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游聪漠外 古庙逢旧怨
因为“公孙穴”的位置,是在左边脚瞳踝骨的内侧面,是人身重穴之一,如果吃敌人运劲一拿,就要全身瘫软,不省人事!好在冷霜梅的本领得自金光道人真传,精透内典,全身要害部位肌肉,都有自然伸缩之劲,就在甘翠莲指尖着肤,劲力未透的刹那,膝盖一抬,右足上提,左脚跟住一起,猛向甘翠莲右边太阳穴踢去,甘翠莲铁爪一拢,扑扑几响,把冷霜梅裤管抓破,腿胜划破四道血痕,可是她自己的太阳穴也被飞天魔女左足一贼,踢个正着,虽然有人皮面具挡了一挡,头脑也觉得一阵昏眩,踉跄后退几步,这一下谁也没有得着便宜,两个人都受了伤!冷霜梅飞出三丈以外,方才落地,叫道:“惭愧!我几乎败在她的手里!”
甘翠莲功亏一赏,没有抓中冷霜梅的要害,凝了一阵,厉声喝道:“好本领!再比一百回合看看!”耸身直立,冷不防背后有人冷冷说道:“功夫练到这里,也算难得的了,得些好处便回手,快些走吧!”这一下突如其来,宛如鬼魅骤至,甘翠莲吃了一惊!急忙扭头后望,原来自己身后,不知怎的来了一个长身伟岸的中年人,赤红脸面,嘴长微髭,穿了一身灰布衣裤,却带点土头土脑,像个村汉,冷霜梅等三女看见了这中年人,异口齐声叫道:“大师兄,你来得好!快快把这魔头打发回去!”
那中年男子名叫竺虬,他是金光道入的大徒弟,也是后来天池三怪里面的天残叟,(他后来因为苦恋师妹钱月霞,结果断了一臂)甘翠莲这时候已经立定心肠,把所有昆仑派门下完全当作敌人,哪里知道高低进退,不禁勃然大怒,喝道:“混账!你也是昆仑派的人,蛇鼠一窝,看抓!”
嗖的一抓,铁钩般的右手玉指,猛向竺虬当胸抓落,谁知她这回触了霉头,甘翠莲铁爪一落,只听风声飒然,对方人已不见!
她暗叫声不妙,正要撒臂回身,冷不防后颈一紧,颈骨下的“大椎穴”吃竺虬一把抓住,登时呼吸窒碍,接着身子似腾云驾雾般,直升起来,砰的一响,摔出五丈多远!
甘翠莲料不到对方身手这样迅快,怒吼一声,身子向地上一撞,立即跳将起来,二次朝着竺虬猛扑,竺虬叫道:“再倒!”一闪一晃,也不知他用什么身法,左手一落,又是依样葫芦拿住了她的“大椎穴”,向外一抛,这回抛得更远,居然飞出五六丈以外,扑通摔倒,甘翠莲跌得浑身疼痛,几乎连骨头也散了!冷霜梅三女哈哈大笑,她想不到昆仑派有这样的能人,真个又羞又恼,竺虬已经高声叫道:“你的铁爪神功是厉害极了,可是后路的功夫还欠着呢,回去再练几年吧!”
原来凡是练铁爪功夫的人,全副精力放在一双手爪之上,可是一利必有一弊,太过注重手抓,后路必然空虚,所以竺虬跟她动手,不动则已,一出手便抓甘翠莲的后颈,竺虬的擒拿功非常了得,武功造诣远在冷霜梅之上,甘翠莲如何是他的敌手?她被竺虬这样一说,知道自己弱点被人家握牢,再也不能够打下去了,忿然叫道:“很好,你们倚多为胜,我甘翠莲只要有三寸气在,必报此仇,再见!”说罢站起身来,飞也似的跑去了!”
冷霜梅三人看着她的背影不见,方才长长呼了一口气道:“师兄,今天如果没有你,这场恶斗真个不可收拾呢!”
一行四人返回星宿海不提。
再说甘翠莲练了铁爪神功,寻仇不成,只和冷霜梅打个平手,结果还败在别人手下,真个是气愤填胸,恨不得就在附近找块山石,一头撞死,但是回心一想,自己辛辛苦苦的练了十多个年头本领,难道就这样不忍一时之忿,便牺牲了性命不成?而且学无止境,自己不过依照本门秘笈,练了十个年头,已经可以跟飞天魔女扳个平手,如果再用恒心毅力,苦练十年,自己的本领不难超过她,到那时候再次上巴颜喀喇山,岂不是可以扬眉吐气?甘翠莲想到这里,便打消了死念,离开了巴颜喀喇山,取道返回崆峒,哪知道她刚才到了崆峒山下,崆峒派内部却发生了一幕惊天动地的变化!
