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攻拉萨 贝子丧全师
智禅上人一见大赞道:“明儿,你的三阴灭阳掌法已经小有所成了,下次遇着铁爪魔娘,纵使不能取胜,也不至落败啦!”
史存明笑了一笑,老少三人继续上山,一路上免起鹘落,疾走如飞,不到顿饭功夫,已经来到布达拉宫之前,史存明就要直闯大门,智禅上人把他衣袖一拉,喝道:“傻子!
我们这次冒夜私走,哪里能够由正门进去的,赶快绕过寺后,跳墙进去!”
史存明恍然大悟,三个人一溜烟奔向右边,转过两座山,果然看见布达拉宫的后墙,智禅上人袍袖抖处,运用“一鹤冲天”轻功,拔起三丈多高,轻飘飘的,跳到墙头之上!
史存明和金弓郡主运用壁虎爬墙的功夫,揉蹬墙顶,正要察看形势,奔向达赖寝宫,冷不防墙下嗤的一响,两缕寒光破空飞起,走了两个弧圈,直向智禅上人当头飞到,老禅师不慌不忙,施展听风接暗器的手法,迎着白光一抄,那白光却是古怪,还不曾和智禅上人手掌相撞,突然呼呼两响,向旁边一弯一转,又射向老禅师的太阳穴,智禅上人出其不意,险些儿被它射个正着,好在史存明和金弓郡主手疾眼快,双剑齐出,叮当两声,竟把寒光凌空打落,原来是两柄梅花飞刀,刀身和普通飞刀一模一样,薄如柳叶,可是刀柄却打造成一朵玉瓣梅花的样子,中间透着气孔,可以随风转弯,智禅上人差点失手,不禁骇然,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呼呼几声,一连七八道寒光飞到。
老禅师知道敌人梅花飞刀的厉害,再也不敢大意!抽出凌霜剑来,一着“风雷交击”,环身一绕一扫,匹练似的剑光闪处,只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那几柄梅花飞刀全被剑光激开,可是一拐弯抹角,分别射向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两人,他们知道对方的暗器会拐弯,已经有了防备,飞刀还未近身,孟丝伦早已拉开弹弓,刷刷刷,一串连珠弹子,把飞刀打得失了准头,抛落墙下去了!
老少三侠二次破了对方的飞刀阵,只听见墙下有人赞道:“好本领!果然艺有真传!”话未说完,嗖声风响,两条黄影像一缕轻烟般,升了上来,原来是两个黄衣喇嘛,左边一个喇嘛手捧双刀,粗眉大眼,年当少壮,眉宇之间英气逼人,左边一个却是身材瘦长的老喇嘛,肋下佩着刀囊,这老喇嘛在智禅三人眼中看来,并不陌生,正是昨天谒见达赖法王时,站在达赖喇嘛右边的年老僧正。
智禅上人见这两个黄衣喇嘛只一眨眼便跳上几丈高的墙头,轻如片叶,知道对方轻功不弱,当下合十当胸说道:“且慢动手,老衲还有一言!”那年老僧正冷笑道:“你们要渴见法王吗?几百年来,从来没有人不斋戒沐浴便上圣山,连话也不说一句跳墙直入的,快快退下圣山,天亮之后,等候法王处治!”史存明心头火起,厉声叫道:“大国师,天亮之后,说不定满清大军进入拉萨城了!我们有紧急事谒见法王,你却摆出活佛的架子来阻拦,真个不知死活!”
那老年僧正名叫做朵巴延,是达赖喇嘛的辅弼,那壮年喇嘛名叫哈钦,是达赖跟前的护法法师。
西藏是喇嘛教统治的地方,西藏人把达赖奉若神明,对喇嘛也毕恭毕敬,史存明这一叱喝,哈钦法师勃然大怒,破口骂道:“野小子!不敬三宝,也配来见法王,吃我一刀!”
