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连闯八卦庄 掌惊巨兽 屡施玄妙术 智困双英

这时红绫女与燕凌云,也闻言顿悟中伏。

虽然暗中大起恐慌,十分躁急。

可是事已至此,下则凌空四五十丈,有粉身碎骨之危,左近绝壁又无处可攀,上则有人*持,自是更难有望。

并发觉两条葛绳,似均为环状,贯穿右隙之中。

你揉升,隐形人则持绳下放。

你攀缘下降,他又将葛藤上提,永远令人身悬中途,无可奈何!

连一向思虑周密,敏慧机智的红绫女葛飞琼,在此情形下,竟也一筹莫展,愧悔欲绝!

尤其我们的小书生燕凌云,心头更急!

且陡发书呆子“宁折不辱”的癖性,目注谷底,一片如茵芳草,暗忖:“公孙大哥,曾说自己经脉全通,只要真力不散,提气便可上升,也屡试不爽,想来这几十丈高上,决不会有什么危险?”

更是即说即行。立刻心志一决,猛提真气,猝然一撒手,使了个新学会的,“凤舞鸾翔”

解数,直飞谷底。

此际,红绫女目睹斯情,只当心上人失手下坠,不禁登时唬得魂飞天外,肝胆如裂!心想:“这怎生是好!如果小冤家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味?”

是以也马上银牙一咬,脱手“飞燕投林”,凌空向下纵去。

在葛飞琼来说,她是眼见心上人遇险,拼作同命鸳鸯,自分必无幸理。所以星眸紧闭,连看都不敢再看。

那知事实却又出乎料外。

忽然耳听意中人急呼道:“琼姊姊休慌,小弟助你一臂之力。”

并陡觉突有一股阳和大力,将自己凌空托起,缓缓下降,安然落在草地,点土不惊。

睁目且见心上人,含笑立在身前,毫无异状。

试想她此时芳心中,这份惊喜,岂同寻常!

原来燕凌云,适才冒险飞降时,竟是一如所想,自感身如一片轻云,凌虚自如,快慢由心,飘然落地,无一毫损伤,不由暗中狂喜!信心更增。

同时瞥见红绫女,那种奋不顾身,匆匆跳落,力沉势猛,其状十分危殆,不禁急中生智,一面出声呼唤,一面暗运神功,用劈空掌力上托,果然又如祈望。

自然他们如此情形,无异是凌空虚渡,暗中隐身*纵埋伏之人,那还有不口服心服之理。

所以当二人悉皆落地之时,又闻有人在暗处高赞道:“好俊的轻功!这是八卦庄第一关。”

于是红绫女,顿时秀眉一蹙,向心上人低语道:“果然咱们所料不差,这里就是八卦庄了!下一道又不知是什么埋伏?云弟可千万别再冒险啊!”

她心有余悸,越发更加谨慎,惟恐心上人有什么差错,所以又关怀的一再叮嘱!

二人并展目四顾,只见草地数十丈外,便是一重绝涧,宽约百尺,仅闻水声,深不见底。

两岸垂柳成行,井然有序,虽在仲秋季节,仍是枝叶飘香,相对掩映,沿溪宛如一条青龙。

且不远就有一座小桥,形式奇特,通体全是巨竹所建,两端用铁索虚悬,下临深渊,摇摇荡荡,怵目惊心!

不过经过红绫女运目详察,又无半点设伏破绽可疑,完全都是实物,并有一条石板通道可达。

因此燕凌云,立刻便迈步趋近。

可是不想正当他足踏桥端,拟即通行之际。

又突见对岸垂杨下,呼的一声,陡现出一个青脸獠牙形如恶鬼的青衣怪人,双手高捧一块木牌,上书:“妄过则死”四字,昂然卓立,不言不动。

一时不禁使我们的小书生,暗吃一惊!

并本能的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那知说也奇怪,他这里刚身形一动,对方立刻亦如响斯应的一闪而没,又忽然隐去。

如此情形,顿令燕凌云大感困惑!

而且也就在他微一愣神,尚未拿定主意之时。

猝听身后红绫女,自言自语道:“这八卦庄倒是有趣!主人竟不让诸葛武侯专美于前啊!”

更见她走上前来,向燕凌云噗嗤一笑道:“发什么呆啥!对方只不过是个有消息通这桥头的木头人儿,故弄玄虚嘛!不信,姊姊试给你看?”

