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秦川四煞
君不豪正想往上迎,一边滚在地上的一个受伤大汉,突然打横一个翻滚,暴伸双臂,已把君不豪双腿搂住——
长剑怒斩,“唷”声震天,大汉的双臂立被斩断。也就在这时候,对面的凤依依越身疾进,青月刀激射,冷蛇绕绳中,君不豪的左手短剑猛力迎击,却“沙”地一声,手臂上又见血浆一道。
凤依依不等君不豪右手长剑递出人已退回原地,腥红的鲜血顺着青月刀往地上流,她却咯咯笑道:
“亲爱的,你又挨了一下子,怎的不小心呢?”
破口大骂,君不豪道:
“你比他娘的蛇蝎还狠毒,臭女人……”
远处,突然又是一声狂烈的嗥叫声传来,凤依依面色一寒,而令君不豪立刻知道这哀叫的家伙是谁。
一声哈哈,君不豪道:
“以我看‘秦川四煞’大概又有一个翘了吧,这一仗的结果还在转变,转变得对我方越见有利了。哈……”
凤依依冷冷道:
“如果真如你所料,‘秦川四煞’我算白疼他们一场了。不过你放心,这仗还有得打的。”
君不豪道:
“如果‘秦川四煞’果真完蛋翘了,我还真替你难过,因为这以后谁会给你热被窝暖脚头还兼带给你制造乐子。”
凤依依立刻道:
“有你一个足比他们四个。我会把你活捉,更叫你尝尽你永远也未曾尝过的那种死去活来的甜头。”
君不豪笑笑,道:
“我说过,君大爷是个务实而不吃亏的强汉。凤依依,我要现在给你来个验明正身,我要剥光你一身衣衫看仔细,看看你真的是一身女人漂白嫩肉,还是一身毒蛇肉。”
凤依依见君不豪足踩七星斗,移步似凌虚,面目发青地大叫道:
“给我围住。”
一边守在凤依依身边的七个大汉马上一涌而上,刀光如雪地猛扑君不豪。
不等这些人扑上,君不豪狂叫一声冲天而起,而凤依依便在这时一迎而上,兜头便是三十六刀。
子母剑巧配合,疾闪掣,一口气拦过敌人所有刀锋,两人同时落地,又是一片金铁撞击,凤依依又劈出五十一刀,兀自旋腾在君不豪四周不稍退。
君不豪突然厉啸如鹰,子母剑化为一片极光奔电,闪掣似出自西边天际,斗大的剑花便宛似天女散花般,光芒耀目,煌煌四射,绚烂泻烈如刺目彩霞般罩向敌人。
凤依依的青月刀刚自盘旋而出,立刻惊呼一声,不知自己的青月刀应往哪个方向递,她已觉不妙,慌张之下,“咻”的一声左边肩背处连衣带肉已被硬生生削掉血糊糊一大片。
君不豪的那右手一剑,目的是要割下凤依依的人头,但他的左肩受伤,在他奋力一击中,伤口一阵撕裂的尖痛,右手长剑稍偏,才失了准头。
没有等凤依依回手或腾越,君不豪已八十一剑溶为一招,一口气把凤依依圈在他的子母剑下,好一阵劈杀!
