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二女不同心 争锋斗智 两奸悲末路 铩羽惊魂

说来十分古怪,女侠凌云燕,竟被她这几句话,连问得面红耳赤。

半晌,才微叹一声道:“人已脱险,只是小妹无能,把你所交付的玄阴派信符,不慎为老鬼夺去了。”

并立时又亲切的问道:“姊姊芳名,不知如今可能见告,是不是也和燕相公,有什么渊源啥?”

原来她与白凤英,赶到落魂岩之时,却因玄阴派戒备极严,仅一出入洞口,无从暗入。

更深知彼辈人多势众,明斗绝难达到目的。

因而便日间潜伏附近一座绝壑内,准备夜暗犯险行事。

且正当她们,心系意中人安危,度日如年之际。

却偶闻啜泣之声,发现不远石洞内,有一位清丽女郎,衣履残破,满身泥污,面容憔悴,正在独自伤心。

分明也不是玄阴派之人。

于是二女便上前慰问,并申言如系受五鬼门下欺凌,当代雪恨等语。

可是这位女郎,竟十分奇怪,也不说是受何人委屈,只坚问凌白二人,与五鬼是何过节。

并于得悉实情,乃是营救燕凌云之后。顿时便十分兴奋,立从怀中取出一片不知何来的,玄阴派信符玉牒。指明通达落魂殿暗道,详告救人方法。然后就不待答言,含泪飞身离去。

彼时凌云燕舆白凤英,虽然胸中颇多狐疑,但相见匆匆,人家又不肯正面作答,无法索解,只好姑依其言行事。

直至现时,我们的凌姑娘,才认定对方,必也是一位和自己同病之人,忍不住出言探查,想加以规劝了。

但见那位女郎,耳闻“人已脱险”四字,便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好像一副沉重的担子刚放下一般。

随即微现笑容,缓缓答道:“只要人能无恙,他们那种捞什子信符,算得了什么。小妹苗岭阙寒香,姊姊你呢?”

此言一出,女侠凌云燕,不由暗中一惊!心想:“原来这丫头,竟是大名鼎鼎的魔女千手观音啊!难怪小贼金光亮不是敌手了。”

同时因为彼此正邪有别,道路不同。虽觉对方生得不俗,态度诚挚,并无一股旁门恶习,不如传闻之甚。

但总感胸中陡起一种反感,促使不敢攀交。

是以迅即淡然一笑道:“幸会,幸会!大名久仰,我名凌云燕是也。”

且立又秀眉微扬道:“阙姑娘千里奔波,倒是一片苦心。只可惜人家如今已左拥右抱,沉缅在胡天胡地之中,恐怕难领深情呢!”

她这种话,本是同病相怜,特意出言点醒。也无异是说:姓燕的已有几个新欢了,你还多什么情啥!

照说如此之言,听在一个热情的女孩儿家耳中,决不能忍受,至少也该十分激动心伤。

不想阙寒香偏偏怪!只闻言大眼珠转了几转,依然镇静如常的答道:“谢谢姊姊关怀!

可否请将所知,详细一点赐告嘛?”

这样态度,反使凌云燕摸不清深浅,只道自己所料有误。

于是索兴将燕凌云过去与红绫女相恋,金陵打擂台和被擒详情,以及落魂岩雁荡所见所闻,一股脑说出。

最后并抬脸问道:“阙姑娘和他,几时相识呢?”

在她认为魔女一听斯郎如此对人薄幸寡情,尤其在雁荡与妖女为伍,淫秽丑态。设或也和自己同病,纵不深恶痛绝,亦必将有所觉悟了。

可是那知阙寒香,却闻言不住的点头,并立刻侧身一指被制的小贼金光亮道:“这两个贼徒,小妹本是好言探查诸位下落。殊不知他们竟出言无状,才被我惩治,如今照姊姊说来,倒是真正果咱们千里奔波的祸首罪魁,那就不能轻饶了。”

且又凑然一笑道:“家父会于华阳以小妹面许燕郎。虽然未经他承诺,并屡作不情。但在我一个女儿家,既奉严命,唯有生死以之,相信皇天决不绝人。”

随便微摇螓首道:“至于姊姊们雁荡所见所闻,小妹却不敬苟同。燕郎乃诚厚君子,决不做非礼之事,我有千百个信心,谢谢相告!”

