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要知阿烈一旦确定裴夫人就是凶手的话,问题就大了,首先,她得负起使自己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之责,其次,他更须追究她是不是加害母亲的凶手,如果是她,那么他非杀死她不可。

另一方面,因为裴夫人有一种使阿烈忆念起母亲的怀念感觉,所以他非常不希望她就是那个凶手。

院中人影疾闪,刀剑光芒电闪,传出“锵锵”两声,划破了黑夜的岑寂。

那是祁京和许太平一同发动攻势,交错冲过高青云,但他们所发招式,全被高青云接住,只发出刀剑相击的响声,之后,又恢复圈觅隙的紧张形势。

阿烈用心地寻思道:

“以裴夫人身为凤阳神钩门掌门夫人的身份,她怎会发出血羽檄,使天下各派陷入大乱的凶手?”

但接着又想道:

“以我暗中窥测所知,她明明是幕后主使众人对付高青云,把高青云当作凶手的人,从这一点看来,她又大有凶手之嫌,目的是想七大派找到目的物后,不再追究真凶,同时,此举又可以多拉一个大门派下水,做成更混乱的局势。”

真是左想有理,右想也有理,阿烈痛苦得简直想大叫—声,抒泄心中的闷气。

高青云突然洪声道:

“假如我放刀投降,听候诸位澈查真相,诸位打算怎样对付我?”

几个人一齐说话答腔,可是裴夫人冰冷的声音最是清劲震耳、压倒了所有的声音,只听她说道:

“我们先点住你的穴道,囚禁在秘密之处,一面派人澈查真相。”

高青云哼了一声,没有立即回答;

伏在树业后的阿烈,差点出声劝他答应下来,赶快弃刀投降,敢情那六大高手围攻之势,强大得连圈外的阿烈,也感到森冷得可怕,由此可知在核心中的高青云,该是何等危险。

再说,反正高青云不是凶手,决计不怕他们澈查,如此何乐而不为?

高青云沉吟了片刻,才道:

“本人出道和享名,远不及诸位,今晚居然劳动六大高手,合力对付我一人,真是莫大荣幸。”

这一番话,等如是开场白,下面就是说到正题,答应抛刀投降与否,立时揭晓。

裴夫人接口道:

“我们人数虽多,但如果你修习过化血门的武功,情况就不一样了。”

高青云仰天长笑一声,道:

“比血门的武功,何足道哉?天下之间,难道就没有胜过比血门的武功么?”

裴夫人冷冷道:

“今晚不管你说什么,除非遵从我们的条件,抛刀投降就缚,不然的话,休想太太平平的离开此地。”

她这一接口,迫得高青云不能往下再说武功的问题,否则高青云就变成畏惧他们而设法分说的情势了,事实上高青云只要说出他是逍遥老人的化名弟子,又提得出征据的话,情势顿时可以扭转。

阿烈的眼睛,睁得灯笼一样,他这刻已不是为高青云如何回答而担心,而是瞪视距他双眼只有丈许的一对脚,那是裴夫人双脚,由于垂下来的裙子遮盖住,根本看不见一点肌肤。

尤其是黑夜中,即使是裸露出整条大腿,别人最多看见白色的影子,须得以想象力来补足。

但阿烈的视力和耳聪,远远超越过武林高手,裴夫人的双脚,他看得清楚异常,宛如常人在白昼时,瞧着三四尺远的物事一般。

他看见裴夫所穿的软底绣花鞋,虽然那不是很特别,但仍然是他昔日所见过的一种,此外,她双脚站立时的姿势,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也是阿烈所不能忘怀的,因此。他的眼睛睁得奇大。

现在他已可以确定当日发出血羽檄,把天下武林弄得天翻地覆,也使得阿烈家破人亡的凶手,正是这个女人,凤阳神钩门的裴夫人。

阿烈初时涌起的是扑出去斥破她的底细的冲动,但旋却被理智压倒制住,付道:

“只要晓得是她,何愁没有机会?目下出去,唯有乱了步骤,自家反而吃亏而已。”

高青云的情况似乎更加危急,但他的神情所流露出来的斗志,却越发强大,虽然任何人都晓得,在这六名当代一流高手的围攻之下,恐怕已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但他毫勇骁悍之气,丝毫未灭。

祁京冷笑一声,道:“高青云,你何故不肯抛刀受缚,等我们查明真相?”

高青云道:

“一来我信不过你们,不问可知大有冤死的可能。二来我高某人行踪秘密,向来以没有遗痕自诩,你们焉能查得明白我过往的行踪?”

阿烈一听敢情有这等绝对的理由,怪不得他宁可一拼,也不肯放刀就缚,当下脑筋急转,希望能替他找出;个突围的机会。

他原是非常聪明机警的人,霎时之间,已想得很清楚,那便是欲要帮助高青云突围,只有两个方法,第一个法子是出手暗算对方中任何一个,高青云定可趁这空隙冲出重围。

第二个法子是用声东击西之法,在别处弄出声响,使他们分散注意力;高青云亦可乘机逃走。

但这两个法子,都会使自己暴露身形,从高青云早先给他的教训,使他晓得对方如果经验阅历丰富,不难追上他,所以他又不可贸然出手。

眼看最后的机会,马上就要消失,这意思是说,那六大高手一旦发动环攻,激斗之中,纵然他不顾一切的弄出声响或是什么的,也失去解围的作用了。

他探手入襄,摸到那把锋利无匹的短刀,突然间泛起一个奇异的念头,迅即摸出刀子。

裴夫人等六位一流高手,正要发动攻势之时,祁京突然失声惊咦,退出两步,面部微微仰起。

众人虽然不能从他斗鸡眼中,看出他向什么地方瞧看,但他面孔所向之处,必是较高的地方无疑,而且以祁京的身份和经验,如果不是看见了十分奇怪的景象,如何会在这等紧张关头,失声惊咦,因此,人人情不自禁地转眼望去。

其余的五名高手,没有一个能够例外,无不迅速地向墙头那边瞥视一眼的。

众人的目光虽然仅是一掠而过,但墙上有什么物事,却看得一清二楚,说起来根本不是稀奇罕见之物,如血淋淋的人头,全裸的女尸等。却只是一丛矮树而已,由于夜风掠吹,枝叶摇颤,随时随地都有刮落地上的可能,这也就表示这丛矮树,不是生长在墙头上的。

以这群高手的经验和眼力,对于周围的环境,早就完全打量过,并且印在心中,因此他们不必凭藉推理,也能断定这丛矮树不是长在墙头上的。

就在大家都猛一分神的刹间,一道人影挟着刀光“呼”一声从包围圈中升起,快逾闪电,打缝隙中掠出,上了屋顶。

此人自然是那受到严密包围的“白日刺客”高青云,他这刻显示出他惊世骇俗的轻功身法,才掠上了屋顶,一晃眼就消失了。

六个来自各门派的高手,没有一个动身追赶,都默然对视,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改变。

裴夫人最先站好,恢复优美的风度、其余的人,才跟着先后醒悟地起了兵刃,有的摇头,有的低声咒骂。

祁京首先道:

“诸位也许怪兄弟扰乱军心,可是兄弟眼看一丛树木飞上墙头,实在忍不住大大惊讶起来,虽然接着想到必是有人利用这一丛树,遮掩自己的身躯……”

裴夫人接口道

“这可怪不得祁先生,换了任何人,也不得不惊讶顾视,我只佩服高青云的惊人反应,仅仅是那么一线的空隙,他便能及时抓住。”

陆一瓢道:

“照祁京说来,那个利用树业分散咱们注意力的人,除了使咱们一时错觉,全都惊愕外,还含有隐匿自己身形的打算了?”