原来崆峒派的门下,向来龙蛇混杂,良秀不齐,赤霞子在生之前,还可以仗着他的本领和威望名头,镇慑一切,崆峒派门下虽然有些野心勃勃的人物,当着赤霞子的面前,也不敢任意胡为,可是赤霞子一死之后,情形便大大不同了!”赤霞子临终之时,虽然把掌教大位传给自己的师弟玉虚子,可是玉虚子的本领名头,比起赤霞子来,却是差得多了!
所以就在甘翠莲下山到星宿海去,找寻冷霜梅报仇的时候,崆峒派里面有两个长老,一个叫石道人,一个叫独尊者,居然聚合了一部分门人弟子,强迫新任掌教的玉虚子,把锁阳洞里面崆峒祖师秘传的金关玉锁二十四式公开出来,原来这金关玉锁廿四式,是二十四个坐相不同的人形塑型,坐落在崆峒山绝巅玄冰凹一个山洞里,这山洞就叫锁阳洞,洞口设了两扇铁门,这铁门并不是用寻常钢铁铸造的,而是崆峒派开派祖师采取昆仑绝顶寒铁,混合五金精英所铸,坚固异常,任你运用莫邪干将一类宝剑,也不能够砍下一毫一未,铁门的锁匙和到锁阳洞去的路径,只有掌教一个人知道,掌教临死之前,才把铁门锁匙和锁阳洞所在地告诉给下一任教主,换句话说,这金关玉锁二十四式坐功,只有做掌教的才可以练,据说二十四路坐功练成之后,可以祛病延年,无敌天下。
不过历来崆峒派的掌教,除了开派的两三代教主之外,却没有一个能够练成功,话虽然这样说,这金关玉锁功如果练得三四成火候,也可以纵横天下了!石道人和独尊者两个人,窥伺本教瑰宝的金关玉锁功,已非一朝一夕,他们平日一向看不起玉虚子,尤其是他做了掌教之后,更加忿忿不平,居然当众鼓噪起来,玉虚子受了屡代租师的遗训,哪里肯把锁阳洞的所在和这种功夫的练法公开,立即一口拒绝,石道人和独尊者老羞成怒,居然一声断喝,跟玉虚子动武。
玉虚子虽然是一派掌教,可是他的武功造诣和石道人、独尊者不过在伯仲之间,一交上手,以一敌二,当然相形见绌,力不相敌、可是崆峒派里面也有不少正直的门人,不屑这两个长老的行为,呐喊一声,纷纷上前,跟石独二长老这一派的人杀在一起,崆峒山上当堂展开了一场大混战,两派的人互相残杀!
甘翠莲刚才返到山下,便遇着了本派两个同门,由他们的口里知道了一切,她的性情虽然怪僻,对邪正两个字还清清楚楚,听说石道人和独尊者两人纠众压迫掌教,不禁勃然大怒!甘翠莲对这两个长老,平日没有好感,因为这两个人十分鄙视自己,尤其是自己未曾毁容之前,独尊者曾经向自己调戏过两次,所以甘翠莲听了消息之后,暴怒如焚,立即展开轻身功夫,一阵风般跑到山上,果然不出所料,玉虚子和他手下一派正派门人已经到了生死倏关不容一发的境地!
因为石独两人手下党羽人数太多,和拥戴掌教的门人,几乎成了四与一的比例,众寡悬殊,玉虚子这班人哪里能够应付得来?混战半日,已经有一半以上的门徒被叛变方面的人杀死,王虚子本身也中了两掌,如果不是石独二人存心要得瑰宝,准备生擒他逼问口供,玉虚子已经呜呼丧命了!甘翠莲才一赶到,立即加入战团,她在巴颜喀喇山得来的一肚闷气,正没地方发泄,一见了这样的场合,哪里还能够按捺得住?当下一声大喝,施展开铁爪神功来,利爪到处,便伤了四五人,有两个还被她抓中要害,呜呼送命!
