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由于这神奇老者的惊人腕力,使得陈剑心中立刻萌起戒意,表面是上也自然而然地流露戒备的神情。

老者看在眼中,仅是微微一笑道:“二位请放心,老头子跟剑城中的人没有丝毫关系。”

叫他这一说陈剑倒是放了心。

因为南官家气焰万丈,凡是他门下之人莫不以此为荣,绝不会自隐身份而且剑城中人个个衣着华丽。也不会打扮的如此寒伧,然而陈剑心里有另一种想法,神态及为尊敬的道:

“那么前辈一定是武林中的……”

老者半笑半叹地道:“老朽当年也算是个江湖人,只是岁月不饶人,青春子弟江湖老,浪荡半生,只落得双鬓如云,长须如霜,到头来还得靠着种田蔬菜过日子,过去的那些事,不提也罢。”

陈剑心情更好奇了,紧接着追问道:“前辈在闯荡江湖时用的是什么名号?”

老者仍是摇着头道:“老朽不过是混江湖而已,那里配用什么名号。”

陈剑却诚意地道:“以前辈的造诣,绝非泛泛之辈,再下年纪虽轻,对武林一些前辈的英雄事迹却多少还有点耳闻,前辈何不将尊号赐知……”

老者不回答他的话。却反问他道:“你是那一家的!”陈剑恭敬地道:“再下出身武当。”

老头点点头道:“我看来也像,只是你刚才对南宫少雄所用的剑法倒不像是武当的路数。”

陈剑心惊于他眼光之锐利,因为自己从来使出武当的剑法,这老者看出自己的路数,尤其是他能看出那龙虎风云四大剑式不是武当剑法,足见他对各家的武功都有相当认识,是以态度越见尊敬,恭声道:“前辈说得不错,再下那两招剑法另有师承。”

老者点点头道:“这就是了,以武当的剑法,万难与南宫家一争长短,你那两手倒还行,不过想胜过南宫老儿,还差得远呢,你那剑法只有两招吗?”

陈剑摇头道。“一共有四招,在下只使了前两招,后两招还要厉害一点……”

老者神色微动道:“共有四招,不是六招?”

陈剑更是吃惊,连忙问道:“前辈识得这到法?”

老头摇摇头道:“不认识!”

语气却十会肯定。

陈剑心中疑念顿生。

云天凤却神色怪异的道:“假如是六招的话,前辈是否就认识了?”

老者横她一眼,缓缓地道:“不错,老朽有一位故人,他会一套剑法,共计六式,前两招与刚才这位少侠所施的颇为相似,只是变化不如少侠精奇……”

云天风想了一下,缓缓地道:“前辈那位放人一定是个女子,她那套剑叫乾坤六合剑……”

老者神色大变、手上的桨也停划了,连忙问道:“是的……她……她在那里,你认识她?”

对他的激动。云天风却淡淡地道:“她死了!”

老者神色一变,哑然伤感地道:“死了……她怎么死的?死在什么地方?”

云天风淡淡地道:“老死的!死在她应该死的地方!假如你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你就不该问那句话……”

苦苦的脸上的肌肉不住颤动,半晌之后,才轻轻地叹口气道:“是的!我就是那个人!

我不该问那句话,只是我无法不问,她……占据了我的一生,虽然只有短短一年的聚首,却留给我四十年痛苦的思念,她死了!不声不响的死了,连个名字都没有留给我……”

云天风神色一整道:“跟你聚首一年已经是她最大的错误,要是告诉你她的名字,她更罪无可恕了,她不该属于你!

而且她也不知道你的名字……”

老者黯然地道:“是的!她也不知道我的名字,我们在不知名的眼瞳里渡过一年最美好的岁月,这一年中,她时时刻刻告诉我她不属于我,她属于一个不可知的命运,然后,她不声不响地走了,除了深刻的怀念外,她什么都没有留下,你能告诉我她究竟……”

云天凤立刻摇头道:“不!我什么都不能说,你所知道的已经够了。”

老者轻轻一叹道:“四十年的凄凉孤独,朝思暮想,就是那梦样的一个迷就够偿付吗?”