并随说随即纤足向前一踏。

果然她看的一点不差,登时对岸那位怪人,又如前一般出现。

且燕凌云,发现木牌上,似乎还隐约有四个歪歪斜斜,泥灰划的“虚则实之”小字。

分明那必是暗中有人相助,特藉此点醒了。

因此燕凌云,马上精神一振,手指木人向红绫女笑道:“这物事倒着实精巧,足见此间主人,必非泛泛之辈咧!”

接着二人便先后大摇大摆的通过竹桥,并无丝毫险阻,也未发现异状,确仅是虚声恫吓的一关。

同时到达彼岸,入目遍地尽是一丛丛修竹,一堆堆乱石,其间小径纵横,密如蛛网,浑不似在后山俯视所见光景。

于是燕如云,立刻心头一劲,暗忖:“这等情形,仿佛正如传闻鱼腹浦,诸葛武侯所摆的八阵图一般,至少从适才两关看来,其中必有蹊跷,自己可得要先-酌一番了。”

自然他自幼饱读诗书,对“易学”也习之有数,八卦五行并不陌生,是以便暂停前进,抬眼四处察看。

可是无如学问之道,一门不到一门黑,尤其奇门八卦这类博大精深之学,变化万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纸上谈兵是一回事,实际应用又是一同事,苟非修养有素,融会贯通,确然难以立窥堂奥。

因而我们的小书生,仔细端详了半天,但觉处处都是门户,处处又与所学不符,始终得不到一点答案。

并且眼见红绫女,柳眉紧皱,也似乎毫无头绪。

于是登时心气一浮,不由暗中失笑,自宽自解道:“反正此处宽不过里许,自己只要认准方位,迳直向谷中前进,难道还有不能通过之理,又何必在此多费精神,自寻烦恼哩!”

更是他念头一转,立刻回头招呼了红绫女一声,便耸身直向前飞去。

不想端的奇怪,虽然他纵出不过数丈之远。

但一落地,马上二目一花,景象全变,只见到处崇山峻岭,插天奇峰,古木蔽日,松涛盈耳。

尤其神志一迷,仅知逢山登山,遇岭越岭,奔跑不已,连究因何故,欲至何处,都一概茫然。

这种状况,分明他是身陷在人家阵图之中了。

幸而红绫女葛飞琼,并未即时随行。

此际眼见心上人,忽然在不远的竹丛乱石之间,团团转,奔驰跳跃不已,马上恍悟必是不慎入伏;愈益止步不敢轻进。

加上她究竟闯荡江湖有日,临险尚能强自镇定。

并有前车之鉴,旁观者清。迅即便静立原地,出声呼叫。

在她心想,距离如此之近,意中人耳听自己指点,必能脱险无疑。

不料事情却十分古怪,一任连声疾喊,阵中人竟浑如不闻不见,仍是纵跑如前。

如此一来,这倒使她不由不惊心动魄,大感惶然了。

同时也由此证明,八卦庄确是如龙潭虎穴,非常人所能出入。

这时已快近午刻,丽日中天,风光明媚,满谷如春。

蓦地红绫女,偶然目触垂柳,灵机一动。

立刻迅速采集了一大把柳叶,握在掌中。

且马上举步前行,每隔数尺,随走随留作为标记。

并极力收摄心神,不为幻象所迷。

更直至接近心上人,才陡然相阻,出声娇呼道:“云弟,快停,姊姊在此。”

她这种举措,无形中深合玄门“以实破虚”、“以真化幻”的旨趣,登时收效。

不但她自己未为阵图所陷,而且我们的小书生燕凌云,亦顿即闻声惊醒,停身止步,眼前也恢复了阵外所见的景况了。

常言道得好:“吃一回亏,学一回乖”,“一次教训,便是一次经验。”

是以燕凌云,经此一来,马上澄神定虑,心地顿转明澈。

也立由身历中,体会到所学与事实差异之处,悟出现地阵图门户。

并细味适才所见木牌上,“虚则实之”四字,大有所得。

因之摇摇头,歉然的向红绫女叹道:“小弟一时贪功躁进,倒累得琼姊姊耽心了。”

随又微微一笑道:“不见一事,不长一智,现在这点死东西,已难不倒小弟了,咱们再闯罢!”