想不到这位魔女,竟对燕凌云毫无怨尤,而且认识之真,一至如斯!

尤其女侠凌云燕,耳听她这种说法,立感自己一片好心,反被对方似乎疑作有意离间中伤。顿时不禁玉容一变,冷笑道:“我凌云燕身为侠义门徒,乃亲眼所见,难道还有欺人之谈不成,你可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她一时情急,又犯了往常高傲癖性,话说得一点不客气。

自然魔女阙寒香,也非下人之辈。

因而马上妙目觑了凌姑娘一眼,微愠答道:“如果小妹所料不差,凌姊姊此次必是也曾受过燕郎什么委屈吧?”

本来嘛!适才凌云燕,口述金陵和雁荡经过之时,神色流露出十分念慨。请想阙寒香从幼闯荡江湖,那能不立刻胸中了然。何况一位黄花少女,就常情而论,苟非为了本身有关之人,岂会甘冒生死之危,千里赴难啊!只是她自己,当局者迷,尚无所觉罢了。

同时魔女生长苗岭,她们对男女爱情,习尚真诚。不像中原女孩儿讲究含蓄,放在心底,羞于告人。所以也就把胸中疑团,冲口说出。

且恰好道中凌云燕心病。

是以她,登时被刺痛了自尊心,老羞成怒,一声娇叱道:“丫头住口!姑娘岂是和你一般自轻自贱之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并立又秀眉双挑道:“既然今日相逢,我倒要看看你这千手观音,究竟有多大能耐?”

她既有认为苗岭派,乃是邪魔外道的成见,又犯了好胜之心。所以一言不合,就拉长脸,要和人家较量一番了。

但见阙寒香,也闻言粉面变色道:“哼!什么叫做自轻自贱。男女相悦,发乎情止乎礼,又那是见不得人之事。何况我阙寒香,还是奉有父母之命呢!”

随更目注凌云燕续道:“大约凌姑娘,必是近年名震江湖,人称‘怪书生’的本来面目了。小妹本也早有心愿,希望能领教一番。只是不久以前,家父曾有严命,不准和正道之人开衅。加上你又千里迢迢,出生入死往援燕郎。至少是友非敌,咱们怎好交手哩!”

接着又大眼珠一转微笑道:“要不然就来个文比如何?”

说实在的,不论是谈爱情,抑或是在人情事故方面,女侠凌云燕都嫩得太多。人家率真坦然,有什么就说什么,丝毫都不矜持,嘴里燕郎叫得甜似蜜,绝不怕人见笑,一片赤忱,溢于言表。

因此凌云燕,不由暗暗心想:“这魔女真个痴情得可怜,恐怕较之白凤英,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而且人家口不出恶声,侃侃而言,也顿令她不好太于过份。

立刻容颜转霁,缓缓答道:“那也好!道儿就由你划吧!”

于是阙寒香,马上盈盈一笑道:“适才小妹曾于暗中,耳听金光亮小贼他们谈论,说是此去三数十里,有一座恶虎庄,其中主人乃是一个女怪物,名叫乌头婆,和玄阴派颇有渊源。

她不仅武功高强,且平生有一种怪癖,爱财如命。并祖传独门秘方,配有武林极珍贵的灵药,‘乌风续命散’。咱们不妨同往,一不准伤人,二不准暗取。各凭手段,谁能令他自动赠银赠药则胜如何?”

这倒是一种别开生面的比赛方法。

常言道:“若要吝啬人输财,则无异骆驼穿针”,她们更有这多的限制,恐怕颇不容易了。

女侠凌云燕一听,也觉十分有趣,立刻点头道好。

接着魔女阙寒香,又含笑续道:“这是第一场,还有,刚刚凌姊姊曾说亲见燕相公在什么雁荡和合庵,有不端之行。小妹敢凭信心作赌,认为你们那匆匆一瞥,定未看真,绝对不是他本人。以一年为限,看事实证明,再定输赢怎样?”

