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燕支小劫

傅天麟艺出名师,虽因罗浮老人身撄奇疾去世,真传未能全获,却一身傲骨,心雄万夫!他懂得这凄厉怪声,是一种荡神迷性的邪恶功力,但连白衣驼翁翁务远那等威势,都未为所慑,怎会惧怯林外之人?遂心神略定,足下加功,面含冷笑的冲林而出!

林外双峰夹立,当中道路不宽,两旁山石以上,一边坐着一个神态奇诡,面貌却颇清秀的中年华服之人,另一边则坐着一个身穿玄色罗衣,长发垂腰,身材仿佛绝美,但脸上满布疮疤,看不出年龄的女子!

两人均是盘膝而坐,身前各置一只香炉,炉中青烟,犹自袅袅!

一见傅天麟出林,中年华服之人,似乎微愕,开口问道:“年轻人,你那同伴紫笛青骡呢?他怎么送你只送到中途?难道知道这怀玉山中,险阻重重,高人云集,凭他那点能为,保你不住了吗?”

傅天麟剑眉双挑,岸然答道:“我义弟紫笛青骡,因身有要事,已赴赣南。天下路天下人行,傅天麟昂藏六尺,凭师门所学,闯荡江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艰难险阻,慢说小小一条怀玉山脉,就是天堑雄关,龙潭虎穴,也未必留得住傅某半步!尊驾何人?及拦道何图?

他这种不卑不亢的飒爽英姿,不但使中年华服之人,神色一惊,连那玄衣长发,满面疤痕的女子,也把双目微抬,傅天麟顿觉眼前一亮,暗诧这女子的目光,简直澄如秋水,亮得太已撩人!

中年华服之人,缓缓说道:“我们夫妇,长年住在西岳华山,武林人称‘神仙眷属’!”

傅天麟点头说道:“六欲瘟神刘子畏,及做霜仙子樊湘,在江湖中素无大恶,亦无大善!但贤伉俪远自西岳,赶来怀玉山中,并对我施展‘荡神迷性摄魂音’,难道就是想图谋傅天麟一柄师门遗物‘朱痕铁剑’?”

六欲瘟神刘子畏眉头微皱说道:“那柄朱痕铁剑,本体只是一柄平凡兵刃,它的用途及价值所在,傅老弟却未必能详!所以在你手中,太已辜负,你若能以任何高昂代价,换与刘子畏,却可弥补我夫妇一桩莫大缺憾!”

傅天麟见这六欲瘟神刘子畏,说话的口气神情,还不大令人讨厌,遂含笑说道:“高昂代价,恐怕高不过白衣驼翁翁务远那柄名居当今武林五大名剑之首的‘朱虹剑’去?翁务远原以此剑,再加授一套他驰誉江湖的‘九宫神剑’相换,尚为傅大麟所拒!何况那柄朱痕铁剑,已被我与盟弟紫笛青骡互换兵刃……”

傅天麟话犹未了,六欲瘟神刘子畏,傲霜仙子樊湘夫妇二人,同自深吃一惊,仔细打量傅天麟周身,果见已无那柄朱痕铁剑踪影,手中所持,只是一根紫竹短笛!

刘子畏眉头深蹙,微一怔神,然后又对傅天麟苦笑说道:“我夫妇既有‘神仙眷属’之名,在武林中遂向以丰神容貌自负,但拙荆年前,误为一种毒物所害,性命虽勉强保住,面目之间,却已满布疤痕,只有东海枭婆所居的翠微岛上,生产的一种‘香兰玉实’,可使拙荆恢复昔日容光!但欲向东海采婆求取这‘香兰玉实’,必须用她梦想多年的两样东西之一,换取不可!”

傅天麟听到此处,插口问道:“东海枭婆所梦想多年的两件东西其中之一,大概就是我那柄朱痕铁剑?”

六欲瘟神刘子畏方一点头,傅天麟又继续说道:“可惜慢说那柄朱痕铁剑是我先师遗物,不便相赠,就照事实言之,我义弟所乘青骡,神骏已极,此剑目下已在百里以外!”