本来他这句话是有感而发。

可是不想语音未落,立时耳闻一声娇叱道:“死东西难不倒,活东西来了,快提防你们的小命吧!”

同时入目晨间所见少女,猝然在不远的一块巨石上现身,并有两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满身黄毛,一头金发,巨眼獠牙,双臂过膝,利爪如钩,高大的怪物,幌悠悠向自己二人*近。

显然是来者不善了。

请想燕凌云,数月前还是一个文弱书生,几曾见过这等恶物,又那能不心惊胆寒啊!

也唯其如此,所以他顿时暗运神功,作势以备,神色显得极度紧张。

是故对方青衣少女,一见他这种模样,马上小嘴一撇,妙目一掠红绫女,轻蔑的一笑道:

“敢情你们是害怕了是不是?”

随又秀眉一扬续道:“姑娘家的这一对神兽,能手裂虎豹,腾空捉鸟,别说你们仅会一点三脚猫本事,就是江湖上一等一好汉,也只有跪地求饶的份儿呢!”

她说话天真,也不管轻重顺口而出。

因此红绫女葛飞琼,立刻粉面生嗔,趋前一步,冷笑一声答道:“小丫头!别不害臊啦,人家没本事?难道你这专凭埋伏和支使畜生,便算是能耐了啥。来,来,来!有种就接我几招试试。看看谁才是三脚猫呢!”

照说,葛飞琼如此针锋相对,又暗含激将,对方总该忍不住,要亲自出手了。

不料那青衣少女,外表虽似饶有稚气,天真无邪。

但内心可十分灵点,半点都不肯上当。

请看她,闻言黛眉双挑,鄙夷的向红绫女,瑶鼻中微哼一声道:“别忙!只要你们不被我这两头神兽所擒,届时姑娘自当奉陪,否则我还不愿和不三不四的人,动手动脚呢!”

她口气倒像蛮大,话也答得俏皮。

并玉手向二兽一挥,娇声发令道:“大黄二黄!拿人吧!”

登时那两只怪兽,耳听主人之声,便凶睛怒张,精光暴射,口中吼的一声,四只巨臂齐伸,纵身就分向燕凌云和红绫女扑到。

不但身形轻捷,疾似飘风。

尤其利爪毛森森可怖,威猛无比。

更是我们的小书生,心存忌惮,早就蓄势以备,并惟恐力有不殆,尽发本身神功妙用,左运“六阳”,右聚“三阴”。

见状猛地双手一分,一招百灵掌中的“挥戈回日”解数陡出,直迎着两只怪兽推去。

在他来说,本是不自知自己神功究有多大威力,所以奋臂一击。

可是那知经他这样一来。

立刻随掌带起两股一冷一热的狂飙,风雷俱动,飞沙走石,势如惊涛骇浪,力逾万钧,向前涌出。

连红绫女都还没有来得及动手,使眼见那两头扑来的怪兽,被卷得翻翻滚滚,同声厉啸,倒飞七八丈外,落在一丛翠竹之旁,半晌才能爬起。

并且这种情形,只唬得那位青衣少女,目瞪口呆!

良久,方蓦地一声惊呼!扭转娇躯,向回飞逃。

同时,侧方不远的一座石后,忽然跳出晨间那个小童,拍手大笑道:“书生大哥!真有你的,硬是要得!这就不怕我姊姊啦!”

敢情他,也早就潜藏在此啊!

此际燕凌云,亦心胆立壮。

且见小童出现,不由喜出料外,急忙朗声高呼道:“小弟弟!现在我那马匹行囊,总该可以归还了吧?”

随又摇摇头笑道:“我真糊涂!竟连小弟弟的姓名,都忘了问呢!”

这时那小男孩,一纵趋前,先向红绫女扮了个鬼脸,然后又笑嘻嘻的,拉起燕凌云一只手,极亲切的答道:“小弟姓诸葛名玉,外人叫我小神童。姊姊诸葛倩霞,家父人称神机妙算诸葛玄,就住在这八卦庄哩!”

接着并神秘的向燕凌云一笑问道:“书生大哥!你可是还怕我姊姊使坏哟?”

而且立又摇摇头笑道:“别怕!咱们八卦庄规矩,只要谁能连闯三关,就是佳客,何况你连我家大黄二黄这一关都过了啥!马决不会丢,家父一定喜欢你们这样的人物,走!到我家去嘛!”