许太平点点头、道:“陆兄说得是,那人必有这等用意。”

七星门的王道全刷地跃上墙头,恰恰及时抓住那边跌坠的树丛,低头看了一眼,更高声说道:

“这树丛贴处被刀子切断了。”

大家听了都皱起眉头,要知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久走江湖而武功高强精妙之士,是以一听之下,就发现了一件事,那便是暗中设法营救高青云之人,必定是有一口锋利足以吹毛过发的小刀,方能无声无息的切断这树丛。

不然的话,任何人都情愿以刀捏碎树干,这样更为安全些,不至事先弄出声响。

除了这一点之外,他们又感到讶惑的是:这个暗助高青云之人,必定是高青云相熟朋友,也必定具有一身武功,若然如此,为何不出头助高分说,弄个清白?即使不然,他只须跃上墙头,也就足以收到同样效果,可使高青云得以趁机逃走了,何须躲躲藏藏?

祁京哼了一声,道:“陆帮主,对,一定是陆鸣宇。”

人人都不用他解释,便知道祁京这一句“陆鸣宇”乃是根据什么理由说的。

许太平接口道:

“祁兄言下之意,当然是指陆帮主暗中帮助高青云,而又不想暴露身份,是也不是?”

祁京感到他们似乎有驳斥自己之意,心下暗讶,付道:

“他倒是很肯帮忙陆鸣宇的,不知是何缘故?”

由于这一群人之中,他唯独与许太平够得上有点交情,所以他不想开罪他,不然的话,以他的为人行事,定然设法给他一个难看。

祁京和平地道:“兄弟正是此意。”

许太平道:

“假如真是陆帮主,反而没有隐藏起身份的理由,因为如果他认为高青云是凶手,则他决不肯帮助他,以致开罪了天下同道,如果他晓得高青云不是凶手,则以他的身份,难道还不够资格阻止咱们么?何须躲躲藏藏,只助高青云逃走,而不为他洗刷?”

这话分析得极有道理,祁京皱皱眉头,想反驳而又终于忍住了。

裴夫人忽然道:“这儿没有外人,妾身放肆的说一句老实话,谅也不致惹起是非。”

她以征询的目光,向许太平望去,许太平当着众人,只好点头道:

“裴夫人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裴夫人道:

“假如陆帮主有重要有事情,托高青云做,这个任务又非高青云才办得妥的话,于是他暗中先助高青云过了一关,以后再想法子补救,这也未必不可能发生……”

王道全首先附和道:“裴夫人之言甚有道理。”

许太平道:

“虽说也可以言之成理,但以陆帮主的力量,何事办不到?尤其是高青云此人,乃是职业杀手,可知陆帮主如若有事委托他办,不外是杀人而已,难道堂堂的丐帮帮主,也有杀不了之人么?”

这话也极有道理,王道全道:“许兄分析入微,使人不得不佩服。”

他早先附和裴夫人的想法,如今又承认太平有理,正代表了其余之人的心意。

裴夫人不甘示弱,道:

“假如陆鸣宇要托高青云出手,则那个对象,一定是因为某种复杂的因素,以致他无法亲自出马,再说他既是一帮之主,势力遍布大江以南,则他需要处理帮中事务,定然十分繁剧,加上他的地位所限,也不能随便的到处乱跑,所以以我看来,陆帮主想杀死一些行踪靡定之人,而又不能命帮中弟子的话,只怕非托高青云这一类的人物不可了。”

祁京终于忍不住帮腔道:

“是呀!江湖上有谁不知高青云是钱买得到的刽子手,最重要的是他能严守秘密,永无问题发生。”

许太平道:

“这样好不好?咱们反正人多,几乎可以代表武林中许多家派,声势不算小了,咱们何不就直接去代陆鸣宇,来个打开窗说亮话,是与否一言之决,免得我们暗中猜疑。”

陆一瓢应声道:

“这主意甚好,如若此刻不予追究个水落石出,过些日子,更加查不出任何真相了。”

当下赞成的有王道全,和祁京,剩下裴夫人和樊泛,自然不能反对。

祁京道:

“陆帮主目下落脚镇上,不难找到,但他的行止极难预测,所以我们不找他便罢,如若找他,必需立刻前往。”

许太平道:“假如他已离开,咱们亦不难追上他。”

这时人人都不提追高青云的问题,原因有三。第一是高青云终究是有名有姓之人,不管他何等擅长隐遁之术,但总算有了目标,比起先前大海捞针般追查,自然容易得多。

第二,既然有人暗中助高青云,则事态便复杂化了,尤其对方可能是丐帮帮主,这等身份非同小可,如果不弄出个水落石出,只怕动辄有无故丧命之虑。第三,他们察觉许太平处处极力帮助陆鸣宇洗脱,都觉奇怪,是以亦想趁着与陆鸣宇见面之时,查看一下许陆之间有什么关系。

此意既为大多数人赞成通过,便立刻付诸行动,不久他们都回到朱仙镇上。

朱仙镇上的告栈,一下子就可以查遍,居然没有陆鸣宇的下落,原先他所居的客栈,告诉众人说,陆鸣宇已付帐离开了。

裴夫人听阿烈提过冯翠岚之事,心想陆鸣宇既已擒下冯翠岚,则回返江南,也是合理的事,是以主张暂时放弃陆鸣宇,要大家专心追捕高青云。

照理说许太平应该赞同才是,谁知他居然没作声,并且等到别人发表过异议之后,也附和道:

“根据刚才调查结果,显示陆帮主这一路人马,曾经发生了一些事故,假如真是如此,他当然不会再住在这儿,因此,咱们也不必认为他业已离开镇他往,不如分散开来,凭咱们这六个人,暗中四下搜寻,此镇虽然人烟不少,却也难不住咱们。”

别人都先后同意了,连同裴夫人在内;当下分布路线,分头而去。

事实上当大伙儿商议之时,裴夫人已用传声之法,征得王道全和陆一瓢二人同意,一同暗暗跟踪许太平了。

许太平负责西北区,这个方向也是他自己定的,他一直沿街道奔去,转了几个弯,便穿入一条巷内。

在后面遥遥跟踪的三人,虽然生怕跟丢了,但由于对方是有名的高手,机警异常,是以不敢太快追上。

他们到巷口时,许太平的影子已经不见了。

三人一凑近,陆一瓢首先道:

“许太平这一路奔来,全不迟疑,分明已知道应行之路,可见得他一定是去见陆鸣宇无疑。”

王道全低低道:

“但此巷相当的长,两边皆开得有人家的后门,墙内俱是后花园,莫不成咱们逐户搜查不成?况且他也有可能一迳穿巷而过。”

