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奇异的癫丐
此时江湖上掀起了一阵骚动,神步林斌并没死在峰山,肥城智斗群魔,力夺珠宝,一时传遍武林。
那些觊觎归藏秘笈的黑白两道高人,纷纷齐集鲁地,走遍每个城镇,找寻神步林斌。
庆幸斌儿仍在人间,关怀斌儿安危的河洛一剑朱剑夫、朱敏、长臂猿丁开杰,及灵空长老走遍了鲁南鲁西每一个角落,找寻他们紧念的斌儿。
将心灵寄托给斌儿的明明,也在她师父毒蝶罗莲姥姥下山追寻归藏秘笈的翌日,也私下泰山,跑遍泰山四周的大小乡镇,找寻斌儿。
就在斌儿住的客栈对街一家大客店里,曾经住过三老二毒,亦曾留过朱剑夫、朱敏、丁开杰,也曾宿过明明。但是他们怎知对街小客栈,霉气冲天的小房间里,躺着一个垂死的少年,正是他们要找的人呢?一个月过去了,追寻神步林斌的人渐渐灰心了,江湖上纷扰的情形,也逐渐平静了。
可是,羊流店小客栈里的林斌伤势却更重了。掌柜已尽了最大的好心,斌儿交给他的钱,除了请大夫、买药之外,刚好只作一个多月店饭钱。他不愿好心贴钱去埋葬一个毫无瓜葛的人。
于是,在一个月淡星稀的夜里,掌柜督促着两个伙计,用一块旧木板,将人事不醒的斌儿抬出后门,在山脚一处密林里,连人带木板一并弃在地上。
阴暗的密林中,一株三丈多高的大树细枝上,吊着一团黑黝黝的东西。此时林内没一丝风,树叶一动也不动,可是吊在下面的东西却在左右徐徐摆动。更奇怪的是,这东西竟有一个人那么大。
是飞禽吗?不会倒吊栖息。是兽类吗?吊在那儿做什么?人吗?除了上吊,谁会挂在那儿!但是,那的确是一个人,而且是个活人,他倒吊着,双脚钩着细枝,原先两眼紧闭,像是睡觉。当掌柜和伙计抬来垂死的斌儿,他醒了,睁开电光般明亮的双眼,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掌柜们走了,那人竟呜咽地哭道:“呜呜!我老花子多可怜呀,睡觉都没一块木板,吊在树上好难受,小子呀!你死了,还有好心的人给你一块板,我活下去有什么意思?呜呜!死了算了!”
钩着树枝的双脚一松,头下脚上直直地从二丈高处落下来,扑通一声,一阵尘土飞扬,地下现出一个坑,掉下来的人站在坑边突然又嘻嘻笑了,说道:“要死也不容易,一定是阎王爷不要我到阴司讨饭,不准我死。”
他解开斌儿的衣服,只听一阵“当啷、哗啦”乱响,落下一大堆东西、他捡起一条系着银链子的银牌,高兴的道:“呵呵!多好玩,还是吉祥如意哩,我鬼花子挂起来一定很好看。”
边说边将银链子往脖子上一套,那块银牌吊在颈下胸前,很是滑稽。
他又看见一块小竹牌,他不笑了,也不哭了,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牌过顶,跪在就地。
他喃喃自语了一会儿,突然端坐起来,垂眉闭目,屏气宁神,双掌互相慢慢磨擦一阵,微睁双目,两手在斌儿身上徐徐推动,大约斌儿全身都让他抚摸一遍,他又将右手按在斌儿脸前。很久很久他光光的头顶冒出一颗颗的汗珠,呼吸也随着急速起来。
斌儿一张灰白的脸,渐渐由苍白而红润,微弱的呼吸也渐渐均匀而有力了。
怪人在自己身上摸索一阵,掏出一粒龙眼大的红药丸,用两个指头捏开腊封的外壳,立刻透出一阵扑鼻清香。他将这粒红色药丸塞进斌儿嘴里,他又俯下身去,望着斌儿的脸仔细看了一看,他长长吁了一气。
过了约盏茶时间,斌儿的眼睛微微张开,但很快又闭上了。怪人才在一旁盘膝而坐,静静地养神。当斌儿第二次睁开眼睛时,他第一眼看见一个脏兮兮的矮老头子正在自己身边大笑大跳,仔细一看,老头子一身褴楼的白地衣衫,分明是个花子,他黝黑的颈上,挂着一条闪闪发光的银链子,下面坠着一块银牌。
斌儿再一回顾自己,躺在木板上,上衣解开,怀中之物散落地上,他忙着坐起整衣,捡回地上的铁棋子,及一粒小银锭。他发现短少丐帮的信符,和义母交给自己去找姐姐的银牌。这花子颈下挂着的,不正是义姐幼年的饰物吗?丐帮信物必定也让这花子拿走了,心中一急,跳起扑向花子道:“你偷我东西!”老花子此时一改瘪笑之态,愤怒地道:“没良心的小子,我救了你一条命,拿你一块竹牌、一块银牌又算什么?看我教训你!”