更忽然两只点漆似的双目,看在燕凌云脸上问道:“书生大哥!你也该有个名儿吧?要不然咱们交朋友,别人问起,我拿什么说啥?”

这小娃儿,的确是个鬼灵精,不愧小神童之称,说话有时像大人,有时又天真得可爱。

且一厢情愿的,管着燕凌云,亲亲热热,书生大哥叫不绝口。

尤其一旁红绫女,耳闻“神机妙算诸葛玄”之名,登时不禁大吃一惊!心想:“敢情此地就是江湖上,极其势力的,八卦总舵啊!”

原来近十多年来,中原各地,崛起一种儒释道三致以外的教门,组织十分严密,党徒极众,其行为介乎邪正之间,异常诡秘。

并常以八卦为记,故人称“八卦教”。

且传闻教主乃武侯玄裔,有经天纬地之才,道号“神机妙算”。

不意今日被他们二人,误打误撞,竟深入其重地,真是一件绝想不到的事!

虽然葛飞琼,素常心高气傲,但人家威名远震,声势浩大,也不由不立有戒心,何况现时对方真意不明,是敌是友,为祸为福,尚难逆料。

不过燕凌云,却毫无所知,更因与小神童诸葛玉,一见投缘,马上连声笑答道:“既入贵庄,自不应失礼,必当拜见令尊,愚兄淮南燕凌云。”

更又一指红绫女相介道:“诸葛小兄弟!这位乃是我飞琼姊姊。”

说也不信,这位小神童,如今竟十分懂得礼貌,闻言赶忙侧身向红绫女长揖道:“燕姊姊!你不计较晨间小弟冲犯吧!我现在向你告罪啦!”

并又俊目一扫燕葛二人续道:“那位鹅蛋头伯伯,小弟也没让人难为他,现时正在前庄相待二位呢!”

这样一来,立刻红绫女亦十分喜悦,慌不迭一把紧握他的小手笑赞道:“诸葛小兄弟真是人小智高!姊姊欢喜都来不及,那能怪你啥。何况适才那桥头木牌上,还承你暗示机宜,助咱们一臂之力嘛。”

而且诸葛玉,耳听葛飞琼赞誉,十分快乐,顿时眉开眼笑的向燕凌云道:“燕大哥!你这位姊姊,比小弟那个倩姊姊好多啦!一点都不讨厌男孩子们嘛。”

随即三人手拉手,由小神童向导,左弯右拐,向南而行。沿途所经宫位门户,亦正如燕凌云所料。

虽是距离不过里许,但却绕越了大约一盏热茶时光。

且出了丛竹乱石阵图,入目便是一片苍松古柏小山峦,下绕清溪,流水淙淙,与松涛相应,汇为一种极悦耳的交响乐声,使人胸襟为之一畅。

循溪右行,走不数里之遥,转到山前,才发现有一座似乎颇大的庄院,恰在小山峦怀抱之中,门横溪水,前迎卧龙岗,四周绿竹蔽天,宛如世外桃源。

同时果见秃顶神鹰周亮,在那里倚马等待。

并且小神童诸葛玉,老远就嘻嘻一笑高呼道:“光头伯伯!这就是我家啊!要收徒弟,怎不找我爹去一说嘛?”

这小娃儿,一张嘴半点都不饶人,一见面便又忆起晨问之事,不由出言相讥。

只是这时秃顶神鹰周老,自为小神童,暗嘱庄汉引来此间,并惊悉乃卦致所在,已心头十分沉重。

因为他江湖经验最是丰富,回溯这半日经过,料定对方决非无因。

更久闻神机妙算诸葛玄,不但武功奇高,以及精于各种奇门遁甲,尤其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从来无人敢于招惹。

且一向自秘形迹,不愿人知,超然于黑白两道以外。

试想此次竟一反常态,支使爱子爱女出马,将自己和两位少年男女侠士,诳到根本重地,其非偶然巧合,不言可知。

不过他,究竟老于世故,虽是内心极感事不寻常,明知已在人家龙潭虎穴之中。

但表面上,仍镇静如前,并耳听小神童笑语之声,立刻又哈哈一笑答道:“你这小娃儿,委实是又可爱又可恨!现在把咱们引到你家,总该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告诉我是干啥子了吧?”

他这种口气,一方面是聊以解嘲,另一方面却旨在提醒燕凌云和红绫女注意。

也无异是说:“这小子是存心诳我们到此的啊!”

