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拜访雷音谷主

石红芍忽自眸中流下两行珠泪,凄然说道:“爹好端端地为何派遣四人暗中相护,差点为女儿惹下杀身之祸,看来爹犹未忘情问鼎武林雄心!”

万石庄主知为女儿识破,道:“问鼎武林恶行,只不要一意孤行,为害武林,凡事只求无愧,否则岂非辜负了一身所学。”

石夫人面有愠色。

石红芍道:“爹难道不知本山隐秘俱为邢无弼及雷音谷主尽悉无遗么!”

石中辉哈哈大笑道:“那又有何惧,正好将他们狐群狐党引来一网打尽,以遂为父壮志!”

石夫人正待出声相劝,为石红芍暗中示意制止,妩媚一笑,道:“爹,女儿最知爹心意,爹毕生浸淫武功,搜罗天下奇学,已参悟多半,亟欲一层抱负,纵或不愿纵横江湖,亦足睥睨武林,诸如闪电快刀,旋空斩,流星剑法不过小试牛刀尔!”

石中辉捋髯哈哈大笑道:“还是芍儿慧心灵巧,最知为父心意!”

石夫人怒道:“芍儿,你怎帮你爹说话?”

石红芍格格娇笑道:“其实,爹虽胸罗奇学,但江湖之大,奇人辈出,别人不说,就拿邢无弼,雷音谷主而言,爹便不足以抗衡?”

石中辉冷笑道:“谁说的?”

石夫人道:“就算妾身说的如何?”

石中辉哈哈大笑道:“你母女二人一唱一和,存心激怒于我用意为何!”

石红芍道:“并非女儿存心激怒爹,事实上邢无弼雷音谷主均是深藏不露的武林袅雄巨擘,他们畏忌的除白眉蜂芒外,尚有数项旷绝奇学能克制,故念念难忘玉虚洞天,爹虽为黄山之主,黄山隐秘爹却不比他们两人所知为多,若不先据黄山,玉虚洞府终属镜花水月。”

石中辉面色微变道:“芍儿你听谁说的?”

石红芍道:“恩公说的!”

石中辉双眉微皱,道:“你那恩公何在?”

石红芍淡淡一笑道:“恩公赶往北雁荡去了,爹暗遣随护女儿四人均为雷音谷主擒走,眼看黄山有覆巢之祸,恩公经不起女儿苦苦哀求终于应允相助,爹总不能置身事外吧?”

石中辉闻听四人为雷音主擒走,已是沉不住气,不禁骇然变色,道:“为父这就赶去北雁荡,夫人与芍儿速回山庄坐镇!”

石夫人冷冷一笑道:“嫦娥应悔盗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中辉,你也有后悔之时了吧!”

石中辉赧然答道:“风闻雷音谷主持有一颗龙宫至宝避水犀,但无确证,雷音谷主亦讳莫如深,如今去四人,无疑雷音谷主欲得手孽龙崖上泉眼内那柄玉吴钩。”

石夫人道:“仅为娘与你父,尚有被擒走四人及另外两人参与其事外无法知情,好,你快走吧,万石山庄之事自有妾身作主!”

石中辉大喜过望,朝石夫人探深一揖道:“夫人代劳,石某当无后顾之忧!”

石红芍道:“雷音谷只知在北雁荡,未明确处,爹此去不要太过暴露形迹,若晤恩公最好联手拒敌,恐孤身不易成事!”

“无妨,浙境尚有我黄山手下可资遣调,申茂林可随为父同行!”

石中辉道:“芍儿你要听你娘教导,不可胡乱走动,免使为父悬念。”

“女儿遵命!”

石红芍道:“不过申护法八人已奉女儿之命他去,恐无法随爹同行了!”

石中辉略一沉吟道:“为父一人前往就是!”

说着转身飘然走出门外。

石红芍忙道:“女儿恭送!”

身影一晃掠出门外离去。

四婢立即鱼贯进入,一一行礼问安。

四婢无疑已受石红芍指点,将谎言编得天衣无缝。

约莫盏茶时分过去,石红芍翩然返转。

石夫人拉着石红芍偎在身旁,蔼然低声道:“芍儿,为娘知道你还有隐瞒之处,事实究竟,你可要据实明言!”

石红芍目示意四婢退出,柔声道:“娘,女儿尽费心机将搬来,有许多话须向娘禀告,还有一事恳求应允!”

说时两朵红云情不自禁地泛上玉靥。

石夫人诧道:“芍儿,你要为娘应允何事?”

目睹其女神色有异,茫然不解,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石红芍会提出终身大事。

石红芍不胜忸怩道:“娘,女儿说话,请不要多问,待女儿一口气说完再问不迟。”

石夫人唉声叹气道:“你真是娘的魔星,为娘应允就是!”

