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

五个伊贺派高手这时候正在景王府外的另一个杂木林子里。

五个人的神色都很难看,阿幻忍不住又道:“南宫绝的人竟真的袖手旁观。”

白云斋冷笑:“这当然是南宫绝的主意,相信他现在正在乐不可支。”

红叶道:“他当然也想到我们跟着必会到这里来,也当然一样袖手旁观。”

白云斋点头:“所以我们这一次,即使失败,也要有些东西带回去,才不致被他们轻视了。”

红叶接道:“这之内只怕也会设置了陷阱。”

“即使如此,我们也非要进去不可。”白云斋挺起了腰身。

阿幻亦策杖而起,道:“为了我派在中原能够立足,也为了我们七个人的颜面。”

碧翁朱绢红叶相继上前,红叶接道:“上路的应该是景王府的大部分实力,留在景王府之内的应该不会有很多人,否则,他们的实力便会在裕王府防卫,相信是以陷阱为主。”

阿幻冷笑:“有什么陷阱能够难得了我们?”

红叶道:“景王左右只怕有不少高手,否则,南宫绝不会一再失败。”

白云斋摇头:“有什么高手能够抵挡得住我们?”

阿幻道:“那还等什么?”

白云斋举步又停下,道:“我,阿幻进去,朱绢与碧翁留在这里。”

朱绢脱口道:“我们也进去……”

碧翁道:“五个人一起也好得照应。”

白云斋道:“王府里的情形我们并不清楚……”

碧翁探手从矮树叶中抓起一个景王府的侍卫:“这个人的说话难道有问题?”

侍卫已经气绝,他都是在王府内巡逻的时候冷不提防给朱绢与布条缠着拉出了高墙外。

朱绢的布条同时卷住了他的嘴巴,所以他虽然不知所踪,在附近巡逻的其他侍卫一无所觉。

这五个伊贺派高手当然有办法令那个侍卫说出王府内的情形,他们也绝对肯定那个侍卫所说的是事实,碧翁才有此一问。

白云斋摇头:“我们都认为王府内设置了陷阱,这个人却说没有。”

碧翁道:“他说的该是实话。”

“该是的——”白云斋双眉一扬:“可是王府中我们也认为该设有陷阱。”

碧翁道:“那是什么原因……”

“若不是他的身份低微,比较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那便是景王的左右有足够的能力抗拒任何的袭击。”

碧翁道:“我们二人更该一同进击。”

白云斋看看朱绢碧翁,摇头道:“这还不是我们拼命的时候。”

碧翁终于明白,白云斋接道:“而且有你们在外面接应,我们才没有后顾之忧。”

碧翁点头:“好,我们就等在这里。”

白云斋随即举步,与阿幻红叶沿着墙壁走出了数丈,才一齐拔起身形。

他们的身法非常怪异,接近墙头的时候,身形已开始倾斜,一上墙头,正好横仗在墙头之上。

墙内院子的情形与他们抓去那个侍卫的时候并无改变,显然还没有发觉那个侍卫的失踪。

巡逻的侍卫虽然不多,但光天化日之下,却不以为他们有充分的时间。

上路的那些景王府的人也许很快就会赶回来,他们若要动手,必须在那些人回来之前。

所以白云斋也没有多作考虑,身形一动,离开了墙头,一只飞鸟也似掠过了院子,一条钩绳接从他袖中射出,一飞三丈,钩住了对面的瓦脊,已堕下的身形再又高飞,藉着绳钩的帮助落在瓦面上。

红叶阿幻相继落在他身旁,三人虽然都疾如飞鸟,但急激的破空声还是引起了那些侍卫的注意,抬头望来,一个立即叫起来:“有刺客!”

白云斋三人没有理会,翻过屋脊,再掠过两重院落,落在内堂前。

守在内堂外的四个侍卫一眼瞥见,口呼“有刺客”,冲下石阶,杀奔白云斋三人。

白云斋霹雳一声暴喝,五尺剑出鞘,迎着一个侍卫,当头斩下,只一剑便将那个太监连人带刀斩为两爿!

阿幻木杖亦接下了一个,接连三杖,将那个侍卫的刀封在外门,一杖再当中穿进,穿透了那个侍卫的心窝。

其余两个侍卫都是迎着红叶,两柄长刀左右袭来,红叶转身之间,铁球在手,钢条射出,射进了一个侍卫的咽喉,另一个侍卫连劈三刀,都被她闪开了,她的暗器跟着出手。

四枚暗器急射那个侍卫的四处要害,那个侍卫闪一枚,刀挡两枚,还是被第四枚射倒。

阿幻白云斋这时候已经闯入内堂,红叶方待跟上,七八道寒光已然向她射来,力道不弱,射的也是必杀的要害。

七八个侍卫紧接现身,他们的装束与方才那四个显然是有些不同,那四个事实是景王府的侍卫,而这七八个,则是随同徐阶到来,祖惊虹一手训练出来的手下。

他们并没有理会白云斋阿幻,暗器出手,刀亦出鞘,迅速向红叶包围过来。

红叶只应付那些暗器,已知道这八个并不是庸手,看见他们只是向自己冲来,亦知道堂内必然有高手坐镇,用不着他们操心!

那刹那,她突然有一种要将白云斋阿幻唤回来的冲动,但即使她立即叫出来,也已经晚了!

堂内只有一个人,背立在屏风之前,一身衣饰与景王很似,那事实也是景王平日的装束,与景王也事实差不多!

白云斋第一个进入,距离那个人还有三丈,身形突然停下!

阿幻接掠进来,却是直向那个人扑去,白云斋急喝一声“小心!”五尺剑疾展。

那个人在一声“小心”中转过身来,竟然是祖惊虹。

阿幻白云斋却不认识祖惊虹,只是祖惊虹虽然不动,杀气已纵横,白云斋就是感到了这杀气!

祖惊虹转身拔剑,一剑迎着阿幻来杖,也只是一剑便将阿幻的杖势截断!

阿幻凌空出手,力道当然没有立足地上的容易控制,祖惊虹剑接压在杖上,一压之下,阿幻身形不由沉下,她双脚踏实,杖势立时又有了变化,白云斋一剑同时击来!

祖惊虹没有接,身形暴退,撞倒了后面的屏风,白云斋脚步同时踏实,突然一软!

老大的一幅地面在祖惊虹暴退同时陷下,阿幻冷不提防直往下堕,她的反应也不慢,杖一探已经抵住了陷拼边缘,三枚暗器却就在这个时候射来!

阿幻完全没有闪避的余地,一个身沉下,杖一回,转向下插落。

那之下即使遍插利刀,她亦可以藉这条木杖倒竖蜻蜒,再往上拔起来。

却也就在她的杖一沉同时,她的面色已然骤变,那刹那她已看到陷阱下并没有利刀,只有一个绳网!