加上葛飞琼,亦早有此感,是以闻言立刻以目向心上人示意。

而且也正当她,有所欲言之际。

又猝见庄前一道飞桥,呼的一声,宛如一条蛟龙,自行直射过溪。

并由对岸竹林后,闪出一位身材修长,猿背蜂腰,面如傅粉,长眉入鬓,年约二十七八,身着儒装的蓝衫少年,拱手高呼道:“小可齐康,谨奉教主之命,恭迎三位嘉宾。”

自然人家既以礼迎,事已至此,红绫女也就不再开口,马上随燕凌云,在小神童诸葛玉引导之下,一同缓步过桥。

更是秃顶神鹰周老,际此之时,当仁不让,昂然一马当先,抱拳向那自称齐康的少年答礼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等三人,荷承诸葛教主宠招,实深感荣幸!”

随又大家略作客套,齐康便手携小神童,肃客入内。

同时入目他们这所庄院,形势十分奇特,四围以参天绿竹为垣,房舍悉依环抱的小岗峦,半建在山腹以内,中央孤立一座竹楼,周绕七重不同种类的花木,姹红嫣紫,芬芳扑鼻,并有极多各色石径,通向四方,宛如一具圆形的翠盘,其间五彩缤纷。

最令人不解的,乃是偌大一座庄院,除现来主客五人外,竟是鸦鹊无声,静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

真是奇哉怪哉!

不一时,齐康一迳将众人直引入竹楼之中。

只见陈设典雅,琳琅满目,像是一所书轩,又似一间客室。

尤其正当宾主落坐之时,立刻帏幔之后,叮当一声,便有一个青衣小童,手托木盘,上置五盏热腾腾的香茶,缓缓前来。

始而燕凌云和红绫女,并不以为意。

可是来到近前,偶一注视,才发现又是一个木雕的人儿。

并一经齐康接茶敬客后,又马上转身自行退隐。

这种事,看在我们的小书生眼中,暗暗不禁十分纳罕!也油然对主人生出敬佩之心。

更是恰于此时,突然室内光华一闪,上首主位上,又蓦地不知其所自来的,多了一位纶巾鹤氅,五柳长须,面如冠玉,神彩飞扬的老人。

显然必就是此间教主,神机妙算诸葛玄了。

且当来客三人,一时全都为这种光怪陆离的事儿震惊!尚未有所学措之际。

却见那迎客的少年齐康,和小神童诸葛玉,马上慌不迭起身分侍两旁,并口中向燕凌云等高喝道:“三位还不快参见教主,等待何时?”

如此情形,顿使我们的小书生,如同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心想:“什么教主不教主,与我何干,这种势派,那里是待客之道嘛!”

且在他立起身形,尚未开言之时,便闻秃顶神鹰周老,抢先高答道:“久闻诸葛教主雄才大略,今日得亲风范,快何如之!但不知老朽等,辱承宠招,有何见致,敬盼明示是幸!”

究竟周亮是一位老江湖,立刻就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先把话挑明。

但见那位神机妙算先生,端坐太师椅上,手捻长须,闻言朗声一笑道:“周英雄!你这不明知故问吗?”

随又二目威棱棱的,一扫燕凌云续道:“宇内即将大乱,本教当兴,因汝等上应天象,与我有缘,故特相召,共成大业,这是常人求之不得之事!你们难道还有什么不愿么?”

这种话,简直是欺人之谈!分明他是不知何时,看中燕凌云等三人,特故弄玄虚,生心要收为己用了。

因此我们的小书生,马上剑眉一扬,接口傲然答道:“小生便道经此,只当贵庄主是一位高人,所以应令郎之邀,登门求教,如今看来,倒多此一行了。”

随更冷笑一声道:“高论不敢苟同,尊意亦敬谢不敏,道不同不相为谋,人各有志,岂是贵教这等骗局所能相强?并且令郎当道劫马,尚请还我一个公道才好。”

他一时恍觉乃为小神童诸葛玉姊弟所欺,不禁书呆子癖性大发,虽亦明知身入险地,但仍毫无惧色,昂然当面侃侃而言,直斥其妄!