石红芍依偎在石夫人身旁,附耳娓娓说出详情,自始至终一丝均未隐瞒,当然无法宣诸于口的仍不无保留。

石夫人频频惊异不至,道:“如此说来拘魂学究不是真房山铭,而是一位年少英杰,你在山庄已然察破,为何不向娘说明,既然这位少侠自幼已订有妻室,唉,芍儿你又何必作茧自缚!”

石红芍满脸通红.又附耳密语了片刻。

石夫人长叹一声道:“既然如此,你又心甘情愿,为娘又有何话说,人既在此,何妨请出一见!”

石红芍见其娘巳首肯,不禁喜上眉稍,盈盈一笑,翩若惊鸿般掠出室外而去……

龙虎山下真武下院群英毕集,各大门派在江湖中卓著威望的高手名宿多半均应邀而来。

华山派五行混元掌栖云居士廖行空年逾七旬,俨然成为此行之首。

廖行空老成持重,与世无争,行事说话不愠不燥,允执其中,获讯石红芍等一行已离南昌,群雄均力主即时拦劫,以免兔脱无踪,廖行空坚称不可。

崂山一真道人冷笑道:“黄山已证实与雷音谷主合气一成,狼狈为奸,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廖前辈如此慎重徒失良机!”

廖行空叹息一声道:“尽信传言,不如不信,我等俱受邢大侠之请,无非江湖谣诼对邢无弼已置于不利之境,口说辨白无用,请我等查明事实以洗冤屈,但我等风闻石红芍已离山前往杭州,是以在此守倏,不过老朽认为凡事须慎之于始,毫厘之失,谬之

千里,老朽胸中尚有几处疑问,可否请教一真道长及诸位高明!”

一真道人忙道:“不敢,前辈有话请问!”

廖行空微笑道:“老朽或有出言不当之处,还望见谅,请问道长,石红芍是否罪魁祸首?据幸免旋空斩手法之下的侯老量言那锦衣中年儒生自承并非来自万石山庄,亦非万石山庄之友,用意难明,我等师出无名,万一铸成大错,将何以对天下武林悠悠之口!”

一真道长不禁语塞。

忽闻报称中条一龙方奇崖,江都大愧庄主韩畏三等一行多人求见。

廖行空闻言率众出迎,延入大厅落坐。

方奇崖立即劝说群雄不可轻信邢无弼,自身即是明证,一步走错,恐遭葬身无处惨祸。遂滔滔不绝把随同邢无弼往晤万石山庄庄主石中辉经过叙出。

群雄不禁胆战心寒,面面相觑。

其中自有邢无弼心腹死党,只觉邢无弼行事出手黑心狠毒,不由心底泛出兔死狐悲之感。

但这感觉只能藏在自己心内,不能形诸颜色,人心不同,各如其面,彼此之间同床异梦,易罹杀身之祸。

翌日清晨。

方奇崖韩畏三自动找上一真道人居室,三人促膝密语一阵。

一真道长面色微变,道:“方施主确曾无意窥听得邢无弼与赤灵观主私语敝门长清观主玉清师兄为他囚禁么?”

“方某句句实言!”

方奇崖正色道:“但道长不得泄诸于口,仅能密禀贵派掌门人,否则,不但误了玉清道长性命,而且为崂山带来一场血腥浩劫!”

一真道人不禁骇然失色。

方奇崖沉声道:“方某为人心燃烈火,口快心直,决不故作危言,道长如信得过方某愿同道长返回崂山一行,并立下字据,保证安然无恙救出玉清道长!”

一真道人大喜道:“不敢求也,惟所望尔!”

方奇崖郑重再三相嘱,慎勿泄露走口。

龙虎下院群雄只觉枯侯难耐,忽闻派出之人回报道石红芍似折向另途,竟然失去踪迹。

廖行空百思莫解,不禁求教于方奇崖。

方奇崖道:“据方某所知,石红芍身罹沉疴,百药难治,此次下山谅志求医,或系耳闻某处有位华陀圣手,转道某处去了,是以与江湖是非无法混为一谈!”

群雄聚论纷纷,均力主各自离去,徐观武林局势发展如何,澄清谣诼必须等待一段时候。

廖行空道:“既来之,则安之,不如再等一两天,察明事实究竟?”