于是,金铁撞击声中,夹杂着撕裂声,血肉的飞溅四射与冷叱尖厉声,便在二人之间爆裂开来……
倏忽腾闪,凤依依拼十二成功力勉强自君不豪的子母剑下脱困出来——
她的人已变了形,脸上一道血槽,上衣与裤子已各破一道尺长口子,破衣口有血往外洒;一头整齐的秀发,如今有一半披在右面颊处黏住了伤口,不少鲜血便自秀发上往下滴……
君不豪胸前衣衫裂开,一道血口在翻卷,但他双肩一晃还欲再杀。
突然——
只见凤依依越身而起,空中连翻七个空心筋斗,落地却一跤跌在地上,显然力气用尽。
附近,还有四个黑虎寨汉子拥过去搀扶。
凤依依沉声道:
“扶我上马。”
四个大汉立刻连拖带抱的把凤依依送上马背。
君不豪并未追杀,而凤依依早高声尖叫道:
“我们撤。”
话声中,当先拨马,泼刺刺便往山岗上冲去——
“黑虎寨”的人物看凤依依拨马便走,一身狼狈,也立刻丢下敌人抱头便跑。
那面,陶勇已滚在道旁,高威一身是血的直不愣站在那里——
“黑牛”熊霸的一双八角铜锤尽是人肉鲜血,“花豹子”任三成的“戟斧”上面带着不少人的头皮长发。
包公度的头上被凤依依一刀削下一大块,虽要不了命,却也流了不少血,不及时加以治疗,只怕包公度还真会流尽身上的血而死去。
“百灵堡”两个分堂共有一百五十名弟兄,就在这一阵砍杀中,能站着说话的不到一百人。
“黑虎寨”的人物可也真够眼明手快,就在凤依依的喝叫声里,那些没有受伤的便立刻两人挟起一人,奔跑着往山岗上冲去。所幸双方都在照顾自己受伤的,“百灵堡”这边也就没有再追杀。
高威与熊霸、任三成匆匆到了“追魂老六”君不豪面前,见君不豪一身是血,伤得不轻,高威立刻道:
“二当家,你的伤……”
“追魂老六”君不豪沉重地道:
“我的伤还好,但我绝想不到凤依依那个女人,她的那套刀法式也辛辣狠毒……”
高威道:
“是的,这个女人不除,对我们‘百灵堡’来说,是个大祸害。”
君不豪道:
“我绝不容许她再有对我们肆虐的机会,放心吧,我要用一切可行的方法除掉这个骚娘们儿。”
熊霸道:
“二当家,我们怎能容他们如此轻易离去……”
君不豪苦笑一声,道:
“实在说,他们的退走,也是我心中所祈求……”
任三成不解的道:
“拼至最后,其结果必是我们赢。”
君不豪道:
“这是一场小胜,那将于事无补,别忘了凤依依只是黑虎寨一支人马,我们未来要对付的是整个黑虎寨,我说过我们输不起,就算杀光他们,最后我们只余少部分弟兄,试问以后我们怎么面对更多更强悍的敌人?”
点点头,高威道:
“二当家说的不错,更何况我们也伤了不少人,二当家,陶堂主,还有包副堂主,他们……”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
“快过去看看他们的伤势!”
高威道:
“二当家,我已找人给他们包扎了,倒是二当家的伤我看也不轻,还是快撤回白马镇先找大夫给伤者治治……”
走着,君不豪又问:
“秦川四煞如何了,摆平几个?”
高威道:
“重创他们两人,本欲加以搏杀,却被黑虎寨十几个不要命的拼死护着……
君不豪道:
“‘秦川四煞’投靠‘黑虎寨’,这对‘黑虎寨’来说真是如虎添翼,不可忽视!”
“黑牛”熊霸怒道:
“只可惜刚才那一锤差半尺未砸在姓路的头上,下次遇上,我饶不了他。”
高威等到陶勇与包公度二人处,只见二人是伤的不轻,那包公度头上的伤比之自己的还严重——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
“我们且赶回白马镇疗伤。我预测‘黑虎寨’十天半月尚不会找来,我们可以尽快把其余十几位堂主召集齐全。”
高威向君不豪请示,道:
“二当家,这些死的……”
君不豪道:
“死的我们加以掩埋,且记把敌我分开,不能掩埋在一起,他日‘百灵堡’基业重振,我们还得加以超渡,择地厚葬呢。”
“百灵堡”的弟兄们赶回白马镇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白马镇的那个小城门已合了一扇城门,君不豪一行全到了镇外面的刁家骡马栈,这儿虽不是“百灵堡”的堂口,但却是与“百灵堡”有些扯不清的渊源,这家掌柜可是同“百灵堡”第二分堂堂主“白马将军”高威换贴哥们。
刁老三是个五十多岁干瘦老人,人是瘦,但他的一双眼神却炯炯逼人。白马镇的刁老三在镇外的栈房开了也有十几年,来的时候,几乎就是一人打天下。刁老三很会看风水,他先拜码头,然后在镇外立字号开栈房,当然,高威是给了他许多照顾。
现在——
“追魂老六”君不豪坐靠在炕上,从镇上请来的两个大夫正在客房中给所有伤者包扎敷药,刁老三便守在君不豪与高威、陶勇那间客房里,小心地亲自侍候着。
君不豪偶尔会皱下剑眉,伤的地方是不轻,三处伤本来不怎么痛了,但换上药却又痛起来,但他知道这是一种好现象,一旦不痛便好了。
缓缓地,君不豪对刁老三道:
“刁掌柜……”
刁老三立刻端正自己道:
“二当家你吩咐。”
君不豪道:
“吩咐不敢当,心里话倒是要当面说出来。”
刁老三笑道:
“刁老三洗耳恭听。”
君不豪点点头,望着高威,道:
“听说你同高堂主是磕头歃血弟兄,心连心的好哥们,是吧?”