石道人不禁大骂,连忙转过身来,跟甘翠莲相斗,一边打一边喝道:“不要脸的丑妇!已故掌教传给你的功夫,你却拿来伤害同门!”甘翠莲哪里听他这一套,如疯如狂,铁爪密如狂风、掌力如山,向石道人疯狂打来,她一边跟石道人交战,一边留意四方八面,看哪一个叛逆门人逼近自己,立即飞身过去,伸手一抓,把他的天灵盖插上五个透明窟洞,惨死地上,然后立即飞身回斗石道人,似这样一连杀了五六个人,把石道人气得三尸暴跳,五内生烟,可是甘翠莲的武功造诣,已经和他相差不远,而且又有狠辣的爪功,更奈何不了她,石道人只好拼出本身功夫来,缠住了她,苦苦相斗,独尊者突然在旁边一声断喝,袍袖扬处,打过一件暗器来。
甘翠莲已经斗发了性,不管三七甘一,暗器风声一响,她立刻举手一拨,哪知道独尊者打出来的不是镖弩,竟是一支尺多长的铁管,里面贮满硫磷毒火,一中人身,或者撞落地上立即射出青蓝色的火星来,这种火是磷火,遇物便燃,如果被它烧着,就是烙伤了不重要的部分,磷毒深入肌肤,皮肉糜烂,不能医治,独尊者把这暗器改了一个名堂,叫做火龙神梭,甘翠莲不知底细,运用铁爪一击,只听扑扑两声,铁管立即破裂,管里贮藏的硫磷毒火,马上四下飞溅,甘翠莲的头发和衣服,当堂熊熊烧着!不单是她,连石道人的身上也冒出了几虚烟火,吓得他立即跳后,满地打滚,要把火焰压熄,情形十分狼狈!
甘翠莲估不到自己着了独尊者的暗算,一声怒吼,带着满身火焰,向独尊者迎面飞扑过来,独尊者估不到她着了火龙神梭暗算之后,还是这样勇猛,不禁大吃一惊!他使的兵刃是一根纯钢龙头杖,立即把杖身一平,用个横扫千军的招数,扫了出去,哪知道甘翠莲双手铁爪向下一落,居然硬生生夺住杖头,独尊者急怒交迸,立即一脚飞起,踢向她的肋下,甘翠莲不闪不躲,哼了一声,挨了独尊者这一脚,双手夺杖往回一掳,独尊者握杖虎口立即崩裂,鲜血长流、再也把持不住,吃甘翠莲一把夺过钢杖,恰好有两个叛逆弟子飞扑过来,甘翠莲把钢杖向他们一抛,这钢杖怪蟒长蛇一般横扫过去,把叛逆弟子打得筋断骨折,扑通,倒在地上!
独尊者惊魂未定,甘翠莲已经飞身猛扑过来,带着蓬蓬烟焰,当头飞到,犹如凶神恶煞,独尊者运足神功,起左手向她当胸就是一拳,甘翠莲铁爪如电,拳才递出,她已经五指一落,扣住了独尊者手腕,铁钩入肉,和身扑上,独尊者奇痛贯心,右拳砰的穿出,向甘翠莲胸口结结实实的捣了一下,可是甘翠莲的铁爪已经插进他的脑门,独尊者惨叫一声,登时眼珠突出,气绝毙命!
石道人在地上一连滚了几滚,压熄火焰,可是头脸手脚已经烙伤了好几处狼狈不堪!他看见独尊者被甘翠莲的铁爪插死,堂堂长老,丧生在一个后辈的手里,不禁大惊!
玉虚子断喝一声,飞扑过来,迎住石道人便斗,甘翠莲抱着独尊者的尸首,连翻几滚,压熄火焰,哈哈两声狂笑,把独尊者尸首一抛,又再跳起身来,追杀别的叛逆门人,石道人手下虽然有几十名党羽,看见甘翠莲铁爪功这样凶狠迅辣,真个连胆子也吓破了!哪里还敢交锋,纷纷逃走,石道人看见大势已去,立即虚晃一招,跳出圈外,转身飞逃,后来他带着一班党羽逃出崆峒山,跑到甘肃祁连山去,另外创立崆峒北派,这是后话,日后还生出许多事来,各位看下去便明白了!