动念之间,杖已从网眼穿过,她的身子接撞在绳网上,完成没有着力的地方,绳网亦在她一撞之际收缩,数十只弩箭接向她射来!

陷阱之下赫然藏着八个手持连弩的侍卫!

阿幻惊呼未绝,已然被射成刺猬,活活被射杀在网内!

忍者的寿命一般都很短促,能够活到她这个年纪,已可谓成精,经验的丰富,应变的迅速,当然亦不是一般能及,能够将她困住的陷阱实在不多。

她也不是那种粗心大意的人,只可惜她正如白云斋一样,立即感到了祖惊虹发出来的杀气。

只有高手才能够发出那样的杀气,好像这样的一个高手哪还需要陷阱来相助?

也就因为这个念头她只准备如何应付眼前这个高手的反击,并没有考虑到如何应付突然出现的陷阱,这当然,地面上不像有陷阱,也当然,她有自信能够应付任何的陷阱。

事实她的反应非常敏锐,只不过,祖惊虹连对方任何一种应变的方法也考虑在内。

这个精通幻术的高手就这样连施展幻术的机会也没便丧生在景王府的陷阱中。

白云斋的情形与阿幻并无不同,惊于祖惊虹透出的杀气,没有考虑到陷阱的出现,他的反应身手却是在阿幻之上,五尺剑一沉,也抵住了陷阱边缘,身形却借力倒纵了出去。

祖惊虹也向他连发了三支暗器,却被他凌空一个翻滚避开,这一翻滚,一口真气已尽,祖惊虹随又三支暗器射来,眼看白云斋便要伤在这三枚暗器之下,那刹那,白云斋手中五尺剑却刺进了一条横梁内。

剑若是短上两寸,绝对来不及刺进那条横梁,白云斋显然心中有数,身子随即往上弓起来,窜上了横梁上,暗器自下射空。

祖惊虹算无遗策,却没将这支特长的剑算在内,他没有再发暗器,右手一抚剑诀,蓄势待发。

白云斋居高临下,看得真切,知道阿幻已无救,双眉一扬,脱口一声:“阿幻——”

他的语声神态都有些激动,忍者一般都很少动感情,尤其是临敌之际,他看来与这个阿幻之间,只怕并不是同门的关系这么简单的。

陷阱的地面也就在这一声中掩上。

白云斋双目寒芒一闪,从横梁上跃下,祖惊虹只是看着他,仍然没有动作。

白云斋剑从眉心挑起,面寒如水,冷冷道:“你就是景王?”

祖惊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反问道:“你们不是中原武林的人,高姓大名——”

“伊贺白云斋!”

祖惊虹心头一凛,他既然是少林弟子,对于这个白云斋当然不会陌生。

“原来是白云老前辈。”祖惊虹的话声仍然保持平静。

白云斋微微一怔:“你也知道我?”

祖惊虹道:“老前辈这一次渡海到中原,莫非竟是应裕王府之请?”

白云斋冷冷道:“现在就是没有裕王爷的命令,也要取你性命!”

祖惊虹捏着剑诀的食中二指按在剑脊上:“老前辈只要承认是裕王府的人已经可以了。”

白云斋目光落在祖惊虹的剑上,更森寒,突然冷笑道:“你是少林弟子?”

祖惊虹道:“家师百忍——”

“百忍不是少林派这一代的掌门人?”白云斋阴森森的笑了笑:“你原来并不是景王。”

祖惊虹道:“我们早就考虑到你们会折来这里行刺王爷。”

白云斋一声:“好——只不知是哪一个如此足智多谋。”

祖惊虹道:“哪一个还不是一样?”

白云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以为凭你这几下子就能够将我留下来?”

祖惊虹道:“我只知道尽力而为。”

“不择手段?”

祖惊虹点头,白云斋冷笑道:“少林自夸为武林名门正派,想不到也有不择手段的弟子。”

祖惊虹笑道:“这是因为你们的不择手段。”

白云斋沉默了下去,祖惊虹接道:“这也根本就不是一场公平的决斗,正如两位方才一齐向我出手,根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白云斋又一声冷笑,道:“小辈报上名来。”

“祖惊虹——”语声一落,祖惊虹的剑急划而出。

白云斋已然在祖惊虹说话出口同时出手,五尺长剑一闪而至,顺势当头斩下,勇不可当。

祖惊虹剑划出,身形亦退,这一剑便变了迎向白云斋长剑的尖端,那也是五尺长剑一斩之下最弱的一点。

“叮”的五尺长剑被震得往上荡起来,祖惊虹一剑立即抢进,白云斋暴喝急退,连劈三剑,终于截断了祖惊虹的猛烈攻势,随即反击。

对于祖惊虹剑上的每一个变化他竟似了然于胸,事实当年败在无忧大师手下之后,他实在下了一番苦功,研究少林的各种武功,以备再履中原,一雪当年战败的耻屏。

也因此,先后已经有十多个少林派的高手倒在他剑下,只因他干得很秘密,很干净,一直都不为人知。

这一番研究下来,他才知道少林武功博大高深,三十六房之外又有七十二种绝技,任何一种俱足以消磨三五七载,一个人就是穷一生之力也未必能够学得其中十种,而少林寺之内更就是卧虎藏龙,无忧之外,也不知还有多少具备同样功力的高手,长老院里头的长老尤其不可思议。

白云斋这才死了心,然而这一番研究下来,他懂得的也已经不少,所以才能够轻易反击。

祖惊虹再接三剑,知道白云斋已清楚自己这一路剑法的变化,立时换过了另一种剑法。

到他换到第四种,白云斋的长剑已不能够着着夺得先机,转攻为守固如金汤,一双眼睛一眨也不一眨,盯稳了祖惊虹的剑。

祖惊虹与白云斋目光接触,知道白云斋用心何在,剑势又一变,飞灵巧幻,配合迅速的身形,游窜在白云斋四周,一剑紧接一剑攻向白云斋,其间似乎并无连击,但都是攻向必救之处。

白云斋连接七剑,面露诧异之色,脱口道:“你这是什么剑法?”

祖惊虹道:“要命的剑法。”剑刺眉心,一剑之中,竟然有七个变化。

白云斋一剑横抹,倒退一步,大笑道:“好聪明的小子!”