群雄自方奇崖一来,反而没有了主见,无可无不可,果然接二连三消息传来,谓石红芍一行经景德镇由姿源入皖归黄山,只多了一位手持串铃的走方郎中,传讯人并亲眼目击。

再那锦衣中年儒生等四人形踪竟发现在闽西建阳,悠忽之间手刃罗川十三恶,留书旋风生,巳然震惊了八闽江湖道上。

群雄闻报不禁意兴阑姗,抱着索然心情纷纷赋归。

口口口口口口

雁荡山属括苍山脉,在乐清县镇,有南雁、中雁、北雁、以北雁最胜。

北雁荡山千崖竟秀,万壑争奇,尤以大湫龙飞瀑称著,高三百八十余尺,飞瀑悬空,如倾万触,谷中风起,蒙蒙如雨,令人目骇神摇,叹为观止。

我国名山胜景比比皆是,但前人赞语:“天下奇秀,无逾北雁。”

甚之号称“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均远逊不如,桂林山水散而不聚,不似北雁百余峰拥聚一处,瀑布之多,甲于全国,数达三十余处,总之前人诗云:

“欲昼龙湫难着笔,不游雁荡是虚生”,可见雁荡山水之奇秀。

天交申刻,雁荡已是暮冥朦胧,雷峰寺暮鼓频敲,钟声了缭播回山谷。

只见一条身形飘然慢步走进蹬道,跨入灵寺山门之际,忽从山门内一人迎面跨出,惊噫了声,低声道:“石庄主你怎么也来了?”

石中辉定睛一瞧,见来人正是拘魂学究房山铭乃不禁大喜,拉着拘魂学究掠出无人僻处,低声道:“石某来到北雁有两日了,雷音谷主不知在何处,只未发现雷音谷门下,露面的均为俗僧,并无可疑之处,石某正不知如何是好,幸而遇见前辈,不知前辈有无发现?”

拘魂学究笑道:“庄主且莫心急,老朽带庄主且去饱食一顿再说如何?”

竟领着石中辉匆匆进入一猎户家中。

猎户为一双六旬开外年岁夫妻,居屋依崖壁而建,收拾得到也干净,尚有稚龄孙儿孙女陪伴膝下,儿媳两人在平阳经商,家境看来相当富裕,不愁用度。

菜肴丰盛,山禽野兽其味绝美,尤其笋块红烧山鸡,香鲜丰腴,石中辉赞不绝口。

拘魂学究咳了一声,道:“令嫒真是,虽是病势又发此乃必然现象,半年后当良复如常,为何劳动庄主夫妇赶来!……”

石中辉忙道:“这些暂且不谈,邢无弼徒众扰乱本山,目前只是虚张声势,不足为患,到是前辈来此已有多日,不知有无所获?”

拘魂学究摇首道:”未曾,为雷音谷主擒走的四人似对庄主极为重要,老朽已知一些端倪,但不知庄主能否推心置腹见告-二?”

石中辉不禁大惊失色,半晌长叹一声道:“前辈从何而知?”

拘魂学究微笑道:“老朽在贵庄对为令缓疗病,已言明老朽略谙星卜小术,能知过去未来,但术亦有不通,难以穷极之时,是以老朽轻不一卜免获罪于天,老朽前已推出庄主宿孽太重,惟行大功德渐可化解,但庄主劫数难逃,老朽曾耗时穷究,只觉庄主必须应过此次劫难,日后方是康庄坦途。”

石中辉闻言难以镇静如恒,只觉坐立不安,面色阴暗不定,摇首希嘘道:“石某已是骑虎难下,欲罢不能,请有以教我!”

“诚然,庄主只要一心向善,老朽极愿相助。”

拘魂学究正色道:“但,庄主是否能推心置腹?”

石中辉略一沉吟,慨然笑道:“石某久有问鼎武林之志,自问此亦不算什么重大恶行,但因小女之疾,贱内苦苦相劝,是以收敛未敢稍明,然天下事往往出入意料之外,人即杀我……”

拘魂学究微笑道:“庄主是说雷音谷主邢无弼么?倘老朽所料不差,庄主此次前来蓄意将雷音谷主一击毙命,以除后患!”

但雷音谷主亦长线钓鱼,诱使庄主自投罗网,卦下隐约言明

他极欲图谋庄主之物,但老朽愚昧,未能参悟,”

石中辉道:“卦象上为何说?”

拘魂学究道:

“和阗玉壁珍物难求,

鹬蚌何争,

物归原主。”

谒云:

“投石冲开池底渊,

镜花水月总相连,

种豆得瓜莫须问,

须防蛰龙飞上天。”

这并非拘魂学究明乱杜撰,实系卦象推得。

石中辉愕然久之,徐徐出声道:“前辈当已知情玉虚洞天内藏有珍物灵药,但凶险异常,石某长话短说,若欲进入玉虚洞天,除了福泽机缘外,尚有一身过人的武功及数项宝物护身不可,如避毒珠等等,贵山孽龙潭下水眼内相传有柄玉吴钩,乃春秋神物,斩铁若腐,吹毫可断……”

拘魂学究颔首道:“庄主之意,是指雷音谷主图谋获得玉吴钩么?但庄主栖隐黄山多年,为何自身不取?”