自然这一项,在凌云燕来说,她是认定所见绝无差错,所以顿时摇摇头答道:“这怕不妥吧!看来你可要输定了呢?”

可是阙寒香,却毅然答道:“那也不一定!燕郎绝不是这种人。”

并迅又一抬脸,向凌云燕道:“江湖上规矩,常以三场两胜分高下,咱们也学个样,适才承让,这最后一场题目,该你的啦?”

凌云燕闻言,心想:“也好!我倒要出个题目,难难这丫头。”

随即含笑接口道:“假如贵派从此改邪归正,三年以内,所行全合武林道义,便算我输如何?”

本来她这种想法,乃是渐觉对方颇是投缘,暗中寓有借赌赛匡之于正之意。

不料她言甫出口。

却见阙寒香忽然咯咯一笑问道:“你输了又怎样呢?”

这倒使凌云燕,一时不好遽然作答了。

于是魔女,立又点点头道:“届时设或其胜在我,咱们就结个祸福与共的姊妹之交好了。”

并更嫣然微笑道:“告诉你!这也就是燕郎和家父所订信约第一条呢!”

这种事,在凌云燕是仍无所知。

是故立刻诧异的问道:“你们几时订的信约,还有什么条件呢?”

她十分奇怪,与燕凌云同舟数日,竟未闻提过?

不过魔女阙寒香,却毫不讳言,马上便将华阳江上经过,一一说出。

尤其那第二项,三年以内,投不到艺业高于苗岭阙的明师条件,不禁使凌云燕听得暗中窃笑。

因为如此信约,显系托辞。凭燕凌云那种绝世的秉赋,怎会投不到明师,何况乃祖便是早已垂青的一个。

只想不透,以苗岭老魔那样素工心计之人,何以竟件件依从?

随即淡淡的一笑道:“这倒有趣,如今做师父的,还要经过徒弟考验才当得成,真是天下奇闻。”

她弦外之昔,颇有讥讽之意。

但阙寒香,却毫不介意,反马上又一指金家寨二贼道:“凌姊姊!你看这两个恶徒,应如何发落啥?”

这位魔女,实在用心良苦!近来竟一扫往昔眼高于顶,气焰凌人习性,对所有与燕凌云交往之人,都自甘卑下,只看她现时处处谦让,就是明证了。

此际女侠凌云燕,心情也十分矛盾。既有正邪之分成见,又觉对方确是一位可人,惺惺相惜。

加上小贼金光亮,不是为她手治。

所以闻言,亦和颜悦色的接口道:“阙姑娘不必客气!还是一发劳你处置吧?”

于是阙寒香,便不再答言,马上纵到二贼之前,骈指逐一点上重穴,然后撤去禁制,娇声叱道:“你们这两个狗贼,今天就是害我燕郎的孽报!姑娘不妨实告,现时已废去汝辈武功,点了两处阴阳奇经。要想活命,必需立回落魂岩,也受上三日三夜的风火洞寒热煎熬,才有生望。并寄语玄阴老鬼,我阙寒香将来还要找他算账,留下马匹,趁早快滚!”

不想这魔女,处置恶人,倒是极其在行,干净俐落,十分得当。

最是功力高强,手法玄妙,连凌云燕,也不禁看得暗暗赞佩。

这时金光亮,已满脸颓然,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

不过虽然如此,但他生性强悍,戾气犹存。

因而一经神志清醒,便怒目厉喝道:“狗丫头!最好还是杀了你家少山主好。否则只要我三寸气在,必有雪恨之日,那时叫你们苗岭鸡犬不留,可就后悔不及了呢!”

可是阙寒香,却接口冷笑道:“哼!杀你,没那么便宜事,尔等作恶作端,这点报应才不够呢。还是少充硬汉的好,否则姑娘立用摄魂大法,合你们自作犬豕,爬回山去!”