语声未已,一阵婉转的鸟啼声突然传来,白云斋一听这鸟啼声,笑容一敛,顿时杀机毕露,喝叱声中,长剑疾转,从十七个不同的角度,一口气劈出十七剑。

每一剑都发出激烈的破空声,动魄惊心,祖惊虹只有硬接,长身暴退。

白云斋如影随形,所过之处,方圆一丈的椅桌几盘无不碎裂。

祖惊虹让到第十六剑,后背已撞上墙壁,也就贴着墙壁一条壁虎也似升高了丈许,以他反应的灵活,绝无疑问,在后退之时已将距离选准。

白云斋的第十七剑刹那劈在墙壁上,劈出了一条大缝,穿透墙壁,那种威势,实在吓人。

祖惊虹的人同时离开墙壁,一剑当头插下,他快白云斋可也不慢,剑及时回斩。

双剑交击,火星迸射,祖惊虹被震得往上飞起来,白云斋猛一声暴喝,人剑冲天拔起,一剑凌空追斩祖惊虹!

祖惊虹的反应绝不在白云斋之下,手一按承尘,身形已贴着承尘倒射了出去,白云斋闪电也似的一剑刹那连破十二块承尘,身形落下,暴喝声中,又再一剑刺出。

这一剑更加急劲,也正好刺向祖惊虹落下的方向,祖惊虹眼快手急,剑一沉,“铮”的一声将落的身形陀螺也似被震得疾旋了出去。

白云斋一剑未绝,直插在柱上,一穿而过,他双手一挺,剑立即抽出,柱子一阵颤动,尘灰亦震得簌簌洒下。

剑随即连劈九下,劈飞了祖惊虹二十七枚暗器,人剑登时狂风也似,再闪电卷向祖惊虹。

祖惊虹不敢硬接,脚步跳跃,白云斋狂刺七剑,竟然都斩不着。

“不!这是莲花步?”白云斋说话同时五尺长剑高举过顶。

祖惊虹一声正是,脚踏莲花,欺向白云斋。

白云斋目不转睛,长剑环身十六斩,劲风呼啸,动魄惊魂。

祖惊虹不能接近,但白云斋剑一停,他还是颠了过去。

白云斋第十七剑斩出,祖惊虹斜接一剑,突起右脚,横踢向白云斋持剑的双腕。

“观音足!”白斋惊叹声中身形倒泻出丈外。

祖惊虹右脚一收,身形一转,左掌往剑柄一推,人剑追射白云斋。

“燃灯式!”白云斋又一声惊叹,一退再退,连退两丈才避开这一剑,突然道:“少林七十二种绝技你懂得多少?”

祖惊虹道:“三十六种!”

白云斋惊叹道:“少林七十二种绝技每一种都不比寻常,能够学得其中十种的,合寺之中据说,不足十人……”

祖惊虹道:“这是以前的事。”

“以前?”白云斋诧异的道:“莫非你们已经找到了什么速成的方法?”

祖惊虹道:“我若是老前辈,就不会问这样的话。”

白云斋冷然一笑:“你若是真正的少林弟子也不会告诉我事实。”

祖惊虹没有说话,左掌仍压在剑柄上一推,又是一招“燃灯式”,飞刺向白云斋。

“破!”白云斋暴喝振剑,七剑斩向同一点。

这七剑一剑比一剑凌厉,到了第七剑,更就是雷廷万钧,开碑裂石之势,祖惊虹“燃灯式”几乎被击破,白云斋引剑方待追击,鸟鸣声又传来,而且比前一次急激得多。

白云斋一顿一叹,咬牙切齿的道:“姓祖的,这颗人头暂留在你颈上,总有一天我会来拿去。”

语声一落,长身暴退,祖惊虹仗剑紧追在后面。

白云斋才出大堂,两个侍卫从走廊扑出,左右扑向他,祖惊虹一眼瞥见,急喝一声:“退下!”

白云斋的剑在喝声中劈出,左一剑右一剑,那两个侍卫连他的一剑也接不住,在剑光一闪同时,惨叫倒下。祖惊虹一剑迅速击来,那两个侍卫的尸体却已被白云斋挑飞,疾向他撞至。

白云斋并没有乘机出剑,纵身向院子扑落,转攻红叶的八个侍卫已倒下了三个,其他五个有两个已受伤仍然奋勇向红叶扑击。

他们的武功虽然远比不上红叶,却熟练阵法,开始是八卦,倒下了一个立即转为七星,再变为六合,现在则是五行。

红叶杀那三个侍卫着实花了不少心思气力。

白云斋没有闯阵,在阵外扑落,一声大喝,五尺剑雷霆万钧,一剑横斩。

首当其冲的两个侍卫急忙让开,正要将白云斋也围入阵中,白云斋又一剑斩来,将这个五行阵硬硬斩开了一个缺口。

红叶从缺口中一闪而出,与白云斋双双拔起身子,掠上了滴水飞檐,藉绳钩帮助,往原路掠回。

五个侍卫正要追出去,那边祖惊虹已喝止:“穷寇莫追。”

他也只是按剑立在堂前,那五个侍卫当然明白他其实是在说其中可能有诈,保护皇上要紧,所以都没有动。

两条人影也就在那时候如飞掠进来,正是金虎方浪二人。

金虎劈头第一句就问:“人呢?在哪儿?”

祖惊虹抬手一指:“往那边逃去了。”

金虎怒道:“你怎么呆在这里不追?”

祖惊虹道:“在进来之前,他们已然安排了退路,而且,这说不定是一个陷阱,若是追出去,再有人闯进来,留下来的人只怕抵挡不住。”

方浪点头道:“来的是什么人?”

祖惊虹道:“东瀛的忍者,其中一个,是伊贺派的白云斋。”

“是那个老匹夫?”金虎回向方浪:“你小子虽然聪明,还是猜错了。”

方浪轻轻皱眉道:“这件事倒是奇怪得很。”

祖惊虹诧异问道:“你们方才已经与他们见过面了?”

金虎道:“那个老匹夫与六个忍者一齐来袭击我们,被我们杀了两个,想不到竟逃到这里来。”

方浪接问:“南宫绝的人难道一个也没有现身?”

祖惊虹道:“只来了三个东瀛忍者。”

方浪沉吟道:“那还有两个必然定是在府外接应,奇怪,南宫绝的人怎么不来?”

祖惊虹点头道:“若是由我来调动,就会派南宫绝的人去袭击你们,由白云斋七个袭击王府。”

方浪道:“我也是这样说,由白云斋他们袭击王府,应该比南宫绝他们更成功。”

“退一步,他们去袭击王府才是。”祖惊虹嘟喃道:“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一件更重要。”

方浪双手一摊:“南宫绝的人却是一个也不见。”

祖惊虹目光一闪,道:“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虽然都是裕王爷的人,两者之间并没有任何联系。”

“怎会这样?”方浪用怀疑的目光望着祖惊虹。

祖惊虹接道:“在此之前,我们并没有白云斋他们的任何消息,而裕王爷亦一直都没有用他们,否则之前的一次袭击,裕王爷已经成功。”

方浪道:“当时我们都不在,凭你一个人,的确很难应付他们的袭击。”

祖惊虹道:“当时裕王爷已经完全肯定袭击的目标,若是有那七个人,绝对没有理由不加以利用的,可见得他们加入裕王府,还是这一天半天的事情。”

“难道他们这一次出动,竟然是裕王爷要一试他们的本领?”