说着,猛不防一把抓来,将斌儿按在木板上,双掌雨点般地打在斌儿身上,每一掌打的部位不同,打过身前,又将斌儿背后翻过来打。每一掌打下,斌儿就感到有一股热气,很是难耐。斌儿尽量挣扎,可是被他按住,爬不起来,斌儿心忖:“这老花子认穴真准,落掌这么快,每掌都打在我不同的穴道上,这次是准死不可了。”斌儿无奈地闭着眼睛,待周身穴道被花子打遍后,只觉汗流如雨,满身轻松舒畅。
暗想:“这花子原来不是打我,是为我疗伤呢,我可得谢谢他。”
他心念才动,一跃而起,岂料轻轻一跃竟有一丈来高,不由啊了一声,想到以前自己七八尺高也跳不起来。更加衷心感激这老花子,忙双膝一跪,连连叩头。
老花子一见斌儿向他磕头,他也跪了下来,也向斌儿磕起头来。
斌儿道:“谢谢老前辈救命之恩。”
怪花子道:“谢谢小前辈磕头之恩。”
斌儿也未听清,忙又道:“折煞晚辈了,老前辈快请起身。”
怪花子仍然跪着道:“小前辈折煞老花子,请先起身。”
聪明机智的斌儿,这下也被弄得跪着也不是,起来也不是,愣愣地想了一会儿,只得膝行上前,扶着怪花子一同立起。
斌儿道:“老前辈……”斌儿的话还未说下去,怪花子又接口道:“小前辈……”斌儿不知所以,又道:“老前辈……”怪花子又是很快地接道:“小前辈……”斌儿刚才没留意怪花子称他为“小前辈”,现在一连两句小前辈又被弄得糊涂起来,心想:“江湖上哪有小前辈之称的?敢情这花子有些疯癫?”心里想着,口里不觉喃喃自语道:“这鬼花子敢是真的有病吗?”斌儿嘴皮微动,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听得到。岂知怪花子居然听得清清楚楚。他忽然哈哈大笑道:“哈哈!对!我是鬼花子。哈哈……”斌儿以为自己的话开罪了他,急忙恭身一揖道:“请老前辈原谅晚辈不是有意。”
怪花子一听,急得大叫道:“我不是老前辈,我是鬼花子!听清楚了没有?我是鬼花子!”
他像小孩般两脚在地上连跺,一边哭道:“呜呜!我叫鬼花子,我叫鬼花子,你为什么不叫我鬼花子?师父啊!我几十年没听到鬼花子的呼唤了,啊!师父呀!呜呜……”鬼花子很伤心的哭了起来,斌儿心忖:“敢情他很想念他的师父,他师父必定叫他作鬼花子,好!我就如此叫他吧!看他憨憨傻傻,有着近乎疯癫的天性,我也不必和他客气了。”
斌儿大声道:“鬼花子,别哭了,你听到没有!”
这话真灵,鬼花子立刻止住哭泣,高兴地拉着斌儿的手,又嘻嘻哈哈地笑了。
斌儿要想知道这鬼花子在丐帮中的身份,于是又说道:“鬼花子听着,天覆地载兮育人。”
鬼花子严肃地答道:“贫贱富贵兮如云。”
斌儿接口道:“乐道知命兮安份。”
鬼花子又接道:“尊师重义兮轻金。”
斌儿问道:“鬼花子!你是哪一个字?”
鬼花子黯然道:“我师父说,鬼花子憨愚,不能排字。”
斌儿又问道:“你师父是谁?”
鬼花子道:“我师父在生之时,不准我提他老人家名号。
斌儿心想:“这人在正事上头并不疯嘛!单看他刚才替我打穴疗伤的情形,武功似乎比朱伯伯还要高上十倍,我何不拜他为师?”
他心念一动,又道:“我想学绝技,请你收我为徒,好不好?”
鬼花子一听,连连跺脚道:“不行,我师父遗命,说我分不出好人坏人,不准我收徒。刚才我为了替你治伤,已违背师父遗命,替你打通周身穴道,只差督任二脉。我已对不起师父了。”
说完,他又呜呜地哭起来了。
斌儿一听周身穴道已开,暗忖,难怪刚才轻轻一跃,就一丈多高,要是用劲一跃,岂不有二三丈高,内心感激万分。既然他不能收徒,以后有机会偷学一两手也好。同时又想到,此人的确不宜收徒,丐帮信符也得敢紧取回,免得他疯性大发弄出乱子。
于是斌儿道:“快把丐帮信符还给我。”
鬼花子恭恭敬敬地跪下,将竹符高举地过顶,送给斌儿。斌儿心想:“这人对师门倒是很尊重。”又笑道:“你不须如此重礼。”
鬼花子认真地道:“我师父说,什么事都可以随便,唯独对丐帮这传帮信符,不能随便,掌门人见了信符一样要下跪呢!”
斌儿此时才知道这不起眼的竹牌子原来是丐帮信符,敢情铁脚万道力在丐帮中是掌符之人。他送给自己,如不能将归藏步传给丐帮,如何对得起万道力前辈?想到此处,又道:“鬼花子……老哥,还有银牌子也还给我。”
斌儿心想,老是你呀你的,或是鬼花子鬼花子地叫,都不妥当,才在鬼叫花下面加上一个老哥哥。鬼花子一听斌儿叫他鬼花子老哥哥,高兴非常,但一听要他还银牌,他马上哭丧着脸道:“这挂在鬼花子的脖子上多好看,小弟弟送给我吧!”
斌儿急道:“这不是我的东西,关系着一个未见过面的人,所以不能给你!”
鬼花子瞪着眼睛道:“我也不能还给你!”
斌儿暗想这人一疯起来,不可理喻,只有用强了,于是,立刻拿出丐帮信符,高举过头,鬼花子一见,立即双膝跪下。斌儿道:“还给我!”