话未说完,双刀一晃,疾似风轮,用了个“横中斩”之式,向史存明搂头砍到。
少年壮士过去在天山西城和清宫大内,都跟西藏的红教喇嘛交过好几次手,今天晚上对战黄教喇嘛,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哈钦法师开头一着,是青藏派般若刀的独门刀法,名叫“缤纷瑞雪”,双刀一旋一抹,化出十六点来,乍眼望去,真个像十六把戒刀同时砍到一般。史存明不慌不忙,他近来已经学全了一百○八路雷电披风剑法,对方刀锋才展,史存明使了一着“电光回旋”,断虹剑用力一旋,连人带剑化做一道精光,由一连串的刀影当中,平穿出去,身子直掠出两丈远,哈钦法师看见这汉人少年剑法轻灵,暗里叫了声好,一个“凤凰旋窝”,身形反转,一下便踏住史存明刚要落脚的位置,史存明吃了一惊,估不到这黄衣中年喇嘛,武功如此卓绝,这一飞身夺位,自己的左右中三路,完全笼罩在对方刀势之下!
好一个史存明,果然艺有真传,身未落地,却用了个“燕子飞云纵”的身法,左脚尖向右脚面一撑,凌空拔起,挽了一个剑花,剑花四射,在夜空中,赛同洒下千点流星,这一下是雷电剑有名绝招,名叫“金蛇乱掣”,剑光刀影一撞,轰轰,一阵断金切玉之声,震耳欲聋,哈钦大师咦了一声,飞身倒窜出去,低头看自己的双刀时,两把刀刀背上各自崩了一个缺口,不禁面红耳赤!
原来刚才这一招十分惊险,双方都是在布达拉宫的高墙上交手,那一个立脚不牢,摔落墙下,便有筋断骨折之厄,哈钦法师看准了这一点,使出般若刀的八卦夺位之法,要把史存明挤下高墙,史存明却在敌人刀光控制之下,突然脱颖而出,真是剑术之中最难练的招数,不过话又得说回来,史存明的断虹剑,虽然把哈钦法师的双刀,砍了两个缺口,可是自己给他的戒刀一对,倒退几丈,臂膊酸麻,经过这一较量,可见自己本领和对方不过在伯仲之间,哈钦法师咬了一咬牙齿,叫道:“好小子!好剑法,这一下两不亏输,再来一招!”
话未说完,老僧正朵巴延突然向史存明面前一窜,叫道:“拿宝剑来!”话随声发,身如狂风,左手二指直插史存明的双睛,这一下不但来得突兀,而且迅快已极!史存明全副精神放在哈钦法师的身上,估不到朵巴延有这一招,连忙把头一仰,扭身旁闪,正要用个“卧看巧云”,横窜出去,可是慢了刹那,右手虎口一松,那柄断虹剑被对方运用空手入白刃的绝招,一下夺了过去。
这一边朵巴延夺剑得手,那一边智禅上人也自攻势发动,老禅师身躯一晃,抢到朵巴延的右边,抱袖一拂,使出“排云袖”气功来,撞向朵巴延的身上,朵巴延猛觉一股排山倒海似的气劲,推向自己身躯,急忙罡气内运,用了个千斤坠身法,一压墙顶,两足陷入墙石,要拼用全身的真力,对抗智禅上人一击。哪知道智禅上人倏地把真力往回一收,施展峨嵋派擒拿手,反腕一勾,居然把朵巴延抢自史存明的宝剑,夺了回去,朵巴延羞惭交迸,正要旋展青藏派绝技霹雳手,给智禅上人一下迎头痛击,谁知左面颊吧的一声,中了一掌,打得眼冒金星。
原来史存明见他用卑鄙手段,抢夺自己宝剑,不禁心头火起,身形倏转,施展天池三老传授的旋风掌法,劈面打了朵巴延一记耳光,朵巴延贪心宝剑不成,反而吃一记耳光,勃然大怒,狂喝一声,双掌齐出,两股灼热如火的掌风,分向智禅师徒扫去!
