝告,逐提剑在前引路,温玉芹则走在最后。

来到塔的底层,正要向外行去,忽有一人持剑拦住去路,夏侯杰不禁怔然退步。因为这人正是冰心罗刹郝步芳,一只手持着夺来的慧剑,另一只伤手却缠着白布。

她朝众人逼视了一眼,然后对温玉芹冷笑道:“你干得好事,你以为投靠这批人就能逃出本教的掌握了吗?”

温玉芹悚然而颤,竟不敢出声,梅杏雨却忍不住叫道:“魔心圣教对她如此奇虐,怎能怪她叛教呢?”

郝步芳冷笑道:“你自身难保,又想打抱不平了!”

梅杏雨性子何等刚烈,最听不得这种轻视的话,也不管功力已失,她空着双手,扑上去就是拳脚交加地猛攻。

郝步芳一手已残,一手持剑,倒是被她逼得倒退了几步,梅杏雨不肯放松,仍是追了上去。

虽然她失去了功力,拳脚的基础仍在,手下落招相当迅速,她忽地一掌斜切向郝步芳的肩头。

郝步芳一手拿着宝剑,自然占着绝对的优势,可是她多年学武的习惯,养成了一股傲气。

不屑用武器来对付一个赤手空拳的人,因此一支宝剑拿在手里形同废物,而且还占了她的一只手。

梅杏雨这一掌切得很猛,郝步芳也慌了手脚,忘记对方功力已失,这一掌挨上了也无大碍,赶紧用另一只手架了上去。攻得急,架得快,双手在空中互相接实了,梅杏雨失去了功力,自然无法与郝步芳抗衡,被震得向旁横摔出去。

郝步芳也没有占到便宜,因为她忘记了这只手新近受伤,五指全毁,只剩下了一只秃掌。

尽管魔心圣教的治伤药灵效如神,究竟受伤的时间太短,断指处伤肌尚未长出,一触之下,痛彻心肝。

她神色一厉。目中射出了凶光,再也没有那些顾忌了,手中利剑一探,运往梅杏雨刺去。

夏侯杰见状大惊,连忙挺剑冲过去挡开,可是他本身的功力也是未复,如何能与郝步芳抗拒。

梅杏雨的性命虽然捡了回来,他手中的情剑和被震飞了出去,倒插在石墙上。

温玉芹连忙将倒地的梅杏雨扶了起来,闪过一边,郝步芳还想挺剑追过去,夏侯杰却挺身挡住了。

郝步芳怒叫道:“走开,我非杀了这贱婢不可。”

夏侯杰傲然不动道:“此刻我们都是俎上鱼肉,任人宰割,你尽管下手好了。”

郝步芳怒叫道:“我不要杀死你!”

夏侯杰傲笑道:“我们四个人都是你的敌人,为什么你偏偏只杀她一人呢?”

郝步芳叫道:“我想杀谁就杀谁,你用不着管。”

夏侯杰双手一伸道:“你若不先杀死我,就别想动他们任何一个人。”

郝步芳怒盯他一眼,身躯轻闪,意欲掠过夏侯杰去追杀梅杏雨,谁知夏侯杰身子一转,依然挡在梅杏雨前面。

郝步芳大声叫道:“这女的是你什么人?要你用性命去护卫她?”

夏侯杰壮容道:“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我同仇敌忾的战友,他们都是应我的邀请到西域来的,我自然有责任保护他们。”郝步芳瞪起眼睛叫道:“你保护得了吗?”

夏侯杰仍是一本正经地道:“那是另外一回事,至少我该尽我的力量。”

郝步芳怔了一怔道:“好!我就先杀了你再说。”

说毕,长剑前探,夏侯杰不闪不避也不加抗拒,只是两眼盯着她的剑势,郝步芳刺到一半,忽又收了回来道:“你是在存心找死。”

夏侯杰双手一摊道:“我赤手空拳,如何能与剑为敌,倒不如省点力气认命了。”

郝步芳退后几步,伸剑一挑,将墙上的情剑挑了出来,掷在他的脚下道:“我把武器还给你。”

夏侯杰微笑道:“不必!”

郝步芳微微一怔,夏侯杰又道:“你明知我功力已失,有没有武器都是一样,何必多此一举,白送个空头人情呢!”

郝步芳想了一下道:“照这样说来,我要想在公平的决斗中杀死你,还得先替你解毒,使你恢复功力了。”

夏侯杰笑道:“我没有这个奢望,因此我也劝你不必费事了,干脆痛痛快快地给我一剑算了。”

郝步芳忽然放下长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绸包丢了过来道:“这里面是解药,真正的解药。”

夏侯杰接过绸包,倒是大出意外。

郝步芳飞快地拿起长剑道:“你服下解药后,可以稍息一个时辰。等功力完全恢复了,再出来决一死战。”

说着返身走出塔外而去,这里五个人却面面相顾,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后,夏侯杰似信非信地打开绸包,但见里面衬托着棉花,裹着十八粒红色的小丸,清香扑鼻。

温玉芹首先惊叫道:“这的确是解药,只要一粒放进口中嚼碎就够了。”

黄先青道:“这女子何以如此大方起来了,莫不是在药中有阴谋。”

夏侯杰摇头道:“我想不会吧!”

梅杏雨尖刻地道:“你怎么这样信得过她。”

夏侯杰道:“充其量她在药丸中放了毒,害死我们罢了,可是她要杀死我们,不过举手之劳,何必多此一举呢。”

梅杏雨没有话说了,夏侯杰拿起一粒药丸放入口中道:“管它呢,大不了一死,吃了再说!”

药丸带着一股清香的气味,下咽之后,他的精神立刻为之一震,同时有一股如火般的热气冲向四肢百骸。

过了一会儿,他运气试了一下,果然已经恢复了一部分功力。假如再经过个把时辰的将息,复原是不成问题的。

因此他欣然地道:“不错,这解药真灵。”

说着分给黄先青与梅氏祖孙各人一粒,梅杏雨断然拒绝道:“我不要,我宁死也不想接受敌人的施舍。”

夏侯杰大为着急,却又不知如何劝说。

梅铁风却庄严地道:“杏丫头,吃下去,现在你的生死并不由你自己作主!”

梅杏雨不解地道:“奶奶!您一向是宁死也不肯服软的,怎么会劝我做这种事呢?”

梅铁风一叹道:“不错,奶奶好强了一辈子,结果把自己弄得不像个女人了,梅家每一个女人都是好强的,结果弄得嵩山的寒山庄中容不下一个男人,我不想你再步这种后尘,除了争到一口气外,也不想永远在寂寞中过日子了!”

梅杏雨微怔道:“奶奶,这与我服不服解药有什么关系呢?您把话扯得太远了。”

梅铁风悠然长叹道:“女人在内心里永远是个女人,既然永远也做不了男人,就必须用温柔取得男人。奶奶发现这一点已经太迟了,因此我希望你现在就开始培养自己的温柔,这还是一个次要的原因。最主要是祖传的那柄宝剑在我们的手中又重新见了世,就不能在我们手中失去它,你不服解药,不恢复功力,就无法再得回宝剑。”

夏侯杰连忙道:“对了,你们走了之后,我与赫连新又谈过一阵,他打算利用那柄宝剑,加上我手中的情剑去立足中原,目前情剑虽然侥幸取回,若是慧剑未得,仍是无法遏止他们的野心,所以梅小姐的责任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