鬼花子哭丧着脸将银牌解下,递给斌儿,又呜呜的哭了。
斌儿收起竹符银牌,安慰他道:“鬼花子老哥哥,不要哭,我买一个比这更大更好看的送你。”
鬼花子精神一振道:“小弟弟当真?”
斌儿道:“我不骗你,现在我就去买。”
此时已天亮多时,斌儿吩咐鬼花子在林里等他,他去买银牌子以及吃食回来。因为一个多月来饮食不进,此时伤好了,肚里饿得发慌。
斌儿出了树林,刚踏上大路,迎头走来小客栈一个伙计,斌儿刚想开口喊他,岂知这伙计一看见斌儿,嘴里连说“有鬼”,回头就跑。
斌儿一愣,想了想才知是怎么回事,微微一笑,暗忖:“我还是绕道走吧,免得惊吓他们。”
斌儿走过羊流店,转了两条街,才买到了一瓶酒、一只生鸡、一块肉脯、十个馒头,他那颗小银锭也用完了。
当他正要转身走回时,陡然前面一个劲装大汉拦住去路,凶恶的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斌儿心想,这人真没来由,哪有这样问人的?笑道:“我与你素不相识,问我名字,做什么?”
大汉道:“小子听着,我是乌蜂帮的人,奉齐鲁分堂之命,对扎眼人物就得查究一下,快报你的名字上来。”
斌儿一听乌蜂帮这三个字,气已够大了,再听把自己当作扎眼人物,哪还忍得住,也恨恨地道:“呸!偏不告诉你,怎么样?”
大汉一听,气得七窍生烟,举起蒲扇般的大掌,向斌儿肩上打来。
斌儿心想:“我非给你点厉害看不可,我学的点穴指法,不知功力如何?正好拿你一试!”他轻轻往右一滑,酒瓶并交左手,右手倏地一伸,使出莲花指法,在大汉打来的臂上一点,大汉啊了声,打出的手收不回来了,脚下也不能动了,站在当地活像城隍庙里的黑无常。
斌儿微微一笑道:“小子!你就在这儿站一会儿吧,小爷我走了。”
大汉一听,心里非常焦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往外冒,哀求道:“小祖宗,小爷爷,请你原谅我冒犯之罪,请你解开我的穴道,饶了我吧!小的一辈子也感念您的恩德。”
斌儿冷冷笑道:“你这种前踞后恭的小人,平日不知如何地作威作福欺压善良,今天让你当街站站,小小惩罚,也不为过!”
大汉是羊浪店的地痞,平日对乡邻威风八面,今日当街出丑,以后如何再混?所以大叫小租宗讨饶不迭。
店东见斌儿不答允大汉的哀求,赶忙出来求斌儿道:“小客官,求求你让他走吧!他站在这里,小老儿我的生意也作不成了。”
斌儿见确如店东所说,这时已围了一大堆人,才对大汉道:“看在店东的份上,饶了你,我先放开你一半穴道,你可活动如常,可是你要不跟我走,偷偷地溜了,日后天阴下雨,两手两脚麻痛,不能行动,你可别怪我。”
说完,轻轻在大汉背上一拍,回头就走。
斌儿转身进入一条小巷口,回头一看,果然大汉乖乖地跟来了,问那大汉道:“羊流店如今来了乌蜂帮一些什么人物?”
大汉恭敬地答道:“小爷想知总舵来的人呢?还是分堂来的人?”
斌儿道:“都想知道,你照实说!”
大汉道:“小的在帮里地位很低,重要人物的行踪小的不得而知,只知分堂一位堂主陪着三个人来此,这三人是总舵派出,还是齐鲁分堂派出,小的就不知道了。”
斌儿看他一脸正经,想是实情,又问道羊流店是不是来了很多武林人物?大汉道:“前些日子这里可热闹了,各门各派的人都有,一批去了,一批又来,这几天差不多都走光了。”
斌儿点点头道:“你还算老实,回去吧!”
大汉恭敬地道:“小的穴道还未全解开呢。”
斌儿笑道:“我早就替你解了,我说解了一半,只是试试你诚实不诚实。”
大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跑。
斌儿在大街上一闹,早已落在一个人的眼里,这人跟踪斌儿和大汉身后,斌儿江胡经验不足,未曾留意。此时大汉一走,斌儿才一转身,人影一晃,面前五六步外站着一个手摇折扇的儒士。斌儿仔细一看,分明是笑面判官赵雨庭。只听他道:“小子别走,咱们的帐,今天要好好算一算。”
斌儿道:“我们毫无过节,有什么帐好算?”
笑面判官赵雨庭冷笑道:“价值一千万两的珠宝,还不值一算吗?”
斌儿笑道:“要算这笔帐你怎么不到泰山找毒蝶罗莲姥姥,何必拦住我白费时间呢?”
笑面判官赵雨庭怒道:“小子!别拿大爷开心,珠宝不在你身上,我也相信,但现在江湖上都知道你得到归藏秘笈,只要你拿出秘笈来,大爷就放你走。”
斌儿微晒道:“你们抢的珠宝,已被毒蝶得去,何不去找她?既不敢上泰山,就及早缩起头来回关外吧!至于秘籍,不错,是我得了,可是你凭什么要小爷送你?”赵雨庭被说得脸上一红,当下一晃手中墨骨扇,怒道:“就凭这个。”
说着,一招“满天星斗”万朵扇花罩向斌儿。斌儿双手拿着东西,急向旁一滑步,闪出扇圈之外,同时右手酒瓶并交左手,随着使出莲花点穴指法,疾向赵雨庭手腕脉门点去。
赵雨庭感到一丝风拂来,不由一惊,咦了一声,心忖:“这小子一月不见,武功精进如此之速。”
不但他感到奇怪,斌儿自己也想不到这随便一拂,竟然威力不小,显然这全得归于鬼花子替他拍开周身穴道之功。
赵雨庭急忙收回黑骨扇,左手乘机一掌又向他肩头打来,斌儿见一招收效,暗暗高兴,却未防到他左掌打来,想要躲闪,已是不及,只得一咬牙,硬接一掌,右手倏地变指为掌,接了上去。膨地一声,噔噔噔二人各退了数步。斌儿右手一阵酸麻,赵雨庭也是腕间微痛,心中暗惊,“这小子,要是再过一个月,恐怕我也非他敌手了,留他不得!”