请想神机妙算诸葛玄,是何等人物,那能听得入耳。

故而一见这位小书生,如此倔强无礼,登时面色一沉,怒喝道:“无知的孺子!竟敢在本教主面前放肆,看来尔等不先识得一点厉害,定不心服了。”

接着便大袖一拂,又是一片耀目难睁的光华闪过,立刻连小神童和少年齐康,都一齐猝然不见。

且三位来客,念头都还没有转,就觉存身的竹楼,陡然天旋地动,门窗全闭,渐渐下沉。

其时秃顶神鹰周亮,仍临危不乱,并暗骂:“诸葛老鬼,也太过卖狂!难道一所竹楼,自己三人都难冲出不成?”

更马上集聚功力,纵身离座,双臂一抖,翻腕便向原设门户之处劈去。

照他心想,这座小楼,充其量不过是坚竹所制,凭自己千钧掌力,绝无不破之理。

那知事实却大谬不然,他双掌推去,不但难动分毫,震得自己马步浮动。

而且顿时触发机关,蓦地四方八面都出现暗孔,满室箭弩横飞。

若非红绫女葛飞琼,见机适时倏出她那独门兵刃“混天绫”,飞舞相护。

说真个的,就此一举,室中三人,也不死必伤了!

唯其如此,所以秃顶神鹰周老,顿悟这座竹楼,分明全是竹形精铁铸建,处处设有机关,只不过是表面伪饰,不启人疑罢了,端的名不虚传,狡诈已极!

同时也就在他们三人,一阵惊惶失措,躲闪箭弩之际,突地又眼前一暗,伸手不见五指。

显然,竹楼是降到地面以下了。

这时箭雨已停,红绫女惟恐心上人有失,立忙收手低询道:“云弟弟!你可有什么伤损没有?”

本来他二人原是坐在并列,御箭时更大家同在葛飞琼翼护之下,彼此相隔不过数尺。

可是此际,红绫女出声唤问,竟寂然无人作答。不仅燕凌云,似乎连秃顶神鹰周亮,都不知去向了。

试想红绫女葛飞琼,这一惊岂同小可!

登时宁神细查静听,果然左近一无旁人。

尤其当这种危机四伏的所在,又一时不敢妄动。

是以她,立刻芳心如焚!深思不该粗心大意,自落人家圈套,并苦思出困之策。

这样大约过了顿饭光景,忽听轧轧几声,二目猝然一亮,只见存身之处,已非先时景色。

一间径丈的斗室,无门无户,浑为一体,形如一具铁笼,光辉乃由顶上高嵌一粒桃核大的明珠而发。

且不远陈设一具牙床,衾枕俱全。

唯一未变的,仅身傍一椅一几,似乎仍是初来时竹楼原物。

因而红绫女不禁暗自思量,心想:“这诸葛老鬼,的确不可轻视!机关造得如此巧妙,自己三人,竟于不知不觉之中,被他分开,看来若要出困,不破去这些削器,实难如愿了。”

并又为心上人耽忧,不知现时身受何等凌辱?

更立刻急急绕室运目详察,希望能发现滑息枢纽所在。

常言道:“事不关心,关心则乱。”

何况此时红绫女,既急于自己脱险,又心怀意中人安危,胸中纷乱如麻。

加上神机妙算诸葛玄,这种机关埋伏,都是多年精心设置,专一为对敌之用,处处巧夺天工,伪装得天衣无缝,岂是葛飞琼一时可以识破。

故而一任她,查遍全室,用尽心机,都悉皆无用,也更使她愈忧愈恨!

并且适当此际,又忽闻有人在外朗声笑声:“咱们教主爷,胸罗万有,智绝天人,所设机关,普天之下,无人能解,姑娘又何必白费心思哩!”

听语声,好像是迎宾少年齐康所发。

因此红绫女,不由顿时念不可遏,接口娇叱道:“尔等专凭这些鬼蜮伎俩作祟,还能称得起什么人物!姑娘倒为你们可耻呢?是好的,就大家见见真章!”

果然室外乃是齐康。

但闻他,立刻文哈哈一笑道:“凡事见仁见智各有不同,姑娘所学不过仅是一人之敌,故有此语,本致艺业,全是万人之敌,岂不见孙子有云‘兵乃诡道’乎?”

他大言不惭,口气和诸葛玄如出一辙。

随又略作停顿续道:“小可谨以良言相劝,本教从来网罗之人,顺生逆死,别无他途可循,务请三思切勿自误,床头枕下有‘归化丹’,一经服用,便开禁相邀,否则在下只好无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