“不无可能。”祖惊虹接道:“徐大人也说过,我们这一次的行动,不难瞧出是一个陷阱,裕王爷在未能确定之前,应该不会全力出击,但王府好藉此一试白云斋他们的实力。”

方浪道:“不管怎样,南宫绝似乎都应该同时出动,伺机行事。”

祖惊虹沉吟不语,方浪又道:“在我们那边,南宫绝若是率领属下配合出手,只怕我们能够剩下来的没有几多个,相反,南宫绝的人同时向这里袭击,白云斋的人发觉是个陷阱,折回来相助,后果也一样不堪设想的。”

祖惊虹喃喃道:“除非南宫绝只是在一旁瞧热闹,根本就不想与他们合作。”

方浪击掌道:“就是这样,之外没有第二个可能的了。”

金虎摇头道:“你们到底在胡说什么,大家都是裕王的人怎会这样……”

祖惊虹道:“白云斋等人的出现,势必威胁到南宫绝的地位,那也许裕王爷已经有妥善的安排,但站在南宫绝的立场,的确宁可先削弱对方的势力,以免自己的一方大吃亏。”

方浪“哦”的一声,接问:“你们也杀掉了一个。”

祖惊虹道:“那是一个老妇人,白云斋叫她做阿幻。”

金虎大笑道:“这个贼婆子能够一个幻化成七个,老子方才给她弄得昏头昏脑,险些给她弄翻,现在你们将她弄翻了,倒是大快老子的心,来,我们进去喝一杯来庆祝一下。”

也不等祖惊虹的答话,一头便往内堂冲进去,方浪跟上,一面道:“下一次,南宫绝也应该出手的了。”

祖惊虹点头:“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多谢南宫绝,多谢他袖手旁观。”

方浪大笑,可是到他进入堂内,看见白云斋长剑五尺留下来的痕迹,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好厉害的老匹夫。”金虎看在眼内,亦不由惊叹失声。

南宫绝这时候正在笑,笑得更开心,他虽然没有跟进去,也没有留在附近,可是他的消息却那么的灵通。

“徐阶果然是一条老狐狸。”南宫绝笑道:“以白云斋一伙的武功进去也是得不到一点儿好处,反而又折了一个阿幻婆,可见非独早有准备,设置了陷阱,而且是非常厉害的陷阱。”

侍候在他们左右的一个心腹杀手奉承道:“公子果然神机妙算,否则我们闯进去跟他们争功,吃亏的只怕就是我们。”

南宫绝道:“便可以肯定,有我们相助,这件事就是不成功,他们怎也不会这样狼狈,若是大家能够衷诚合作,今天这件事即使还未能够完全解决,也应该解决得七七八八的了。”

那个杀手嗫嚅着:“王爷若是知道,说不定……”

南宫绝摇头:“白云斋他们绝不会将这件事的失败归咎于我们的袖手旁观,那样说,无疑是承认他们能力不足,而王爷不会考虑到这许多,除非欧阳易跟他说,欧阳易却是绝不会说的。”

那个杀手点头道:“欧阳先生站在我们这一边,当然只会帮着我们说话。”

南宫绝沉吟着道:“不过无论如何,由现在开始,我们必须加倍小心,那些倭奴心胸狭窄,口里虽然不说心中必然已恨上我们,只要有机会,一定会对我们采取报复行动。”一顿笑接道:“这当然,他们的报复,应该在事情了结或者在接近了结的时候,但一件事能够防患到未然,到时候就不会因为突发而措手不及。”

那个杀手道:“那属下传公子的话,叫所有兄弟留意那些倭奴的行动。”

南宫绝点头接道:“王爷面前有欧阳易替我们着意,那些倭奴相信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那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又如何?”

“我怎会知道?”南宫绝笑笑。

那个杀手恍然道:“我们等候王爷的消息。”

南宫绝微一颔首,笑道:“我现在只是想看看白云斋如何向王爷复命,那种表情一定很有趣。”

“那公子要动身了?”

“我只是想而已。”南宫绝摇头:“即使赶回去也未必会看得到。”

“何以见得?”

南宫绝反问:“你若是白云斋会选择什么时候在王爷的面前出现?”

那个杀手失笑道:“当然是没有旁人在王爷左右的时候。”

南宫绝大笑。

白云斋四人在裕王面前出现的时候,裕王的左右并没是没有人,只是那个人存在与否,他们都不在乎,那个人的存在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那个人是太监总监马永,是将白云斋他们引荐给裕王的人。

看见他们只得四个人回来,四手空空,马永浑身不自在,半掩嘴巴不住干笑。

碧翁朱绢拜伏在地上,红叶垂下头,并有白云斋端坐在地上,正视裕王满布皱纹的脸庞,既没有露出不安的表情,也没任何变化。

他的语声与神态一样冷静,将事情细说了一遍,果如南宫绝的推测,并没有片言只字提及南宫绝等人,说他们如何两次都袖手旁观,也没有贬低自己,只是夸张陷阱的恶毒,埋伏的厉害。

裕王听得很用心,听罢忽然叹了一口气,一声:“可惜。”

马永诧异的望着裕王,裕王仿佛没有在意,喃喃地接道:“上路的绝无疑问已经是吾弟的大部份实力,我们若是全力攻击,一举将之歼灭,以后的事情便简单得很。”

马永更显得诧异,似乎想不到以裕王的愚蠢,竟能够说出这种话来。

裕王随即目注马永:“以公公看,本王属下南宫绝是不是一个那么愚蠢的人,竟然不懂得掌握住那个机会,配合伊贺派七位高手的行动。”

马永干咳一声,道:“奴才不敢说!”

裕王道:“本王叫你说,不妨说。”

马永终于道:“南宫绝是一个绝顶聪明人。”

裕王点点头:“他是的,公公可知道,他何以变得那么愚蠢?”

马永叹息道:“相信是担心伊贺派高手影响他的地位。”

裕王道:“我们应该考虑到可能会有这种结果,可是我们都没有尽力去阻止这种结果的出现。”

马永垂下头,裕王接问道:“除了助伊贺派的高手一臂之力,公公以为,南宫绝有没有其他事可以做?”

马永道:“奴才以为可以乘那个机会,全力袭击景王爷的府邸,以他的力量,景王爷府邸中即使设有陷阱,也应该可以应付得来。”

裕王又问道:“何以他不这样做?”