双足一点,腾身纵起,直向斌儿扑来。
斌儿一掌接实,觉得有点不妙,转身就跑,赵雨庭扑了个空,忙施出“八步赶禅”的轻功绝技,随后紧追。
斌儿以前学“踏雪无痕”轻功,但因内力不足,成就有限,自昨夜穴道经鬼叫花以真元内力打通,无形中增加了十年的功力,此时放开脚步飞奔,竟是快速非常。
他转了两条小巷,已把赵雨庭甩得没了影儿,然后从容地回到密林里。
斌儿一看,鬼花子已不知去向,他想:“不知这怪疯子又跑到哪儿去了,且不去找他,找些枯枝败叶,作叫花鸡,先吃饱肚子吧。”
片刻之后,叫花鸡作好了,斌儿打开洒瓶,撕下一个鸡腿,正要往口里送,突听头顶一声“好香、好香,我也要吃。”
声到人落,斌儿面前然站着一个秃头矮花子。
原来鬼花子在树枝上睡觉呢,闻到酒香、肉味,忙从树上跳下。
斌儿一看是鬼花子,心想冤他一下,当下道:“鬼花子老哥哥!我买了两份,你那一份在半路上被坏人抢走了,这份儿是我的。”
鬼花子一听,瞪起铜铃般地大眼道:“谁抢去了?告诉我,我去找他要回来。”
斌儿道:“你不用去找,等会儿他就会来,你先吃一些,吃饱了,才有气力打他。”
斌儿递过一半给他,鬼花子又一伸手,轻易地从斌儿手上夺去酒瓶。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半瓶,然后,拿起鸡咬了一大口。连鸡骨也不吐,一齐吞下肚里。他又忙喝酒,又忙吃鸡。
眨眼间,吃得精光,哈哈一笑,道:“好酒、好鸡,小弟弟,谁教你烧花子鸡的?比我老花子还烧的好,只可惜大少了。”
斌儿一皱眉头道:“你想多吃,只要答应我一件事,现在有很多坏人追来欺侮我,你答应帮我赶跑他们,我这半只鸡也给你。”
鬼花子大笑道:“哈哈……好!好!有东西吃,还有架打,好!好。”
斌儿将手中半只鸡和一块肉脯全递给他,自己吃一小块肉脯和几个馒头,不一刻,鬼花子一扫光,拍拍肚子道:“鬼花子的肚子啊!今天你才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啊!小弟弟,吃饱了,坏人还没来,你去叫他们来吧。”
斌儿道:“你别急,等会儿他们一定来。”
鬼花子一皱眉道:“鬼花子不耐等人,我要睡觉了,他们来了,你叫我吧!”
说完,不见作势,又已倒挂在头顶的树枝上,呼呼大睡起来。
斌儿暗道:“这鬼花子睡觉也不像人样。自己闲着无聊,不如将明明教的莲花点穴指法演练一遍。”
他想到就作,凝神静气,一招一式地练习,此时他内力大增,以前很多无法使出的招式,现在都能得心应手了,心里高兴,就多练了两遍,又悟出内中许多变化。他正练得高兴,蓦听一个苍老而刺耳的声音道:“娃儿这一手莲花指法还不坏,毒蝶是你什么人?”
斌儿立即收势,只见两丈外站着一个身材清瘦,年纪约八九十岁,鹰鼻眼,长脸削腮,一身灰布直掇的老者悠闲而立,双目精光电射,显然是内家高手。
斌儿一见他那阴恻恻的样子,当即答道:“毒蝶是我仇人,我要杀她,你问我有何用意,莫不是毒蝶命你来找我的?”
老人哼了一声,冷笑道:“毒蝶还不配支使我老人家,不过见你使出毒蝶不传之秘,才有此一问。你既与毒蝶有仇,她因何将这不传之秘授你?”
斌儿道:“你管不着!”
老人嘿嘿冷笑道:“娃儿嘴巴硬,很对我老人家胃口,你叫什么名字?”
斌儿道:“这你也用不着问,你还是走你的路,请吧!”
老人一阵大笑,这笑比哭还要难听,好像夜半的枭叫狼嚎,老人笑罢,道:“数十年来还没有人敢在我老人家面前如此嘴硬,看来你倒像传闻中的神步林斌,小子,你是不是林斌?”
斌儿一惊,对方一语道中自己来历,想来不是好事,当下放作镇定地道:“你是什么人?找林斌做什么?”
