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天 厄

老人低声道:“我试一试运功调气,你们且安心等待!”他特别向吕东青点头微笑,然后闭上眼睛。

大约过了顿饭工夫,老人睁开眼睛,沉重地道:“维儿的丹药虽是神奇无比,但只能救回我一条残命……”

皇甫维万分失望地道:“那么义父你又像从前一样,是不是?”

老人立刻轻松地笑一下,道:“不,以前我缠绵床第,难得有一日能够起床,但以后我却能比常人更为康健有力地奔走。不过我的一身武功,似难恢复!而且,也许耐心苦修之下,可以恢复也说不定!”他望一望吕东青,又微笑道:“我二十年来都不曾与外人接触,吕兄可说是第一位!”

吕东青长道:“小可能够见到大爷,当真死而无憾,还望大爷以后直称小可的名字!”

皇甫孤道:“你们第一次进室之时,我曾竭尽余力,叫唤维儿名字,这石棺经我特别设计,有透气的小管直通那边角落……”

皇甫维道:“我再三说听到义父的叫声,可是声音似是从室顶四周传过来,使我不敢相信直真是义父的声音,原来是透气管的关系。”

老人从棺中出来,随手关住棺盖,较健地在石室中走了一圈,道:“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够随意走动,人生当真变幻莫测,维儿作这一趟踏入江湖,经过详情可说一说……”

皇甫维随即扼要地把一切经过都说了出来,吕东青偶尔也插嘴补充一两句,说完之后,“一皇”掠一下满头白发,冷冷笑道:“哼,舒涛他们三人居然也敢查问金牌来历,当年我真不该心存悯念,以致下手太轻,以目下的情形看来,他们定然又恢复了七八成功力。维儿你把那面金牌给了中州一剑许伯英,辗转落在舒涛他们手中,若然被他们发觉免死金牌之内的秘密,那就不堪设想啦!”

皇甫维讶道:“那面金牌之内还有什么秘密?”

老人道:“那面金牌之内,暗藏得自少林寺的‘意形大法’一卷。在少林寺七十二种绝艺之中,独独这意形大法最是奥妙高深,若然舒涛他们得去,三人合力同参,功力将大有增进,那时虽然心池圣女复出,亦无法制服这三人!”

吕东青骇了一跳,忍不住插嘴道:“这如何是好?若然连圣女也制服不了三公,武林又是一场浩劫……”

“一皇”望他一眼,温和地道:“我知你在情急之下,冲口说出这些话。不过我不会怪责你,虽然第一你话中之意,指我是当年武林浩劫的祸首,第二你暗示圣女她武功比我高强……”

江南孤客吕东青感到十分不好意思,耳朵都红了。皇甫孤又缓缓道:“没有关系,对于第一点来说,我自家也深悔昔年恶孽,关于第二点,我老实告诉你们,心池圣女其实赢不了我,我们曾经三度剧战,都是我在最后给她面子,故意逃走,而她知道我是让她……”

他停顿一下,似是因想首年旧事,面上流露出温柔怀念的光辉。

石室之中,只有老人坚实的声音响着,他道:“那是因为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深深爱上了她。可是,当时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一次交手我到了两千招之后,本来大有机会出辣手杀死她,但我却不知如何不忍下手,两人又战了数百招,我便跃出圈外,迳自走开。她也明白再战下去不能胜我……

“第二次相逢,地点在西方的大草原上,那一次她挟着这柄白色的圣剑研创出另套专克我刚猛剑路的招数。我和她由旭初起,斗到黄昏,我使的只是一支柔软的树枝,纯粹以柔软的到路应付她的圣剑。这天晚上,恰好是草原上的一个大节日,我提议暂时停战,一同去观赏盛会,那儿有歌唱、跳舞、年轻的小伙子摔跤等热闹的节目……

“她一向是矜持圣洁的美丽姑娘,态度大方。但这刻忽然变得羞涩起来,低下头想了许久,方答应和我去瞧瞧热闹……”

“那天晚上的一切,我直到如今不记得清清楚楚,她说的每一句放,她任何最细致的动作,都烙在我的心中。她显得十分快乐和天真,要我解答种种有趣的事情,而我们在那些营帐中走来走去时,不论是男人中女人的眼光都奇怪和羡慕地望着我们!我们知道那是因为我们是汉人而又是年青漂亮的一对!”

“一直到了深夜,她便离开我,走之前告诉我说她要回去再研创武功对付我。我们分手之后,我好像遗失了比自己还重要的东西,我的脾气更坏,杀死更多的人,这时舒涛他们都奉命各自去秘密建造居处,所以我单一人,浪迹天涯。不久,武林各派高手联合起来专门来对付我,但他们碰上我的话,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回去。于是,二十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又碰见心池圣女。她果真又研创了一路武功,奇奥异常。这一次迫得我使出真正的手法和全身功力,才能够赢她。不过我只是暗中知道赢得她而已,当时却一直和她缠战,打了一夜和半日,她见用尽子生本事,仍然无法取胜,便提议罢战!

“我们一齐到西子湖上赏玩风景,又荡舟湖中,游遍全彻。晚上,我们一起饮酒吃饭,她第一次用哀求的语气要我停止再种恶孽,我被她迫得无话可说,突然告诉她说,假如她陪我睡一晚,我就从此不再为恶。她居然毫不考虑地答应了,这使我很难下台,另一方面,我心中也是万分想得到她……

“于是她就在西子湖畔陪我过了一宵,翌日,我愿行诺言,先去找到舒涛等三人,告以我决意退出江湖,当时下手废去他们的武功。他们毫不敢反抗,一齐乞求我不要下手过重,以致此后一生残疾缠身,我心中一软,下手时果然轻了几成。之后,我回到西子湖畔,又和心池圣女度了一个春宵,第二日,我服下她特制的一颗丹药,又让她施展闭穴绝脉手法,将我一身武功闭绝。她临走的时候,才告诉我说,她乃是带发修行的空门中人,所以心中虽然爱我,却也不能嫁给我。而且她在江湖上已有圣女之名,这个偶像也不容她亲手打破!这时,我也着实被她那种不惜为天下人牺牲自己的精神所感动,所以二十年来,我都没有怨怪她之心……”

这位“一皇”皇甫孤把往事简扼地说完,只把皇甫维和江南孤客吕东青听得目瞪口呆。

是南维突然大声道:“我现在明白了,怪不得我在洛阳司空表家中,见到心池圣女的画像,她的面上流露出无限幽怨,眸子内还有一点泪光,原来当她向天下高手宣布义父你老退出江湖之时,心中正想起自己巨大的牺牲

“一皇”皇甫孤道:“现在我们搬到别的屋子去,我以前曾在城中买下几所房屋,故意任之荒废,如今已用得着!”