裴夫人突然道:“没关系,我有法子马上就可以找到他。”

王陆二人俱讶然向她望去,裴夫人却转眼四顾,似是有所寻找,接着便低声说道:

“两位请随我来。”

她当先跃起,身法既轻灵迅疾,又美妙好看,一下子就越过墙头,纵上一株高树之上。

那株高树枝叶茂密,如果站的方位合适,恰可以望见这条长巷的动静,王陆二人随就纵入树叶暗影中,尽量不发出任何声息地凑近裴夫人。

寒夜寂寂,冷风虽不强劲,但拂在面上和双手,大有凛冽之意,不过王陆二人与裴夫人挨得很近,是以不时嗅到她秀发和衣杉散出的淡淡香气,使他们没有法子忘记她是个美丽的妇人。

这两位名家高手,内心都微有神魂不定之感,幸而片刻司,巷内第三家后园门出来一道人影,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此时相距尚有三、四丈,因是在夜间,是以看不清楚那道人影的样貌,但身量和衣饰一望而知不是许太平。

这个诡秘的夜行人出现之时,并非冒冒失失的跃出巷中,而是按照正宗的夜行掩敝之术,处处隐匿起身形。

假如裴夫人等不是先躲在暗处,又是居高临下的话,那就很难察觉得出这个夜行人的出现了。

但见这个夜行人沿着长巷,忽左忽右的窜跃,最后出得巷外,在附近绕得查看,转了一匝,便回到巷内。

这刻他已不再诡秘地隐蔽身形了,一迳走到第三道后门,推门而入。

裴夫人等跟着他进去,这才各自把缩隐在枝叶黑影中的身体放松伸直,王道全首先低声道:

“裴夫人,那厮竟是丐帮中人,看他的装束和身手,必定是长老地位的高手无疑……”

裴夫人道:“是啊!除了陆鸣宇外,谁还能差遣长老身份的高手,出来查看情形?”

陆一飘道:

“原来裴夫人算准陆鸣宇一定会不放心,派人出来查看有没有人跟踪许太平,这一着本是雄才大略之士如陆鸣宇这等人,必有的反应,但在下全然想不到,益发可见裴夫人的智慧实是高人一等了。”

裴夫人道:

“陆先生好说了,其实我也不过是忽然直觉地感到有这等可能,倒不是以心智算计出来的,现在我们怎么办呢?”

王道全道:“当然要进去窥看一下了。”

陆一瓢道:

“既然陆鸣宇是这么慎密机灵之士,则咱们这一入宅,顿时把眼下明暗主客之势都倒转过来啦!裴夫人高见如何?”

裴夫人点点头道:

“是的,他一定派有不少高手,布防在此宅出入这道上,如果我们进去,便变成人家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了,然而我们能不进去窥探么?”

王道全道:

“不进去窥探怎么行?咱们目下虽然知道许太平与陆鸣宇暗通声气,但终究不是什么罪状,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陆一瓢道:“进去是一定要进去的,但如何进行,还是请裴夫人费心想个办法。”

裴夫人忖道:

“陆一瓢已把我估得很高,这一点对我相当不利,但眼下又不得不出个主意。”

她只好作出焦虑之状,其实她早就想好了。

她道:

“我们既不能使调虑离山之计,那么只好冒险来一个出其不意的行动了。假如我们要查看得出这座宅第的建筑形式,就大概可以推测得出陆鸣宇应该住在什么地方,然后我们不从屋顶走,而是穿院过户,从平常人走动的通路行去,也许反而不会被对方发现。”

陆一瓢道:“好计,好计,谁想得到咱们竟敢大摇大摆的打地面上走呢?”

王道全道:“此法果然值得冒险一试。”

当下三人分头绕宅查看,约定在前门碰头。

三人在前门会集之时,各自说出心中猜测,恰是一样,但认为是一座四点金式的三进大宅,靠近后花园的一座院子,大概就是陆鸣宇落脚之所了。

于是他们从前门越屋而入,落地之后,顺着廊甬穿门过院的走去,当然他们也尽可能隐起身形,并非当真大摇大摆地走去。

根据他们的理论,陆鸣宇以及手下之人、必定是从后门出入,所以他们想通过后花园,一定很困难。

现在从前宅进去,而又不是在房顶纵越,可能竟能过关也说不定,目下他们正是采此策略。

三个人迅疾无声地前进,一连穿过两进房屋,居然毫,无动静,大家心中都知道可能成功了。

他们先后窜到一道院门边,裴夫人伸手拦住跃进来的陆一瓢,最后面是王道全,他伸长脖子,直往前挤,瞧看院内的动静。

陆一瓢被前后两人夹着,自然动弹不得,而事实上他也不想移动,因为裴夫人紧紧挨贴在他怀中,那头发上的阵阵幽香,以及肉体的磨擦,使得这个峨嵋高手,也禁不住心猿意马,欲焰直冒起来。

三人在门边站了一阵,裴夫人突然手肘一动,顶在陆一瓢的小腹上,这一顶虽然力道很轻,全不觉痛,但陆一瓢却从梦中惊醒,心中暗叫一声惭愧,忖道:

“我这是怎么啦?她莫说是有夫之妇,而且又是风阳门掌门人的夫人,即使不然,我身为侠义道中人物,亦岂能生出龌龊卑鄙之念?”

他一面疚愧自责,一面向院内望去,但见一个房间的窗户,透出灯火之光,还有人影摇晃。

在对面的墙上,有一条人影屹立不动,假如他们闯入院中或是翻上墙顶,必被那人发觉无疑。

陆一瓢明白裴夫人用肘顶他的意思,除了问他有什么计策入内之外,或者也使警醒他不可妄动淫念。

他用心地寻思一下,找不出可以瞒过墙上那入耳目而入院窥探的法子,只好也用手肘顶了王道全一下。

裴夫人的香躯突然向后挤退,此举使陆一瓢生出强烈的反应,而且在这种情形之下,他完全没有法子的掩饰,纵然他立刻跃开,即使那样,他身体上的异状,仍然决计瞒不过裴夫人的。

假如陆一瓢是淫邪之人,在这等情况下,也许会伸手搂住裴夫人的纤腰,乘机轻薄一番。

但他实在是个爱惜声名,有心向善的侠义道,所以目下这等情境,真是使他非常尴尬和不好意思。

裴夫人身躯震动一下,她显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问题,就算对方乐得揩揩油,略亲香泽,但也应该能控制自己,如何能够这么失礼?