六欲瘟神刘子畏欲言又止地嗫嚅说道:“话虽如此,但愚夫妇仍欲与傅老弟情商,因为东海枭婆所梦想不得的第二件东西,也在老弟的行囊之内!”

傅天麟大感惊奇地问道:“我囊中只是几件替换衣服,及散碎银两,那里有什么东海枭婆梦想之物?”

六欲瘟神刘子畏,不大好意思地笑道:“就是白衣驼翁翁务远送给老弟的那枚白骨骷髅!”

傅天麟闻言知道白衣驼翁赠物之时,刘子畏夫妇定在暗处偷窥,遂把俊目一张,神光四射地朗声笑道:“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百岁光阴,弹指即过,再美的绝代红妆,除非大道丹成,驻颜有术,否则芳华逝水,岁月催人,到头来还不是变作了无盐嫫母?”

傅天麟说到此处,那位不曾讲过话的傲霜仙子樊湘,眼角慢慢垂下两行珠泪!

傅天麟继续又道:“何况夫妇之爱,贵在一心!只要两情互洽,心坎温存,岂不胜似眼皮供养?但这种境界太高,颇难作到,刘朋友既为令正费此苦心,傅天麟也何尝不乐予成全?但那白骨骷髅,是翁务远所赠,不便转手他人,这样好了,贤伉俪怕那东海枭婆,傅天麟却不怕,我在半年以内,替你们跑趟东海翠微岛,弄它一枚‘香兰玉实’!”

他这一番话,听得那对“神仙眷属”仿佛均十分佩服!六欲瘟神刘子畏点头说道:“傅老弟高怀说论,我夫妇既敬且感!但东海枭婆功力太深,‘天蓝毒剑’更是见血封喉,厉害无比!此人只可软求,不宜硬碰,刘子畏夫妇,怎好意思今老弟为我们冒此奇险?这样好了,我想厚颜请老弟在五步以内,接我夫妇一人一掌,倘若胜负不分,所请便作罢论如何?”

傅天麟自己忖度自己,暗想凭师门所得,对这神仙眷属一人一掌,总还能应付下来。

遂傲然走到离六欲瘟神刘子畏,傲霜仙子樊湘左右各约五步之处,巍立如山,凝神静气!

六欲瘟神刘子畏脸上忽然微红声叫道:向那傲霜仙子樊湘,扬“湘妹,你先领教这位傅老弟一掌!”

傲霜仙子樊湘,依旧默不开言,只把妙目微睁,精光略注傅天麟,一掌当胸,缓缓推出!

傅天麟艺出名门,识得这位做霜仙子樊湘,用的手法似是一种颇为高明的阴柔功力,来势虽慢,威力却强!

何况说好只接一人一掌,遂不敢丝毫待慢的,凝足内劲,双掌齐翻,硬接对方来势!

果然傲霜仙子樊湘所发无形潜力,在双方掌风互接之下,傅天麟竟感心头巨震,足下几乎站立不住!

心中方自一惊,耳边又听得六欲瘟神刘子畏微带歉声地说道:“傅老弟,请原谅为了拙荆复容之事,不择手段,要得罪了!”

但随着话音涌到身前的,并不是什么排山倒海的内家掌力,只是一股氤氲香气!

傅天麟莫明其妙之下,猛一回头,原来六欲瘟神刘子畏,自丹田提聚一口真气,并不用以击人,只张嘴喷向身前青烟袅袅的香炉以内,炉内立时香气四溢,烟雾大盛,刘子畏再伸掌微扇,便扇得一片浓香,直向傅天麟袭去!

他既然得号“六欲瘟神”,这种迷魂手段自极高明,傅天麟鼻观才觉氤氲,便感心神迷惘,头脑昏沉,任何功力,均已施展不出!

等到他自昏沉迷们中,慢慢恢复知觉以后,首先人耳的,便是一片风涛之声!

傅天麟想起自己被六欲瘟神刘子畏迷倒之事,自然大惊,但一睁双目,却更觉茫然,几乎疑诧自己尚未十分清醒,仍在梦境之内!