于是,他们一同离开地下石室。“一皇”皇甫孤虽然健朗如常人,但却无法纵跃,便由皇甫维扶住两腋,纵出外面。

他们走到一座宅院门口,“一皇”命他们一齐进去。屋内到处是厚厚的灰尘和蛛网,他们略为打扫两个房间,且喜床榻桌椅尚未朽坏,因此只须弄些被褥及日常用品就可以居住。

皇甫孤和儿子住一间大房,江南孤客吕东青则往在另一间较大的房中。

“一皇”皇甫孤从义子的口中,已听出关于卓澄那一段有破绽,他计算出皇甫维不应在那儿和卓澄碰头,所以他相信消息已由别人传带到邱家庄,当下便命皇甫维及吕东青如此这般,戏弄那一干来侵的高手。

“一皇”皇甫孤的原意只是戏弄这些人,他自家则日夕深思冥素恢复功力之法。

皇甫维却因那一干高手有开棺鼓尸之意,心中大怒,便把他们禁闭在地下石室,如若他们动手毁棺,则自食其果。后来他也知道下面起火,不过结果如何,他却暂时不得而知。

他越过几条街道,飘落在那座空宅之内,忽然感到有点不对,连忙奔向义父房间。

折入底下,远远已望见门外的地上,躺着好几个人。

他大吃一惊,慌忙赶去,只见房门外地上一共有五个劲装大汉躺着,一望而知均已毙命,地上还散布着几把刀剑。

是南维冲入房中,“一皇”皇甫孤已不知去向,房内还有两个尸体,都是劲装疾服的大汉。

他在房中四下细瞧,只见门边有一滩血迹,义父的宽床上也有一滩血迹。

皇甫维并不急于到江南孤客吕东青房中直看,先压抑住心头慌乱激动的情绪,检现房内外那些劲装大汉的尸体,发现房内的两人均是被人以极巧妙手法击中前胸,闭穴而死。

房外的五个劲装大汉则是被人分别击中身上要害,震动心思而死。

这一来他首先就得到一个线索,那便是房内门外及床上的血迹,决不是这死去的七名大汉遗留。

先说房外的五人,因是被内家重手法击中要害,心脉震断而死,则他们势必在死后方始在五官七窍中流出紫黑的血。

房中两人,仅是闭穴而死,则这两人根本不会流血,更无可能留下血迹。

他得了一阵,脑中无法根据这些尸体及遗迹构成出事时的景象。

当下出房向隔壁吕东青的房间奔去,只见那房中毫无异状,看不出一丝头绪。

他又回到义父房中,搜索那两个劲装大汉的尸体,囊中除了一些银子之外,任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又搜查外面五个人的身上,也是一无所得。

这一来又发生一个疑问,那就是这七名大汉身上毫无足以辨识身份之物,是他们来时已经作此准备?抑是义父及吕东青把所有足以显出身份之物揭去了或者竟是另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所为?

这时候的皇甫维像是迷失在乱山野岭之中,没有人可以帮忙。而他又不能贸然离开,除非这些尸体及现场上找出一点可资查究的线索。

他在房中转来转去,或者走到外面,偶然心烦起来,就把尸体踏上一脚,因此那些尸体和地上的兵器早已不是在原来的位置。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突然起身,先瞧瞧房内的两把刀剑,但见刀剑之上毫无异状。于是又走出外面,细察第一把刀剑。这一回可有些发现,第一,这外面的三刀两剑一共五把,锋刀仅有卷毁之处,这一点显出那五个用这些刀剑之人,并非平庸之辈。若是普通武师,手上力量极少有巨大得足以使剑锋刃斩击得卷起。

第二点,他看出其中一刀一剑,竟是在本城购买,柄上有个万利老店的标记。

他换上衣服,又把头发弄得蓬蓬乱乱,自忖绝对无人认得出来,这才把那柄圣剑及衣服埋在墙根,看看没有丝毫破绽,这才跃出宅外。

首先他在空宅外面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然后才走向那万利老店。

此刻尚是清晨,那万利老店刚刚开门,掌柜还在揉眼睛打可欠。

他重过去,那掌柜望他一眼,面色沉下道:“大清早你就来混么?这儿还未发市……”

皇甫维摇摇手,逼近那柜围边,轻轻道:“兄弟不是来混饭的,本城的马老总你老认得吧?我就是替马老总跑腿的……”

那掌柜眉头一皱,道:“哪个马老总?”皇甫维知他还不相信,便把本城姓马的捕快头儿名字说出来,那掌柜的眯一眯眼睛,不高兴地道:“敝东家和马老总情如兄弟,你别打错主意!”

皇甫维忙道:“兄弟怎会不知道呢,我是来请问掌柜作,最近可有陌生人来买过刀剑?”

那掌柜脸色一变,道:“怎么啦?发生什么事?”

皇甫维道:“是命案,马老总已藏起那把有你们记号的利剑啦!他老人家说,你们怎会把有标记的卖给外地人?”

那掌柜道:“唉,真是该死,前天那两个汉子来买四把刀四把剑,恰巧货色不够,就凑上两把有本店标记的给他们……”

皇甫维缓缓道:“那两个汉子长相如何?是哪儿的口音?你还认得他们么?”

那掌柜见他追问得紧,已对此人身份毫不怀疑,用心想了一下,道:“他们都是外地口音,好像是北方口音,面貌和普通人差不多,没有特别的标记,如果现在看到,大概还认得出来,但隔久了就不敢说啦!”

他转身走出店外,觉得十分失望,只因这条唯一的线索,似乎也告中断。试想人海茫茫,到何处去找寻义父和江南孤客吕东青?

走了一程,忽然见到一趟镖车经过,那些护镖的缥师和趟子手都威武地簇前拥后。

这幅景象使他突然灵机一动,想了一下,便在城中大街小巷逛个不停!

差不多走到中午时分,仍然没有什么发现。于是便向本城最大的几家饭馆走去。他每到一家饭馆,便一直走去。

皇甫维在楼上张望了几眼,可就发现心目中的理想人选,他望住当中一张圆桌,此桌一共坐着五六个人,都是推纠纠的大汉,只有上座的一个身穿长衫,原来此人正是铁网神刀李幸。

皇甫维走过去,往李幸后面一站,道:“李爷你老驾临富春,小的还未请安啦!”