她虽然美貌,身材丰满,平生也不知道有过多少男人垂涎挑逗,她目下正是狼虎年华的女人,春心易于撩动,因是之故,这种意外的强烈刺激,也使得她禁不住大大的震动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只是王道全一个人保持原状,他可看见房门业已打开,近门口处站着两个人,一是许太平,另一个正是丐帮帮主陆鸣宇。

看他们的情形,许太平乃是正要出房,所以推开了门,裴夫人因此才往后挤,想不到这一下竟使双方都触发了原始的大欲,弄得都神魂不定。

这刻如果裴夫人向前挪闪,陆一瓢向后微缩的话,以后就不会有事情了,但裴夫人既没有动弹,甚至也没有丝毫不悦的表示,例如再用手肘顶他一下之类的动作也没有。

陆一瓢登时从尴尬不安中解脱,长长透了一口气,猿臂—伸,绕过裴夫人的肚腹,紧紧箍住。

他立刻发觉这个娇媚迷人的美妇,身躯似乎已经完全溶化,无力地任他抱紧,如果收手她定会瘫跌在地上,因此,基于种种原因,陆一瓢只好抱得更紧了。

王道全竭尽耳目之能,恰恰听得陆鸣宇向许太平说道:

“我马上就走,你有事可到秘宫找我。”

他大感惊讶,忖道:

“秘宫不知是什么处所,再若陆鸣宇地位虽高,也不该用这等口气说话,简直有如向许太平吩咐一般。”

许太平躬身应了一声:“是!”

陆鸣宇伸手拍了拍他肩头,笑道:

“你一定会去,对不对,因为柳飘香也在那儿,不过她最近脾气不大好呢?”

许太平笑一声,道:“这样说来,敝座还是躲远些好。”

他转身出去,一下子跃上墙头、与那把风之人打个招呼,便迅即隐没在黑暗之中。

房门咿呀一声,又关上了,王道全往后退了一步,顺手拍一下陆一瓢的肩头,陆一瓢抱住裴夫人住后退了半步,回头望去。

王道全作个从原路离开的手势,陆一瓢点点头,王道全当先跃去。

陆一瓢这时候才缓缓放开手,但裴夫人身子一侧,勾住他的手臂。

她那丰满富于弹性的胸脯,贴在陆一瓢手臂上,使他如触电流。

但目下已不能再来缠绵,否则王道全一回头,就能发现他们的异态,所以他用另一双手,捏了她面颊一下,这才抽出被勾住的手臂。

他们在隔壁大厅下面的走廊上,停步商议。

王道全是唯一没有被情欲烧昏了头,把刚才陆鸣宇所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当下向他们道:

“裴夫人,陆兄两位想必也都听见他们的对话啦,咱们现下必须立刻行动才行。”

陆一瓢含糊的道:“是啊!咱们不可失去机会。”

裴夫人道:“王老师的意思是……”

王道全道:

“既然许太平与陆鸣宇真有勾搭,关系十分神秘奇异,咱们非赶紧查个水落石出,说不定与许太平匆匆的神秘事件有关。”

他停歇一下,见裴陆二人都连连颔首,竟是完全赞同他的见解,大感高兴,他那里知道裴陆二人根本没听见陆鸣宇和许太平的对答,因是之故,非得想法子从他口中探听出来不可。

王道全又道:

“陆鸣宇提到一个秘宫,以及一个叫做柳飘香的女人,两位对此有何高见?”

裴夫人道:“王老师不用客气,请把你心中的计划赐告,大伙儿商量商量。”

王道全道:

“陆鸣宇既然告诉许太平,今夜移到秘宫去,咱们趁这机会暗地跟踪……”

裴夫人道:“此计极佳,咱们非如此不可。”

王道全被她捧得大为受用。又道:

“如果等以后跟踪许太平。便太迟一点啦!”

陆一瓢已明白裴夫人极力捧拍王道全,当下接口道:

“跟踪陆鸣宇固然极好,但咱们如何着手,还须考虑一下。”

要知裴陆二人目下都不晓得王道全刚才究竟知道了多少事?所以互相设法让他自己说出来。

王道全沉吟道:

“陆兄说得极是,假如咱们三个人都不回去,许太平势必感到有异,不难查出咱们跟踪陆鸣宇之事。”

裴夫人道:“这样说来,我们只能留一个人暗暗跟踪陆鸣字。”

王道全点头道:

“正是,其余的两人,要回去设法掩饰,不使许太平生疑才行。”

裴夫人和陆一瓢,当下忙挖空心思,一吹一唱,使王道全自动留下监视陆鸣宇的行踪,裴夫人和陆一瓢,当下从前面离开了这座大宅第。

到得外面,两人停步在街边的暗影中,两人既不曾互相凝视,也没有开声,气氛似乎甚是尴尬。

要知他们目下神智已恢复清醒,善与恶,对与错之间。都能看得十分明白。

刚才发生于“情欲”中的错误,如果没有继续进一步的发展,则还是小意思,双方可以很快就置于脑后了。

当然他们两人心中无不深知这是不应该发展的事,然而理智是一回事,情欲又是另一回事。他们两个人目下正在这边缘上,失足或是回头,谁也无法预测,人与兽的分野,原本就极微小的。

他们的黑暗中,互不对视,各不开口,这原是十分难堪不安的情势,因为双方都极为不该再继续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但要他们断然的完全割弃了这一段欲的奇遇,似乎又不舍得。

这样才会形成了双方不讲话的情势,但略为过了一阵,由于双方仍不开口,难堪尴尬等气氛马上全部消失了。

原来当双方的意思俱告确定之后,大家都晓得可以怎样做,以及不可以怎样做,这一来就没有“不安”可言。

陆一瓢突然一伸手,把她拥抱在怀中,然后吻在她的香唇上,她也回报以热烈的动作……

天色已渐近拂晓远近鸡唱,此起彼落。

阿烈在一棵树下站着,他暗自忖道:

“再过一阵,我就不能再躲在这儿了,任何路过之人,都能看见我。唉!江湖上的人,终究须要黑夜,果然大有道理。”

他正焦灼间,只见一道人影打右方的屋顶掠下来,阿烈愁眉顿展,迎将上去。

那道人影正是“白日刺客”高青云,他一把执住阿烈的手,道:

“兄弟,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已经探听出许多了。”

他侧头作势,带领阿烈离开此地。

他们钻入一间破旧木屋内,屋内不少干草,以及旧有马车用具等。

两人坐在干草上,都感到十分安全,甚至有温暖感。

阿烈道:“高兄,我在那条路上监视了一整夜,没有一个人离开朱仙镇。”

高青云道:

“那就大好了,假如有人离开,外面海阔天空,追查起来,又十分费事棘手了。”

阿烈道:“进来的倒有一个人,恰是我认得的。”

高青云讶道:“半夜三更,还有谁会来?”

阿烈道:“是鬼厌神憎曾老三……”

高青云道“哦!是他?”

阿烈道:“我如何认得此人,恐怕要从头把经过说一遍,高兄方能了解。”

高青云道:

“不必了,兄弟向来喜欢把任何事情简化,例如现在的情况,我只要办到两宗事就行啦!一是弄明白我为何变成了血羽檄事件中的替罪羔羊。第二是帮你查明陆鸣宇下落,以便你得以救出冯翠岚。”

阿烈道:“好,在下不说便是。只不知高兄可曾查出了什么线过眉目了没有?”

高青云道:

“陆鸣宇的行踪,我倒是查了出来,乃是在一所大房子之内,他们称为‘秘宫’,我还没有进去看呢!至于我本身之事,反而没有眉目。”

阿烈为之目瞪口呆,直到高青云推他一下,他才恢复清醒,道:

“高兄,秘宫之意,就是极乐教的秘密行宫。老天爷,极乐教主竟会是丐帮帮主陆鸣宇么?”