石中辉遥首苦笑道:“孽龙潭深藏山腹内,仅一秘径可入,秘径险恶异常,错踪鬼愕,深遽曲折,缘索地底,才可得见地下流泉由四山汇注,衍成暗瀑,泻注入潭,潭宽十丈,却深不可测,水势极猛,雷霆万钩,震耳欲聋,石某不瞒,为雷音谷主擒走四人均知孽龙潭确址!”

拘魂学究道:“如此说来,庄主所训练的高手都是藏在孽龙潭山腹了。”

“不错!”

石中辉道:“雷音谷主就志在玉昊钩上,石某亦曾数次命人入潭取剑,但平白丧失了多少人命,故石某只有作罢?”

“然则雷音谷主即是侦得孽龙潭所在,亦难入潭取剑!”

拘魂学究诧道:“水深奇猛,潭深莫测,雷音谷主纵然武功盖世,也难敌造化之力。”

“雷音谷主不知在何处获有一面龙宫玉犀,功能避水,谅他欲恃此宝入潭取剑。”

石中辉唉了一声,目露黯然之色,道:“但已无及,四人被雷音谷主擒走数天,说不定隐秘已得,他已赶往黄山而去!”

拘魂学究沉吟良久,摇首答道:“未必,庄主门下四人倘坚不吐实,又有何用,万一为他获知,并未必便能取得玉吴钩!”

“这话怎讲?”

“避水宝器,历代均有传闻,但尽及于避水不聚,怎可阻止飞瀑倾泻万钧之力,若冒险跃下,身未至潭面必为水势挤压撞击至粉身碎骨,如侥幸入潭,倘庄主所言是实,亦必为孽龙齿毙。”

拘魂学究摇首笑道:“看来传言不实,江湖传言十之八九俱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

石中辉深觉拘魂学究所言有理,遂道:“既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你我不能不寻出雷音谷主巢穴?”

拘魂学究道:“方才听庄主一席话,老朽灵机一动,悟出其中道理,雁荡飞瀑数有三十多处,雷音谷主巢穴必藏于飞瀑之后。”

石中辉恍然大悟,目中逼汪神光,道:“前辈数实睿智无匹,石某虑不及此,飞瀑悬空注泻,因水力强猛,必距崖壁数丈!”

拘魂学究道:“你我最好假作互不相识,或为死敌对头!”

石中辉不禁一怔,道:“前辈疗治小女之事,难免雷音谷主没

有耳闻,只恐弄巧成拙。”

“无妨!”

拘魂学究低声数语。

石中辉目露惊喜之色,拍案道:“妙计!”

食用既饱一两人先后掠出猎户家,分途分觅雷音谷主巢穴,百数十里方圆内须探搜索三十多处瀑布,但非平地,陡拔峻险,相当费时,两人预先商妥搜觅一处飞瀑后须留下暗记,以免重复。

石中辉与拘魂学究心情各异,拘魂学究胸有成竹,异常轻松,不论能否找到,只觉不虚此行,北雁荡山水之胜,叹为观止,尤以飞瀑之雄,有若珠抛百斛,天河倒挂,瀑声喧雷,震耳欲聋,两人并肩对话无闻。

第二日午刻,大龙秋瀑顶忽现出拘魂学究身形。

山风强劲,势如排山倒海,错非拘魂学究身蕴旷绝武功,几乎拿不住桩,水雾弥漫如云,目力再好,亦难睹及三尺以外景物。

他已有发现疑处,并留下暗记,猛吸了一口真气,功行全身,俯身一式“鱼鸢穿波”,由瀑测突入,沾足崖沿突处,施展蜻蜓点水身法,足不留步地,穿入一方崖穴。

这方崖穴并非洞口形状,而是作V字形,前后两片岩石,仅容侧身闪入。

拘魂学究神色凝肃,小心翼翼,不敢丝毫大意,越深入忿径愈多,而且洞径幽暗如漆,如不镇静若定,则守步难行。

忽闻身后传来一声轻微阴侧侧冷笑,拘魂学究头也不回,迳自朗声大笑道:“雷音谷并非龙潭虎穴,老朽既敢只身进入便有所恃,尊驾又何必装神弄鬼?”

“阁下有何所恃,事实上雷音谷真是龙潭虎穴,阁下不信,睁眼一瞧便知!”