刁老三笑笑:
“是刁老三高攀,也是高威弟兄爱护,我刁老三才能在白马镇这地面上混口饭。”
一笑,君不豪道:
“江湖大锅饭,全是血肉换,客气话彼此就不必多说。”
刁老三搓搓手,道:
“是是,二当家快人快语。”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
“眼前,‘百灵堡’处在危机存亡之中,是存是亡,犹待我们去拼命。弟兄们住在你这儿,刁掌柜,口风可得守紧,不定黑虎寨那边会暗中派人来刺探。”
刁老三立即一拍胸脯,道:
“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君二当家的,别说是守守口风,便必要时抛开我刁老三的这片小栈房不要,也没什么好叫人心痛的。”
点头一笑,君不豪对高威道:
“你的好哥哥。”
高威笑道:
“二当家,我刁哥的话是当真。”
君不豪手一搁,笑道:
“我放心,因为我看得出刁掌柜必是血性汉子,绝不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
一边,伤得不轻的陶勇也道:
“锦上添花是小人,雪中送炭是君子,我们这时候才会真正体认出谁才是真正朋友,刁掌柜就是这号人物。”
刁老三心中激动地道:
“各位别把刁老三说得太好,我只是尽手足之情、兄弟之义,往日那种叩头换贴可不是为了吃喝,而是彼此的关怀、照顾,尤其是兄弟有难之时,我应该做的……”
就在第二天,刁家骡马栈突然挂出牌子来——
上面写的是:
“清理债务,整修内舍,歇业十日,多谢照顾。”
就在第二天一大早,第二分堂的“百灵堡”兄弟们全潜在白马镇附近,他们暗中联络,互通消息——
从青龙集赶来的陶勇手下,全部住在刁家骡马栈,白天没有一个人往外走动,就等另外几处分堂堂主赶来会商进攻黑虎寨大计了。
君不豪便在第三天已恢复了一大半,受伤原本不重,左肩的一刀也只是流了少血,连肋骨也未伤及——
来到陶勇床前,君不豪道:
“陶堂主,伤势如何了?”
“鬼使”陶勇道:
“左肩后骨这一刀是不轻,不过经大夫三天来的调治,已经轻多了。他娘的皮,凤依依那臭娘们竟对我们偷袭,这笔账有得算的。”
君不豪道:
“能行动吗?”
陶勇道:
“能,二当家可是有差遣?”