智禅上人知道青藏派黄教喇嘛里面有一种三昧神火功,所谓三昧神火,完全是人身体里面一股行天纯阳之劲,可以发出伤人,老禅师在朵巴延发出掌力的时候,高声叫道:“明儿!小心躲开!”
史存明本来想再用旋风掌法,打他一记,听见师傅这样一喝,师徒两人不约而同,施展峨嵋飞蝗步法,直向空中一窜,朵巴延火辣辣的掌风扫向高墙之上,哗啦啦的一响,墙头崩落了三四尺见方的一片!
泥尘飞舞,碎石滚滚,布达拉宫里面的黄衣喇嘛,已经纷纷跑出来,看见墙头上的人影,发一声喊,一窝蜂般涌来,哈钦法师厉声叫道:“这几个汉人男女擅闯圣宫,把他们拿下,别让一个跑了!”
史存明由师傅手里接过断虹剑,叫道:“师傅,咱们是退下山呢?还是向宫中闯去!”
智禅上人看见黄衣喇嘛来了四五十人,个个跳跃如飞,轻功卓绝,如果各自为战,实在非常危险,如果就这样的退去,未免不甘,老禅师忽然想起在白熊谷三人结成剑阵,力战铁爪魔娘的往事来,高声叫道:“明儿,侄女,跳落平地,结成剑阵,像白熊谷那次一样!”
话未说完,朵巴延又一下霹雳掌,拦腰发到,智禅上人拔身一纵,跳落平地,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也先后飞身下来,数十名黄衣喇嘛,刀枪并举的涌到,老少三侠背对背的一站,三柄剑挥挥霍霍,剑光施展开来,结成了一道剑墙,这些黄衣喇嘛更番攻击,结果全被剑光冲荡开去!
朵巴延看见这三个汉人站成了品字形,剑气纵横,剑光飞舞,宛似神龙战海,银虹经天,自己手下喇嘛人数虽然众多,竟然奈何对方不得!
朵巴延十分忿怒,由墙顶跳了下来,抢人众喇嘛人丛里,一个飞身抢向智禅上人身后,仍然用霹雳掌绝技,轰的一掌,猛向老禅师背心推去!
哪知道朵巴延这回使用霹雳掌,却遇着了强敌,原来史存明一边战斗,一边眼看四面,耳听八方,他看见朵巴延由墙顶上飞掠下来,加入战团,不由想起刚才夺剑之恨来,决定用新近练成的三阴灭阳掌,给他一下,朵巴延向智禅上人背后一扑,史存明半声不响,展开雷电披风剑法,“雷神挥凿”,当的一剑,把身边两个黄衣喇嘛的戒刀削折,趁他们吃惊后退的时候,一个飞身穿出剑阵,使出三阴灭阳掌的掌力,向朵巴延侧里一推,朵巴延估不到这少年汉人只一挥掌之间,发出这样沉猛的气劲来,急不迭忙回过霹雳掌一挡,两股劲气一交,砰砰两声,一扭身躯,朵巴延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可是史存明的三阴灭阳掌劲还未消歇,向人丛里一扫,四五个喇嘛扑通咕咚,齐齐跌倒在地,秩序为之大乱!
本来史存明不过练了个把月的三阴灭阳掌劲,怎会这般利害?一举手间,便把黄教喇嘛第一名手的朵巴延大师,抛出寻丈以外!
原来史存明这路掌法,是跟随天池三怪在穷阴凝寒的山洞穴里练成的,运用的是地煞纯阴之气,这种纯阴之气本来充沛于天地之间,如果和本身真元之气结成一体,威力无穷,朵巴延的霹雳掌不过是一口阳刚之劲,本来在天地造化里面,阳能克阴,不过史存明的纯阴掌劲比起朵巴延的纯阳罡气来,还要利害得多,反而变成阴克阳了,所以他能够一挥手掌,便把朵巴延抛出老远,这还是史存明功候仍浅,不然的话,朵巴延已经毙命在他这一掌之下了!