蓦地。

四外暴眩灯光,耀人眼目。

拘魂学究扫视了一眼,只见自己置身在一间石室内,四壁嵌装了数十盏孔明灯,灯上安有活动叶门,平时叶开闭合严密无缝,一丝灯光亦无法泄射,机纽操纵,灵活异常。

这间石室显为天然形成,却经人工削凿,但四壁并不平整,坎坷嶙峋,更石壁露出甚多刀尖,密如是罗棋布,无疑亦由机括操纵,伸缩自如。

拘魂学究艺高胆大,虽暗感骇异,却视若无睹,冷冷一笑道:“这便称作龙潭虎穴么?在老朽眼中却不值一顾,尊驾为何仍不现身,老朽此来志在与雷音谷主晤面,倘拒而不见,恐后悔莫及!”

室外忽飘然走入一五旬左右黑袍人,面目阴寒似冰,冷冷笑道:“不管阁下来意如何!擅入雷音谷者死!”

拘魂学究狂笑一声道:“冒犯老朽者也必死无疑!”

那黑袍人声寒如冰道:“死到临头,犹口出狂言,阁下自投罗网,无异闯入鬼门关,必死无疑。”

说着双掌平胸推出。

潜力如山,势如万钧,猝然出乎,拘魂学究情不由已的后退了一步。

足尖甫站地面之际,突感有异,迅疾无比的望黑袍人身前冲去,动作之快,无逾伦比。

黑袍人本以为自己雄厚掌力必可堵住拘魂学究冲来,那知目睹拘魂学究竟能卸去掌力疾扑而至,不禁大骇,掌势又出。

拘魂学究不待黑袍人掌势出之际,已自移形换位滑在黑袍

人身后,右掌疾送而出,冷笑道:“尊驾请自去鬼门关吧!”

只见黑袍人身形踉跄冲出七八步,石室两堵石壁竟缓缓挤合,黑袍人如不回身疾退,必百刃刺体,压成肉酱惨死非命。

但,去路另一室门已为禁制引发所封闭,退路又为拘魂学究堵住,不禁-寒魂飞,转面情急拼命,蓄聚了全身真功孤注一掷,双掌一翻,身随击出奋力冲上。

拘魂学究卓立如山,单掌疾拂,竟将黑袍人阻在身前五尺远处。

眼见两堵石壁渐近,黑袍人目露悸容,道:“阁下也太心狠了!”

拘魂学究微微一笑,右掌疾撤。

黑袍人陡然身前阻力全无,不由自主地冲上前来。

拘魂学究五指迅如电火一把扣住了黑袍人腕脉穴上,带向室外掠去。

冷笑道:“易身而处,尊驾有老朽如此慈悲为怀么?”

黑袍人惊魂方定,闻言面上不觉一热,叹息一声道:“承蒙阁下不杀之恩,不如听从在下相劝,这雷音谷内凶险万丈,处处都是死亡陷阱,不如离去为上,敝谷主已发现阁下与另一人形踪可疑,下令格杀无论!”

拘魂学究含笑道:“盛情心感,老朽平生行事,从无半途而废,请问由此进入能否见到雷音谷主!”

黑袍人道:“不瞒阁下,虽然岔径纷歧,能进入总坛者仅有三条,但不是本谷之人擅自窜入者万无幸免之理,阁下可以死了这条心了!”

拘魂学究略一沉吟,道:“那就请尊驾带路吧?”

黑袍人不禁心神一惊,面色惨变,摇首苦笑道:“阁下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在下反不如方才为刀壁压毙总比叛门身受刑戮之惨来得好些。”

拘魂学究道:“老朽包驾毫发无损。”

黑袍人长叹一声道:“阁下相寻雷音谷主是否寻仇?”

“老朽与他无怨无仇,谈谈合作之事?”

黑袍人不禁不一怔,道:“如此说来阁下是有所求而来了?”

“不是!”

拘魂学究摇首笑道:“合作两利,分则各败,贵谷主不是念念不忘于黄山某处一柄春秋神物么?只有老朽深知取得此剑之事,除了老朽,天下并无第二人?”

黑袍人面色微变,道:“剑仅一柄,却不能分成两半,阁下又有何求?”

拘魂学究冷冷笑道:“贵谷主取得此剑后,必前往玉虚洞天,老朽只求洞府内所藏之一物,别无所求,再此物于雷音谷主并无需要,人弃我取,有何不可!”

洞径遥暗之处忽传来雷音谷主沉声道:“本座为何定须与尊驾合作,石中辉此刻已是网中之鱼,逼供之下何求不得。”

拘魂学究哈哈大笑道:“雷音谷主,石中辉在黄山长久,他为何不在孽龙潭将玉昊钩取走,你他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传闻谷主珍藏一面避水灵犀,功能入水不染,但传言总归不是事实,老朽料测必无此灵异,再则即是有避水功用,身未落入潭面,恐已为水势撞毙,以侥幸不死,亦为孽龙所吃!