存身之处,是一所布置得颇为精雅的楼阁,阁外沧波万里,极目无边,阁内靠东边的白玉几旁,有两个女子,坐着的一个,年约三十四五,一身玄色长衣,徐娘半老,丰致嫣然,手中拿着白衣驼翁翁务运送给自己的那枚白骨骷髅,不住反复摩拳,满面感慨怆然神色!

站在玄衣妇人身后的,是一个红衣红裙,二十七八的美艳少妇,但那双妙目之内,却光冷如刀,森厉已极!

傅天麟人是躺在一张软榻之上,方一睁目转动,那红衣少女,便含笑叫道:“傅天麟你还不起来?这翠微岛蓬莱阁的风光,雅绝人寰,你居然有缘来此,福气不错呢!”

“翠微岛”三字,又使傅大麟大吃一惊,翻身下榻,向阁外的浩瀚波涛,看了一眼,瞠目问道:“翠微岛?此地难道已是东海?”

红衣美艳少女收敛起目中那种森冷锐厉光芒,堆起一脸媚笑说道:“你想得不错,这里就是武林中人人视为禁地,相互警戒,裹足不前的东海翠微岛!六欲瘟神刘子畏,傲霜仙子樊湘,自怀玉山中把你及那具白骨骷髅,一齐送来此处!”

傅天麟闻言又惊又疑,惊的是六俗瘟神傲霜仙子夫妇,自怀玉山把自己送到东海,竟宛如一梦初醒,毫无所觉,可见得他那迷药之力,太已可怕!

疑的则是此地既为翠微岛,红衣美艳少女,定系那琵琶玉女佟绿华的师姊,红衣罗刹古飘香,但那位手持白骨骷髅,神情伤感凄怆的中年美妇,难道就是江湖中视为凶神恶煞,列名“域外三凶”的东海枭婆不成?

心中猜疑,目光也就自然而然地向那中年美妇流转!中年美妇把手中白骨骷髅,放在身旁玉几之上,微叹一声,伸手命博天麟坐下说道:“你不要猜想,我就是芮冰心,武林中人替我编了个不好听的外号,叫做‘东海枭婆’!但时日一久以后,连我自己也以‘东海枭婆’自居,把真正姓名,几乎遗忘!”

傅天麟听这中年美妇自称东海枭婆,不由暗想,在自己的忖度之中,东海枭婆定然是个容颜似鬼,白发飘萧,杀人不眨眼的凶恶魔头,但目前所遇,却怎的与意中所料,大相径庭?相貌神情,两皆不恶,倒是那红衣罗刹古飘香,在一脸媚笑之后,时常流露一种说不出来的狠辣姿态。

东海枭婆芮冰心,似乎看透傅天麟心中所想,微然一笑说道:“你大概以为传说之中的东海枭婆,凶残狠毒,杀人如麻,怎会对你一个素无渊源之人,如此和蔼?”

傅天麟赧然不语,东海枭婆脸上微露得意之色,继续笑道“武林争胜,勾心斗角,我芮冰心岂会容容易易地,便上了那翁驼子的‘嫁祸江东’恶当?傅天麟,你知不知道翁驼子送你那枚白骨骷髅非出本心,是想运用一种极为阴险的奸谋毒计!”

傅天麟想不透白衣驼翁翁务远对自己用了什么阴谋毒计?只得以一种诧异眼光,看着东海枭婆芮冰心,静听她往下再说!

东海枭婆芮冰心,指着几上那枚白骨骷髅,又显出一片凄怆神色说道:“这白骨骷髅生前,是玉指灵蛇逍遥子的师兄,及芮冰心的好友,名叫铁瓢道人,他死在翁务远‘朱虹剑’下以后,我与玉指灵蛇逍遥子,自欲为铁瓢道友报仇,得翁驼子而甘心!遂各以多载光阴,练就了两桩足可对付翁驼子‘朱虹剑’之物,玉指灵蛇逍遥子练的是神奇诡异无伦的‘倒钩铁线灵蛇鞭’,我则练的是震慑武林的‘天蓝毒剑’!”

说到此处,东海枭婆嘴角之上,又浮起一丝冷笑,瞥了那白骨骷髅一眼,继续说道:

“这两样克制他‘朱虹剑’的神物一成,翁驼子自知不敌,处处潜踪,但这老贼居然颇富心机,想借这枚白骨骷髅,在你身上施展一条‘嫁祸江东’毒计!”