马永道:“那是因为他考虑到伊贺派的人为了挽回面子,必定会反击景王爷的府邸,正好借助府邸中的陷阱再削弱伊贺派的实力!”

裕王抚掌道:“公公明察秋毫,难得难得。”

马永叹息道:“可惜奴才不能够洞见症结,阻止这种事发生。”

裕王笑了笑道:“公公在说本王的不是?”

“奴才不敢——”马永拜伏,这片刻他的惊讶,实在非笔墨能够形容。

在他的心目中,与别人一样,一向以为裕王是一个庸才,但现在看来,裕王的智慧非独不比他为差,而且显然在他之上。

白云斋听到这里,面容亦起了变化,突然拜伏,道:“属下知罪!”

裕王一扬眉:“你何罪之有?”

白云斋道:“若非属下倨傲不逊,引起南宫公子的不满,事情也不会弄至这个地步,这一次坏了王爷的大事……”

裕王挥手打断了白云斋的话,道:“其实你们都没有错,错的是本王!”

马永道:“何出此言?”

裕王道:“本王一错在犹疑不决,若是当机立断,吩咐不管上路的是什么人,全力扑杀,根本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马永沉默了下去,裕王目光落在白云斋面上,接又道:“二错是本王虽然看出你们之间的敌意,自信对你们已经作好了安排,未加制止,以致南宫绝按兵不动。”

白云斋方待说什么,裕王已接上说话:“对于阿幻,左源太,风天坊的不幸,本王甚感不安,日后,本王一定会补偿你们的损失,只须掌门人以及在座几位莫要因此而怀恨,与本王以及本王所属发生磨擦。”

白云斋四人齐应声:“王爷言重了。”

白云斋接道:“王爷放心,白云斋誓死效忠,以报王爷知遇的恩德。”

“好——”裕王一摆手,随又道:“其实本王最初的意思,只是要几位弄清楚上路的是何许人,以便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白云斋疑惑的望着裕王,马永道:“王爷原以为你们一发现是陷阱就会撤退。”

裕王点头,补充道:“当然,南宫绝若是配合出击,则不妨联手将之击杀。”

马永接道:“王爷的意思是,你们当时不应该恃勇恋战,招致不必要的伤亡。”

白云斋拜伏道:“王爷教训得是。”

“你们当时的心情本王也很明白,这也不是你们所做的最坏的一件事,”裕王一顿接道:“你们最坏的是跑出吾弟府邸,在不见南宫绝的人采取行动的情形仍然要闯进去,以致阿幻婆中伏身亡。”

白云斋沉声道:“我们只是……”

“只是希望能够将吾弟解决,或者砍倒几个较重要的人,不致空手而回,面上无光彩。”

白云斋只有点头,裕王随又道:“这站在你们的立场,无可厚非,但是以整个大局来衡量,却是一种既不智,又鲁莽的举动,舍本逐末,轻重倒置。”他一顿一叹:“本王不希望今后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马永接口道:“王爷的意思是你们应该以大局为重,抛开私人的成败得失恩怨。”

白云斋完全明白,拜伏道:“属下担保以后不会有同样事情发生。”

裕王放柔声音,道:“本王即位之后,你们伊贺一派便是中原武林之首,又何必计较目前的得失成败。”

白云斋目光一闪,与其他三人再拜伏称是。

裕王接又道:“本王也不希望下属勾心斗角,各行其是,互不为谋。”

白云斋道:“这还请王爷跟南宫绝他们说一说。”

裕王颔首道:“本王会跟他们说的了。”嘟喃着又道:“这个人心胸狭隘,不知轻重,又无容人之量,难许大任,本王发觉得也总算还不太迟。”

白云斋四人听说,眼瞳都不由露出了得意之色。

裕王随即挥手:“你们可以退下了。”

白云斋四人应声退下,马永也挪动身子,也将退下去,裕王却将他叫住:“公公请再留片刻。”

马永忙道:“未知王爷有何吩咐?”

裕王目光落在马永的面上:“公公是否觉得很奇怪?”

马永苦笑:“王爷大智若愚,奴才自愧不如。”

裕王道:“本王一直以为一个人装作什么也不懂,知道的事情反而会更多,谁也不会去提防一个笨蛋的,是不是?”

马永由心寒出来,叩首道:“奴才誓死效忠王爷,请王爷放心。”

裕王道:“本王也请公公放心,治理偌大一个国家,需要各种不同学识技能的人,公公是本王所需求的人。”

马永道:“奴才一直以来确实做过了一些……”

裕王挥手道:“公公若没有特长之处,也不会有今天的地位。”

马永不敢再作声,也不敢再望裕王。

裕王轻叹一声,道:“徐阶也是一个人才,难怪当年严嵩虽然权倾天下,他也始终站得稳稳,非独没有给挤跌,而且还扶摇直上。”

马永低声道:“他现在可是帮着景王爷与我们作对?”

“现在是的——”裕王微笑。

马永诧异望着裕王,忽然道:“王爷是说,他到头来还是会倒向我们这边?”

裕王淡然应道:“也许——”

马永道:“奴才不明白……”

裕王道:“本王以为你该看出他并不是一个勇士,只是一个政客。”

“政客?”马永下面的话未接上,裕王已问道:“你知道什么是政客?”

马永道:“王爷请说。”

裕王道:“政客也就是那种天生要做官的人,他们不做官就不舒服,做起官来也总比其他的人出息,不在乎利益,只要有官做就成。”

马永哮喃道:“徐阶的确是这种人。”

裕王接道:“对于政局的变化,他们也看得很透彻,也因此才能知所取舍,无论政局变成怎样,他们都能够继续做他们的官,不受影响。”一顿又道:“有人形容这种人是墙头之草,首鼠两端,不管是怎样的风,都不会折断。”

马永点头诧异道:“可是徐阶……”

裕王笑截道:“吾弟看来岂非比本王更有前途,更加得人心。”

马永不禁叹了一口气:“王爷却是深得万岁爷欢心。”

裕王亦自叹气:“本王这样做只是为了免除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本王也一直希望以一种温和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不料这一来,却引起了朝中大臣如徐阶的对本王的误解,这一次,本王完全是迫于无奈。”

马永只有叹气,他事实也听不出裕王这番话是不是真心话。

他不是喜欢扬人抑己的那种人,但现在若是有人再问他认识之中有哪一个是真正的聪明人,他一定会先捧出裕王赞扬一番,然后才捧捧自己。

好像一个他这样的聪明人到现在才看出裕王原来也是一个聪明人,则裕王这个聪明人非独聪明,而且简直可怕。

面对一个这种可怕的聪明人。当然是少开口为妙。

裕王仿佛看到马永的心深处,接道:“公公大概也不会否认,只有吾弟不采取任何行动,安于己份,很多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马永点头道:“奴才原也以为景王爷如何英明,到现在看来,智慧气度实在俱不足以为人君。”

裕王道:“他若是有足够的智慧,应该看出本王绝不是一个庸才,气度方面,更就不必说了。”

马永连声称是,裕王挥手接道:“这些事也不必多说了,否则,本王只怕难免惹上-个狂傲的毛病,由此而轻敌。”

马永又是连声“是”,裕王转问道:“我们下一着应该如何?”