他凄怆的神态使云天凤略微感动。

轻轻一叹道:“对你来说也许万二够,在她来说.已付出太多了,因为她是属一个不可知的命运,这命运决定她是否存在……”

老者忽而大叫道:“你跟她的口气完全是一样的,究竟你们是怎样一回事……”

云天凤忽而一笑道:“我只能这么告诉你,她的命运中注定她只能接受一个,一个不可知的男人,而且那个男人还不一定会出现,当然那个男人绝不是你,只有那男人出现了,她的生命才可以接受……不幸的很,她那一生中该出现的人没有出现,因此她的生命也不能算是存在过,虽然她爱过你那是她的错误,至于你爱上她,更是你的错误……”

老者大叫道:“我不承认,世界上的爱是没有错误的!”云天凤微笑道:“很抱歉,我说的是事实。你们都错了。”陈剑在旁边渐渐有点懂了,连忙插口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说上一代的云天恨……”

云天凤连忙叫道:“不许说!”

陈剑不以为然地叫道:“事情已经结束了,我认为这不该再成为秘密。”

云天凤正重道:“不!这件事应该是属于秘密,我答应过她的,答应地揭开秘密的时候,一定要在在她指定的时候,现在还没有到。”

老者连忙问道:“要到什么时候?”

云天凤微微微一笑道:“这个我不能宣布,反正到时候我绝不使你失望,老实说,你能够有机会已经是很难得了,那必须由无数巧合凑拢起来才行,第一,必须要我有宣布秘密的条件,很幸运我已经有了;第二,我必须在4万人中找到,无名无姓的你居然也给我碰上了,何必还斤斤计较那片刻光阴……”

老者想了一下才道:“好吧!到时候你可一定不能忘记……”

云天凤笑道:“当然了,我是个相信天意的人,上天把这么多的巧合都安排了,我不敢逆天行事。”

老者沉默不言,又开始动手划船,陈剑忍不住道:“前辈现在可以将名号告诉我们了罢?”

老者哼了一声道:“少侠真是多此一举,老朽方才夺过木桨时,已经表露身份了,假如少侠对江湖人略有听闻的话,早就该明白了。”

陈剑不解地道:“晚辈实在不明白。”

老者又哼了一声道:“武林之中,有几个人能由武当门下手中,轻而易举地夺下武器!”

陈剑不禁一怔,暗自寻思刚才木桨被他夺去的情景。

虽然那不是武器,可见一个练武的人,无论手中拿着什么东西,总有一定的架式,那木浆的形状如剑,自然也是按照握剑的姿势。

这老者毫不费力地夺去了奖,等于夺去了他手中剑。

以他在武当继承衣钵的掌门首徒的地位,这老者的身手的确惊人,算来算去,成名的老一辈武林名宿只有两个人能具此造诣。

一个是辽东铁塔神居志超,他是个身高丈许的彪形巨无霸,自然不可能是这位老者。

另一个则是驰名江南的素衣郎君宗仪,据说他是美男子,虽然年华日老,也不应该衰看到这种程度呀?老者见他犹在沉吟不答,仍哼了一声薄怒道:“岁月倒底是无情的,老朽不过脱离江湖四十年,已经被人淡忘得无影无踪了……”

陈剑听他又提到了四十年,心中不禁一动,因为素衣郎君宗仪绝尘江湖也差不多有四十年了。

一般的年青后起之秀虽然没见过他,却可以从上一代的前辈口中,不时地听到他的名字……且不管是与不是,姑且猜地一猜吧,于是他一整神色道:“前辈可是驰誉江南的素衣郎君宗大侠吗?”

老者哼了一声道:“你凭什么作此推定?”

陈剑想了想道:“从前辈刚才夺桨的手法,只有辽东居大侠与江南宗大侠有此造诣,前辈的口音身材,都不可能是居大侠,是以再下才作此想。”

老者神色微动,轻轻叹道:“还算不错,你师父还记得老朽的名字而告诉你……”

陈剑却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前辈……你真的是宗大侠……这似乎太出人意外了……宗大侠是个……”

老侠叹了一声道:“这没什么值得惊奇的,一夜相思都能使少年白头,何况是四十年,铁人也该折磨锈了……唉!”