傅天麟听了半天,虽然对这白骨骷髅的来历已明,但仍猜不出白衣驼翁翁务远,是怎样利用自己,施展什么“嫁祸江东”毒计?

东海枭婆芮冰心,见傅天麟那等茫然神色,向他微笑问道:“你身边那柄凡铁所铸,但在剑身以上,有一点朱色血痕的长剑,听说业已送人,你知不知道这柄剑的来历,及其价值所在?”

傅天麟也渴欲知道武林人物为何纷纷觊觎攘夺自己那柄朱痕铁剑之故,遂摇头示意,静听东海枭婆叙述。

东海枭婆说道:“此剑来历,你既不知,我暂时也不必细说!但可告诉你这柄朱痕铁剑,关系着一位武林中的旷代奇人,暨一件珍贵宝物,所以有人发现你身边悬有此剑,遂传扬开去,暗暗追踪,要想攘为己有!”

傅天麟仍未得知自己那柄朱痕铁剑的来历用途,微觉失意,但也暗中窃笑这东海枭婆,说得虽然冠冕堂皇,但她二弟子琵琶玉女佟绿华,便也在怀玉山中,蓄意夺剑,不过由于痴恋义弟“紫笛青骡”贾伊人,未曾出手而已!

东海枭婆虽见傅天麟微作沉思,也未加以理会,继续冷笑说道:“翁驼子也是蓄意捡这便宜的诸人之一,但因他在武林中的身份名头,不好意思向你们年轻后辈硬夺,才欲以‘朱虹剑’相换!不料你颇有骨气,加以拒绝,翁驼子失意之下,遂想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故意送你一枚白骨骷髅,企图引诱我或玉指灵蛇逍遥子出手,将你杀害!”

傅天麟见东海枭婆对自己拒绝白衣驼翁换剑,说得宛如目睹,颇觉诧异!

但后来想出六欲瘟神刘子畏,做霜仙子樊湘夫妇,当时曾在一旁偷窥,定系他们向这东海枭婆禀报一切!

东海枭婆继续说道:“翁驼子认为朱痕铁剑既然为你所有,则你的师尊,或身后人物,决不平凡!倘若死在我或玉指灵蛇逍遥子手下,岂非可以酿成一场轩然大波?而让他从旁窃笑,坐享渔人之利!”

傅天麟这才如梦方觉,暗想白衣驼翁翁务远,空负如此盛名,心胸怎的卑鄙险恶已极?

东海枭婆冷笑一声说道:“他这想法确甚恶毒,却逃不过我的眼光!东海枭婆虽然不怕你身后之人,但一来我与你无怨无仇,二来也不肯中那翁驼子的诡计,所以别人把这东海翠微岛,看成罗刹鬼域,你却尽管当作世外桃源,悠游个一月半月,等我将机就计,把翁驼子诱来此处,让你见识一场武林罕见的石破天惊恶斗之后,再命我大弟子古飘香,驾船送你回归陆地!”

傅天麟听出东海袅婆话中含意,虽不伤害自己,却等于要在这翠微岛上,软禁一月半月,当作诱那白衣驼翁到来的香饵!不由傲气一发,剑眉双挑,向东海枭婆岸然说道:

“‘芮老前辈,傅天麟不承你这人情,我虽然自知技薄,但宁愿在你‘天蓝毒剑’之下,断首洞胸,也不愿在这翠微岛上,勾留半月!”

侍立东海枭婆身侧的红衣罗刹古飘香,秋波凝注傅天麟,方自“哟”了一声,东海枭婆业已含笑说道:“年轻人就是这点骨气可爱,也有点可怕!但我不会与你一般见识,不管你如何气傲心高,总无法肋生双翼,飞出这四周皆海的翠微岛去!”

傅天麟一听,也觉气馁,但心中怀念与盟弟贾伊人的半月之约,不由愁聚眉峰,忧形于面!

红衣罗刹古飘香见状格格笑道:“你瞧你急得这副样儿,东海翠微岛是当今武林圣地,多少江湖人物,想一瞻我师傅丰采,而不可得!你却把这旷世福缘,当作罪受,岂非可笑?