铁同神刀李幸回头一看,却不认得此人,但他不以为意,含笑点点头,打长衫内掬出一块碎银,道:“我难得到此地来,这个你买壶酒喝喝吧!”

皇甫维毕恭毕敬地接过,然后道:“谢谢李爷,小的刚才经过万利老店,听说有几个江湖朋友向掌柜的打听卖出刀剑之事,那掌柜说得含糊一点,就吃了两个耳光,有个人只用一个手指头在掌柜身上戳了一下,掌柜的登时像死了一般……”

那铁网神对李幸开始之时本来有一点不耐之色,但江湖上的规矩,不能无功受禄,既是得了银子,自然要报告一点消息。所以李幸那等大名鼎鼎之人,也只好忍耐听下去。及至说到这里,他立刻十分注意起来,嗯了一声,道:“这回不是普通的江湖朋友,居然懂得点穴法!”

皇甫线接着道:“小的可不懂得点穴法,但听说另外一个汉子伸手一拍那掌柜的,登时又活转过来!”

铁网神刀李幸皱眉道:“这些人要知这些什么事?”

皇甫维道:“听说不知哪儿有许多人拿着刀剑寻仇,结果也不知是哪一方死了,现在这些人来查刀剑卖给哪一路的人马!可是那掌柜的也说不出买刀剑的是哪一路人!”

李幸点点头,道谢一声。皇甫维便离开这家饭馆于。但他可不知这样生不生效,因此,等到晚饭时光,又跑到那些酒楼饭馆去。他跑了四五家,突然满心兴奋起来,原来竟在楼上发现了一位身多银白色衣裳的美人,正是那银衣仙子佟秀。他几乎想上前去和她说话,可是立刻抑制住自己这种行动,忖道:“我是真莫名其妙,怎能上去和她说话?何况在她后面的一张桌上,还有两个冷月山庄的人?”

那银衣仙子佟秀独个儿自认自食,她不但客光美绝之极,而且一举一动,都自然流露出一种动人心弦的温柔。因此不仅满楼食客都拼命地偷偷望她,个个都装出一派斯文,无人猜拳闹酒。连那些跑堂们都轻手轻脚的端上菜肴。照理说这些跑堂一生阅人极多,很少会对顾客特别注意。但这位人世罕见的美人,却使得他们也忍不往频频偷看。她的感觉生似十分灵敏,皇甫维一上来,她就向他望了一眼。由于皇甫维那副相貌实在引不起她的注意,所以她再不望第二眼。

皇甫维怔了一下,这才瞧见她后面一张方桌之上,有两个身穿银白色劲装汉子,面目神情十分强悍,腰间都插着短剑。不过他们对于满楼食客的眼光倒是毫不介意,大概这已是司空见惯,也就不予理会。

皇甫维忖思一下,便转身下楼,忽然又是一怔,原来这时有三个人走进店内,为首的一人竟是鬼医向公度。第二个第三个他都认得,却是妙手巧匠耿青和山精关炎生。

鬼医向公度等三人自然不会注意到一个小瘪三,目光电扫店内一匝,便在入门处的一张桌子坐下。

皇甫维心想这一回可有好戏看了,待会儿银衣仙子佟秀下来,非找向公度麻烦不可。

他赶紧走出店外,就在门边靠墙一站,运起天视地听之术,用心查听那三人说些什么话!

开始之时,这三人说得不多,都是些无关重要的话。但接着听以那关炎生长叹一声,道:“贫僧日下真是陷于百劫不复之境了……”

皇甫维身躯一震,浑身神经都紧张起来。要知他对于少林寺的两位长老的印象深刻之极,是以此话一入耳中,就辨认出乃是无意大师!

一时间他还想不透这无意大师从哪儿冒出来,却听无意大师又道:“贫僧多年茹斋戒杀,但今日一变成山精关炎山.就无法自拔,善哉!善哉!”

鬼医内公度则是不敢刺激他,忙忙安慰道:“大师你不必多愁,你是超凡技治之入,怎可与普通和尚相比?”

妙手巧匠耿青也出言相慰,无意大师突然赞一声“好酒”,跟着就长叹一声,道,“可怜我那师兄他……”

鬼医向公度笑一声,道:“提起个师兄;大家都认定是皇甫维所为。连心池圣文也证明那王公子就是皇甫维,你既除了后患,可以荣登方丈宝座,又不必负任何责任……来,我干一杯!”

皇甫维。还听得咬牙利齿,他倒不是伤悼无心大师之死,而是恨这无意老僧人无道义良心,兼且把祸事嫁到他头上!目下这一来倒要加意提防那五岳掌门等人。还有那心池圣女,更加得要小心。

他忽然想起楼上的银衣仙子佟秀.若是她此刻下楼,碰上这鬼医向公度和无意人师,非遭毒手不可!何况鬼医向公度他们还恃着有心池圣女,根本不怕“三公”!

念头一转,连忙举步入店,目光到处,只见银衣仙子佟秀已柳腰款摆地走下楼来!

在这一刹那间,皇甫维当真是用尽了平生知觉,要在极为匆迫短促的时间之内,想出一个妥善的解决之法,然而谈何容易?眼见那银衣仙子佟秀已走了三四级梯,靠内面一些客人有些已经仰头注视!

皇甫维这刻也没有考虑自己何以这等替那银衣仙子佟秀着急,修地一横心肠,决定如果双方打了起来,他只好出手去助银衣仙子佟秀。

佟秀根本不晓得有此危机,继续珊珊移步下楼。

店外皇甫线突然迅疾地闪入店内,他身法的快速,使得鬼医向公度及无意大师等三人都警然向他注视。

皇甫维一下子站在鬼医向公度侧边,面向着别处,低声道:“心池圣女她老人家着在下传话,请三位即速到南门口相见,十万火急……”

他说完之后,故意不退反进,直向店内走过去。

鬼底向公度等三人一声也不哼,齐齐起座,迅疾闸门外奔出,耿青顺手掷了一块碎银在柜面上,因此那掌柜的只落个瞠目结舌,却不出声拦阻。

银衣仙子佟秀瞥见有三个人匆匆奔出去,同时先也瞧见皇甫维的身法快速异常,不禁惊奇地向迎面走来的皇甫维留神注视。

皇甫维发觉自己避不开这个娇柔的美人,便索性向地点点头,道:“佟姑娘,在下是奉命报告一事!”