马永道:“那要看景王爷方面又如何……”

裕王摇头。“不能看,一看便来不及的了。”

马永立即改口道:“我们必须先猜出景王爷下一着将会如何走。”

裕王追问道:“公公以为如何走?”

马永沉吟道:“这个,这个……”

裕王笑笑道:“不用急,我们还有时间,公公且回去仔细的考虑一下,以公公的聪明,一定会猜得到的。”

马永拜伏道:“奴才这就告退。”

裕王没有强留,退出外面的时候,马永后背的衣衫已然被冷汗湿透。

他侍侯皇帝多年,到现在才体会到伴君如伴虎这句话。

这个裕王爷要比皇帝可怕得多了。

半个时辰之后,裕王在密室召见南宫绝与欧阳易。

那个密室在地下,裕王选择这个地方,除了避免伊贺忍者的偷听之外,并没有其他原因。

南宫绝原就希望在这种地方与裕王见面,但裕王在这种地方召见他,却令他有些诧异。

他进来的时候,欧阳易已经在,所以他只以为这是欧阳易的主意,不知道这虽然是欧阳易所建议却出于裕王安排,在欧阳易与他下来之前,有意无意,先作出若干暗示,诱使欧阳易提出来。

欧阳易毫无所觉,他事实并没有一般人想像中的聪明,此前很多很好的建议,都是出于裕王那种有意无意的暗示。

到现在他竟然还没有发觉,还以为自己真的是那么聪明,裕王城府的深沉则可想而知。

在欧阳易南宫绝面前,裕王一反半个时辰前那种精明,而且在南宫绝一再补充之下,仿佛才完全明白那一战的详情。

南宫绝完全以旁观者的态度叙述这件事,并没有贬低白云斋等人的本领,然后补充道:“属下本可以乘此机会前去袭击景王府,但一念景王府之内必然准备了厉害的埋伏,一击不中,说不定反而被对方找住空隙突围而去,所以只好按兵不动。”

欧阳易接道:“南宫兄其实可以调动手下助那些伊贺忍者一臂之力,先消灭金虎一伙,但那么一来,必须调动过半的人手,万一金虎一伙目的只是在诱我们出击,好使景王爷方面有机会突围,那可是得不偿失。”

裕王连连点头,道:“对啊,好像金虎那些贼子,便是杀光了,又有什么好处?”

“可不是,天下一定,要对付他们还不容易?”欧阳易接上话。

裕王道:“南宫绝这一次做得很对,那七个伊贺忍者说什么本领,连那样的陷阱也瞧不出,实在该死。”

南宫绝微微一笑,欧阳易接道:“若是南宫兄,就不会上那种当。”

裕王抚掌道:“武功轻验,缺一不足以成事,那些伊贺忍者,毕竟还是不能许以重任。”

欧阳易道:“他们事前却是甚为自负,不经过这一次挫折,只怕不会真心臣服我们。”

裕王道:“挫一挫他们的锐气也是好的。”接笑道:“方才马永与他们来见本王,便都是垂头丧气,不敢再口出狂言。”

欧阳易道:“只怕他们因此怀恨在心……”

裕王道:“他们只有这四个人,本王看他们也不敢怎样。”

欧阳易试探道:“王爷对他们似乎也并无多大好感。”

裕王不假思索的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非正当用人,本王岂会招揽这些倭奴?”

欧阳易南宫绝相顾一眼,欧阳易随即道:“要将他们送走,只怕也不容易。”

裕王道:“事成之后,本王要处置他们还不容易,何况到时候,他们亦不会有几个能活下来。”

欧阳易道:“王爷的意思是,在这件事之中,我们要尽量让他们有发挥的机会。”

裕王道:“却不要像这一次……”

欧阳易道:“这一次,他们虽然很卖力,又折了三个人,但杀的却是对方一些无关轻重的人,的确是一件很可惜的事。”

裕王道:“这方面,你应该多花一些心思。”

欧阳易连声称是,裕王接对南宫绝道:“南宫绝也要看机会配合行事。”

“属下省得。”南宫绝恭恭敬敬的。

裕王接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再下去,惹起朝中群臣的注意,对我们并无好处。”

欧阳易道:“若是属下所料不差,景王爷方面一定很快就会采取第二次的行动,他们被我们包围着,别的不说,就是粮食,已经大成问题,何况,现在又多了连云寨金虎一伙。”

南宫绝道:“这一次。属下将会配合那些倭奴,一举将上路的人歼灭。”

“很好——”裕王抚掌道:“他们若是以为你们仍然互不妥协,他们一定以为倾尽全力,便能一冲而过!”

欧阳易背负着双手,踱了一圈,沉吟不语,裕王目光跟着一转,道:“欧阳先生可是已有了什么妙计?”

欧阳易道:“属下只是在考虑,他们将会在什么时候采取行动。”

南宫绝道:“我们若是能够算准了他们行动的时间,先作好部署,则事半功倍。”

裕王道:“以欧阳先生看他们将会选择什么时候?”

欧阳易道:“其实现在是最好的了。”

南宫绝动容道:“不错,我们未必能够这么快就会与那些倭奴取得妥协,这正是他们脱身的最好良机。”

欧阳易道:“那些倭奴们只怕真的气在头上,以为南宫兄真的在袖手旁观,未必肯与南宫兄衷诚合作。”

裕王道:“这件事本王与马永自有主张,那些倭奴为了要在中土扬名立足,相信也……”

话未说完,一阵急促的铃声突然传来,南宫绝目光落在暗门旁边垂着的一串金铃上:“我们的人来告急,难道对方竟然敢反过来向我们袭击?”

欧阳易道:“只怕是景王爷的人再次上路,全力突围。”

裕王目注欧阳易:“欧阳先生出这个推测可能性很高。”接把手一挥。

南宫绝不敢怠慢,立即退下。

两个南宫绝的心腹已然等侯在堂外,南宫绝现身,立即迎前去。

欧阳易的推测没有错,景王府的人的确已再次上路,一样是三辆马车,但声势更浩大,显然已全面出动,准备尽全力一举突围。

监视的杀手亦清楚看见祖惊虹一马当先,冲出景王府大门。

消息以飞鸽传来,但裕王府方面亦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考虑的了。

南宫绝手握字条,思潮一阵动乱,景王府的人若是全力突围,没有白云斋四人出手相助,只凭他一人之力,亦是难以应付祖惊虹、金虎、方浪三个高手的攻击,而若突围成功,裕王府的人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裕王固然没有指望,他自然亦当然到此为止。

在这种情形之下,裕王当然会尽力说服白云斋四人,问题却是在,白云斋四人会不会公报私仇,好像他方才那样,先袖手旁观,到他们伤亡得七七八八才动手。

动念未已,裕王已然走出来,急不及待问道:“事情到底怎样?”