他虽然没有翻跟头,可是阴阳二劲一撞之下,也受了不浅的内伤,朵巴延面色铁青,手摸胸膛,哈钦法师慌忙过来,问道:“僧正,受了伤吗?”朵巴延十分尴尬,说道:“没事,大家拿住那个小子,把他碎尸万段!”话未说完,宫里响起一阵金钟声响,接着几对提灯,疾若星流,由几个小喇嘛掌着,由远而近,高声叫道:“达赖法王驾到!”
那几十个黄衣喇嘛听说达赖法王到来,纷纷停手,退开两边,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孟丝伦仍旧抱剑卓立,兀然不动,果然不出所料,几对提灯过处,走出一大群黄衣喇嘛来,群星捧月也似,簇拥着一个莲花宝座,这宝座由四名喇嘛抬着,达赖喇嘛便跌坐在宝座上!
智禅上人心念一动,抖起丹田之气,用传音入密的声音叫道:“老朽有极端重要的机密消息要向法王报告,他们偏偏不让我们和法王相见!”
智禅上人这种“传音入密”的绝技,曾经在北天山阿特朗玛峰下,镇慑强敌飞龙师太,这次在百人交战的场合里,居然一字一音的透入达赖喇嘛的耳鼓,达赖喇嘛年纪虽小,他是个生具夙根的灵童。
(西藏的宗教领袖达赖、班禅都不是娶妻生子世代传袭的,达赖班禅临死之前,必定向教中长老说出自己下次投生的地点,死了之后,长老一定到所说投生地点去,找寻新的法王,凡是达赖或班禅逝世那一天,在那日出世的男孩,都会被教里认为可能是达赖、班禅的承继人,立即予以收养,如果同时有几个男孩在那天出世,便把法王生前几种遗物交他们辨认,哪一个认出遗物的,就被钦定做未来的班禅、达赖,成年之后,方才举行“坐床大黄”,加上法王封号。)
他听见了智禅上人这样喊叫,立即传下法旨:“众人退后,让这三个汉人近前,看看他们有什么话说!”
达赖法王身边向来有两个“僧正”,做法王的辅弼,这两个僧正一个是朵巴延,还有一个叫呼音克,法王这一传旨,呼音克慌忙拦阻道:“这几个汉人心怀莫测,如何可以叫他上前,万一他冒犯法驾,岂不是……”达赖喝道:“胡说!我看他们今晚到来,未必怀有恶意,叫他上前便是!”
在西藏这地方,达赖权威比皇帝还要大,法旨一下,全场肃然,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孟丝伦三人,上前几步,躬身行礼,然后把满清钦使的阴谋,福康安在拉萨的埋伏内应情形一一说了。
智禅上人还补充一句道:“福康安已经派了三千清兵,扮做骆驼商队,混入拉萨圣城,准备响应,这三千内应清兵完全潜伏在汉城里,以辫尾结绿绳为号,等候大军一到,立即放火暴动,事实俱在,并不是老衲危言耸听,或是有意邀功,请法王早日定夺以免噬脐莫及!”
达赖喇嘛听了智禅上人所说满清的阴谋,立即向朵巴延、呼音克两僧正说道:“这几个汉人冒夜到来告密,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汝等趁未天明之前,传我法旨,下令城中守卫兵士,包围汉城,看见绿绳结头辫的汉人立即拿捕,抗拒的格杀毋论!搜查他们的货物和居室,快去!”
两僧正唯唯应命,达赖喇嘛又向智禅上人道:“汝等擅闯圣山,亦有应得之罪,你们三个人留在这里,等候搜查汉城结果,如果有虚言诳报,或者是不实不尽的,应受拔舌之刑,如果所说属实,冒读之罪可免!”