再说甘翠莲这次赶回山来,虽然及时制止了本派一场乱事,可是她和玉虚子两个人,受伤不浅,甘翠莲中了独尊者两下重手,又被磷火的伤了十几处,连人皮面具也烧毁,本来难看的面孔,更加难看,不过她的伤势虽然厉害,还可以慢慢休养复元,玉虚子却不行了,他中了石道人两下铁掌,又被独尊者的龙头拐杖扫了一下,内伤外伤十分沉重,何况这次叛乱死了不少门人子弟,都是本派精华,叫他如何不气!玉虚子自知不久于人世,当着残余门人的面前,宣布把掌门大位传给甘翠莲,还把锁匙和一卷路线地图交了给她,便自气绝身死!
这时候的甘翠莲,要想推辞也推不来,只好默然接受了一切事物,不过经历了这一场乱事之后,崆峒的声势一落千丈,大不如前,甘翠莲却不管这些,她在埋葬了玉虚子之后,过了两个多月,便拿着王虚子遗留下的地图,独自一个到锁阳洞去,原来这锁阳洞是在崆峒山绝巅一个冰之洞内,经年被积雪所包没,不现半点形迹,如果没有地图,任你寻足一年也找不出来,甘翠莲冒着奇寒刺骨的罡,踏破穷阴凝闭的玄冰,终于找着了锁阳洞的人口,就在一片雪崖之下,她用铁爪功把冰雪抓了开来,现出铁门、铁门严丝密缝,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匙孔,甘翠莲把巨大的锁匙插进洞孔里,用力一旋,格噔两响,铁扇大大的打开来,现出阴森古洞!
甘翠莲直入洞里,点亮了带来的千里火,四下一照,原来这山洞并不十分深逢,不过是一个冰雪侵蚀而成的缺口,只有三丈不到的深浅罢了!洞壁刻了不少文字,洞中竖立着二十四尊坐着的石像,石像的形态和高度,和生人一般无二,做着坐功,二十四个石像的坐功形式,无一雷同,石座底下还有说明文字,甘翠莲看见了这些事物,如获异宝!
她知道这金关玉锁二十四式,是内功里面沟通天地之桥,性命交修的要术,她决心在这里逗留十天半月的光景,把这二十四式坐功完全参透,方才下山,甘翠莲便把铁门虚掩,自己坐在里面,仔细参详一切。
哪知道武学这一门功夫,许多地方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算是师徒相授,做徒弟的还要看本身的资质天赋,才可以领会师傅的教诲,活人传授尚且有不到的地方,何况是死板板的文字呢?甘翠莲在锁阳洞里,总共逗留了七天,眼看把带来的干粮吃完了,对这金关玉锁二十四式,还不曾参透一半,就在这天黄昏晚上,居然来了外敌!
这外敌不是别个,正是早两个月聚众哗变的石道人,他带着自己一班党羽到了甘肃祁连山,草草安顿之后,立即起程回崆峒山,原来他做长老的时候,对这金关玉锁二十四式心存窥伺,已非一朝一夕,赤霞子在生之前,一个人到锁阳洞去,石道人暗中尾随过两三回。
不过他畏惧赤霞子的武功,往往跟踪了一段路,知道路程崎险,再继续跟踪下去的话,必定被赤霞子发觉出来,只好废然折回,虽是这样;他也约略知道锁阳洞的方向,这一次虽然叛变不成,石道人知道玉虚子受了重伤,不久人世,他在临终之前,必定要册立新的掌教,在这新旧交替的时候,自己正好混水摸鱼,石道人立定了这个主意,席不暇暖,便再次赶回崆峒山了卜他并不是奔向崆峒山的总巢,而是直奔向玄冰凹,石道人已是个老江湖人物,甘翠莲走过留下的痕迹,他一下便看出来,居然不费多大上大,便找着了锁阳洞的人口,石道人看见铁门虚掩,不假思索,用手一推,果然看见甘翠莲盘足跌坐在里面!
石道人对甘翠莲的铁爪神功,本来很有几分忌惮,可是到了这个境地,再也不能够退缩了!甘翠莲看见推门而进的是石道人,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向石道人走去,石道人步步反退,一直退到雪壁的斜坡下,他霍然一声拔出身边佩剑来,喝道:“甘翠莲,我好歹也是崆峒派里面一个长老,你是个后辈弟子,不得无礼!——
甘翠莲哈哈狞笑道:“你是长老!哼!你还有脸自称是崆峒派的人?好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话刚说出,身子向前一耸,双爪一落,钢钩似的手,抓向他的面孔,石道人一扭头脸,反手一剑“斗换星移”,猛向甘翠莲胸口刺去、这是地煞剑的绝着,哪知道甘翠莲完全不怕这一套,铁爪一钩,居然把石道人的剑身扣住,另外一只手爪,闪电似的凿向石道人的脑门,石道人吃惊不小!好在他的功夫十分老练,“苍龙掉尾”,把剑往回一抽,居然在甘翠莲五指尚未收拢的一刹那,挣脱出来,趁着一抽之势,纵身后跳,可是左肩嘶的一响,道袍被甘翠莲的手爪撕掉了一大幅!