雷昔谷主道:“那么阁下有何能将玉昊钩取出?”

拘魂学究冷笑道:“老朽不是说过么?合则两利,分则各败,譬如说孽龙潭暗瀑,于何时辰及在何方位水势最弱,因孽龙安眠定息有时,决不会出现吃入水之人,总之配合需分毫不差,而且

拿捏要准,稍一偏误即永无取剑之机。”

忽觉身后一徒暗劲袭来,拘魂学究不禁冷笑出声,旋身划空挥指,只见暗中一条人影倒飞而出,带出一声惊噫……

洞径倏地光华疾闪,长如白昼,只见雷音谷主身距拘魂学究五六丈外远处目露骇异之色。

拘魂学究面冷鄙视不屑之容,冷笑道:“看来尊驾并非成大事之人,老朽耻与共济,老朽能找到雷音谷主,邢无弼自亦不难,届时当来替尊驾收尸。”

说着迎向雷音谷外迈去。

雷音谷主面色一变,宏声道:“阁下且慢!”

拘魂学究步止不前,沉声道:“尊驾尚欲与老朽动手一拼么?平心而论尊驾一身武学,堪为一门宗师,但比起老朽邢无弼石中辉来似稍逊一筹……”

说着,似猛然想起一事,忙道:“尊驾最好不要与石中辉结怨为仇,否则欲向孽龙潭取剑难如登天!”

雷音谷主道:“石中辉自身引发洞中禁制,兄弟亦经深思熟虑,不愿多事结怨,故止住多半厉害禁制,磨磨他的锐气。”

拘魂学究鼻中冷哼一声道:“难怪武林传盲雷音谷主渐趋日暮途穷,器量狭窄,无法与人抵诚相与,今日一见,果然不虚,邢无弼巳将崂山玉清天竺盘龙均囚秘处,只待他将白眉蜂尾到手,就是尊驾死期,老朽宁耻与尊驾为伍,尊驾请速闪开,老朽要告辞了。”

雷音谷主闻言心中一惊,故作哈哈大笑道:“结交满天下,知心有几人,岂不知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为势所逼,不得不尔,阁下何见责之深。”

拘魂学究淡淡一笑道:“这是尊驾的事,与老朽无干,不过尊驾非将玉昊钩取得不可,但尊驾自搬石头自打脚,玉虚洞天势为邢无弼捷足先登,共事何用,徒贻无穷笑柄不说,恐招杀身惨祸!”

言毕举步走前。

雷音谷主长施一揖道“此乃兄弟太小心谨慎之过,可否请至客室,兄弟有事请教,冒犯之处,尚望见谅!”

拘魂学究略一沉吟,道:“谷主不能推心相与,恐话不投机老朽不愿延误良机!”

雷音谷主赧然一笑,道:“此乃无稽之言,兄弟倘其心不正日后当不得好死!”

说罢执礼其恭,肃容朝一灯光明亮洞径引路前行。

此时,黑袍人已悄然离去,不知何往。

雷音谷主领入一间布设雅洁静室分宾主落坐,四壁嵌有明珠及孔明灯,灯光映射下明珠散发柔和光辉,令人有安详舒适之感。

只见一个青衣小童趋入,献上香茗及四色山果。

雷音谷主道:“阁下来历定非寻常,可否赐告,以免兄弟失礼!”

拘魂学究正色道:“三十年前老朽乃武林凶邪,无恶不作,蒙我佛指引,遂醒悟前非,老朽房山铭,谅谷主并无耳闻。”

雷音谷主不禁大惊失色,忙道:“拘魂学究之名威震南天,兄弟虽是末学后辈亦耳熟能详。”

说着语声略顿,接道:“阁下前言玉清道长及盘龙尊者均落在邢无弼手中,不知确否?”

拘魂学究道:“年前老朽偶经开封,无意发现邢无弼与诸葛明形踪,是老朽蹑随至铁塔,窥听得他二人谈话,邢无弼自承玉

情盘龙为他所囚,并将避毒珠及金龙令符取得,因玉虚洞天之行异常艰险,成败参半,欲图霸武林莫如拥有白眉蜂尾……”

说此淡淡一笑道:“目前,邢无弼与诸葛明反目成仇,武林传言莫衷谁是,据闻诸葛明为其门主申屠怀远设计暗害身死!”

白眉蜂尾亦为收去,邢无弼更岌岌自危,因他有叛门之嫌,但据老朽所料,邢无弼武功一身成就只在申屠怀远之上,惟畏恐白眉蜂尾而巳!”