我师傅的静坐时间已到,来来来,我带你赏鉴赏鉴这岛上风光,并看看适才为你安排的住处,可还合意?”

说完含笑起立,走到梯口,侧身相待。

傅天麟见情势业已如此,也只得暂压心中烦闷,徐图脱身之策!

因东海枭婆毕竟是武林前辈,对自己神色亦颇不恶,遂起身微旋一礼,随红衣罗刹古飘香走下楼阁。

东海枭婆含笑点头,目送傅天麟去后,眉梢微轩,施即垂帘静坐!

下阁以后,一派灵奇景色,立现目前,远处是一碧极天,鱼龙出没的浩瀚波涛,近处则是些玲滋剔透的露谢霜台,虹桥月槛,加上藓苔浓绿,霜叶深红,瑶草淇花,奇松怪石,委实看不出丝毫凶邪气氛,绝似东海枭婆自称的世外桃源,人间乐土!

红衣罗刹古飘香引着傅天群,拂柳穿花,绕过一座小峰,到了峰后一处完全是绿竹所建的两层小楼,楼前有泓池塘,水是汇集峰壁上无数细瀑飞流而来,看去清冷澄澈无比!

古飘香引客登楼,含笑说道:“这座竹楼,叫‘挹翠楼’,极为幽静!前面转过峰角,便是我所居‘古红小筑’,倘若有事,招呼极便!你一路均被刘子畏樊湘夫妇,用特制‘瘟神散’,迷昏至此,饮食自然欠佳,且自略为休息,我去整顿些爽口酒菜,略尽地主之谊便了!”

说完,向傅天麟凝眸一笑,也不走楼梯,香风轻拂,未见若何动作,便如平步蹑虚般的,飘往楼外!

傅天麟曾听盟弟紫笛青骡贾伊人说过这红衣罗刹古飘香,貌美如花,心毒如蝎,但如今与她当面相对之下,却觉除了目光中偶有一种毒辣光芒流露之外,言谈举止,倒颇和蔼,功力也仿佛极为高明!

自己论力,决斗不过名震八荒的东海枭婆师徒,论智,则无从飞越环岛海水!

撇开对盟弟贾伊人失约不谈,难道白衣驼翁翁务远一天不来,自己就要在这翠微岛上,留居一日?

傅天麟正想得心烦之际,红衣罗刹古飘香业已带着两名青衣侍婢,端着酒菜等物,走上楼来,向傅天麟丰致嫣然地笑道:“傅兄弟,来尝尝你姊姊亲手做的几样小菜,和自己酿的‘百花春’酒!”

傅天麟听这红衣罗刹古飘香老气横秋的把称呼一改,不由暗觉皱眉,但就在这刹那之间,心中突然决定,暂时既难脱身,则不得不随遇而安,倒看这一老一少两个出名魔头,怎样对付自己?

主意既定,含笑走过一看,菜仅四色,却颇为精致,一碟糟鹿尾,一碟江瑶柱、火腿合炒鸡丝,一碟清蒸鲸鱼,一碟凉拌海蜇,酒则盛在一把高不盈尺的小玉壶中,两只盘龙玉杯,鳞角生动,雕工好不精致!

傅天麟举着先尝那碟清蒸鲈鱼,不觉眉头一蹙,因为那鱼入口鲜肥,分明活杀鲜蒸,这翠微岛四周环海,怎得有此?

红衣罗刹古飘香一面提壶替傅天麟斟酒,一面笑道:“傅兄弟,你是不是诧异这翠微岛,四周环海,哪里来的淡水鲜鱼?告诉你,我师傅对饮食一道,素极讲究,每日均有专人自隔海运来时鲜用物!所以翠微岛上,享受无穷,傅兄弟,你愿不愿意作我这岛上常客?”

傅天麟剑眉一轩,朗笑道:“傅天麟一身俗骨,恐怕无此仙缘,古……”

说话至此,竟然讲不下去,因为傅天麟觉得红衣罗刹古飘香,年龄仿佛要比自己大上六七岁,“古姑娘”三字,既颇拗口,也不恰当,其他称呼,却又一时想不上来。

红衣罗刹古飘香,见状笑道:“傅兄弟,我今年二十七岁,总比你大,你就叫我一声‘古姊姊’,也不见得就辱没了你侠义门徒身份?”