石道人又羞又怒,手中剑寒光连闪,一阵嗤嗤破空之声,向甘翠莲左右连连进刺,这是他毕生的绝技、非同小可!甘翠莲双爪展开,猛攻硬打,石道人和她一连拼斗了三四十招,兀自守多攻少,甘翠莲一边运爪如风,向石道人着着进逼,一边潜心暗想七天以来,自己对于金关玉锁二十四式坐功的运用,甘翠莲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这就是二十四式坐功里面,有不少和拳脚相通的地方,尤其是对于气达四梢的运用,更有不可言传的功效,甘翠莲突然把双爪一收,战法改变,起先她的双爪猛攻猛扑,赛似巨斧开山,铁锤击石,现在呢,却变了手舞足蹈,犹如醉酒一般,石道人不禁大疑,暗里想道:“奇怪,她这下是什么打法?”
哪知石道人的念头才动,甘翠莲突然旋风也似的一转身,右手臂由左肋下倒穿出来,这一招本来绝对不能使出,就算使出来也不能够伤人,可是甘翠莲居然使出来了,噌的一声响处,把石道人的左边脸颊抓了四道血痕,接着又是一个旋风转身,反手一抄,执住了石道人背后道袍的下半截、运力一撕,把石道人一件道袍裂做两半,接着闪电似的,又向石道人的屁股钩了一爪,石道人估不到甘翠莲隔不到三个月,功力这样精进,哪里还敢跟她交手,连忙折转身来,负伤忍痛,飞也似的逃走,连滚带爬的下了玄冰凹,瞬息不见!
甘翠莲估不到金关玉锁二十四式坐法这样神奇、惊喜欲狂,心里面一阵高兴,连追赶敌人也忘记了!过了好一会才想起追人,可是石道人已经没影无踪!甘翠莲只好把铁门关上,返回山下孜孜苦练,似这样的又练了三年,甘翠莲的武功大有精进,离开了崆峒山,开始闯荡江湖,不到一年,已经在西北荒凉之地,闯出了铁爪魔娘的名头,她仍然念念不忘跟昆仑派结下的仇恨,终于再次到巴颜喀喇山去,要找冷冷霜梅算账,哪知这一回冷霜梅并不在山,只撞着昆仑三妹里面的萧玉霜,不由分说,动起手来,铁爪魔娘以为萧玉霜是自己几年前的手下败将,自己不难在几个照面之间,把她收拾,哪知昆仑派门下的弟子,修持精严异常,比如派里一个弟子下山,跟人交手,吃亏落败回来,昆仑派的长老必定把这弟子召回,叫他招认出被人打败的情形,以及敌人武功特点,宗派门户,一切清楚之后,就叫这弟子再坐玄关,重新苦练,准备下次交手,能够雪恨,当日萧王霜和钱月霞两个败在甘翠莲的手里,受尽了金光道人的怪责,由这个时候起,刻苦练功。
所以这次萧玉霜再遇铁爪魔娘,不慌不忙,把本门剑法使开来,一柄剑招术神奇,有如龙飞凤舞、甘翠莲一连和她拼斗了百余合,只能够扳个平手,却是没有法子取胜,斗到后来,昆仑派其他的弟子陆续赶来,甘翠莲知道不能取胜,哼了一声,便自转身逃走,萧玉霜并不迫赶,一笑而罢,甘翠莲估不到自己练了几年金关王锁功,也是徒然,非常失望,她又回到崆峒山上,再到锁阳洞去,仿照那二十四个人像坐式。刻苦研练,这时候的甘翠莲,已经将近五十岁了!
她在锁阳洞里足足练了几个月,方才出来,再次下山,她这次下山并不是再到星宿海去,找昆仑派的人报仇,而是到南疆、希望在西域结纳几个剑侠异人,引为臂助,将来向昆仑派寻仇,也有一个帮手,哪知道甘翠莲有一天到了南疆库鲁山附近,突然觉得身烧火烫起来,她不由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害病,立即走入山里,找到一个山洞,(即是她现在存身的山洞)盘膝坐下,打算运用内功法除病魔,谁知甘翠莲一运起气来,猛觉自己腰身以下的肌肉,渐渐麻痹起来,她方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己已经走火入魔了!