南宫绝道:“一如欧阳先生所料。”

裕王随即道:“你立即按照我们最初的计划行事,集合所有的人力物力,在杀虎口设伏。”

南宫绝一声应命方待说什么,裕王已转顾欧阳易,吩咐道:“欧阳先生也请随行,相机行事。”

欧阳易一皱眉,道:“我们虽然人多势众,但能够与祖惊虹他们一战的高手……”

南宫绝看似要阻止欧阳易说下去,但裕王已抢先截道:“欧阳先生不必担心,本王一定能够与马永那四个倭奴取得联络。”

欧阳易道:“属下担心的只是那些倭奴会不会袖手旁观……”话说到这里他立即知道说错了话,连忙住口。

裕王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欧阳易的说话有何不妥,接道:“本王与他们一同前往,他们又焉敢不尽全力。”

欧阳易南宫绝心头俱都一松,若是裕王随同,那些伊贺忍者除非改变初衷,否则,的确不会不尽全力。

欧阳易却仍道:“兵凶战危,王爷亲临战阵,可是危险得很。”

裕王道:“本王若是畏惧危险,根本就不会做这件事,现在大家都为本王买命冒险,本王要是躲在这里,于心怎安?”

欧阳易仍然道:“话虽如此……”

裕王截道:“本王心意已决,不必多言。”

欧阳易连声“是”,裕王接道:“你们立即动身,本王随后出发。”

南宫绝欧阳易应声转身疾奔了出去,后面同时响起裕王的吩咐:“传马永,白云斋——”

南宫绝欧阳易不由会心微笑。

裕王目送二人去远,双眉迭渐锁起来,眼神显得异常困惑,显然有什么事情猜想不透。

他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连他也为之皱眉,当然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马永与白云斋四人很快赶来,看见裕王呆立在堂前,都有些奇怪。

一直到马永一声“王爷”出口,裕王才如梦初觉,道:“很好,你们都来了。”

马永道:“听说,景王府的人又再上路了。”

裕王道:“这是方才接到的消息,本王已经叫了南宫绝与欧阳易率领所属赶赴杀虎口。”

马永道:“那是回京城必经之地。”

裕王道:“吾弟这么快又再采取行动,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马永道:“当然是因为他们认为已经摸清我们的实力,认为凭他们的力量,可以突围。”

裕王道:“从表面上看来,的确是这样的。”

马永道:“我们的不团结,当然也是促使他们提早行动的一个原因。”

裕王点头道:“不错,南宫绝与掌门人双方若是继续时立,不肯合作,凭他们的势力,事实足可以解决任何一方,并不难一举突围离开。”

说着目光落在白云斋的面上,白云斋垂下了头,道:“王爷请放心,属下虽然是化外之民,还懂得轻重。”

南宫绝若是听到这番话,只怕不难勃然大怒。

裕王微笑道:“本王早就已放心,不放心的只是另外一件事。”

白云斋道:“王爷请说。”

裕王道:“本王在他们的眼中一向是一个庸人,然而这个庸人却将他们迫进这般境地,可见这个庸人的座下实在不乏智者,这在更早之前,他们便应该很明白。”

马永沉吟道:“既然如此,他们应该知道,掌门人与南宫绝纵然对立,王爷除非不知道,否则亦不会让他们对立下去,而他们纵然都不知轻重,却也不敢违背王爷命令,擅自而为了。

“所以他们的关系即使怎样恶劣,到最后关头,一定会携手合作,先解决敌人。”

裕王道:“而我们的消息一向都非常灵通,吾弟又怎会不知道,即使行动怎样迅速,我们也一样来得及应变。”

马永道:“王爷是说,这一次的行动,其实也是一个陷阱。”

“也许——”裕王微喟。

马永亦叹思:“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徐阶毕竟是一人聪明人。”

“本来就是。”裕王笑笑:“本王原准备叫你们立即动身,与本王一同赶赴杀虎口,会合南宫绝尽全力一击,但现在要改变主意了。”

马永道:“奴才洗耳恭听。”眼瞳中尽是疑惑之色。

裕王摇头道:“本王却不知道这一个改变,会不会堕入徐阶的陷阱中。”

马永道:“王爷其实不能够肯定,皇上与景王爷是否在马车内。”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裕王一再摇头:“徐阶这个人果然不简单。”

马永道:“我们可以一试马车的虚实。”

裕王道:“没有的,若是随便派几个人,根本不能够接近马车,派高手上去,万一真的是陷阱,我们便得不偿失。”

马永道:“不错,但景王府这一次声势如此浩大,就是没有倾巢而出,也差不多的人,景王爷若是独自留在府中,有谁能够确保他安全?”

裕王道:“吾弟总要冒险一次的了,而根据掌门人的遭遇,府中必然建筑了不少地道暗室,要将吾弟找出来,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白云斋插口道:“无论是怎样秘密的地道暗室,属下等也绝对有信心一定可以将之找出来。”

裕王点头道:“本王也绝对相信掌门人有这个本领,问题只是在时间方面。”

马永道:“可不是,万一景王爷真的在马车上,到你们找到了所有地道密室,他们只怕亦已经突围而去,追不上的了。”

裕王道:“就是追得上,他们一杀出虎口,便可以分三路离开,南宫绝等若是全军尽没,只凭你们,纵然能够碰巧找对了吾弟所奔的方向,亦未必能够在他们进入皇城之前将祖惊虹等击杀,将马车及时截下。”

白云斋没有作声,他不能不承认祖惊虹实在是一个厉害的对手,再加上金虎方浪为助,他们纵然能够将之击杀,也要相当时间,付出相当代价,再要追上马车,的确是不容易。

马车一入皇城,自是万事俱休,皇帝纵然不忍心杀这个要杀父的儿子,裕王要继承帝位,也是没有指望的人了。

马永听到这里,急问道:“王爷的意思,到底要他们怎样?”