孟丝伦不大懂得藏语,对达赖的话不大明了,她向智禅上人问道:“师伯,他说我们如果说大活,要行拔舌之刑,什么叫拔舌呢?”智禅上人答道:“哦!那就是把我们的舌头割掉!”
西藏自古不通中国,他的刑法跟中土完全不同,比如处罚偷盗东西的人,凡偷窃三次以上的,就要斩掉右手,说谎话诬告别人的就要割掉舌头,史存明听了这两句话,真个是不寒而凛!
再说达赖法王传下法旨,天色未明,拉萨城时已经起了阵不大不小的骚动,数以万计的藏兵,连夜出动,包围了东城的汉人区域,天色刚才破晓微明,藏兵对汉人住宅逐门户的搜查,他们的搜查方式十分特别,对老弱妇女全不理会,一见壮年男子,立即看看他的辫尾,如果是扎着绿色绳子的,便自不由分说,立即捆绑,倾箱倒筐的大搜特搜,果然不出所料,一个上午功夫,已经拘获乔装商队的清兵二千多人,搜出大量刀枪,火药硫黄焰硝,还有不少现成的衣甲旗帜。
搜索进行到中午时,汉城的中心区发生了小小的流血冲突,原来有几十个假扮茶叶商人的清兵,看见秘密泄漏,不甘心束手待捕,立即拔出兵刃来跟藏兵厮杀,虽然出其不意,杀伤了几名藏兵,究竟是在人家的地头内,藏兵人数又多,这批清兵终于寡不敌众,被藏兵杀死了!
直到黄昏日落,搜索方才完成,消息传到布达拉宫,达赖喇嘛立即向智禅上人这几个人改容相敬,呼音克主张把这次擒获的清兵,连同满清钦使,一并驱逐出境,金弓郡主忽然说道:“不可!这样一来,福康安必定老羞成怒,大举进攻,我们还是将计就计,把他大杀一阵,挫折他的锐气,叫清朝以后不敢轻视西藏,才是上计!”
达赖喇嘛一想也是,因为连日接到报告,清兵大队人马,已经浩浩荡荡的越过喀喇昆仑山,源源开入藏境,以这时的情形来说,已经拦阻不及,而且以西藏现有的兵力,决不能够跟满清的征西大军堂堂正正打仗,他向金弓郡主说道:“孟姑娘,依照你的意思,咱们应该怎样办?”
孟丝伦道:“哦,怎么办吗?我们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要如此这般,便可以把福康安派来突袭拉萨的清军,杀得片甲不留,以后的事,再看情形,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便了!”达赖听了大赞道:“好计!就这样办!”
他立即传下法旨,准备一切不提。
且不说智掸上人这班男女侠士,协助达赖喇嘛对抗清军,再说满清主帅贝子福康安,在白熊谷遇险遭擒,最后虽然放了出来,但是在福康安本人看来,总算大大的丢了一次脸,福贝子心里怨忿,过了几天,再派细作到白熊谷刺探,不到半天,派去的人回报,智禅上人、范公达等已经带领白熊谷族人全部迁徙,谷内空空如也,一个人也不见了!福康安十分愤恨,接着乌鲁木齐方面,用八百里快马,传递到乾隆皇帝的旨决,着令立即开入西藏,早日战平叛逆,福康安只得下令三军拔营开动,直向藏境进发。
福贝子念念不忘自己喝了智禅上人的毒酒,毒性在一年后发作,他心里终日怀着一块病,也曾经请随营医生看了几回,医生说他六脉平和,完全没有中毒象征,而且找遍医书,也没有一年后方才发作的毒药,如果是有的话,那就不是毒药而是邪术了!福康安到底是个聪明人,当堂醒悟过来,大怒说道:“岂有此理!本帅居然着了这老贼秃驴的欺骗!”