傅天麟暗想何处浊水,不生青莲?看这古飘香对自己不错,若能将她感化,岂不是件莫大功德?

遂含笑说道:“不愿有一位听来极具凶恶意味的‘罗刹’姊姊,你要是改叫‘红衣观音’,岂不好吗!”’

红衣罗刹古飘香,格格笑道:“傅兄弟,你难道没有听说过‘罗刹’就是‘观音’所变?外号本是江湖中多事之人所起,这些话目前不必提它,来来来,你还是尝尝我亲手所酿,埋藏了五年以上的‘百花春’酒!”

傅天麟看那“百花春”酒,斟在玉杯之中,颜色绿阴阴地,好看已极,香味更颇清醇,但有点担心古飘香在酒中作了什么手脚,所以持杯在手,未即就口。

古飘香见傅天麟沉吟神色,业已清出他心中所想,笑吟吟地拍手说道:“傅兄弟你真够稳重!这酒确不能喝,我在其中加上了猛烈春药及‘断肠毒露’!”

傅天麟被她讥刺得剑眉倒剔,俊目闪光,霍地引杯就唇,把杯中芳醇无比的“百花春”

酒一倾而尽。

并向红衣罗刹古飘香一照杯底,纵声狂笑说道:“好酒,好酒,慢说这酒中无毒,就是真有迷性断肠之药,傅天麟铜浇心肺,铁铸肝肠,又复何惧?”

红衣罗刹古飘香银牙微咬下唇,一双妙目,盯在傅天麟脸上,点头笑道:“傅兄弟,你这副狂傲刚强之性,实在可爱!告诉你老实话,这两只盘龙玉杯,并非普通玉石所琢,乃是前古灵物,再毒的毒酒,只要斟在杯中,立刻其毒尽解,尽可开怀畅饮!”

傅天麟听完,不禁又向手中玉杯看了一眼。

这时轻风微拂,一阵极幽极淡,但令人闻之神清气爽的异香,飘进楼中,红衣罗刹古飘香,起身走到栏前,向傅天麟招手说道:“傅兄弟过来,我让你见识见识东海翠微岛的三宝之一!”

“东海翠微岛三宝之一”几个字,把傅天麟吸引到楼栏之前,只见红衣罗刹古飘香笑倚栏杆;手指楼旁峰壁上的一丛墨色兰叶说道:“傅兄弟,你方才所闻见的那阵清幽香气,就是这丛墨色兰叶所发!这兰叶要二十年才开花一次,两度开花,才能结出一枚果实……”

傅天麟想起六欲瘟神刘子畏,傲霜仙子樊湘夫妇所求之物,遂接口问道:“这果实是不是叫做‘香兰工实’?功能驻颜不老!”

红衣罗刹古飘香见傅天麟竟然知道这“香兰玉实”的名称功效,不由微觉一愕,但旋即笑道:“傅兄弟,这‘香兰玉实’的名称功效,是不是刘子畏樊湘夫妇,告诉你的?”

傅天麟点头示意,并向红衣罗刹古飘香问道:“刘子畏夫妇,费尽苦心,用计把我迷昏,连同那枚白骨骷髅一并送来此地,他们想要的那枚‘香兰王实’,应该可以如愿了吧?”

红衣罗刹古飘香眉梢微剔说道:“香兰玉实还要一年才会开花结果,我师傅叫他们夫妇明年再来!”

傅天麟虽然在怀玉山中,上了六欲瘟神刘子畏的恶当,但对他夫妇,却不怎么记恨,反而颇为关心地问道:“以你师傅芮老前辈在武林中的盛名威望,刘子畏夫妇明年来时,不会失言而不与吧?”

红衣罗刹古飘香冷笑一声说道:“江湖中人不论名高名低,均应守信,刘子畏夫妇只要明年能来,自然守约送他们一枚‘香兰王实’!但谁敢保证他夫妇活得过这一年?及再能到这翠微岛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