因为她练金关玉锁功时,一来没有内家高手在旁边指点,二来贪多务得,心急求进,强行用功,不知不觉之间,留了后患,中年以前,甘翠莲的血气旺盛,还不觉得怎样,后来年纪渐大,体力消退,这些后患渐渐发作出来了,好在她发觉还早,立即停止用功,在洞里一连休养了几天,身体方才渐渐复原,可是已经陷入半瘫痪的状态!
什么叫做半瘫痪呢?原来甘翠莲在这一座古洞里面,在晚上的时候,身体虽然僵硬,但是阴气凝聚,还可以有限度的走动,比如在洞里来往自如,以至走出山洞一百几十步左右,也还可以,但是长夜过去,太阳一升上来,宇宙间的阳气一充沛起来,铁爪魔娘的下半身便形同僵石,定在那里,除了上半身仍然可以活动之外,下半截身子简直变成石头一般,不能转动,换句话说,铁爪魔娘晚上纵使怎样生龙活虎,举止如电,可是到日里,也会变成废人一个,所以她不敢离开这山洞,因为一离山洞,马上失掉了托庇的地方,万一遇见石道人手下一班崆峒北派的门人弟子,就要性命不保,但是不离山洞,又等于一辈子要坐监牢,虽然生在人间,也等同废料一样,甘翠莲就在这个环境之下挨了一十五个年头。
直到伊丽娜带了天池三怪的离火剑和剑谱闯进来,铁爪魔娘无意中助了她一臂之力赶跑了伊丽娜的敌人,攫取了伊丽娜的剑和图谱,无意中发觉图谱里面好些坐功人像,跟崆峒山锁阳洞那二十四个坐着人像的姿势互相仿佛,解说也很类似,比起锁阳洞石壁文字的注释还要详细,自己许多年来,好些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难,居然由这些图谱上得到答案,铁爪魔娘这一喜非同小可!
伊丽娜又朝着她的肚腹间刺了一剑,把她多年来凝闭不通的环带经脉一下贯通,这两件事无形之中,都是成全了她,试问铁爪魔娘如何不喜呢?这就是她对伊丽挪改变态度的原因,伊丽娜听完了铁爪魔娘这一段出身经过的故事,觉得十分感叹!
这时候的伊丽娜,对铁爪魔娘完全消除了恐惧的心理,她向铁爪魔娘笑道:“姑姑,你在这洞里住了一十五年,气闷之处,当然不用说了!可是这十五年之内,你怎样找寻吃的东西,和要喝的饮水呢?这里一望荒凉,什么人家也没有哩!”铁爪魔娘笑了一笑道:“傻孩子,我练的是化精为气,化气为神的功夫,接连几天不吃饮食,也是最平凡不过一回事,何况晚上我还可以走动呢,到外边捡些树皮草根,野山药一类东西回来,有时候运气好的话,打着几个鸟兽,更不愁饿肚子呢!”伊丽娜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着这样的怪人,心里十分惊讶!
铁爪魔娘问道:“小妮子,我的话完全告诉你了,承你这卷图诀,使我在几天之内,可以脱离这牢笼似的石洞,可是你怎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呢?你刚才说得不详细,还有好些不实不尽的地方,可以告诉我啦!”伊丽挪脸儿一红,便把自己和史存明一段恋史说了,铁爪魔娘突然戾气满面,说道:“天下的男子汉,十个之中有九个不是好人!小娃儿,我一定给你出气,如果今后出去,撞儿那姓史的小子,我一定杀了他给你解恨,知道没有?”伊丽娜吃了一惊,说道:“杀了他吗?那那那,那个不可以啊!”