君不豪道:
“我要去见小玲,唉,这几天她一定在为我担心事,要不是这伤——”
陶勇道:
“属下也正在想带同二当家去见见小姐。”
君不豪道:
“我们骑马去。”
陶勇点点头。这时高威走进来,君不豪立刻把此一切全交由高威负责——
于是,两匹健马驰出了刁家骡马栈。
出了刁家骡马栈,君不豪道:
“往东八十里,那儿全是岗峦没有高山,尹老一向不喜人多,只与一个小童居住在一座山岗下面,我曾伴同堡主去过一次,那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陶勇道:
“尹老住的是个三不管地界,认真说来,应属于青龙集与长凤镇交界,一条小溪划清界限,尹老便住在溪下面。”
微微一笑,君不豪道:
“所以每年你都会去尹老那儿一次。”
笑笑,陶勇道:
“是堡主交待,过年前总是替尹老封些银两,这也是堡主一向对朋友的作风,可细心呢。”
迎着风,披着朝露,君不豪唇角噎着那一抹自嘲意味,一路策马急驰,眉宇间不时的流露出一抹焦灼……
现在,二人已来到一片斜坡下面,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沿着山岗下面往东流去,顺着小河遥望,松柏林中似有阵阵白烟冲天而起。
君不豪笑道:
“尹老的‘清风居’就快到了吧。”
陶勇并未回答,他却痴呆似的望着那片白烟——
“追魂老六”君不豪一怔,忙立鞍望过去,不由“咦”了一声道:
“这白烟……”
陶勇拍马叫道:
“快过去看看。”
“双马怒奔,二人刹时顺着坡道到了那片竹树杂陈而鸟语花香林中——
先是,林子一边的山道旁,有块木板,上面写着:
“清风居”三字。
清风二字,取自尹清风之名而定,过了这块木牌,往前半里,一处平坦的小坡下面,是尹清风的居处。
在陶勇与君不豪心中,清风居是小红瓦屋三小间,屋前一个小花圃,附近种的尽是菜苗,小河在前面淌过,每日里朝阳自对面山风照来,鸟语花香,清风徐徐,居士拄杖岸立,仰望山川,何异神仙。
然而——
君不豪第一个大叫一声腾身落下马背,双手颤抖不已地扑到了那一片断垣残瓦,烧得寸木不存的火场边。
陶勇已开始大叫道:
“小姐!小姐!”
是的,尹清风的“清风居”完了,是被一把火烧掉,从火堆中冒出的白烟看,这场火大概已烧了一天多。
君不豪在附近仔细查看,却在一片竹林中找到两具尸体,两具搂在一起的尸体——
陶勇上前一看,沉痛的道:
“尹老,你死得好惨。”
尹清风紧紧搂着的可并非胜小玲,而是尹清风的书童,一个十三四岁的娃儿。
“追魂老六”君不豪强压心头怒火,立刻在烧毁的小屋四周详细搜着,屋前花圃已乱,附近草地足印不少,而使他心中顿感紧张起来——
怔怔的,君不豪自言自语,道:
“老天,可千万别被我猜中呀。”
群不豪心中所想,自然陶勇也想到了,只是两个人都怕面对这个事实,二人谁也没有开口。
胜小玲究竟会去了哪里,即算是死总也有尸体在吧。”
于是,君不豪“咯嘣”一声,牙齿一阵错,道:
“陶堂主,埋掉尹老二人,我们走。”
从“百灵堡”那条往西去的山道上,跌跌爬爬的过来一个人,一个口角溢血连胸部也在淌血的汉子。
已经离开“百灵堡”四十余里了,这个汉子却仍然在往前迤着不即停下来——
他喘息着,而且双肩尚且急骤的闪晃——
这人面上无须,颚骨大而形同僵尸,如今失血过多,他的面目更怕人,灰惨惨的泛青——
不错,这人正是被青龙集“百灵堡”第一分堂副堂主“黑牛”熊霸的八角锤砸上前胸的“黑虎寨”三把头“双胆”李杰。
一路晃向山道上,李杰双目迷惘,只能看到三丈内的事物,一口元气便在他的喉结下面“咯嘟”响的不即散去。
是的,那便是他的“罩门”,“守阳功”固住了他那一丝丝元气不散……
现在,李杰急欲要找地方治他的内伤,精钢棍已抛在山道上,能够举步往前走,已经是十分吃力而不容易了,又何能拿那四十八斤重的精钢棍。
一座茅屋,嗯!是一座茅屋。
茅屋搭盖在半山腰一处平台上,右侧有条山泉在滴滴答答往下面流,一个老者,白髯飘胸,一袭青色长衫,正在门口把一堆草药捣烂,一旁有个木臼,里面的烂草药往外溢,真不少,那种清香的药味有些像是薄荷香!
李杰是听到响声才远目望向上面,模糊里,他似是看到有个像小屋的样子——
于是,他沿着坡吃力的往上面爬……
夕阳已落山,小道上几次跌爬,李杰喘息的叫道:
“救……救……救我……”
茅屋前面的老人长身而起,走到屋前平台边沿往下看,立刻,他匆匆地顺着小道来到李杰身边——
“双胆”李杰爬在地上仰起头,道:
“老大……爷……救我。”
“朋友,你别开口,我扶你进屋去!”