常言道:“恶人最怕恶人磨。”

任小天王金光亮,平时骄横自大,叱咤风云,不可一世。这可在魔女手中,也充不起好汉了。

尤其适才已尝过厉害,她不仅功力极高,魔法神奇,而且说的出就做得到。

是以二贼一听她又要用摄魂大法,不由登时一阵寒颤,连话都不敢再答,便拔脚飞逃。

此际,正是午未之交,丽日中天。荒凉的山岭,经过这一番杀斗后,已恢复平静。

且阙寒香,眼见贼徒狼狈离去,立刻侧身一指两匹骏马,向凌云燕回眸一笑道:“这两件到恶虎庄的行头,请凌姊姊自择,咱们也该走啦!”

但女侠凌云燕,却暗中大感踌躇,因为大天白日,和乌头婆并无一面之缘,头一个难题,就是找什么借口入庄呢?

自然她也不肯示弱,心想:“到时见机再说罢,看这魔丫头是怎的出花样?”

于是便点点头,趋步解下小贼金光亮那匹枣红大马,跨上雕鞍,扬鞭领先便走。

阙寒香亦跳上另一坐骑,在后相随。

乍看她们好像一双同胞的姊妹,全皆美艳如仙,秀丽出尘。

只是二人此时都各怀心事,默默无言。

不多久,走完荒岭,便是一座小村镇。经打听,恶虎庄就在正北不远。

转过一座小山峦,入目有一所颇大的庄院。

并见门庭巍峨,墙垣高筑,气派甚是不小。

同时正当凌云燕,尚在入庄之策未定之际。

忽然阙寒香,催马走个并列,含笑低语道:“适闻今日乃是老怪婆古稀华诞之期,小贼金光亮便是经此祝寿,咱们不妨直入,一进门就是贺客,到时再见机行事好了。”

此言一出,登时凌云燕不禁精神一振,暗忖:“这倒好,那就用不着什么借口了。”

接着便双双在门前下马,果然有人上前接待。

而且她们貌美如花,举止华贵,知宾执事也摸不清底细,只道是大有来头的远客,所以便十分优礼的,一迳肃请到正厅入席。

但觑其间,高设寿堂,张灯结彩,来宾极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下数十余桌。

全都喜气洋洋,正在高谈阔论,一片欢笑之声。

这时她们前来,大多宾客全未在意。

只居中上座,有一僧一道,和两个貌相颇为英俊,形如兄弟的少年,不时目光向二女投来。

并闻那岁数较长的少年,侧目向乃弟低语道:“咦!这该不是流云山庄的那位天台仙子吧?怎的江湖上就不会见过嘛?”

随见年轻的一个又看了二女一眼,摇摇头,悄声答道:“只怕她们不是武林中人物,稍时间问史老前辈好了。”

且那位老道,闻言立刻细眼一眯,隔席向两少年扮了一个鬼脸笑道:“这一对宝货,果是不差!只要二位公子看中,贫道不才,当代设法奉上。”

虽然他们谈论语声甚低,相隔颇远。

但无如二女全是曾修上乘功业之人,耳目灵聪,远非等闲可比,所以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尤其女侠凌云燕,不禁登时玉容变色。

亏得魔女阙寒香,见状马上以目示意,用传声低告道:“正事要紧,回头不放过他们就是,对这种人,可不值得生气呢!”

这亦就是她的沉着老练处。

于是凌云燕也立刻警觉,报之以会心的一笑。

更猝闻欢声雷动,刹时由屏后被多人拥出一位老妇人。

分明必就是主人乌头婆了。

看外形却不像七十高龄,依然一头黑发,面色红润,毫无龙钟之态。

身穿吉服,手扶一枝乌光闪闪的龙头拐杖,二目深陷,灼灼有神。

并一见寿堂长案上,满堆贺礼,顿时便双眼笑眯成两条细缝,不住的频频点首。

最是特别向上席那两位躬身起立的少年,亮声道:“岛主可好!老身何德何能,敢劳两位公子远来,实在太担当不起啊!”