裕王道:“还是与本王一闯景王府。”语声异常的坚决。

马永怔住,裕王接道:“南宫绝的人大概可以支持半个时辰,换句话,在这半个时辰之内,我们必须搜遍王府,确定一切,以决定留在王府或者赶赴杀虎口。”

马永嘟喃道:“半个时辰……”

白云斋插口道:“有半个时辰,已经足够。”

裕王目光急落:“这句话是掌门人说的。”

白云斋沉声道:“此事若有错,我们甘愿追随王爷赴地狱。”

裕王一声“好”,接道:“你们立即飞马先赶去景王府,本王随后立到。”

白云斋与红叶碧翁朱绢四人一齐拜伏地上,随即退出,迅快无比,

裕王接吩咐心腹侍卫:“准备二十个人的马匹,每一个人两匹,你们十二人立即随本王动身。”

侍卫应声急退,裕王转颐马永:“公公也请随本王走一趟。”

马永嗫嚅道:“奴才骑不得马……”

裕王微笑道:“公公一身武功,即使未惯骑马,相信也可以应付得来,本王心腹亦会助公公一臂之力。”

马永心头一凛,裕王也没有再说下去,举步前行,快步如飞。

马永只有跟上去,目光始终停留在裕王后背,越看越心寒,他暗中苦练武功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裕王一语道破,若非他属下心腹已为裕王所收买,应该就是裕王自己瞧出来。

再看裕王如飞快步,马永却觉得还是后一种可能高一些,那是说,裕王的武功更在他之上。

但知道裕王身怀绝技的人,以他所知却是一个也没有,这只能解释,裕王的保密工夫做得实在太高明。

他不知道跟着一个这样的人将会有什么结果,但现在,已势成骑虎。

他们出到庄院外面,马匹已准备好,左右捧来一袭大红披风,裕王将披风披上,身形一动,已跃上马鞍。

马永看得真切,已完全确定,倒抽一口冷气,不敢怠慢,急急上马。

十二个心腹侍卫亦纷纷上马,看身手,无一是庸手。

裕王把手一挥,策骑奔出,马永紧随,那十二个侍卫牵着空马,亦追了上去。

尘土飞扬中,一行十四人奔出了小镇,也就在镇口,两条人影如飞掠上了两匹空马,左右齐上,紧跟在裕王左右。

那两个人亦是一身侍卫装束,右面一个面如黄蜡,仿佛大病初愈,另一个浓眉大眼,面上的表情异常夸张,就像是平日作威作福已惯。

马永一看他们的身法,却不由吓一跳,他虽然看不出他们的武功深浅,却看出他们的武功在自己之上。

在路旁的几个侍卫亦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看来也是到现在才知道这两个同伴身怀绝技。

马永都看在眼内,知道他们一直都隐藏身份,方才必是裕王作出了什么暗示,才都抖出来。

事实到这个地步,裕王亦没有再保留的必要了。

裕王脑后仿佛长着眼睛,看到马永面上的表情变化,道:“给公公介绍,在本王左边的是排教教主,右边的是辰州言家的当家。”马永笑应,心底却寒了出来,排教在南方势力庞大,教主沈苍武功据说深不可测,行踪更是诡秘,见过他真面目的人除了教中重要的成员之外,并不多,而辰州言家亦是武林世家,僵尸拳乃是武林一绝,得其精妙的亦只有当家的言永寿。

裕王接道:“本王留他们在身旁与外面并无分别,却是在外面更好。”

马永试探道:“王爷若是留他们在身旁,只怕难瞒南宫绝眼睛。”

裕王笑道:“当然,他们的外表虽然不怎样惹目,但日子一久,难免会有所泄露,南宫绝是一个聪明人,而且内功高强,要长期瞒过他的眼睛,的确不是一件易事。”

马永佯叹道:“南宫绝若是知道王爷身旁有这样的两个高手,一定不敢那么放肆,自以为王爷你没有他帮助,便难成事。”

裕王道:“年轻人难免不知天高地厚。”

马永虽然没有说,心中却已道:“你难道就不是一个年轻人。”

裕王接道:“但无可否认,他训练杀手实在有他的一套。”

沈苍插口道:“我可就没有这个耐性。”

言永寿亦道:“我虽然有这个耐性,却没有这种本领。”

沈苍道:“而且你也近不得那么多人。”

言永寿点头。“否则我的僵尸拳就会大打折扣。”

裕王笑接道:“天下一统,再多的人本王也能够安排得妥妥当当,但现在这种情形之下,本王只有请求能够委屈的暂时委屈一下。”

言永寿忙道:“王爷言重了。”

裕王道:“本王其实并没有丝毫轻视之意,只是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做得更妥善,更成功。”

沈苍接口道:“王爷不是早已说得很清楚?”

马永随即道:“这就是不说,奴才也非常明白。”

裕王道:“以公公的精明,其实很多事都应该很明白。”

马永道:“奴才早就奇怪南宫绝不在王爷身旁的时间很多,只凭他们的一些手下如何能够确保王爷的安全。”

裕王道:“所以你也有些怀疑本王左右,另有能人?”

马永点头道:“一直到红叶出现于王爷眼前,奴才才没有怀疑下去,王爷左右若是另有能人,红叶怎能够如此顺利偷进去?”

言永寿道:“红叶能够顺利进入,只是因为我们二人都知道,红叶是公公的人,也知道她的目的所在。”

马永心头凛然,又道:“南宫绝也是一个聪明人,何以竟然一直都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裕王道:“很简单,因为他是一个江湖人,还未清楚政治的黑暗。”

马永不由叹了一口气,裕王接道:“不过不要紧,经过这一次,他一定会清楚明白的。”

马永只有叹气,裕王亦叹气道:“这当然要看他这一次的运气如何。”

马永颔首道:“他运气若是还好,景王爷与皇上便都在马车之内,否则,只怕难逃一死。”

裕王道:“本王很欣赏这个人,否则,也不会将他一直留在身旁,可惜,本王现在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也是事实。

半里外,白云斋四骑飞快、迅速向景王府接近,他们不知道在景王府将会有什么遭遇,可是他们亦已毫无选择的余地。

他们当然不知道裕王身旁还有沈苍、言永寿两个高手,否则只怕也不会如此热情。在他们的故土已经是甲贺一派的天下,经过数十年,无数次的恶斗,甲贺派终于将伊朗派击溃,他们即使不离开,也只能够躲起来。

这种日子他们都过不了,所以才会西渡大海,来到中原,希望有所作为,正好遇上这件事。

在他们来说,这实在是他们扬名的最好机会,裕王成功继承帝位,他们即使不能够统率中原,在中原武林占一席位应该绝无问题,然后看机会再扩张势力,重回故土,一雪败逃的耻辱,或者更进一步,真的能够统率中原武林。

那当然都是将来的事,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站稳脚步,所以他们必须全力去完成这个任务,好让裕王达到目的。

也所以,他们反而希望景王府这一次的行动仍然只是一个陷阱,皇帝与景王仍然在王府之内。

只要能够找到一个比较重要的人,他们就能够将景王府的所在迫问出来。

白云斋绝对有这种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