老人双目如电,瞪着斌儿道:“你看一看我的衣袖,你就知道我老人家是谁了,小娃儿既是林斌,乖乖地跟我老人家回去,作我徒弟,保你有好处。”
斌儿一看他的袖上绣着七只大乌蜂,大吃一惊,心道:“啊毒蜂马其熊,惹不起,早走为妙。”暗中用劲向右一纵,岂知身子还在半空,猛觉一股劲力撞来,又被逼落回原地。
毒蜂马其熊冷冷道:“娃儿,别想跑了。”
斌儿见对方竟在自己纵起之后拦截在前面,而且以掌风逼自己退回原地,又不使自己受伤,这一手非武功已至化境,如何使得出来?暗忖:“鬼花子老哥哥也未必是他对手,还是逃走为妙。”
斌儿眼珠一转,用力向后纵去,但听头顶呼地一声,又被一股劲力撞回原处,毒蜂马其雄赫然又已站在他前面。
他心中大惊,却又无可奈何,气呼呼地道:“老毒物,你要怎么样?欺凌一个后辈,又算得什么英雄?”
马其熊不怒反笑道:“娃儿骂得好,今天不看在归藏秘笈份上,你早到阎王那儿去应卯了。我老人家只要你跟我去,绝不难为你。再不乖乖地,我老人家可要动手了。”
斌儿心中确实害怕了,不由暗恨鬼花子仍在树上高卧不理,但是转念一想:“反正马其熊找的是我,不是鬼花子,以他这种武林之尊,想不会无故伤人,我不如叫鬼花子来挡一阵,我好乘机溜走。”他打定主意,对毒蜂道:“老毒物,你别吹大气,等我大叫三声之后,你要不逃走,我才跟你去。”
马其熊笑道:“你叫吧!谁还能吓得了我?”
斌儿望着大树喊道:“你答应我退敌又藏着不出来,我叫你三声,你要再不出来看我饶你才怪。死叫花!疯叫花!鬼叫花!”
斌儿声一落,马其熊已伸手来抓他,突听树上闷雷般地喝道:“来了!”
只见一阵尘土飞扬,毒蜂马其熊纵来之势,生生被震退回去,而树上落下的鬼花子也被对方震退了三四步。
敢情当鬼花子落下时,顺势一掌将马其熊一拦,两人俱是武林高手,应变快速,斌儿哪会看出,他们两人业已对了一掌,因功力不相上下,各自后退数步。
毒蜂马其熊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癫丐任一飞。二十五年前,我们没打完那一场,今天不妨继续打完。”
癫丐任一飞手舞足蹈的道:“好!好!我鬼花子二三十年来,没好好打一架,毒蜂!别走!”
斌儿在一旁啊了一声,原来鬼花子就是三老二毒一癫丐任一飞呀!此时,任一飞收起疯颠之态,满脸肃穆,两眼神光逼人,静气凝神,暗中戒备。
毒蜂马其熊双眼怒睁,满脸煞气,围着癫丐任一飞慢慢游走。过了约有盏茶时刻,摹地,马其熊怪叫一声,两只大袖一甩,七支大乌蜂嗡然一声飞出来,齐向任一飞扑去。
癫丐任一飞静静地站在当地,像是深知乌蜂厉害,已没有半点疯癫之态,满脸肃穆之色,两眼瞪得像铜铃似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飞扑而来的乌蜂,同时,左右两臂也缓缓向上提起。
毒蜂马其熊所放乌蜂,是乌蜂类中所有乌蜂之最厉害者,其毒无比,只要被它螫着,如无乌蜂帮独门解药救治,任你功力再高,不出一个对时,必然全身黑肿,七窍流血而死。
这时,二人相距不过丈余,七支大乌蜂流星似地嗡嗡飞扑过来,眼看就要扑到癫丐任一飞的面前,他倏地振臂翻腕,平胸推出两掌。
只听呼地一声,卷起一股狂风,沙尘弥漫,七只大乌蜂俱被他内力掌风逼回,纷纷掉落在马其熊面前的地上。
马其熊一见乌蜂被任一飞掌风逼退,嘿嘿一声冷笑,急忙功聚右臂,一掌疾向任一飞肩头打去。
癫丐任一飞一掌震退乌蜂,陡觉一股劲风击来,要想躲闪已是不能,钢牙一咬,强提一口真气,仓促中一翻右掌,硬迎上去。
两掌相接,但听砰地一声大响,癫丐任一飞噔噔噔连退三步,马其熊上身晃了两晃,站在原地未动,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俯身收拾地上乌蜂。斌儿在一旁看得怵目惊心,暗暗替任一飞捏了一把冷汗。
癫丐任一飞双眼圆睁,瞪着马其熊道:“好!毒蜂,你敢使奸!”
说着,猛地跨前两步,用足十成功力,双掌齐出,掌势刚劲,带着呼呼风声,向马其熊胸前劈去。
马其熊方将乌蜂收妥,蓦见任一飞含怒出掌,不敢丝毫大意,也忙功聚双臂,奋力迎去。
又是砰地一声,只见飞沙四起,尘土漫天,马其熊一连退了三四步,才拿桩站稳。
马其熊注视着任一飞,见他仅只退后半步,心中暗忖:“这鬼花子,功力又精进了许多,看样子只好暂时作罢了,只是便宜了林斌这小子。”
突然,任一飞放声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双手乱舞,在原地又蹦又跳转起圈子来,他一边转着,一边拍手道:“毒蜂!哈哈,扯平了!扯平了!哈哈……”马其熊冷笑连声,傲然说道:“就算扯平了,可也不消再等二十五年了,嘿嘿!咱们总会见个高下的,现在恕马某人我不奉陪了。”
说罢,双足一点,人已倒纵出五丈外。
任一飞见他要走,急喊道:“毒蜂别走,咱们还没打完呢。”
马其熊已接连几纵去远了,依稀传来他冰冷冷的声音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后会有期了”
声音越来越小,人也渐去渐远,眨眼间,已然没了影儿。
斌儿接连两纵,跃到任一飞面前,道:“鬼花子老哥哥!你的双掌可真厉害,不过你为什么把毒蜂放走呢?”