银衣仙子佟秀细眉轻轻一皱,点头道:“出去再说!”

皇甫维和地出了店外,便道:“在下系奉皇甫公子之命而来,他说他心情不好,所以……”

银衣仙子佟秀不等他说完,已经接口道:“哦!他在那里?”

皇甫维忽然生出与她开个玩笑之心,道:“姑娘可知道皇甫公子为何心情不佳么?”

银衣仙子该秀突然面色一冷,道:“好家伙,居然敢蒙混姑娘么?把他抓起来”末后的命令却是向身后那两名银衣劲装大汉所发。

那两个人抢上来,一左一右,抓臂扣腕,把皇甫维挟持住!

皇甫维不出手抵抗,也不言语。银衣仙子佟秀走上路旁一辆轻便马车内,前面的车夫长鞭一挥,马车便轻快地向前疾驶。

那两名银在大汉扶住皇甫维紧紧跟在马车后面,左弯右转,不久已转入一条极为僻静的街上。

那两个银衣大汉挟得皇甫维脚不点地,迅疾向这间宅院的偏门走去,推门而人,但见门内到处尘积网封,显然久已乏人打扫。

他们两人向内走,穿过两道屋子,忽然间感到四下都收拾得十分干净!尤其那厅堂布置得华丽堂皇,简直就是富贵人的排场。

倏然间香风扑鼻,只见银衣仙子佟秀已经从另一道侧门妮娜地走了出来。她的面庞仍然美丽迷人之极,可是那对媚艳的眼睛中,隐隐露出一种阴毒的光芒。

她一出来,就叱开那两个大汉。

银衣仙子佟秀巧笑倩兮,道:“你请坐,我不过是故意和你开开玩笑……”

皇甫维果然如命落坐,接着有个俏婢送上两杯香茗,两人各取一杯,佟秀在他对面坐下,吸了一口清茶,然后道:“皇甫维公子怎样了?他在那里?”

皇甫维瞧着她艳丽的面庞,心中有点迷醉,答道:“他心情很坏,要在下来问问姑娘能不能帮助他?”他一点都不渴,所以把那杯茶放回面前的几上。

银衣仙子佟秀望了那杯子一眼,道:“你先答我,他在哪里?”皇甫维一时答不上来,脑筋一转,道:“他说如果姑娘不能助他,那就不要把地方告诉你。”

银衣仙子佟秀面色一冷,道:“你为何不喝茶?”

她突然改变话题,倒教皇甫维有点儿难以应付之感,顺手取起那杯茶,道:“在下正要喝……”双目一注视那茶杯,蓦然想起少林寺迷魂圣药的那回事,于是心生警惕,又把茶杯放下。

银衣仙子佟秀阴阴一笑,道:“你虽然不喝这茶,但想生出此宅,除非做梦……”

她继续说话,可是皇甫维脑中突然“轰”的一声,只有一句话在他心中翻来复去,那句话是“义父及吕兄的失踪定是三公所为。”

他的根据是由于银衣仙子佟秀一直不问他皇甫维公子为何心情不佳这一点推悟出来。假如她不是早已知道皇甫维的遭遇,当然要问他为何皇甫公子会心请不佳!

银衣仙子传秀发觉他双目之中射出骇人光芒,突然微凛!娇声叱道:“把这厮抓起来!”

两个银衣大汉应声从角落后跃出来,一个迎面向皇甫维击去,另一个跃到皇甫维后面,骄指疾点他的穴道。

皇甫维暗运奇功,护住穴道,同时也不出手抵抗迎面击来的一掌。

银衣汕子传秀缓缓道:‘你不是不知我们用刑的手段,我看你还是即速决定,若果老实说出,本姑娘赐你一个痛快!”

皇甫维眨眨眼睛,道:“姑娘想晓得什么?”

佟秀道:“你是太阳谷抑是天星坞之人?”

皇甫维道:“都不是,我是皇甫公子的人,不知姑娘打算如何对付于我?”

佟秀笑容一敛,冷若冰霜,似是立刻就要出手。可是忖思了一下,便道:“你如何证明你是公子的人?”

皇甫维笑道:“口说无凭,在下带你去见公子如何?”

银衣仙子佟秀冷笑道:“我会上这个当么?我劝你还是老实点供出真情,免得自受痛苦!”

皇甫维暗忖义父从来未曾教过自己如何施用苦刑,目下不妨亲自试上一下,偷学一招半式!于是用不在乎的声调道:“在下外号称为铁汉,别瞧我身材矮瘦,其实结实得很,你何妨试一试……”

皇甫维这句话妙语双关,甚为轻薄。银衣仙子佟秀反而妖媚一笑,但双眼中却流露出杀机。柳腰轻摆,人已走到皇甫维身边,伸出一只玉手,搭在他肩上。

皇甫维不闪不避,任得她手掌搭在肩上。要知他此刻全身已遍布“血功”护本,根本就不曾被那二名银衣大汉制住穴道。银衣仙子传秀玉手一触到他肩膊,突然面色大变,退开数步。

皇甫维知她业已窥破自己暗运奇功护体,已不须装作,便举步在厅堂中走了一圈,突然冷冷问道:“令尊等三人可是在本城之内?”

他仍然改变口音,是以佟秀尚未知道他就是皇甫维,她也冷冷反问道:“你是谁?”

皇甫维道:“我是唯一有资格询问他们行踪之人!心池圣女现下尚逗留于此地,你可知道?现在我再问你一句,令尊他们可曾来了?”

银衣仙子佟秀道:“圣女出现之事我倒不晓得,只知少林寺无心大师已经被害,仇家是皇甫公子。你若真是皇甫公子的人,回去可要请他当心!”

皇甫维大大一怔,道:“这话认可说起?公子几时杀死无心大师?不,一定是弄错了……”

银衣仙子佟秀察言鉴色,倒也相信他真是皇甫维的人,接着道:“是真是假要公子自己才晓得,听说那是无心长老濒危时亲口说出仇人姓名,正是皇甫公子!”

刚刚说到这里,突然有扣门之声,银衣仙子佟秀道:“什么事?”一个银衣大汉应声进来,道:‘铁剑公子尹世泽求见姑娘!”