点点头,李杰伸出一臂,老人双手用力一托,缓缓把李杰扶进茅屋一张炕上——
炕上,嗯,正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全身赤裸,不,全身涂满草药,从草药的香味上看,那白髯老者正是在门口为这人配制的。
李杰倒在床上直喘大气,光景是无力再开口说话的已把双目闭起来了——
白髯老者探摸李杰脉搏,不由得双眉一紧,自语道:
“脉搏已停,怎的这人还能出气?”
急匆匆,老者取出十几种药丸,合起来研磨成粉,化水,一口口便送入李杰口中——
撕开李杰上衣,白髯老者紧皱眉的道:
“胸骨断了七根,内腑被震出血,皮肉碎裂盘子大一块,这个人还能活着找到我这‘嚣庐’来,可算他的命大,嗯,猫儿命猪狗身,赖着不即死去!”
这白髯老者是谁?
当然,他绝对想不到李杰练有“守阳功”!
服下老者的药,“双胆”李杰渐渐地……渐渐地便没了气息……
白髯老者抓起李杰手腕仔仔细细一阵审视,点点头,道:
“奇迹!奇迹!”
听口气,李杰还真的活过来了——
是的,李杰是活了,他那凝聚在喉结以下的一口真元之气,就在服了老者的药以后,慢慢在往下游走,游向五阴六穴……
第二天一早,老者发现李杰已睁眼来望向茅屋四周,他望向身旁平躺着的一个全身赤裸而又糊满一身一脸香味甚浓草药的人!
这人没开口说话,他只是闪动几下眸子便又闭上眼睛,李杰想开口问,但他这时连开口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甚至他连转动一下头也倍感吃力。
白髯老者并不问李杰是怎么受的伤,他不须要问,因为问也是多余,李杰连开口都吃力。
当然老者十分清楚,因为他在为李杰胸前伤口敷药时候已看出那是被一种钝器砸中才有那种裂肌断骨之伤。
一张土炕上平躺着两个受伤之人——
一个是伤在前,吐血数斗未死……
而另一个——
如果李杰知道身边躺的何人,他必然拔腿便逃,因为他不知道,所以他还真的躺得十分安逸自在,只待老者把他的伤医好,自己便可以大摇大摆的重回黑虎寨了!
老在仔细的为那个全身赤裸的人在换药,一旁,李杰已开口道:
“老先生,从你的手法上看,你应是名医大夫,怎的一个人独居在这荒山野岭……”
白髯老者只简单说了四个字:
“人各有志。”
李杰又道:
“老先生,我已在你这儿几天了?”
白髯老者并未看他,只淡然道:
“四天!”
这时李杰转过头来,道:
“这人是谁,怎的伤得如此厉害?”
白髯老者道:
“同你一样,我只救人,至于对方是谁,我老人家从不多问!”
李杰道:
“你也不想知道我是何人?”
摇摇头,老者道:
“不必!”
李杰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边那人“啊”了一声!
“好了,好了,哈……”
李杰一怔,道:
“老先生,他的这身伤……”
白髯老者忽地沉声道:
“你的话也太多了,何不把精神放在你伤处,也好早日图个痊愈!”
李杰现在连举起手也觉吃力,他是要集中精神休息!
一旁,那伤者“吁”了一口气,又缓缓闭上眼睛……
土炕上的两个病人谁也不开口,只等老者走至茅屋外,李杰才轻声问身边伤者,道:
“喂,老兄!”
那人未开口,却传来轻微的鼻息声,嗯,鼻息声十分均匀,显然睡着了——
望着这么一个满身满面甚至整个头上全是被一层厚厚的草药贴着,李杰摇了一下头,自语道:
“你娘的,比我李杰还凄惨,谁嘛?”