高青云笑一笑,道:

“你这叫做少见多怪而已,陆鸣宇是极乐教主,又有何足奇?”

阿烈道:

“这是为什么呢?以他身为丐帮之主的地位,天下之物,不论是金银财宝,抑可是美女妖姬,都可垂手而得,何须建立这等邪恶的秘教?”

高青云道:

“这个也很难解释,有些人喜欢怪异不合情理的事物,例如同样价值的一条珍珠项链,偷来的赃物,比买回来的感到有趣得多。或者以女人来说明吧!这种人对女人,正正当当可以得到手,他一点不感兴趣。但如果是引诱拐骗得来的,便非常刺激兴奋,即使是正常之人,心中亦会觉得滋味不同,但正常之人能抑制这种想法,而那些异常之人,却非此不欢。因此,世上就有许许多多奇形怪状之事出现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

“顺便告诉你一声,裴夫人也不是好人,她和峨嵋的陆一瓢已经搭上了。”

阿烈讶道:“她身为凤阳门掌门人的夫人,岂能不守妇道?”

高青云道:

“这位裴夫人十多年前艳名就已经传遍江湖。不过听说她虽然是艳如桃李,却冷若冰霜。被凤阳门裴坤亮娶到手之后大概就只有化血门的查大少爷曾经玩过她。”

阿烈心头一震,差一点就露谙形色。他想向自己的头凿几个栗子,因为他居然这么愚笨,一直没想到裴夫人发出血羽檄,弄得天下大乱之举,竟是为了昔年的一段情之故。

这个女人既然曾是他父亲昔年的情妇,可是如今却跟陆一瓢通奸,这个消息,实在使他感到不快。

高青云在曙光中,斜瞅住这个身世神秘的年轻人。发觉他似乎有点异态。当下不禁一笑,道:

“白兄弟,假如你也看上了这个女人,我瞧这没有什么.困难,定可玩玩她,不过,我却劝你别这样做。”

阿烈当然不会这样做,甚至连这样想也感到罪过。

但何以对方认为不可这样做呢?于是问道:

“高兄既是相助,在下不敢不从。只不知高兄有什么道理?”

高青云道:

“简单得很,裴夫人声誉,一向相当好,这回我亲眼目睹她与陆一瓢在黑暗中拥吻,后来又进入一间空房内,乃是千真万确之事。因此,我不禁要往深处想,第一,她可能是独自北来,旅途孤单,影响她的心理,使她大是失去常态,是以一碰上很对眼的陆一瓢,双方一凑,就成了奸情。第二,我猜裴夫人原本就存有收揽一些高手,以便增强她个人的力量,俾可去完成一件她想做之事……”

他停顿时一下,又道:

“这两种原因凑在一起,所以使她容容易易就与陆一飘搭上。当然,以白兄弟你的年少英俊,以及过人的体态,裴夫人必定很乐于收你做裙下之臣。不过那样一来,你就深陷孽海,不易自拔了。”

阿烈肃然起敬,道:

“在下决计不会与裴夫人有事。高兄这番劝告在下甚是感激。”

高青云道:

“你为了拯救冯翠岚,必有前去秘宫。而我却须以另一种方式与陆鸣宇见面。换言之,我不能分身助你,你单枪匹马,恐怕不宜入虎穴。”

阿烈道:

“高兄,事实明显不过。假如我不立刻前望营救。等到陆鸣宇在秘宫中安顿下来。

冯翠岚姑娘休想保存清白之躯了,是也不是?”

高青云道:“虽然如此。但你独自前往。人孤势单,实在太危险了。”

他忽然如有所悟、又道“你看那鬼厌神憎曾老三如何?他肯帮忙么?”

阿烈大吃一惊,道:“什么?找他帮忙?唉?不行,不行。”

高青云道:

“他不肯帮忙,也是意料中之事。这人邪僻古怪之极,属于没有法子商量的人……”

阿烈道:“不,我相信他一定肯帮忙。可是我那里敢请他帮忙呢?”

高青云笑一下,道:

“对不起,我竟忘记他是一个非常可憎可厌之人,那么还是另想办法吧!”

阿烈忽然沉吟起来,高青云一望而知的是什么事,不禁大为惊异,伸手抓住他,恳切地道:

“你用不着勉强。据我所知,没有人能与曾老三在一起而不被他活活闷死的……”

阿烈道:

“但他是最佳的帮手,对不对?尤其是他曾受极乐教囚禁之辱,他说过一定要报复的。”

高青云道:

“我承认他是个极好的帮手.尤其是如果能让他打头阵,更是万无一失,纵然他失手被捕,也不会令你行迹败露。”

阿烈步解地道:“为什么呢?”

高青云道:

“任何人都深信不回有人与曾老三结伴行事。所以他即使被捕,敌方之人,决计不肯浪费气力作搜索余党之举,试想这岂不是极妙之事?”

阿烈跳起身,道:

“高兄,放开我,让我找他,我晓得这回必定能成功地救出冯翠岚,虽然还有些细节,还未考虑得清楚……”

高青云道:

“假如你拿我我做朋友看待,那就希望你把计划说来听听……”

阿烈道:

“我去找到曾老三.求他帮个忙,故意让对方抓起来。这是上佳的调虎离山之计,当他与敌方首脑扯缠之时,我定可趁机救走冯翠岚。”

高青云连连点头,道:

“此计果然大妙,只不知你如何能够说服曾老三帮你?其次,你还得替他想出一个万夫一失的保命之法,保证他决计不会被对方杀死才行,否则他焉肯故意让对方捉去?”

阿烈道:“是呀!”他登时陷入沉思中,双眉紧皱,大动脑筋。

过了一会、阿烈目光转动、停在高青云面上,问道:

“高兄见多识广,智谋绝世,能不能指点一个法子?”

高青云笑道:

“我根本没有考虑这件事,因为这是断断行不能的,何必白伤脑筋?”

阿烈道:

“但奇怪得很,我心中隐隐感到对方可能不肯下手杀他,只是怎样都想不出来而已。”

他用拳敲击脑袋,露出非常困恼的神情。高青云大为同情,道:

“你苦恼也没有用,如果陆鸣宇是极乐教主,而又被曾老三揭穿。那是无论如何也要杀之灭口的,除非曾老三不但没有见到他的真面目,同时更因某种缘故,使对方不敢向他下毒手,但这怎么可能呢?”

阿烈双眉忽然舒展,道:

“对了,曾老三如果握有一个大秘密,足以使陆鸣宇动心的话,为了要他招供,他就不肯下毒手了。”

高青云道:“有什么秘密值得陆鸣宇如此重视么?”

阿烈连连颔首,道:

“有,有,就是魔女剑派的至宝‘诛心剑’,此剑如果落在魔女剑派手中,陆鸣宇的性命可就贱如尘土,随时都有被杀之虞。”

高青云道:

“我也听一位武林的老前辈提过此剑,据他老人家说,此宝叫做诛心妙剑。你所说的少了个‘妙’字,不知是不是同一把剑?”