任一飞双眼一瞪,跺脚道:“谁想放他走的?二十五年前我跟他打了三天三夜也没分出谁输谁赢来,今天还没打完呢,他又跑了。”
斌儿问道:“毒蜂有什么厉害,不是被你打跑了么?”
任一飞连连摇手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毒蜂掌力雄厚,而且指端有毒,如被他抓破肌肤就没命了,真是歹毒无比。”
说着,一高兴,抓着斌儿双肩,轻轻提起向空抛去。叭地一声,斌儿被摔在丈余外的地上。斌儿一时不防,真摔得不轻,跳起来气呼呼叫道:“鬼花子!你为何欺负我?”
癫丐任一飞忙向斌儿作揖赔罪道:“小兄弟!别骂!鬼花子是无心的,只是告诉你,以后碰见他,好早作防备。”
斌儿一撇嘴,道:“你只知道叫我防备,刚才你一掌把毒蜂都打跑了,为什么不教我掌法对付他!却教给我怎么躲避,怎么逃!”癫丐任一飞一听,心想:“是啊!怎么尽教给小兄弟逃呢?”他想着又哈哈笑道:“哈哈,好!好!不教你逃了,教你一套掌法对付他!”斌儿一听,立刻跑过来两手拉着任一飞的左臂,摇个不停,高兴得眉飞色舞,嘴里不住说道:“啊!鬼花子老哥哥真好,等我学会掌法后,我一定帮着你把毒蜂打败。”癫丐任一飞高兴万分,不住点头,道:“真的?你帮我打毒蜂?好!好!我现在就教你。”说完,叫斌儿站在一旁,仔细看他演练。他双脚左丁右八站在当地,凝神静气,两臂下垂,片刻之后,右臂缓缓提起,然后平胸推出。
只见狂风骤起,呼呼生风,“喀嚓”一声,在沙尘漫天中,两丈外的一颗合抱大树已齐腰折断。斌儿在一旁看得咋舌不已,正想说话,见任一飞第二掌又已推出,这一掌较前更具威力。斌儿心想:“如果我将这套掌法学会,那该多好,我就再也不怕那些坏人了!”他心里想着,却见任一飞已一连推出六掌,一掌比一掌威猛,一掌比一掌凌厉。
任一飞虽然动作很慢,但如何出掌,运劲,斌儿却一些也看不出来。
任一飞六掌使完,斌儿摇摇头道:“鬼花子老哥哥,这太难了,恐怕我学不会。”任一飞环眼徒睁,两道电炬般的凌芒,看得斌儿心头一震,心里暗道:“鬼花子不是发脾气,不教我了吧?”
任一飞这时面容一整,严肃地道:“学武功哪能这般心急?如果能一学就会那还得了?你听我解释,刚才这六掌,其实只是三掌,每掌有正一掌,反一掌,每一掌又有三式,合起来共有十八式,每一式变化又不同,我现在练给你看!”
于是,癫丐任一飞一招一式地演练,口里一边解说每招每式的诀窍。正反六掌练完,足足花了顿饭时间,斌儿才稍懂一点。心忖:“我学各种武功都是一看就懂,只有莲花指和鬼花子老哥哥这掌法深奥难懂。”
斌儿跟着任一飞一招一式地慢慢练,反复地练习了七八遍,才算将招式学会了,但仍未能领会其中变化,不能发挥个中威力。
任一飞见斌儿中规中矩地演练完,心里一高兴,哈哈一阵大笑,一把抓起斌儿,又向空中抛去。
斌儿被抛起五丈多高,但当落下一半时,陡觉一股劲风击来,又把斌儿打向半天。斌儿知道此时他疯性又发了,不慌不忙地顺着他的掌力长身上蹿,当力尽下落时,一招“紫燕穿云”,头下脚上斜向下落,离地面还有一丈来高时,任一飞又是一掌推来,斌儿身不由己,再度上升。如是一连五六次,任一飞这才接住下落的斌儿,笑道:“好!好!小兄弟,你真聪明,当初鬼花子学了一个多月才学会一招。这三掌,鬼花子就学了三个月,还没你练得好哩!”
斌儿让他舞得气也喘不过来,忙道:“快让我下来,我肚子饿了!你要不要吃东西?”说到吃,任一飞立刻放下斌儿,道:“好!好!有的吃,怎么都行。小兄弟,快去拿来!”
其实斌儿随口而说,他身上一文也没有,哪儿去找吃的?任一飞这副馋相,剩饭剩菜讨不了他高兴,而且关外三霸及毒蜂在此现身,若是在这儿一带乞讨,势必会碰上。忽然灵机一动,暗忖:“关外三霸若在此地出现,当然不会立即离去,他们是黑道魔头,身上所有,多为不义之财,何不取些用用?还有今天遇见的大汉是乌蜂帮弟兄,也可向乌蜂帮下手试试。只要逃过毒蜂,其余的人都还容易对付。”
斌儿打定主意,立向任一飞道:“鬼花子老哥哥,你上树去睡觉吧!我去弄吃的菜来!”