“虚名虽存……岁月不再,宗仪两个字虽然还挂在人们口边上,素衣郎君却已成为衰发老翁了……”

听到这位老人自称就是素衣郎宗仪,陈剑倒是吓了一大跳,北居南宗虽然不在门派,可是他们的武功造诣与闲云野鹤的风标,在武林中的地位还超乎一般宗派掌门之上,居志超也有人尊之为北神。

那是由他铁塔上而引伸出来的,相对的宗仪也尊为南君,可见仪表颇为才俗相思催人老,但至少他的打扮也不须如此落魄呀……尊敬中还带着些好奇,陈剑忍不住还是问道:

“前辈!您也许无心江湖,但是为什么会弄成这付样子呢?”

宗仪叹了一声道:“这些年来我的确灰心世事,旧日声名都不想要了,旧日的打扮自然也不许再存在,因为我与那位故人曾经约好,假如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就在这西子湖上偕老以终!”

云天凤对他可不像陈剑那么客气,哼了一声道:“这一辈子你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宗仪摇摇头,目中噙着泪水,凄苦一叹道:“是的!他生未卜此生休,我现在只能寄望于来生了……”

陈剑见他们又要绕到那个问题上去了,连忙岔开问道:“前辈!您对于剑城……”

宗仪等了一下,慢慢地消除脸上的悲哀,换了一付神情道:“老朽埋名江湖上,原想静静地浪此残生的,可是命运偏不由人,与南宫一雄做了邻居。”

陈剑失声急问道:“您见过南宫一雄?”

宗仪点点头道:“岂只见过,而且还跟他比过几次剑法……”

陈剑更急道:“您与他比过刻?那胜负如何?”

宗仪感慨摇摇头道:“南宫一雄不愧剑皇帝之尊,他的那手剑法的确无人能敌,第九招上,老朽弃剑认输。

不过他并不知道老朽是谁……”

陈剑脸色不禁微变。

宗仪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笑了一下道:“你放心好了!老朽并没有成为剑皇门下的家民,当然他邀请过我,而且还给我一个重要的职位,身分仅次于剑皇帝之下,可是让我婉言拒绝之后,他居然没再坚持,而且很客气地将我送出剑城,准许我自由自在地在湖上卜居……”

陈剑想了一下道:“前辈似乎对南宫一雄的印象很不错宗仪点点头道:“不错!他的确算得上一个人物,这不仅是武功的问题,最难得是他的气度,令人见之心折。老朽若不是有着那一段伤心事,倒还真愿意与他相处一些时日……”

陈剑与云天风都不满意地哼了一声,可是宗仪笑笑又道:“当然他并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他有野心,他骄狂不可一世,然而人家的确有值得骄傲的地方!”

陈剑更不满意了,几乎要发作出来。

宗仪却比他反应更快,马上接下去道:“你们放心好了,我虽然是在说他的好话,对他这种自空一切的作风却也同样地看不顺眼,因此我忠心希望有人能将他击败,这也是我愿意送你们去剑城的理由。”

陈剑这才对他的看法好了一点,问道:“前辈认为我们有些希望吗?”

宗仪想了一下道:“这可难说了,以我那位故人的六招剑法而言,那是绝无可能的,可是我刚才见到小哥的出手,你们的路数虽然相同,却似乎更具威力……”

云天风笑了一下道:“这当然了,这套剑法实则只有四招,那个人只显示了一半的威力,而且故意将后两招分开来使,变成六招,自然不能一气呵成。

宗仪怔了一下才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么说来你们似乎还有点希望,即使胜不了他,也不会败得太惨。老朽恭祝二位胜利成功,只要能击败他,略挫他的傲气,使他能与武林中人平易相处,那可是件天大的好事。”

陈剑没作声。

云天凤也不响了,宗仪却兴奋地重新操桨,使小舟在湖上如飞地行驶。

一会儿湖岸又在望了。

宗仪将舟划得更快;不一会,穿过桑林,来到一处小小的泊舟处,已经先停着几条小船,有两个乡农装束的汉子在那儿守着。

见到宗仪之后,一个汉子立刻堆笑道:“老爷子!您今天来得不巧。堡里发生了急事,城主恐怕抽不出空来招待您。”

宗仪笑笑道:“我知道!我也是看见那信号才赶来看看的,堡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汉子怔了一怔才道:“好像是几个人来堡里向城主挑战,城主刚好不在家,到碧霞洞与老和尚下棋去了,由宇文先生负责接待的。那批人剑法很强,六七个照面就削断了宇文先生的两根手指,小姐没办法,只好一面派人去请城主回来,一面放信号将公子召了回来,现在他们都是刚到,大概还在客厅里谈话呢。”

宗仪不由一怔道:“哦!会有这种事,那批人是什么来路?他们怎么会找到这来的?”