阿烈道:

“大概是吧!且不管它。高兄认为这个秘密怎么样:能使陆鸣宇不下毒手么?”

高青云道:

“既然此宝对陆鸣宇关系这么重大,相信一定足以威胁他步敢下毒手了。不过你得记住。你必须能及时救走冯翠岚、这样才加倍的增加诛心妙剑的重要性。同时也要暗示陆鸣宇,使他相信冯翠岚亦晓得该宝的下落.这样,他就更急了。”

阿烈道:“好,我这就去找他。”

高青云道:

“假如曾老三不肯帮这个忙,而我又能摆脱裴夫人等的追踪,我便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阿烈真心的向他道谢了。要知高青云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除了两方曾经互惠过之事以外,别无任何关系渊源,更谈不到深厚感情。所以高青云不挺身帮助阿烈,实在是非常合理的。

在曙色中,阿烈窜出木屋,迅快奔去。转眼已到了此镇靠边的一间屋宇。

他夜里守在外面的路口,看见曾老三经过,远远望见他进入此屋的他生怕在街上会被敌人看见,是以不管三七廿十一,猛可跃入屋内。

身形落地,目光乍扫。已看出这间屋子,竟是没有人居住的空屋,敞开门户的厅子里,灰尘堆积,蛛两四挂,虽有几件家具,也都破旧得很。

他一定神,马上就感觉到左方丈许远.好象有人躲着。当下本能地转身走去,只见那边角落,堆放好几扇破门板和旧的高屏风等物。一瞥之下,已看出这些杂物后面如果有人藏匿的话,即一定是个三四岁的婴儿。因为空间狭窄,大人决容不下。

然而他又知道自己的听觉决不会出错,是以非常讶异地直瞪眼睛,心想,莫非真的有一个小婴儿放在那边?

方转念间,人影一闪,从杂物后掠出来,落地现身,竟是那个天下之人闻名变色的“鬼厌神憎曾老三”,他那张平淡得可恨的面上,目下居然大有表情。

阿烈大为欢喜,迎将上去道:

“前辈果然落脚在此。”声音中透出一股真挚的亲切之感。

曾老三身子一震,连退两步,生象是骤然碰上十分可怕之事一般。

阿烈不禁一怔,忙忙停步,讶道:“怎么啦!敢是我的形状很奇怪?”

曾老三摇摇头,道:

“不是你的形状,而是你的心情。我曾老三有生以来,还没有碰到过一个人,见到我时会真心高兴的。”

阿烈这才松一口气,道:

“纵然如此,前辈你也不必害怕呀!反正要是有人很高兴见到你,则这个人对你必无恶意,对不对?”

曾老三平淡乏味地笑一声,道:

“有恶意的话,我最欢迎啦!换句话说,正是‘善意’才使我受不了。”

阿烈了解地点点头,而目下由于对方话中言之有物,是以倒不十分觉得他声音表情之可憎。

他想立刻道出来意,道:“曾前辈……”

曾老三挥手打断他的话,道:“假如你不叫我曾老三,我就不理你了。”

阿烈瞧他说得很认真,只好改口道:

“好,恭敬不如比命。现在让我说出来意。”

他略一考虑之后,才又道:

“我有一个友人,失陷在极乐教主的手中,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特地来向你求助。”

曾老三道:“你先回答我三个问题,我方能告诉你我去不去。”

阿烈简直惊异得说不话来,心想,曾老三真是各不虚传的厉害人物,我只说一句话,他马上就提出三个问题了。

只听曾老王道:

“第一,你这个友人是谁?第二,极乐教主是谁?第三为什么要我帮忙?”

他问得干脆俐落,与他平时的唠叨嘴,居然大不相同。

这一来阿烈可就发现他另一种面目了,那是“果断”、“机智”、“敏捷”、“老练”等优点。

这才是他能够安然活到今日的缘故,要是没有这些长处,武功再高,也难免遭人暗算而死。

阿烈答道:“那个友人姓冯名翠岚。”

曾老三道:“唔!是个女的,我不认识她。”

阿烈点点头,道:“极乐教主是丐帮帮主陆鸣宇。”

曾老三吁一口大气,道:

“我的妈呀!居然是他么?这个小子心毒手辣,厉害之极,虽然我知道这极乐教主一定是非常惊人的人物,但到了得知是谁之时,还是免不了有点大惊小怪的。哼!陆鸣宇……这小子……”

阿烈道:

“你第三个问题,我认为以你的武功机智,足可以掩护我进去救人,任何人见到是你,诀计想不到还有同路的人。”

曾老三鼓掌喝采道:“妙,妙,这一着的的确确是对方想不到的。”

他忽然皱起眉头,停口寻思,面上已露出拒绝帮忙的表情。

阿烈问道:

“怎么啦?你不一定要现身不可呀!只要制造出混乱,转移敌人注意力,我就可以下手了。”

曾老三道:

“万一我落在许多名高手的重围之中,尤其是陆鸣宇亲自出手的话,我没有自保之道,岂不是要我去送死?不行,此计不通之至。”

阿烈道:“是的,我也知道有点不近人情。”

他虽是这么说,但仍然不肯放弃作最后的努力,当下又道:

“当然我认为只要有一个秘密,可以使陆鸣宇不敢杀你,我意思是说,你一透出口风,他就亟想知道的秘密。”

曾者三道:“重要的连陆鸣宇那一代枭雄,也不敢下手么?”

阿烈迟疑道:“那就不知道了,总之我认为对他非常重要。”

曾老三淡淡一笑,道:

“瞧,你的设想之中,还有这许多不能确定的因素,如何能够保证一定成功呢?”

阿烈终是善良无邪之人,听了这话,顿时十分不好意思,为之面红耳赤起来。

曾老三凝视他有顷,突然道:“小白,我帮你这个忙,好不好?”

阿烈大喜道:“真的?”

念头一转,接着道:“你要我如何报答你呢?”

曾老三道:

“我此生到目前为止,还未碰到我自己无力解决的问题,所以我不知道要你怎样报答我,我愿意把这个交情留下来,也许有一天,我非找你帮忙不可。”

阿烈忙道:“只要你用得着,我我一定为你尽心尽力。

曾老三耸耸肩,道:

“用不着你说,我也知道了,要不是我觉得可以相信的人,我才不自找麻烦呢!”