他知道自己吃的不是毒药,心里方才释然,大军横越过南疆大草原,绕过吐鲁番火山,跨越喀喇昆仑山,浩浩荡荡开入西藏,西藏边隘守兵,因为得到达赖喇嘛的法旨,纷纷后退,任由清兵长驱直入,福康安大军行走了七天,到达雅鲁藏布江边,暂时安营,这天晚上,他把先锋官岳金枫召进中军帐,说道:“岳先锋,事不宜迟,咱们可以驰兵突袭拉萨了!”
岳金枫道:“大帅,我们一鼓攻下拉萨,要多少军队呢?”
福康安道:“将在谋而不在勇,兵贵精而不贵多,我们已经有三千人马假扮客商,混进拉萨去了,只要调八千名马军轻骑突袭,便可以一鼓成功,岳先锋,这次突袭拉萨,还是由你带兵吧!”
岳金枫道:“小将斗胆说一句话,这次突袭藏都的部队,还得要贝子爷亲自统领,方才可以事半功倍!”
福廉安十分诧异,问道:“岳先锋,为什么要本帅亲自领兵驰袭,派你还不是一样吗?”岳金枫道:“大帅有所不知了,这次我们预先埋伏了内应,拉萨一定可以打破,抚慰藏民,挟持达赖,事事都要贝子爷出面,如果贝子爷亲自统兵打破西藏首城,皇上论功行赏,必定以贝子爷居头功呢!”
福康安听了岳金枫这几句话,不禁心花怒放,笑道:“很好,我索性自己统兵去,攻破拉萨便了!金枫,你去挑选八千骑兵,明天日落之前出发,还要预先派一百人进城,联络两位钦使,叫他们明天晚上做内应!”他这样的交派,岳金枫先锋唯唯诺诺,应命去了。
到第二天黄昏日落时候,雅鲁藏布江边,果然集中了八千名满洲骑兵,这八千骑兵个个饱餐战饭,精神奕奕,不久,号角吹动,福康安全副戎装,乘坐了大宛马,和岳金枫并骑而出,向这些士兵说道:“好兄弟,我们限在今天半夜三鼓以前,就要到达拉萨城外,城中火光一起,我们立即攻城,扬威异域,立功边疆,完全在这一举,你们可晓得吗?”八千骑兵齐声大叫道:“愿效死力!”
福康安看见士气振奋,大喜说道:“今天晚上一定可以攻破拉萨了,事不宜迟,马上出动!”八千骑兵立即分做四个战斗队伍,浩浩荡荡的分批出发,福康安在进入西藏之前,已经查勘过拉萨附近的地图,知道拉萨是个山城,周围一百里内,完全是荒凉的沙漠,渺无人烟,自己只要黄昏出发,黑夜行军,便可以神不知鬼不党的到达拉萨。
福康安满怀高兴,押着中军,八千骑兵的铁蹄声,划破了沙漠的寂寞,跑了几十里路,一钩新月由地平线上升了起来,淡白色的月华,映照着每一个征人的面孔,福康安正在策马奔驰,忽然听见先行的马队,陡的响起了一阵呐喊!
驰师夜袭,本来绝对禁止喧哗叫喊,古人行军调将,凡是奇兵突袭之师,每个士兵口里都要咬着稻柴,为的就是不准说话,这时福康安听见前面马队喧哗喊叫不绝,喝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话犹未了,两骑马泼刺刺的回转,跑到福康安的跟前,有人说道:“禀告贝子爷,前面发现奸细,把我们的弟兄杀掉两名,连战马也抢去了!”
福贝子大吃一惊,问道:“怎么,前面发现奸细?”他立即一催坐马,和岳金枫抢到前头,果然不出所料,地上躺着两个骑兵尸首,脑破血流,福康安下马一看,只见这两个清兵脑门正中穿了五个洞,排列整齐,好像被一只巨大魔爪抓成的样子,福康安皱了皱眉,问同行的骑兵道:“他们两个怎的这般死去?你们可有看见奸细没有?”