佟秀轻轻皱眉,道:“好吧”那大汉退了出去。她转眼望着皇甫维,道:“你最好躲起来,但也别偷听我们的话,那边院子有空房间,你到那边去等候一回,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皇甫维依言出了厅堂,走到隔壁院内的空房间内,随即运起无视地听之术,潜心聆听那边的话声。

铁剑公子尹世泽潇洒地进厅,向佟秀施了一礼,道:“属下特地来自姑娘报告一件事,那就是心池圣女业已抵达本城……”

银衣仙子传秀笑一下,明艳夺人。尹世泽看得双目发直,竟忘了这等神情大为失态。

她道:“我早知道了,你听谁说的?”

尹世泽道:“是令尊佟二公命属下告知姑娘,并且让你晓得他们已改变计划,不再入城!”

佟秀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铁剑公子尹世泽酒笑道:“属下不须赶运复命,时间甚多,只不知姑娘可有什么差遣没有?”

银衣仙子佟秀又笑了笑,这一来尹世泽双目更不能离开她的面庞。她道:“你可是特地讨的这份差事?”

尹世泽这时才垂下头,道:“是的,云飞兄则去通知舒倩姑娘。他说也许会到这里来一趟!”

佟秀在厅中珊珊定了两个圈子,猛一回头,只见这个青年男子双目灼灼,紧紧盯住她,忍不住嫣然一笑,道:“你要看多久才肯回去呢?”

尹世泽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起来,面上一红,讪讪道:“属下这就出城啦!”

他刚刚前脚走了,冷月神狐谷云飞后脚就到。

皇甫维在空房中听到谷云飞的声音,微微一笑,忖道:“幸好我没有急于出去,否则碰上这狐狸啦。我真想不通那铁剑公子尹世泽既是心池圣女的传人,怎的甘心投在三公手下?

向传秀自称‘属下’?听那尹世泽的口气,好像他一直跟着三公一路向富春来,然则他为何不去谒见圣女,反而奉命把圣女的消息告与佟秀?

他感到惊疑之极,认为此事有查个明白的必要。这时又听到冷月神狐谷云飞和佟秀极有意义的对话。

谷云飞道:“最近舒情好像有什么心事,对我也不大理睬。你可知是什么缘故?”

银衣仙子佟秀含笑道:“师兄你如果亲口向我承认是爱上倩姊姊,我就把内情告诉你!”

谷云飞俊眉一皱,道:“你这是何苦由来?快告诉我!”

佟秀道:“她因为当真爱上皇甫公子,所以不同你好啦!”

谷云飞道:“何以见得呢?”

价秀叹口气,道:“这等事自家无由做主,像师兄你何尝忍得住不去爱倩姊?”

冷月神抓谷云飞一时倒被她驳住,顿了一顿,才道:“我与你情形不同,我的心事就算师伯师父师叔都知道,也只有为我们玉成好事,但你和她的心事被三位老人家发觉的话,嘿。嘿,只怕你们那时求死都难!”

佟秀打个寒供,颤声道:“你不会告诉帅父吧?”

她说得那样害怕,可知她深信谷云飞很可能去告发,再者三公的毒刑一定万分难当。

谷云飞缓缓道:“我暂时可以放开你,只要你……”

佟秀立刻化棋为喜,笑道:“这个好办,只要你想出计来,找一定尽力帮你……”

谷云飞沉吟一下,道:“我想试用迷魂圣药极乐散,但又怕她性子暴烈,回醒之后……”

佟秀道:“师兄虽是夺了她的女贞,但如果她置之不理,你也无法羁绊住她不去找皇甫公于!”

谷云飞沉吟道:“不错,尤其是目下你们都奉命要与皇甫维发生关系,以便偷学到他家传的采补大法。这种情势之下,大师伯为了‘采补大法’,一定不肯让我娶倩妹为妻!”

银衣仙子佟秀忽然道:“师见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在目前未学到采补大法之前,师父决不会把我怎样。不过话说回来,假如师兄有用得着我效劳之处,我自然会尽力相助!”

这对师兄妹对话之间,毫无情份,只有利害关系。把个暗中偷听的皇甫维听得直在摇头。

冷月神狐谷云飞冷冷道:“师妹也别太放心,师父会怎样决定,只有他老人家自家知道!”佟秀也冷冷道:“我如果遭到不幸,哼,倩姊也别想逍遥法外,反正我死的话,你也落空!”

谷云飞此人能硬能软,口甜心毒,当下陪笑道:“师妹不要为此事生气,愚兄已立下决心,好歹先得到倩妹的身躯,以后之事慢慢想法,你可以帮个忙么?”

佟秀点点头,谷云飞道:“我先走一步,你跟着就去找她,设法把极乐散放在她的茶壶内,然后走开……”

她答应一声,并接过一包药粉,谷云飞就匆匆走了。佟秀到那边院子一瞧,已找不到皇甫维的踪迹。

当下吩咐备车,同时把兵器带上,以防万一碰上心池圣女或她手下之人,始可一拼。

她的马车迅疾地穿街过巷,到达另一座僻静的宅院。此宅气派甚大,门口有家人守着,表面上谁也想不到竟是三公他们布置的巢穴。

银衣仙子佟秀走入内宅,还未走进院内,已听到一阵爽脆的银铃般笑声,跟着红影一闪,那位艳丽的绎衣仙子舒倩已站在她面前,拉起她的纤手,道:“我正感烦闷起来,却好你就到了,快进来,我们姊妹谈谈……”

两位女郎在房间落坐,佟秀首先把心池圣女已抵本城与及三公改变进城计划一事告诉她,然后随意谈论起来。但她们好像都有默契,彼此避开皇甫维这个话题,偶然间牵涉到,对方就赶快岔开!

谈了好一会,佟秀突然秀眉轻皱,低低道:“大姊你仍然大声说话,不要中断。小妹好像听到屋顶有点声息!”