雷音谷主长叹一声道:“白眉蜂尾震慑武林,人人闻而胆寒色变,尚无法找出克制之道,必须毁去始得太平。”

拘魂学究道:“当年天外双妖持有此两种歹毒暗器之时,从不轻率一展,因绝毒无比,中者立时气绝,双妖自身又无法寻出能救之药……”

说时目涵注意视了雷音谷主一眼,微微一笑道:“是以双妖轻不露面江湖,出外时必焦孟不离,防他人暗算或窃取,令师以空空绝技著称于武林,与双妖虚与委蛇,用意不外欲毁去两种绝毒暗器,无奈不得其便,事与愿违,徒呼奈何而已。”

雷音谷主暗暗惊异拘魂学究料事如神,颔首叹息道:“阁下说得一点不错,双妖久未露面江硝,不知生死,为何竟落在桂婆子母女手中,桂婆子母女来历似谜,如今又不知下落,兄弟为武林局势不胜切忧。”

两人谈论了甚多武林大局,拘魂学究转而论及正题,含笑道:“老朽从不多言绥靖武林,亦不敢妄存雄心,为默默耕耘,只求心之所安而已,不论如何,即使谷主不愿与老朽及万石山庄主合作,老朽亦必自去孽龙潭取出玉昊钩!”

雷音谷主不禁一怔,道:“阁下有何策取出玉吴钩,实不相瞒,兄弟这面避水犀实无分水之能,也曾命精通水性门下持犀潜穿大龙秋瀑潭之下,差点送了性命。”

拘魂学究笑道:“老朽也想到此点,不然谷主何迟迟不曾动手,老朽风闻大内有影藏珍避水丽龙珠。

倘或谷主避水犀乃言过其实,或不惜涉途求之于大内,可否乞借一观!

雷音谷主毫不迟疑,伸手入怀取出一面宽广长为三寸牌状之物,似玉非玉,似角非角,其色碧褐深暗,递与拘魂学究。

拘魂学究接过两面仔细端详,牌上均镌有奇形怪状文字。

不禁愕然道:“谷主可识出犀牌文字!”

雷音谷主摇首答道:“无法参悟,亦曾求教过几位饱学大儒,均不得其解。”

拘魂学究叹一声道:“老朽枉负学究之名,亦是茫然不解,既谓避水寒犀,理该有共灵异,谷主可事一试,让老朽开开眼界!”

雷音谷主苦笑一声道:“兄弟到手如同废物,全无灵异,此乃恩师所遣之物,又未明言何异,阁下或可参悟,兄弟留着无用,谨以相赠如何!”

要知雷音谷主亦是心计甚高之人,此言半真半假,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既然此牌一无避水功用,再不明拘魂学究是否未悟解牌上符文,到不如故作大方持赠,以免引来无穷纷扰。

此外,他尚有其他深意在内。

拘魂学究闻言,竟无丝毫欣喜之色,暗感震惊,忖道:“此人老奸巨滑,心机恶毒,第一,这牌是否是真,犹是存疑,其次必有借刀杀人用心,再此牌似曾在何处见过,但一时之间竟无从想起。”

当下淡淡一笑道:“老朽何能受之,有道是无功不受禄,老朽本想深知孽龙潭种种,助谷主到手玉昊钩利人利已,此牌老朽实

不敢存非份之想。”

雷音谷主朗笑道:“此牌确系传言之避水灵犀,但无此灵异亦是枉然,再兄弟并无福祸借刀之意,出自赤诚,望阁下幸勿推卸,阁下或能解出妙用,总比锥处囊中如同废物为是。”

拘魂学究心中暗惊雷音谷主实非易与之辈,一言居然道破自己心事。

遂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老朽恭敬不如从命了,倘谷主日后参悟其能,可向老朽随时索还!”

随即将此牌放在身旁茶盘中。

只见毫无异状,如常物一般浸在茶内,不禁目中显出失望之色。

喃喃自语道:“看来老朽只有前往大内一行了,不过此行凶险异常,又不明藏在何处,若稽延时日,坐失良机,则知尽难索,无可奈何?天意如此,非人谋不藏之罪矣。”

雷音谷主道:“阁下之言,如无避水宝物则玉昊钩则永远无法到手了!”

“正是如此!”

拘魂学究道:“即使有避水异珍,成败亦未可逆料!”

忽见黑袍人匆匆进入,道:“禀谷主,天璇星君将三处禁制悉数催毁,蛇穴三条毒蟒均为其雄厚掌力击毙!”

雷音谷主闻言霍地立起,目冷森厉杀机。

拘魂学究忙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宁为仇人,不如恩结!”

雷音谷主面色转霁,抱拳笑道“谨受教!”

拘魂学究道:“老朽留此参悟犀文奥秘,石中辉与老朽前为细故结怨,余恨犹存,尚且暂避,谷主自去吧!”