随即由人扶持,居中落坐,接受众客祝贺。

最后魔女阙寒香,盈盈趋前,先含笑向主人万福道。

“小女子韩湘,道经贵地,因慕名匆匆前来,未备贺仪,颇感失礼。现拟以幼得异人传授的点金术,当众为老前辈祝寿,不知可否?”

这位老怪物,确然是一个财迷!当她初听人家未备贺礼之时,面上立起不快之容。

可是一闻眼前人,竟有仙法点金致贺,马上便眉开眼笑,连说:“这太好了,这太好了!

让老身开开眼。”

并又急急问道:“姑娘要什么用具,我这就派人准备?”

但见阙寒香,微微一笑道:“点化用红砖块以及成色十足的母金两许,和宅主本年内亲手所成,不拘何物随意若干,作为法物便可。”

她人既美艳,话又神奇,一时全厅主客,无不立欲一开眼界,凝神瞪目以待。

尤其乌头婆,更迫不急待的,命左右如言搬砖石,取母金。且亲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王瓶,谨慎的倾出一些黑色粉末,用纸片包好送到魔女掌中道:“这是老身年内亲手所制之物。”

于是阙寒香,眼见诸物备妥,马上展目一扫全厅主客。然后笑吟吟的信手向红砖一指,咯咯一声娇笑,目视乌头婆道:“看啦!黄金变成了?”

说也不信,她这句话一出口,全厅几百只眼睛,都忽然陡地一亮。

果见十块砖石,一齐发出灿烂的黄光,都已化为成色十足的赤金,一点不假。

直喜得老怪婆,张开口开合不拢,飞速的走上前去,一块一块地抚摸辨认。

同时众宾客,也顿起一阵欢呼!

半响,蓦地老怪婆,抢过来一把拉住阙寒香玉手,激动的颤声低语道:“姑娘!你莫非是一位临凡的仙女吧?可不可以再为老身点化一些啊?”

常言道:“人欲难填。”

大凡爱财的人,必难免一个“贪”字,乌头婆便是如此。

是以阙寒香,立刻含笑点头道:“小女子当得如命,只是我这种仙术,如若重施,必需收取法物,以为象征性的酬劳,和隔日行法才灵呢!”

自然她这样话,乃是一种托辞。

但乌头婆,却一心贪多金,闻言慌不迭亲取原来母金,以及纸片所包之物,交到魔女掌中道:“谢谢姑娘,这回法物请晒纳,咱们席敌后再详谈,既承光临寒舍,务盼多留几日啊!”

读者也许要问:阙寒香果有点石成金的本领?世间上真会有这种事?

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破,天地间那有此理!只不过众人财迷心窍,被她所使的如同今日催眠一类精神工夫所惑而已,场中女侠凌云燕眼中就不是一样。

这也便是苗岭派独擅的,所谓“声光摄魂”大法了。

试想她如果不要上这一套手段,要想乌头婆这等一钱如命的人,自动对一个不知来历的人赠金,那怎成啊!

也亏得魔女深通人性,能想出这种巧计,利用自己长处,把握对方弱点,轻描淡写的就得手了。

显然,适才乌头婆那纸片里所包之物,也必便是“乌风续命散”无疑。

因为就常理而论,除了这种秘不传人的珍药外,她已七十高龄,一家之主,又怎会亲自手制呢!

这时魔女阙寒香,掌托一锭黄金和灵药,喜孜孜的阿席向凌云燕微亮,并嫣然一笑,无异是说:“我已缴卷了,看你的啦?”

只是女侠凌云燕却十分不解,心想:“分明寿礼案上,砖石还是砖石,怎的全厅人众,连最近的老怪婆,都真认作黄金,岂不是怪事,看来这魔丫头,确不可轻视了。”

并且正当她,向阙寒香一撇嘴,也将有所行动之际。

忽听厅前有人高呼:“贵客到!”