汉子陪笑道:“这倒不清楚,他们为道的那个人十分年青,与公子的岁数差不多,出手的也是他。其余三个年纪虽大一些,还没有动过手,也不知道深浅,而且他对堡中的情形比您老还熟,居然是由岸上闯进来的。”

宗仪神色又是一怔道:“这就更奇怪了,我倒得去看着明白了。”

那汉子迟疑地道:“老爷子!您进去是没问题,这两位朋友……”

宗仪一挥手道:“他们是公子的朋友,公子自己来不及招呼,请我带他们进来的。”

那汉子犹有难色。

宗仪却微怒道:“你放心好了!一切责任由我负。”

那汉子连忙陪笑道:“老爷子,您这么说还有什么问题呢!请吧!恕我们不能送您了,因为我们奉命在此地把守着连热闹也赶不上看了。”

宗仪却不跟他们罗嗦,挥手招呼二人登岸,循着一条石阶路向前进行,陈剑忍不住又道:“前辈!看来你常来这里?”

宗仪点点头道:“不错!两三个月我总会来一次,有时是找那个宇文焕聊聊天,有时则是应南宫一雄邀来喝酒下棋。不过这都是普通应酬,并没有其他意义和作用。”

陈剑一惊道:“宇文焕,您是说青虚剑客宇文焕。”

宗仪一叹道:“不错,现在他是剑城中的面席先生,负责教道南宫少雄与南宫玉梅的文课。四十年前,是老朽的至友,现在面对故人,却陌不相识……”

陈剑不关心他的感慨,却对宇文焕,这个名字感到莫大的惊异,轻呈一声道:“青虚剑客宇文焕,武林誉之侠中之龙,却想不会屈身剑城中来当私塾先生……”

宗仪笑笑道:“这有什么稀奇呢?剑皇帝前,那有他论剑的余地,除了文课之外,他有什么可以教人的,剑城无一庸手,刚才你见到的两人是灵宝双侠,人家在河洛一带是首屈一指的名家,到此间只有看门的份儿。”

陈剑不做声了。

云天凤却有意无意地道:“南宫一雄还有个女儿,多大了?”

宗仪一笑道:“跟南宫少雄一样大,他们是双生的,比南官玉梅早出世一步,姊弟两模样儿象极了,论剑法也许还胜一筹,因为是个女孩子,所以没出去露面,让乃弟出尽风头!”

云天凤扁嘴冷笑道:“那或许还不算丑,只希望她别象乃弟那样地轻浮成性……”

宗仪笑笑道:“南宫少雄风流蕴藉,倒不能算为轻薄,他父亲管得很严。”

云天凤冷笑道:“载妓假啸湖这还不算轻薄?”

宗仪笑道:“那是豪杰本色,别看他玩归玩却绝不胡闹。尘拥艳姬而一无所条.对一个年青人本来说已经是很不错了……”

云天凤生气地道:“他又不是你儿子,要你这么偏袒他干吗,我说他轻薄是有根据的,你要不要我说出来给你听听。”

陈剑连忙道:“天凤!这是什么时候了,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吗……”

云天凤白他一眼冷笑道:“人家都说双生子的性情差不多,有那么个混帐弟弟,姊姊还会好得了那里去。说不定她会看上你呢,我不得不防着点……”

陈剑苦笑一声道:“咳!你看你想到那儿去了……”

宗仪笑道:“这一点姑娘大可放心,南宫玉梅庄淑稳重,而且眼高于顶,目无余子,这个世界上大概还没她能看得中的男人!”

云天凤冷笑道:“我倒不这样想,那只是她还没有遇上一个中意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