几个骑兵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大家都觉得有点邪门,刚才咱们策马疾跑时,忽然看见路边的沙堆后,人影一晃,现出一个相貌奇丑的老婆子……”
福康安骇然道“丑陋的老婆子!”
几个骑兵说道:“是呀!这老婆子略一晃身,飞鸟似的直掠过来,捷如鬼物,一爪一个,便把他们抓落马下,用力一牵辔头,把两匹马拉到她的身边,这丑婆子别看年老,力气却是大得出奇,双手倒拖着两匹马,一连拉出二十几步,然后拔身一纵,跳上一匹马的马背,单手拉着另外一匹马的辔头,就这样一个人劫了两匹马,飞也似的走了,我们向她射了几十箭,一支也没有射着!”
福康安听了士兵的报告,真个吃惊不小!他回头向岳金枫说道:“岳先锋,你看这老妖妇究竟是什么人物?是不是和智禅贼秃这班人同一路道!”
岳金枫道:“卑职当日被他们擒入白熊谷里,不曾见过智禅老和尚有这样一个帮手,这老婆子相信是过路的江湖人物,为了要牲口跑长路,迫不及待,把我们两匹马夺走,照她那样身手看来,智禅老秃也不及她,简直是瞠乎其后呢?”
福康安不禁向肚里吸了一口凉气,他向岳金枫道:“岳先锋,我们现在怎办?要不要继续上路?攻打拉萨?”
岳金枫道:“我们大军已经跑了几十里路,岂可半途而废,走吧!”
福康安只好再跨上马,驱军疾进,跑了一个更次左右,地平线上现出一座高山来,福贝子用马鞭指道:“前面就是拉萨城池了!火光一起,咱们马上进攻,还有城外二里的圣山,是达赖喇嘛驻锡的所在,岳先锋,你统领一支兵马向圣山进攻,一举俘虏达赖,不要让他逃走!”
他正在得意洋洋的说到这里,前面又是一阵呐喊!
原来福康安的先锋马队,跑到一道山隘口的面前,前排的骑兵突然扑通咕呼连声,连人带马陷入沙土里面,原来藏兵不知在什么时候,在山隘口周围十里之内,挖了一列又一列的陷阱,蜿蜒不断,势若长蛇。
这些陷阱足有两丈多深,面上堆了浮沙,坑底布满了刺马用的铁蒺藜,福康安跑在前头的几百骑兵就在奔驰疾进中,纷纷滚滚,投入陷阱,人喊马嘶,乱成一片,接着山隘口内嗤的一响,飞起几支信号流星来,闪耀长空,四面八方埋伏齐起,无数藏兵在地平线上出现,潮水汹涌一般,直向清兵杀到!
原来藏兵在山隘口挖了十几列长长的陷阱,另外派几千藏兵埋伏在山隘的两边,他们的埋伏法十分巧妙。
每个士兵裹着一张宽大的毡子,躺在沙上,毡子的表面却用浮沙铺起来,远远望去,人和黄沙成了一体,在冥迷夜色中,更不容易发觉,等清兵进入预定范围,人马纷纷投入陷阱的时候,一声号令,埋伏尽起,藏兵的武器全是带钩的长杆和大枪,专刺清兵马足,坐骑只要一受伤,马上人立即悲叫。很多马匹奔腾跳跃,横冲直撞,把清兵掀下马来。
福康安看见势色不对,高声大叫:“快传号令,提防陷阱,下马迎战!”
可是在人马杂沓的时候,有哪一个能够听从福康安的命令?这时路上金鼓大震,一彪人马奔腾而来!
当先一骑马坐了个维人装束的女子,颜同玉艳,与月争辉,清兵一见之下,纷纷喊叫:“哎呀!金弓郡主来了!”
个个心胆俱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