显然阿烈的纯真善良甚至他的心思粗疏,以及缺乏人生经验等优点和缺点,形成了一种使人喜欢亲近的性格。故此以曾老三这种天下第一大厌物,居然也肯拿他当作朋友了。

他们高谈过进行的步骤之后,便马上出发。

阿烈绕得到那座大宅后面,心中不禁大为嘀咕,因为当初实在没有想到这座宅第竟是如此深广。

而他们约定的办法是曾老三在前门出现,施展出他的绝世奇技,将守门之人激个半死,制造出事端。

当然他会动手揍人,以便惹出高级的人物,这样事情才会传到陆鸣宇耳中。只要陆鸣宇一知道是曾老三,以他们的判断,陆鸣宇必完全拒绝相信有“调牙离山”的可能性。

因为曾老三成名多年,江湖上人人皆知他没有一个朋友。

阿烈面对的困难是:这座宅第如此深广,在后面根本无从听得见前门的任何声音。

纵然是大声叱喝,也听不见。

后门外是一片荒地,种得有几畦青菜,另外又错杂业生着高高矮矮的树木的竹子等。

阿烈深知他的对手不是普通的武林门派,而是超乎一切帮会的邪恶组织,所在在行动上,必须恰到好处地予以配合。太早闯入去,与太迟动手,俱是足以致命的过失。

因此他非常紧张起来,一面动脑筋,一面窜入荒地着,藏在一丛竹林后面。

由于此处十分偏僻,因此虽然已经日上三竿,但四下全无人影。

但阿烈能他超凡绝俗的视听之力,早已查知有一个人是藏匿在门内右边的屋子里,另外还有一个人,则是在更里面的一座木楼上。

只在在楼上之人,才看得见荒地上的情形,靠近院墙后门这边的一个,反而视线受阻,只能监视门户以及两边的墙头。

他定眼向相距超过五丈远的木楼望去,在窗户内,有个大汉靠窗而坐。但他的目光却不向外面瞧看。

阿烈本可趁此机会越过这片荒地,掩到后门边去。但他没有行动,只凝目远远瞧看着。

换了任何人,都没有法子看得那么远的窗内的人。因为一则相距甚远,二则窗内光线暗得多。

大概对方也深知这一点,是以靠窗很近,全然不怕会被人看见。

忽然间那个大汉坐得笔直,面部仍然向屋内。可见得他正在与什么人说话。

接着他就很快的转过头来,向外面查看。动作间显得有点紧张。

阿烈透一口大气,付道:

“总算让我猜到了,这厮果然在听到前门有入侵扰的消息,马上紧张起来,查看这后面的荒地。”

他仍然沉住气,动都不动,过了片刻,只见那大汉又回过头去,接着身子稍稍弯低,恢复了舒服的坐姿。

阿烈大喜。付道:

“他现在听那传消息之人说,来人是鼎鼎大名的鬼厌神憎曾老三。他们谈论到曾老三绝无朋友,不会与任何人合作,是以顿时松驰下来了。”

念头才转,人已跃了出去,一溜烟般越过荒地,身子紧紧贴在后门旁边的墙上。听了一下,猛可跃起,翻过墙头、落向墙内院中。

当他身子下坠之时,已经看见靠右边的一间屋子,窗内有人晃动,另外还有一个人在外面的台阶上。与他说话。

这正是他敢冒险翻墙而过的原因,当然这也是唯一可以冒险试一下的机会。要是等到他们不再谈话,这一关就难以闯得过了。

他一落地,马上伏身窜到窗下,这时窗内之入,纵然望出来。也看不见他了。

走廊上的人固然在说话,同时稍远处也传来对话之声,不问可知楼上那个哨兵亦正在跟别一个人说话。

他们谈的内容果然是“曾老三”,不久.廓上的汉子道:

“不聊了,我得去报告柳香主一声。”

屋内的人,口中发出“啧啧”两声,羡慕地道:

“好小子。这差使竟落在你头上,别的不说。光是这一场眼福,就够你销魂的了……”

廊上的人笑道:

‘别眼红,老兄。我老赵这么久啦!还没有机会亲近她,你们都尝过她的滋味,唉!

说起来才真冤枉呢!”

屋内之人也笑道:

“你都嚷什么?谁叫你派到这行宫驻守?柳香主连你的样子也没见过,如何能叫你享受到她那销魂蚀骨的滋味?”

他停歇一下,又道:

“现在是你的机会啦:可惜你是为了这等事去报告的,或者她没有闲心你取乐。”

老赵道:“是呀!真倒霉。”

屋中之人道:

“那也不一定倒霉,你要知道,柳香主擅长采补大法,任何男人碰上她,事后非躺上三五天不可。所以她简直叫人又爱又怕。”

老赵突然压低声音。道:

“喂!小高,你一直跟着她的,不知道咱们教主有没有玩过她?”

小高道:“这一问岂不怪哉?她是教主最宠爱的人,怎么不玩呢?”

老赵道:“那么教主可要躺三五天?”

小高道:“教主是什么身份,本事多么高明?柳香主对付的了他么?”

老赵吃吃邪笑,道:“总算有人制得住这头狐狸精。”

他的声音中断了一下,接着讶道:“小高,你想什么?”

小高道:

“你不提,我倒没有想过这件事,怪得很,柳香主就是服侍教主一个人,但是呢,我好象没发现过他们行乐……”

老赵道:

‘虽然咱们教里天天搅这一套,大家看见都没有什么稀奇,但教主身份不同,当然不让别人看啦!”

小高道:

“教主才不在乎呢?可是就始终没有跟柳香主交欢。奇怪极了,我有机会一定问问柳香主。”

老赵道:“她肯说固然好,不高兴的话,你的脑袋就要分家啦!”

小高邪笑道:“我说有机会时才问她呀!她决计不会恼的。”

两人都淫邪地笑起来,老赵道:

“哎呀!我得赶快,说不定她已整完那个妞儿,就是那个冯翠岚,长的真好,我赶去瞧瞧她的身段也是好的。”

小高大声道:“妈的,惹起我的火来,我就梆住你这小子,我去找她。”

老赵大笑道:“行啦!那妞儿一定又白又嫩,我准要想法子摸她几把。”

走廊上响起步履声,阿烈窥察过形势,心知只要窜过门口,不让对方发现,就可以一直的向老赵追去。

他小心翼翼绕到门边,探头一望,只见那小高正望向窗外,立刻窜过,顺着走廊奔去。

转眼间已穿过一座落字,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原来竟是一座占地甚广的庭院,碧草如茵,宽敝平坦,教人真想在上面打几个滚。

草地尽处的右方,花木扶疏,有小溪,拱桥以及小亭假山等。景色雅致得很,一派出尘约俗的风味。

再过去隐隐有一座楼阁,修建在花木之间。

阿烈目光到处,恰见那老赵的背景,隐没有摇曳的柳阴中。当即提一口真气,放步疾奔,快如掣电,掠过草地。

过了草地,就不虑形迹败露了。

他约过小溪,追近那座两层的楼字,举目打量。

但出这座楼字是砖和木建成的,形式精美,大有图画中仙山楼阁的意境,教人万万想不到里面竟是如此可怕。

那座楼内的确藏污纳垢,住着淫邪可恨之人。

至少阿烈目下是这么想的,他也听到有人拾级登楼的声音。无疑必老赵的步声,正要进谒那柳飘香。

楼上的正厅十分宽大,楼板上都铺上厚厚的地毯;正当中的壁上,有一个神龛,帘幕低垂。

四周的宙子都以厚软的绒帘遮蔽起来。因此,厅内点燃着二十支以上的灯和烛,才不致黑暗。

老赵在厅门门帘处停步,举手在门框上连扣三下,两下快,一下慢,一听而知必定是秘密暗号。

厅内传出一个娇软的口音,道:“进来。”