绿衣仙子舒倩纵声而笑,故意说几句无关重要的话,然后起身,道:“我有件东西十分稀罕,你且别问是什么,等我取来给你看看……”说时,用手指指后窗,自家便带头一串笑声,向房门外走了出去。

银在仙子传秀迅速地拿出药粉,洒在茶壶内,然后纵出后窗,随意打个转。她本来是句诈语,特意骗舒倩出去,其实并没有听到任何声息。谁知在屋后随意举目扫瞥之下,忽然发现一条灰影,在左边屋上忽然闪过。她连忙纵起赶去,却已查不出踪迹。

她想一想,忖道:“以那人相隔的距离推测,一定没有瞧见我在茶壶内下药之事,我此举只要不被人窥见,就不要紧啦……”

当下回到舒倩房间,舒倩已在房中,见面就连忙询问她瞧见什么人。佟秀道:“惭愧得很,小妹只见到一道及影向左方闪没,小妹追过去一看,那边已是别的人家,不想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瞧见困而大惊小怪,是以折了回来。”

两人猜了一阵,不得要领。佟秀便推说师兄冷月神孤谷云飞也许会找她,便告辞归去。

佟秀登上马车,发现车内已多了一个人,正是冷月神狐谷云飞。当下便把一切经过告诉他。

冷月神抓谷云飞想了半晌,道:“以我所知,情妹日常茶不离口,我给你的迷魂圣药得于少林无意大师,药力奇重,如不是有心人,就算把茶壶洗过,也无法把药力完全冲掉。因此倩妹不久定然昏睡房中,目下得考虑的就是那道人影出现得十分可疑,必须有个万全之策才行,老实说,谁也不敢担保师父他们三位老人家会不会已经潜回城内……”

他的意思竟是怀疑那道人影乃是三公之一,当然有他的根据。银衣仙子佟秀面色一变,道:“师兄可得小心啊,不然连我也脱不了干系!”

谷云飞眼珠连转,狡笑一声,道:“愚兄平生做事,少有遗漏,为了要你放心起见,不妨把步骤先告诉你,好教你放心……”

他停顿一下,接着道:“我这就秘密潜入后宅,如见倩妹业已昏睡,便带她出来,到另外一处地方。等到好事已成,又秘密把她送回,放解药于她口中,半个时辰后自然回醒,在我带走倩妹之前,那壶茶自然会换过,不留一点痕迹,你以为此计如何?”

佟秀微微一笑,道:“此计很好,但你忘了一事,那就是我不许你这样做!”

冷月神狐谷云飞眼中射出迷惑的光芒,道:“师妹这话怎说?愚兄实在不懂!”

佟秀嫣然一笑,生似柔情无限,但她的师兄却深知这位师妹越是显得媚艳迷人,越是须加警惕。

她道:“师兄你把步骤都告诉我,那是因为你晓得我的性情,不喜欢行侥冒险,是也不是?”

谷云飞道:“是呀,但我不是告诉你了么?”

佟秀道:“假如我所见的人影真是三老之一,试问你有什么方法可以秘密进出?你还想瞒我么?”

谷云飞阴阴一笑,道:“师妹当真聪明得很,一点也不肯放过,好吧,我都告诉你就是,只因为购置此宅之时,系我经手选择,得知宅内另有秘密通道,是以我可以从通道进出,不虞泄露行藏!”

银衣仙子佟秀笑道:“既是这样,你就快去吧,但望你别把小妹适才迫你说出秘密之举放在心上!”

冷月神狐谷云飞道:“目前至少我已有两件秘密被你捏住,决不会对你怎样,放心好了……”

这两个师兄妹对话时不但针锋相对,而且显露出各个暗藏祸心,互相提防,根本毫无情意味道。

谷云飞在僻巷中跳下马车,奔回头去,从隔邻人家后花园中一个小亭内,揭起一方石板,钻入进去。

在地道中走了一阵,地势渐高,不久已进入复壁之内。他道路甚熟,一忽就走到舒倩所居的房间。

墙上装有专供窥看的洞穴,他望出去,看见房内十分寂静,那身穿红衣的舒倩横陈床上,双目紧闭,呼吸也比平时低微。

谷云飞一见到舒倩的艳丽容颜,胸中热血就沸腾起来。望了一阵,确定舒倩当真是昏迷过去,这才阴险得意地笑一下,忖道:“倩妹性烈如火,举动有如须眉男子,所以从来不要丫环服侍,今日却正好使我省去许多手脚……”

他一边想,一边移过数尺,打开壁上暗门,便从一具衣橱进入房中。

舒倩美眸已闭,但肤光滟滟,仍然艳丽异常。谷云飞走到床边,忍不住先俯身抱住她痛吻一番,良久,方始起来把茶壶换过茶水,然后抱起舒倩,从暗橱走入复壁,再迅速地从邻宅花园小亭出来,抱着她奔入附近一座屋子内,把她放在床上。

现在这位如花似玉的美女已在他掌握之中,他多年心愿,目下总算达到。因此他满面俱是兴奋之色,先把房户门闩紧,然后扑向床上,迅速地替她解开衣服。

他手法快极,眨眼之间已把舒情脱了一大半,露出一身丰满雪白的腼体,肉香阵阵扑入鼻中,使得他血液加急运行,心迷神醉,那副神情当真是如痴如狂。

他忽然来为替自己脱衣,一面喃喃道:“倩妹,倩妹,我看遍天下美人,虽是曾经沧海,但总是忘不了你!我虽想娶你为美,可以日夕相对,可是事与愿违,今日可是迫不得已,你回后千万别恼……”

这冷月神狐谷云飞一生不动感情,永远是那等不喜不忽,使人莫测高深。但此刻情绪激动之极,说到最后一句,已经冲动得掉下两滴眼泪。

他一下子就变成赤裸裸的肉人,腾身跨上舒倩娇躯上面,正是热血沸腾之际,突然间腰间一麻,登时全时都瘫痪无力,四肢难抬。

底下的舒倩双目突睁,一手把他推落床下,跟着迅速穿好衣服,跳下地叉着谷云飞的脖子把他弄起来,碑碑啪啪,连打几个耳光。

她气得蛾眉倒竖,恨恨道:“我且看你能够捱得我太阳谷几种毒刑?”

这一变化太以突如其来,谷云飞脑中一片混乱,平日的聪明机警完全失踪。

绿衣仙子舒倩怒气勃勃地瞧着谷云飞,谷云飞头脸虽不能动,但眼睛仍可转移,因此他的目光闪开一边,面目间流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既不是绝望,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沉的自怜和悲哀。

舒清陡然间心软下来,觉得谷云飞此举虽然不应该,但到底是由于太爱自己所致!

当下把他放在床上,道:“我念你以前对我种种好处,这一回姑且放过你。你身上穴道三个时辰后自动解开,在这儿躺上三个时辰,总不能说我手段过份了吧?”

谷云飞想不到最后结局又变得这么轻松,登时死去的心又重新活转。不过此刻却不敢多言得罪了她,只报以微微一笑,倒也甚是可怜。

绎衣仙子舒倩迳自走了,回到自家房间,收拾一下,带了一把红鞘长刀,便要出去。

忽听房门处有人咳嗽一声,道:“我可以进来么?”