癫丐答应了声“好!”人已倒挂在树上了。
这时,日落西山,天色渐渐暗下来了。
斌儿展开轻功,往羊流店奔去。他这一气狂奔,始悟出了被任一飞连连抛向半空,无形中领悟了不少提纵要诀,轻功又自进了一步。
此时施展开来,一跃三四丈轻快灵巧,片刻之间,已来到羊流店。
羊浪店没城府般大,但去哪儿找关外三霸和乌蜂帮的人?他在几条街上转来转去,正在犹豫不决时,忽然一眼看见转角处,走过卷毛鼠祝大兴,直向一条小巷奔去,斌儿心忖:“我先跟蹑着他,看看关外三霸住在哪里,再作打算。”
斌儿远远地跟着祝大兴,见他穿过两条小街,一直向镇外走去,斌儿暗道:“真倒霉!他不是回住宿之处。”遥见祝大兴走进一间小茅屋里,他心中甚感奇怪,难道关外三霸住在这般简陋的房屋里?我且去看看他捣什么鬼?他轻轻地绕到屋后,后面有一个小窗,这时,屋里灯光摇曳,窗口射出一道淡淡的红光。斌儿不知屋里都是什么人在,不敢贸然窥探,闪身在窗口下,侧耳倾听。
只听卷毛鼠祝大兴道:“湖南排帮擒住一个小姐儿,据说是河洛一剑朱剑夫的女儿,不过,我不明白万鹏此举用意何在。”
九尾狐潘赛花娇声道:“我说老二呀!你太直心眼了,万鹏逮住河洛一剑的女儿,不外是想找出林斌那小鬼!”
笑面判官赵雨庭点点头道:“对!万鹏这老鬼一定是这么盘算。”
祝大兴还是弄不清楚,道:“逮住河洛一剑的女儿与林斌又有什么关系?”
赵雨庭哼道:“老二!难怪大姐说你太直心眼,你不见峰山崖底那个假的墓碑,不是朱剑夫立的吗?林斌是朱剑夫从汉口带往开封的,说不定已经收林斌为徒。万鹏逮住朱家小妞儿,引朱剑夫来救他,然后逼他交出林斌来。”
祝大兴道:“河洛一剑吓不了万鹏,怕的是引出北剑派来,那时,万鹏也只有向乌蜂帮求庇护了。”
祝大兴接道:“林斌这小鬼真坏透了,听说连朱剑夫也没见着归藏秘笈,只拿到一团撕碎的破绢,我看,就是杀了朱剑夫的女儿,他也未必交得出林斌来!”
赵雨庭恨恨地道:“林斌这小鬼真够滑溜,今早就让他跑了。奇怪的是,只不过一个来月,这小鬼武功竟增强了一倍,我看归藏秘笈除了步法之外,必定还有别的,不然,这小鬼不会进步得这么快。”
斌儿在窗外听得又气又急,想要听听敏儿被藏在什么地方,他们反而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这时,又听潘赛花道:“万鹏他们住什么地方?我们去看看,别让他独个占了便宜去。”
祝大兴道:“他们住镇北一间破庙里,还是等三更以后再去,免得碰上了,大家误会。”
斌儿一听,真是焦急万分,也不再往下听,轻轻地离开窗下,直奔镇北而去。
一路上,斌儿心里盘算,是否回去找鬼花子老哥哥帮忙,但又怕这一耽搁,事情有了变化,再找敏姐姐的线索就更困难了。还是先去看看,能救了敏姐姐更好,不然再去找鬼花子老哥哥帮忙不迟。
走不多时,突然发现远远有一间破庙。
斌儿大着胆子,蹑手蹑脚地绕到后面,从倒的墙角掩进庙去,这也是斌儿违反了常理。因为不管是黑白两道,除了慕名拜会或公然较量之外,偷盗、作案、救人等,都在三更天以后。此时天黑不久,万鹏哪会想到竟有人敢在此时前来救人?斌儿知道湖南排帮,这次出来,除了万鹏之外,还有两个堂主和四个帮众。他很小心地进入庙里,刚好正对面就是一间小屋。屋里透出灯光,万鹏正在里面说话,他连忙闪在暗角里,藉着倒塌的砖墙隐着身形,向门里望去。
只见前殿坐着四人,两个是排帮堂主,两个帮众。
斌儿虽然不知敏儿被困在哪儿,但他猜测敏儿必定是在万鹏住的屋子里。
不一会儿,青竹杖万鹏送客走出,斌儿见他们经过前殿,殿外四人都起立恭送。
斌儿见机不可失,以极快的身手,闪进屋里。屋里有一个排帮的弟兄,正在收拾茶具,斌儿毫无声息地到了他身后,伸指一点他的灵台穴,这是人身三十六大穴之一,这排帮弟兄当场死在地下,斌儿也不知自己轻轻一点,就将人杀死了。
他心里有些难过,但时间有限,忙向屋里一扫,见有张床铺,铺上放一包袱,床前一张破桌,青竹杖倚靠桌边,屋左角摆着几张石凳。
右墙角一个晕迷的小孩躺在地下,斌儿过去一看,这不是他的敏姐姐是谁?检视之下,敢情她被人点了睡穴。斌儿心念一转,桌上摆有笔墨,斌儿过去撕下一角纸,匆匆写了几个字,团在手中,抱起敏儿,跃到大殿前,放下敏儿,一手掩着她的嘴,一手在她背心拍了一掌。
敏儿穴道一解,睁眼就要说话,但嘴巴已被一个手掌堵住,耳边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道:“不要说话,我将他们引走后,你照字条行事。”
同时有一个小纸团,塞到她的右手掌心,敏儿连忙抓住,还来不及想这熟悉的声音是谁,堵着自己嘴巴的手一松,一个小黑影已蹿进亮着灯光的小屋。
斌儿再度进了屋里,捡起万鹏的青竹杖,将床上的包袱挂在杖头,往肩上一搭,由窗口蹿出,故意在窗上弄得格格大响。
此时万鹏正在前殿和两个堂主说话,听到屋里传出响声,嘴里骂道:“这家伙找死,毛手毛脚的不知弄什么鬼?”