日子过得可真不轻松——
至少躺在这“百草岭”下面的“嚣庐”内土炕上的两个伤重之人过得十分艰辛。
因为——
一个伤重的不能动,他全身敷着寸厚的药,吃饭拉屎全由白髯老者亲为侍候,甚至白髯老者每半个时辰稍事移动身形也由老者搬动。
而李杰,虽然保得住一条命,可是几天下来,除了能开口说话,就算想翻个身也会累出一身冷汗。
“双胆”李杰曾试图起来,但他却虚弱得令他自己也大吃一惊。
李杰已心中明白,自己所以能走到这里,完全是在受伤的一刹间,自己把全身功力用于平日修练的“守阳功”上,如今再想运起“守阳功”,已是无能为力了。
一旁的受伤人,他每次醒来便会用眼神望向一旁躺着的“双胆”李杰,双目流露出一种怨忿狠毒的眼神,直到李杰望向他,才缓缓又闭起眼睛。
现在——
“双胆”李杰已能坐起来了,甚至扶着床沿能走几步。
中午,他接过白髯老者递过的一碗清粥,低声道:
“老先生,我这伤……”
白髯老者道:
“敢情已住腻味了?”
李杰一笑,道:
“我是说还得多久我才能走路?”
白髯老者道:
“那得问你自己。”
李杰那原本如同僵尸的面孔一窒,眨着一双深陷的冷嗖嗖眼神,道:
“怎么说?”
白髯老者指着全身涂满香草药的那人对李杰,道:
“像他,你就好的快,气定神闲,不浮不躁,屏除一切杂念,你自然好的快一点,否则……”
李杰一怔,道:
“怎么样?”
白髯老者道:
“别的不说,单就你胸前断的肋骨也得费上半年的,没听人言,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一次断了七根,再不静下心来好生休养,哼……”
老者未多言的调头而去——
“双胆”李杰忽然叫道:
“娘的老皮,每日三碗稀不啦吃的小米粥,连酒肉也闻不到,老子快馋死了。”
已经过了一个月,山中时光似乎过得慢,但却十分恬静,这里除了山水之外,人与人之间……
不,有人的地方总是有争执,至少在每个人的心中自然地便生起争执——
茅屋中住的三个人,已经是造化弄人的把三个人凑合在一起了,却不料……
一大早,白髯老者把满身涂着草药的重伤之人扶下了床,李杰靠在炕边喘着气,目中流露着羡慕的眼神,只是他并未开口说话。
白髯老者把重伤的人扶出茅屋外面,走到附近那个山泉边,笑道:
“看到你能活过来,老实说,我比你还快活,哈……”
那重伤的人沉沉的道:
“谢谢!”
白髯老者道:
“俗气,我胡仙的个性难道你会不清楚?”
那人道:
“我失言。”
胡仙,白髯老者的名字。
现在,他扶着那人站在山泉下面,又道:
“只要你记住我的话,也是我的条件就好了。”
那人已开始赤裸裸的被泉水冲向头部……
他提高声音,道:
“我会的,胡老尽放宽心,因为我理解你的心情。”
胡仙点点头,道:
“那就好。”
那人的本来面目,不,那绝不是他的本来面目,但现在已刻骨铭心的成了他的永远一张面孔了——
一张斑痕疤烂,全身净红成斑,毛发已无,宛似个红泥巴捏的怪人,如果说全身哪地方有些人皮样,大概也只有背部与后腿几块地方了。
不错,这个人是被火烧的,因为只有火才能把一个人烧得面目全非的走了样。
几件衣衫放在泉水边,白髯老者胡仙笑道:
“能把你救活过来,连我胡仙都不敢相信。”
那人哈哈笑道:
“事实上我已再世为人了。”
胡仙笑道:
“老实说,火烧的人心火极旺,我是以外敷百草精华内服我特制的‘洗心丸’,昼夜不息的把你老弟兄从阎王老子手中夺回来,我可是仁至义尽够朋友了。”
哈哈一笑,那人道:
“放心吧,胡老,我会履行我的承诺,你又何必放不下心呢?”
指着远处的茅屋,胡仙道: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我救那畜牲?”
那人淡淡一笑,道:
“一开始我不知道,因为那时候我也是个半死不活的人,可是自从我知道他是谁以后,再加以琢磨,我才有了另一番计较。”
胡仙道:
“可以说来听听?”