舒倩登时眉飞眼笑,道:“当然,公子快请进来!”

一个人飘然进来,原来就是皇甫维,他微笑道:“怎么样?我请你依言佯作昏死,大有所获吧?”

绎衣仙子舒倩道:“想不到二丫头和谷云飞真敢合力谋我,想了真恨死人……”

皇甫维道:“但你似乎很轻易就放过谷云飞呢!”

舒倩呀了一声,道:“公子都瞧见全部情形了?实不相瞒,我后来见到谷云飞那种英雄气短的表情,又记起他一向对我很好,所以把他放过。”

她说得十分坦白爽直,皇甫维素知她的性格,因此不以为怪,也不感到嫉妒谷云飞。

舒倩接着道:“担我决不能放过那阴毒狡猾的二丫头,所以回来取刀前往找她!”

皇甫维笑一笑,俊俏潇洒之极。道:“算啦!你既然放过祸首谷云飞,何必再生事端,倒显出你处事不公!”

舒倩想了一下,道:“公子说得虽是有理,但这样未免太便宜那丫头了……”

皇甫维背起双手,在房中转了两个圈子,舒倩见他面色越变越坏,不知不没吃惊起来。

她是个直爽急躁性子的人,心中隐藏不住一点事情,是以忍不住道:“公子你怎么啦?

可是谁得罪你么?”

皇甫维走到她面前,突然停步,双目炯炯望着她,阴沉地道:“不错,得罪我的人就是你。”

绎衣仙子舒倩骇一跳,惊道:“是我?这话怎说?”

皇甫维冷冷哼一声,道:“你心里明白就行啦,难道还要我说?”

他转身走开,舒倩十分发急,疾步走到他身边,道:“公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甫维仰眼向天,不瞅不睬。舒情连问三声,见他仍不作答,急得几乎要哭出声,哀求道:“公子啊,你要打我骂我都可以,但请你可不要这样折磨我。”

皇甫维听她哀求得十分真挚可怜,心肠已软化,但仍然不肯马上就理睬她。

舒倩急得跳起脚来,要知她性子急燥,说尽好话还是无效之后,就没有别的方法,只会顿足跳脚。

皇甫维哼了一声,道:“三公现在何处?他们最近有何举动?你从实说出来!”

舒倩道:‘咱从五岳台事件之后,我们便跟随爹爹等三老到栗阳西北二十里处的尹家庄去……”

皇甫维道:“哦,就是这一次铁剑公子尹世泽降在三公手下效力?”

舒倩讶道:“公子居然已经知道此事?不过尹世泽为何能不死甚至归降投诚,我却无法找出道理!”

这一回轮到皇甫维大感诧异,道:“你也不晓得内中详情么?且慢,听你话中之意,似乎是说你们起初到栗阳去,竟是要取尹世泽的性命,是不?”

舒倩道:“不一定要取他性命,但反正不会对他很好。我听爹爹他们口气,好像是要把尹世泽擒住之后,作为人质……”

皇甫维道:“用他性命来要胁心池圣女么?”

“不错,江湖上传说铁剑公子尹世泽乃是心地圣女的唯一传人。”

舒倩接着道:“我们到达栗阳西北二十里处的尹家在去,那庄院气派真不小,显见尹家在栗阳地面属于豪富之家。我们一行十余人,除了三位老人家和我之外,还有二丫头、三丫头和谷云飞以及六名手下。我们黄昏时分到达,先派六名手下进去,见人就施展点穴手法点住穴道。跟着由我们三姊妹进入内宅,分头搜索。我们恰好分头对付尹家主要的三个人,我碰上尹世泽的父亲,后来听三妹说,这尹父二十余年以前竟是名震一方的独行大盗金眼雕尹固,不过目下他意态消沉,身形臃肿,武功还比不上妙手巧匠耿青这一类人物。我一下子把他点住穴道,就到隔壁去,恰碰见三妹和一个婆娘动手。那婆娘不但功力相当深厚,而且手中双刀奇招迭出,三妹冷清影手中的短匕首和玄蛟飞抓,一时间竟奈何她不得。”

“我想速战速决,纵将过去,三妹笑道:‘大姊你别插手,我要看看这罗浮妖姬程丽还有什么压箱底的功夫。’我听了便袖手旁观,突然听到隔院有金刃相击之声,便跃过去瞧瞧,只见二丫头正以独门四尺长的冷月剑和那尹世泽交手。

“这两人打得比三妹这边激烈得多,那铁剑公子尹世泽的铁剑果是得过心池圣女真传,虽然内力不及二丫头,但招数之奇奥,变化之精微,不但难以测度,而且似乎能克制冷月山庄的阴柔路子,故此二丫头用足全力,仍然占不到一点便宜!

“我正要出手,墙头上有人道:‘倩儿不要多费气力,我等正要借此子之手,试一试心池一脉的武功……’我抬头望去,原来三位老人家已站在墙头。

“尹世泽骄傲凌人,长笑一声,收剑跃出圈子,朗朗道:‘我如果不是看她一个美丽姑娘的份上,早就不客气了,你们三位来得正好!’‘三位老人家一齐飘身落地,分三面围住尹世泽,大约三十招之后.我爹突然大喝一声,猛劈一掌,登时把尹世泽手中长剑震飞,三师叔晃眼之间,已上去点住他穴道。那边厢三丫头也把那婆娘放出战圈之外,那罗浮妖姬程丽冲到这边院子来,一见谷云飞拉住尹世泽的衣领,像拖死人般往外面走,便发出一声尖叫,向谷云飞冲去。可是她忽然刹住去势,并且神情也变得十分冷静,道:‘犬子一向罕到江湖走动,怎的会惹来三公大驾?”’“三师叔道:‘我们总得设法教心池圣女忙上一阵,等到她发现此子,也许她心中痛苦不下于你这个亲生母亲。’三师叔说话甚快,但每个字都卜分清晰。”

绎衣仙子舒倩略为停顿一下,接着又道:“三师叔这话的意思甚为明显,那就是表示他们将要杀死铁剑公子尹世泽,因此心池圣女寻到尹世泽时,只是一具尸体,自然会感到痛心。”

皇甫维深沉之时,比谁都要深沉,可是听到这里,却也忍不住插口道:“这就奇了!既然三公有此意思,而尹世泽与圣女又有师徒的名份,尹世泽怎能被三公释放,更甚的是尹世泽居然投入三公门下,为三公效力?这等转变,的确令人想不通其中道理?”