事实上当声音透出之前,门帘已开启了一道缝隙。

老赵深深吸一口气,拨帘而入。

这道门的帘一共有四重之多,他拔完一道又—道,用“挤”的方式进入厅内,但是面前站着一个美女。

她手中拿着一根三尺长的玉尺,刚才便是用这根玉尺把四重帘幕挑开的一道小缝,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老起目光到处,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都呆住了。

原来厅内除了无数的精美家具以外,还有一张躺椅,放置在两座灯架下面,明亮的灯光,照出椅上之人。

那是一个比图画或雕塑更为美丽的女人裸体,羊脂玉般光滑雪白的肌肤,在灯下闪耀出使男人疯狂的奇光

她身上虽然披着一件轻纱的外衣,但里面却一无所有。

这袭轻纱可以清晰看得透,这自然异常的魅惑。但最要命的,还是她半躺坐的姿势,以及面上的表情。

那是一种饥渴的,挑逗的表情,足以使男人能够发起原始的本能,显露出兽性,老赵目下正是如此。

幸而她并没有望他,却瞧着另一个男人。

老赵总算籍极乐教必传的功夫,抑制住内心的冲动。

另一个男人站在距柳飘香五六尺远之处,正全神贯注地欣赏着她。老赵顿时嫉火直冒,暗中咬牙切齿。

虽然那个男人身前有一张桌子,桌上摆着画绢,以及多种画具,一望而知是个画师,但老赵仍然非常的妒嫉。

因为他乃是被授权公开的看她,并且要在最美妙的角度看她。是以他的眼福,没有人可以比拟。

老赵心中一则妒恨,二则爱幕,人都变得呆了。

突然肩上一阵刺痛,转眼一看,恰见玉尺缩了回去。

门边的美女道:“什么事?还不快禀报。”

老赵如梦才醒,连忙高声说道:“启禀椰香主,目下有敌人在前门扰闹。”

柳飘香惊讶地转过头来,向他望了一眼。

这一眼直有勾魂摄魂的魅力,老赵顿时又迷惘了。

柳飘香似是对这等情形,已司空过惯。没有怪他之意,只道:“是什么人?”

老赵道:“是鬼厌神憎曾老三。”

柳飘香道:“哦!是他么?”

老赵道:“帮主命属下向你禀报一声而已。”

柳飘香道:“后门的桩哨已通知了没有?”

老赵道:“通知过啦。”

他略一停顿,才又道:

“但这只是例行手续,帮主的意思认为曾老三决计不会有帮手的。”

柳飘香笑一笑,道:“是呀!他如何会有帮手?”

她这一笑,又把老赵的魂魄勾去了。

这个画师是个三十左右的清秀男子,身着长衫,颇为儒雅,他不但双眼发直,而且面色配红,宛如醉酒。

任何人从他光采闪射的眼睛中,都能看出他欲火熊熊。

柳飘香看看他的样子.媚眼一转,突然泛起一抹浅笑。

她侧过面庞,向老赵道:

“本帮的人,向来可以做我入幕之宾,但我好象从来没有见过你呢!”

老赵腹中“轰”一声,全身百脉中的血液,都充满了火焰。

他赶紧道:“属下是奉命留守行宫之人。”

柳飘香道:“原来如此。”

老赵实在无法抑制,突然奔了过去。

站在门边的美貌侍女,咯咯妖笑,并不阻止。

老赵奔到柳飘香椅边,双膝跪下,道:“柳香主,恕在下放肆了。”

不等她开口,猛可扑上去,压住她的娇躯,又抱又吻。

这等情景,委实非常刺激诱人。

门边的美貌侍女,虽然见多识广,也不觉呆了。

忽见那年轻画师猛可扑了上去,怒声道:“让开!”

喝声末歇,突然“蓬”的一声,倒退飞开七八尺,摔在地上,原来是被老赵一脚挡在小腹上。

那美貌女侍不禁笑出声,随即向画师走去。

这时候阿烈已经在廊外的帘幕边,侧耳聆听。

他早先仗着超世绝俗的听觉,得知老赵已经入厅,连他扣门时的暗号等等,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是当他入厅房,就宛如泥牛,全无声响了。

这等情形,使阿烈惊讶之极。当下决定冒险,上楼探看。

此刻他虽然贴着帘幕,仍然听不见声音。因此他迫不得已伸手缓缓插入幕缝中,顿时发现里面尚有一重。

直到他探测出共有四重帘幕,一方面声音已从这细细的缝隙中传了出来,另一方面他也明白何以不闻声息之故了。

原来这四重帘幕,乃是一种隔音的设计,上下四周,都找不到一丝缝隙,空气不能透过,声音也被隔断了。

他听到那美貌女侍询问画师的声音,此外,还听到一种奇怪的“晤唔”之声,这等声音,使他马上联想到“冯翠岚”,她眼下正无助地遭受了一个恶魔的跺踊。

阿烈一想到冯翠岚正在被人淫辱,顿时全身血脉贲张,怒不可遏,一切都不考虑了,猛可挤入去。

他的头方一冒出帘外,已看见老赵压在躺椅那个女人身上的情状,使他恨得咬牙切齿,吱吱有声。

此外,他也看见美貌侍女扶起那年轻画师。

那画师棒着小腹呻吟,直不起身。

侍女道:“你在地上躺一会吧!”

画师摇摇头,猛可向躺椅冲去。

侍女一伸手,把他拉住,轻轻道:“你找死么?”

阿烈也冲入厅,但他突然发觉不对。不由得刹注脚步。

原来他已看见柳飘香赤棵的双腿,在足踝处有一条金链,他以前见过柳飘香佩戴此物。所以猛然警觉。

他迅即向大厅另一边望去。只见这一边的墙上,皆是绛色帷幕。看不见墙壁,不知是怎生样子?

此外,厅中家具虽不少、却没有可供藏匿之处。

他正要赶快退出去,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叩门之声。

这阵叫门声不但使阿烈大惊,也惊动了别的人。

阿烈情知无法再推,猛可跃到墙边。

只呀柳飘香道:“看看是谁?”

声音有点模糊,可见得她是勉强错开对方的嘴唇而说的。

阿烈巳落在墙边、伸手一拨帷幕。

触手使觉里面是空的,不由得叫声“谢天谢地”。

这时他已没有时间找寻帷幕合缝之处,迅即躺下下滚去。

那美貌侍女回过身子时,阿烈已从帷幕下滚入去了,顿时发现帷幕后面,距墙尚有尺余两尺的空隙。

侍女用玉尺刺透帘缝,问道:“那一个?”

外面的人应道:“属下冯真,有事禀报。”

柳飘香道:“什么事?”

冯真高声道:“曾老三已经逃跑啦!”

柳飘香道:“知道了。”

她忽然一挥手,在她身上的老赵顿时摔出数尺以外。

她面上并无怒容,笑着道:“别猴急,等下。”

老赵—跃而起,连连躬身道:“是,是……”

柳飘香目光转别那画师面上,从头到脚打量他一阵,才温柔关切地问道:

“怎么样?痛得厉害么?”

那画师点点头,又摇摇头,满面惘然的神情,一望而知他实在被她迷住,以至五内无主,神智不清了。

柳飘香笑道:“我们说几句正经话,好不好?”

那画师岂有反对之念,应道:“好,好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