那人微微一笑,道:
“可以说也是为了胡老。”
胡仙道:
“怎么说是为我?”
那人遂低声,道:
“如果要完成胡老交待的,那就得另于筹谋,重新计较,而我已有了腹案。”
胡仙道:
“什么样的腹案?”
满面疤痕的一张脸皱得比厉鬼还怕人,那人小声对胡仙一阵低语——
缓缓点着头,胡仙捻着白髯,道:
“相当危险,但却是一试,好吧,我听你的。”
那人这才走出泉水小溪,擦干身子,把胡仙手中衣衫穿在身上,且又把个红嘟嘟的头包扎起来,只露出一双没有眼睫毛的双目,跟着胡仙往“嚣庐”而来。
“双胆”李杰见进来个蒙面大汉,先是一怔,旋即笑:
“老兄,你好了?”
点点头,蒙面大汉道:
“来了一百天,也应该好了。”
李杰望向胡仙,道:
“老先生,他来了一百天?”
胡仙道:
“他身子骨硬朗,否则只怕有得他罪受的。”
李杰细想“百灵堡”,那也只是一个月多几天的事,换句话说,这人在“百灵堡”被烧以前就已经来了。
指着自己鼻头,李杰道:
“老先生,你看我一身无力的样子,喘口气还胸口痛,这光景还得多少日才能好?”
胡仙笑笑,道:
“如果你真想好得快,能跑路,最好你求求这位。”
李杰一愣,呵呵笑道:
“别逗了,连他也得靠你老施救呢。”
胡仙摇头,道:
“你错了,他三月前来我这里,身上带着一种伤药,那可是血圣品,复元良药,只是老夫知道他这身灼伤绝不能补,除了清毒祛火,别无他途,所以……”
“双胆”李杰已哇哇叫道:
“老先生,你何不早说。”
胡仙抚髯,道:
“他未起来,老夫未便把他那包握在手上跑到我这儿来求助的药取来,如今你问他,如果他舍得,我自然会拿来给你服下。”
李杰乞求地望着蒙面大汉,道:
“兄弟!你……”
双目直盯住李杰,蒙面人全身在颤抖不已,但他终还是缓声,道:
“朋友,我不识你,而我又是个被人迫害的苦命人,连个投靠的地方也没,这些药也是备着救命用的,而你老兄又是——”
“双胆”李杰抚掌,道:
“别说了,你知道我是谁?”
蒙面人摇头,道:
“你未谋面,不认识。”
李杰道:
“好,我便告诉你吧,我是‘唐山黑虎寨’三把头,我叫李杰,道上朋友叫我‘双胆’!”
蒙面人冷芒一闪,道:
“没听过。”
李杰道:
“现在你总算听说过了吧。”
蒙面人点头道:
“你老兄叫李杰。”
“双胆”李杰遂又笑道:
“你不是说自己被仇家迫害吗?”
蒙面人又点点头,且深长地一叹,道:
“那批人熊太可恶了。”
李杰道:
“你知道那批人是谁?”
蒙面人道:
“就是那‘百灵堡’第一分堂的人物,我可真被他们要逼上梁山了。”
仰天哈哈一笑,李杰喘了口气,道:
“兄弟,把你的担子搁在我肩上,且等我的伤有起色,我带你同去唐山,娘的老皮,如今江湖上只有‘黑虎寨’的风,哪有‘百灵堡’的浪,跟我走准没错。”
深沉的低下头,蒙面人道:
“容我想一想——”
李杰道:
“用不着想了,老兄,往后你只管跟着我,吃香喝辣少不了你一份。”
猛地抬头,蒙面人对胡仙道:
“取我的药来!”
胡仙一怔,道:
“咦!那么贵重的药,你舍得?”
蒙面人道:
“至少我换得个安身立命之地。”
李杰道:
“对,对,‘黑虎寨’欢迎你加入。”
蒙面人道:
“可是我的武功平平,而且面上又疤啦啦的见不得人,你们会要我?”
李杰笑道:
“你我一个炕上睡了这么多天,也算他娘的有缘份,往后你就跟着我身边办事,至少我不嫌你。”
于是——
胡仙摇着头,把一包红色药来给李杰服下去——
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