绎衣仙子舒倩道:“我们也都感到十分迷惑,当时眼见谷云飞把尹世泽挟在胁下,一下跃上了墙头。那罗浮妖姬程丽面色大变,双手发抖,连那对双刀也掉落在地上!

“二丫头突然道:‘女儿结束她的性命如何?’“二师叔月公佟雷摇了摇头,二丫头也就不敢上前。三位老人家刚刚转身,忽然那罗浮妖姬程丽道:‘三位老前辈请暂时留步,妇人有几句话要奉告,假如三位听了认为不值得理会,那时再走不迟!’她的声音冷静异常,一听而知乃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方始说出这些话!

“爹爹他们三位老人家果然停步,罗浮妹姬程丽走到他们身边。三师叔星公冷央以极迅速的语调道:‘程丽你放聪明一点,凭你那一点本事,二十年前骗骗那些普通的武林同道还可以,若想在我们兄弟之前施展手段,只怕你到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是后悔莫及!’“罗浮妖姬程丽一似极有把握,低声说了几句话,但见三位老人家登时神变色动,先是屏退所有的人,然后和那罗浮妖姬程丽谈了许久。大约谈了一个时辰,一位老人家才出来,命谷云飞放开尹世泽。他们的面上都流露出十分满意的笑容。

皇甫维长长透了口气,道:“你虽是把经过都说出来,其实却使我更迷惑,真是糟糕得很。以我所知,那铁剑公子尹世泽出道之后,不是一直扛着心池传人的招牌么?如果他不是心池传人,则圣女如何肯让他冒充字号?再进一步,圣女怎肯把本门心法传授给他?”

皇甫维沉思地踱了几个圈子,忽然坐在床边,招手命舒倩过来坐在他身侧。舒情果然挨着他坐下。

皇甫维挽住她肩膊,柔声道:“我知道你是奉命接近我,以便偷学我的采补大法,是也不是?”

绎衣仙子舒倩低下头,道:“是的,我就知道你以你的聪明机警,迟早总会发觉!”

皇甫维道:“那么你心中对我怎样?仍然是奉命接近我呢?抑是当真愿意和我在一起?”

舒情缓缓道:“我十分愿意和你在一起!”

皇甫维道:“我也极为喜欢你,只要你帮我把心事去掉,我们就可以长在一起了!’“舒清道:“你有什么心事?”

皇甫维道:“我父亲失踪了,已查出与三公有关……”

绎衣仙子舒倩琼道:“公子这话怎说?想大爷武功超世,又是家父等以前的主人。他怎会失踪而又与家父等有关?我实在听不懂!”

皇甫维道:“你一向以真诚待我,这一回想必也不会作伪。我不妨坦自告诉你,我父亲已经因病失去武功,此所以我十分忧虑他老人家的失踪……”他随即把如何回去,发现父亲失踪以及有几个尸体之事说出!最后又道:“我到这边来通知你有险之后,就赶紧到那‘万利老店’去,果然见到两个黑色劲装的汉子和一个银衣大汉,到万利查问那掌柜,这一干人正是三公手下!”

舒倩沉吟一下,缓缓道:“公子的意见,可是要我设法探听么?”

皇甫维摇摇头,道:“我不要你冒这种大险,也不要做出背叛父亲之事,我只要你自愿被我幽禁在一处地方,除非我亲自找你,你不得离开那地方半步!”

舒倩艳丽的面上流露出迷惑之色,道:“我这样做了对公子有什么好处?”

皇甫维道:“你要晓得日下三公如果碰上我,一定先下手为强,想把我擒住或杀死。但如果我有你在手中,用来反威胁他们,大概总可以保存性命!”

舒消道:“如果为了公子的性命安危着想,要我诈作被公子幽禁起来,当然可以照办。

但我弄不清楚的是公子你身具家传神功,正好能克制住我们三家的绝技,为何还要害怕家父他们?”

皇甫维道:“因为我身上尚有内伤,功力不比以前,若果我内伤完全痊愈,那时就算赢不了三公,自信却仍有能力逃开……”舒倩点头道:“原来这样,可惜我已被你幽禁,不然的话,我太阳谷中一间秘室之内,堆满各种灵药,有些据说可以生死人而活白骨,都是我爹他们三人数十年来辛辛苦苦命人走遍字内采掘回来。但最后发觉皇甫大爷的手法十分神奇,任何药物都不能助长他们功力,以后都堆在秘室之中。假如公子只是要治疗内伤的话;那秘室之内有的是灵药……”’

皇甫维大喜道:“我可以到太阳谷走一趟,反正关于我爹之事,迟早都得前赴太阳谷等地方暗中查看。你只须告诉我在哪间秘室之内,那就行了。”

绎衣仙子舒倩吃惊道:“不行,不行,我太阳谷中路径繁复之极,而且有好多处消息埋伏十分厉害,武功再好的人若是误闯入谷,定然有死无生,你千万不可冒险!”

皇甫维见她十分真情,心中暗暗感动,忽然情不自禁地深深吻她的红唇,两个人倒在床上,房中的空气突然变得十分缠绵热烈。舒倩热情奔放地搂住皇甫维,享受爱情的甜蜜。皇甫维喃喃地对她说,等他把父亲找回,并且把武功练成,足以对付天下任何想毁他父亲英名之人时,就要娶她为妻!

快要天亮之际,皇甫维和舒倩两人一同悄悄离开这座宅院,一直走到靠北门那边一所空宅之内,就叫舒倩暂时将就等一等,他去没法搬些日用之物与及替她找两个婢子及仆妇来,以便可以长久足不出户地居住。

白天他去办了许多事,凭他的巧妙化装,虽是在城中乱走,却无人认得出他真正面目。

第二日的晚上,他却现身在银衣仙子佟秀房中,并且已回复了俊美飘逸的本来面目。

银衣仙子传秀本来已睡在床上,突然因灯火大亮而惊醒,美眸一睁,见到俊俏绝伦的皇甫公子含笑坐在床沿,不由得张大眼睛发怔。

皇南维一把扯开她身上的绣被,只见她身上只穿着亵衣,露出雪藕般两截臂膀,下面是两条修长浑圆的大腿,雪白嫩滑的皮肤与及兰席香味,组成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她柔顺得有如驯善的绵羊,毫无反抗的动作或意思,只缓缓移开目光,可怜地咬住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