一入目,赫然竟是小贼金光亮,一行前来。

这真是冤家碰上了对头。

不清说,二贼到此,若非勾人报仇,便是求药疗伤了。

不过二女,仍毫不为意,安坐席上神情自若。

倒是小贼金光亮,一到大厅,猝然发现克星竟也在座,平由立刻如见蛇蝎,面呈死灰之色,慌不迭,连一句话都不敢说,便扭转身躯,忘命的和恶行者一同向外飞奔。

同时全厅主客,多半与之相识,一见如此情形,悉皆离席纷纷高呼,有的且纵身追出。

这倒不打紧。可是经此一来,却把阙寒香适才魔法禁制冲解。

第一个老怪婆,惟恐有人乘乱窃取财物,偶然注目案上,忽见十块心爱的金砖,却又复原成为土石。

始而她还只当自己心有成见,老眼昏花。

但拭目再看,仍依旧乃是本色。

且其他之人,也突地哗然大笑。

尤其上席的那位尖嘴老道,马上侧面向二女扮了一个鬼脸,呵呵笑道:“小姑娘,你们这种障眼法确是不坏,适才连贫道都被瞒过了啊,高明,高明!”

此际,最难堪的,恐怕要算主人乌头婆了。

但见她,陡地勃然变色,戟指二女叱道:“你这两个小丫头,何人门下,竟敢前来当众戏要老身,胆子倒是不小!”

可是魔女阙寒香,却神色如常,连身都不起,只微偏粉脸,缓缓答道:“给你们过过财瘾,开开限界,还不领情嘛!这比做一场黄金梦,总该有些意思吧?何况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真假还不都是一样?”

她像没事人一般的,反明讥暗讽侃侃而言这一大套。

一时只气得老怪婆满脸铁青,立刻厉声喝道:“丫头住口!还不快把老身母金和灵药还来?”

只觑阙寒香,闻言顿将玉掌所托之物,在身前微亮,随即迅速藏到怀中,现出一脸天真顽皮的神色道:“咦!这不是刚刚有人当众说过送我的呀!难道你做寿星吐出的口水还会收何?那不成,咱们没见过黄金,可舍不得啊!”

本来嘛!些许财物,一个做主人的竟出口反悔,斤斤计较,也太不像武林中人了,亦足见乌头婆吝啬之名,果不虚传。

幸好她虽然情急,但还想到今日乃是自己吉日良辰,不宜过份发作。

不想正于此时,忽然那位尖嘴老道,离座而起,大刺刺的走近二女,向阙寒香诡谲的一笑道:“小姑娘,对长辈这样可使不得呢!快把黄金交还主人。若是短少盘川,由我三煞真人负责好了。”

随又一指他同席的两佐少年续道:“喏!有桃花公子在此,姑娘们何求不遂哩?”

这贼道,竟有眼无珠,把煞星当作可欺。

那知他语音甫落,便陡闻一声娇叱,连念头都不容再转,就尖嘴上挨了一掌。

直打得门牙脱落,满口流血,二目金星乱爆,身形震飞丈外。

同时并有人从外飞奔而回,高呼道:“黄真人请勿失礼!这位姑娘乃是苗岭千手观音阙公主啊!”

分明必是小贼金光亮,被人追及露出口风。

只可惜这句警语,对三煞真人黄通,为时已迟了。

俗话说得好!“人的名儿树的影”。

一时全厅主客,耳听魔女乃是苗岭之人,不禁全各骇然震惊!便是乌头婆,也不例外。

惟有那上席两位少年,却忽然双双起立。

且年长的,首先向二女抱拳一礼道:“不才齐文,匪号闹银龙,人称桃花公子。久仰姑娘们家学渊源,只恨无缘领教今日相逢,实慰平生,不知可能让愚兄弟,见识一番苗岭绝学呢?”

更是二女尚未答言,又猝闻少年同席的,那位久未一语的僧人,突地开腔冷哼一声道:

“对这班邪魔外道,也值得咬文嚼字,赶出去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