万鹏急忙进屋一看,气得头发根根倒竖,不仅人被救走,连自己包袱和赖以成名的青竹杖也不见了,一跺脚,喊了一声“追!”首先穿窗纵出。
躺在神案下面的敏儿,见救自己的人一闪进了对屋,当时已知道救自己的竟是时时悬念的斌弟弟。正想开口叫喊,忽听屋里传出一片大响,接着万鹏已奔了进来。敏儿等众人一走,忙也纵进房里,就着灯下打开纸团,只见上面写道:“强敌环伺,速返开封,弟在前路相候,斌。”
敏儿看后,忙将纸团揣人怀里,双足一点,越窗而出,随即消逝在夜色里。万鹏纵出窗外,四下一打量,在淡淡月色下,隐约见左面一团人影,如脱兔般向东北蹿去,肩头上似乎还背着一个人,当下,呼啸一声,疾向那团黑影追去。
其余几人,一听呼啸,也足下加劲,直追下去。
万鹏身为湖南排帮帮主,在武功方面,当然有其过人之处,除了手中青竹杖,拳、掌、轻功,都已堪称炉火纯青。这一放开脚步,全力施为,直如脱弦之箭,片刻间已与斌儿相距不过一丈五六之远。
斌儿虽然穴道已通,并曾学过“踏雪无痕”的上乘轻功,但比之青竹杖万鹏数十年的修为,仍然略逊一筹。眼看万鹏已然追到,忙将包袱斜往背上一扣,手举青竹杖,停步回身。
万鹏想不到前面之人突然刹住脚步,转身相恃,忙气沉丹田,收住前冲之势,这时,二人相距不过四五步远。
万鹏刚刚站稳,陡觉眼前黑影一闪,青竹杖已迎面点到,不禁大吃一惊,百忙中,上身向后一仰,脚下点住地面,青竹杖堪堪由面门擦过,接着脚下一用力,一式“鲤鱼倒穿波”,倒纵出去一丈开外。
万鹏看清面前站的,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林斌时,真是又惊又喜,但一转眼看见自己的青竹杖,正拿在他的手中,而且险些点中自己面门时,不禁气得双眼怒睁,狠狠地骂道:“小子!你找死!”
死字未落,脚下一点,已急向斌儿扑来。斌儿一抖手中青竹杖,疾点万鹏左期门穴。
万鹏原是青竹杖的主人,在这根杖上浸淫了数十年,岂能让他点着?眼看杖尖离身前不过二寸,这才向旁一滑,躲过来招,转身又向斌儿扑去。
不上三合,斌儿已被弄得手忙脚乱,暗忖:“今早学的掌法,不知威力如何?不如试试再说。”
心念一动,忙将杖交左手,对准万鹏打来之掌,右掌一扬,一招“日新月异”,向万鹏击来之掌迎去。
砰地一声,万鹏感到手掌火辣辣地发热,反观斌儿只退了两步,神情自若地站在那儿。
万鹏心想自己这一掌,虽只用了六七成功力,但也有五六百斤力道,这小子竟能接我一掌,看来真不简单,当下冷笑一声,道:“嗯!小子!有你的,再接我一掌!”说罢,暗加两成真力,一掌又向斌儿打去。
斌儿接了万鹏一掌,信心陡增,随口答道:“好!再接我一掌!”
话声甫落,右臂一旋,急向万鹏迎去。
他知道万鹏这一掌,必出全力,所以忙用任一飞教他的掌法里,最厉害的一招“日月无光”,而且以反招打出。但听呼呼之声大作,一般劲风,猛向万鹏迎去。
嘭地一声大响,只见沙飞石走,尘土漫天,斌儿一连退后五步,万鹏也倒退三步。
万鹏不知斌儿这一掌,何以会有如此功力,愣在当地,作声不得。
斌儿嘻嘻笑道:“你的掌力也不过如此,要打,就跟小爷来!”
说完,双足一点,已纵出三丈多远,接连两个起落,人已出去十丈开外。
这时又有三条人影起自远处,纵跃如飞,疾向这边扑来。
万鹏蓦然惊觉,忙向身旁几人一挥手,跟着人已纵起半空,兔起鹄落地急追斌儿,眼看距斌儿不过两丈多远,忽然斌儿一闪身,已进入树林里。
万鹏来到林边,向里不住打量,但却不敢贸然进入。
斌儿进入林内,找到癫丐任一飞,拉住他的手道:“鬼花子老哥哥,食物都被强徒抢走了,他们还来追打我呢!”
任一飞仍然吊在树上,拉着斌儿,两人都吊在树枝上,摇摇摆摆地悄声说话。他一听食物被抢,不由怒道:“谁如此大胆,敢抢我鬼花子的东西?”
斌儿急道:“他们已追到树林外了,你快去吧!”
任一飞浓眉一皱,道:“人说我癫,你比我更癫,到底是谁?敢劳我鬼叫花子出林迎接?”
斌儿道:“是湘南排帮帮主!”
任一飞摇摇头道:“不认识,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