雷音谷主略一沉吟,抱拳笑道:“如此暂且失陪,兄弟去去就来!”

转身随着黑袍老者迅疾出室而去。

拘魂学究拿起盘中犀牌,凝视镌文,只觉与符录神似,暗道:“莫非牌上镌文是首符咒么?”

蓦然忆起严昌陵囊中遗赠册笈所绘录符咒图形,只觉大同小异,不禁沉思其能,渐至神浸其中物而忘之境。

两个青衣小童趋入,摆上酒肴,拘魂学究浑如无觉,霍挥动于案上,以指醮水绘书符文,反覆推敲,那小童见状相视作会心微笑退出。

突然,出现奇迹,拘魂学究默涌符咒,案上犀牌忽自动飞起投向他的手中,不禁呆住,料不到犀牌如此通灵,但犹未悟出犀牌与玉吴钩有何关连。

不过,拘魂学究只觉犀牌越看越眼熟,猛的忆起在霍公冲宝库中见过,显然霍公冲并未重视犀牌,只与其他东西一样搁在架上任令尘封。

如此霍公冲父女失踪无疑是雷音谷主所为,然则霍公冲现在何处,雷音谷主狡智如狐,囚处必不在此,看来欲救出霍公冲父女恐又大费周章了。

这时,黑袍老者又独自走了入来,向拘魂学究道:“敝谷主与石中辉立下赌约,各以真实武功相拼,不准施展诡计,败者听命携手共敌邢无弼,请阁下一往做个见证。”

拘魂学究与石中辉设谋已唯,欣然应诺,随着黑袍老者行去,不觉走出山院之外,只见存身一片芳草如茵山谷。

雷音谷主与石中辉相距五丈外面对而立,凝神蓄势,宛如弓满在弦,一触即发。

天璇星君目睹拘魂学究走来,不禁怒视一眼。

“庄主别来无恙。”

拘魂学究长施一揖,含笑道:“数日之雅,故旧之谊仍在,庄主何必见怒如此?五昊钩又非君家故物,获者为主,朋友相交,贵在知心,凶终隙末,殊为不智。”

石中辉冷笑道:“老朽纵肯明言相求,未必庄主便能应允?”

雷音谷主忙道:“江湖是非,难有定论,兄弟请阁下前来作个见证,各以真实武功相拼,胜者为高?”

拘魂学究退出一旁,道:“两位请吧?”

雷音谷主突高声道:“石庄主小心了。”

身形倏地飞扑而出,右臂代剑,左掌如刃,两式同出。

石中辉亦抢攻出手。

只见两人免飞鹘落,各展生平所学,逞险弄诡,败中求胜,不禁叹息观止,拘魂学究方自目睹两人奇学实不愧为当代武林枭雄巨擘。

忽闻身后黑袍人低语道:“舒少侠,霍公冲父女现在中雁荡庆福寺后罗汉堂下,须设计早早救出!”

拘魂学究心神不禁一震,也不回望,防雷音谷主察出疑窦,道:“尊驾是何来历?为何识得在下!”

黑袍老者答道:“小的全是丐帮中人,因贪习武功,又因破犯帮规,不惜叛门改投雷音谷主,久之渐悟已非,近日奉命出谷,偶遇丐帮同门余洪,表明心迹,才知少侠乔装拘魂学究之事,方才在谷主不敢明言之故,为防壁缝有耳。”

拘魂学究道;“尊驾慎勿败露行藏,免罹杀身之祸。”

黑袍老者答道:“小的知道,雷音谷主心若蛇蝎,口蜜腹剑,少侠不可不防!”

忽见雷音谷主与石中辉对拼了一掌,各自身形倒退了三步,忙宏声大笑道:“两位棋逢对手,互无轩辕,再拼上一天一夜。也难分出胜负,不如握手言和吧!”

雷音谷主额角汗流如雨,赧然笑道:“兄弟自承落败,石庄主倘不手下留情,兄弟一条臂膀难保!”

石中辉微笑道:“彼此一样,谷主这么说令在下汗颜无地自容!”

继向拘魂学究冷冷接道:“阁下已蒙谷主赐赠避水灵犀,玉吴钩无疑是阁下囊中之物?”

拘魂学究叹了一声道:“庄主这话似全无半点香火之情,老朽并不志在玉吴钩,而是冀求玉虚洞府内一味药草,何况避水灵犀传言失实,老朽尚须另择途径,再说庄主未必能容老朽安然取走玉昊钩。”

天璇星君石中辉颔首微笑道:“这倒是一句实话,石某怎甘阁下喧宾夺主,阁下方才言说避水灵犀传言失实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