铁爪魔娘厉声说道:“有什么不可以,你对他一片真情,他却一心一意记挂着那回疆郡主,还说不该杀吗?”伊丽娜低下了头,说道:“不,不,我虽然深深地爱他,他不过把我当做亲妹子一样,咳!这也难怪,我根本比不上孟丝伦郡主呀!”铁爪魔娘忿然说道:“有什么比得上与比不上,我就是不杀那姓史的小子,也要把孟丝伦抓来,将她的容貌毁掉了,叫她变成我这丑婆子一般,看看那姓史的小子爱她不爱!”伊丽娜不禁笑了起来,金弓郡主已经被清兵捉去了,今后能不能够跟史存明见面,事情还在未可知之数,何况连自己再见史存明的希望也很渺茫呢!甘翠莲看见伊丽娜笑起来俏脸很甜,好像初开的玫瑰花一般,不禁想起一件事来,向伊丽娜说道:“女娃儿,你现在孤苦无依,连家也没有了,不如就这样吧,我收你做徒弟,把武艺传给你,你如果有本领,那些坏人便不敢欺侮你,再不会有前几天像那些人贩子追逐你的事了,知道没有?”
伊丽娜听说铁爪魔娘愿收自己做徒弟,不禁大喜,立即由塌上挣扎起来,就要叩头,铁爪魔娘却伸手把她一按,说道:“不要行礼!咱们崆峒派收门徒并不是这样的,不能够单单叩几个头,就算行了拜师之礼,我先传给你一点坐功,这是练本领的先决条件,过几天我的身体复原了,带你到崆峒山去吧!”伊丽娜唯唯诺诺,后来这一个天山上的牧羊女儿,终于成了崆峒派里面一个女侠客,跟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三个人互相角逐,这是后来的话,留为下文再说不提。
说完了伊丽娜在库鲁山古洞里一段离奇遇合,现在得说智禅上人,史存明和金弓郡主这三个人了,且说他们三个人知道了香妃娘娘在清宫里殉节的噩耗,心灰意冷,便自离开京师的,金弓郡主孟丝伦的师傅飞龙师太,因为二十多年以来,她自己芹心独创的飞龙剑法,始终没有法子盖过智禅上人的雷电披风剑,羞愤难当之下,冲到雍和官里,跟雍和宫里面的喀刺血战一场,结果和红教的第一名手阿难陀尊者,同归于尽,智禅上人师徒埋葬了飞龙师太的尸首,便和金弓郡主三人,连骑西去,一路上征尘仆仆,披星戴月,日以继夜的走,两个月后,他们已经重新返到新疆口外,出现在哈密城以西的北疆大草原之上了!
孟丝伦自从师傅惨死,香妃殉节之后,一路上精神恍惚,郁郁不乐,和以前的谈笑风生,脱略不羁判若两人,史存明看在眼内,暗里焦的,可是当着师傅面前,又不能向她说些什么亲密安慰的话。这一天他们绕过了哈密城,一路行来,不经不觉,夕阳西下,金乌潜形,天色已经晌晚,智禅上人坐在马上,东张西望,找寻牧民的帐幕,老禅师突然用马鞭向前一指,说道:“那边有一座喇嘛庙,咱们到那里求宿去!”
蒙古新疆一带,喇嘛教十分盛行,规模宏大的喇嘛庙到处都是,譬如新疆的首城乌鲁木齐(现在称为迪化);便有好几十座富丽堂皇的喇嘛庙,每座庙都有喇嘛一到几百人呢!至于各地较小的喇嘛庙,真个是指不胜数,史存明望着师傅的马鞭方向一望,暮烟霭霭之中,果然现出一列红墙来,史存明不禁大喜,问道:“师傅,你要向喇嘛庙借宿吗?”智禅上人点了点头,说道:“这说不定,看情形再说吧!”
三个人纵开辔头,望着红墙跑去,须臾之间,一座巍峨的喇嘛庙,已经呈现在三人的眼前,智禅上人来到庙前,翻鞍落马,山门内走出两个小喇嘛来,合十问道:“大师来找人的,还是来进香的呢?”智禅上人笑道:“我们不是香客,只是沙漠中的旅人,因为错过宿头,迷失了路,找不着蒙古包,逼不得已。所以向贵庙求宿了!”小喇嘛哦了一声,说道:“这个我们不能做主,各位还是请进去问问主持吧!”便把三人迎进庙门,来到一座佛堂里面落座,须臾之间一个中年喇嘛由外面走进来,向智禅上人合十一揖,说道:“主持做着夜课,小僧是这里的知客,据主持说,出家人住的地方,是十方抄化得来的,施主借宿一晚,算不了什么一回事,请喝过了乳茶,再到里面坐地吧!”这知客虽然是个维人,汉语说得十分流利,小喇嘛送进三杯灰暗暗的乳茶来,这是喇嘛款客之礼,史存明在沙漠里走了一整天,正要端起乳茶来喝,智禅上人袍袖拂处用手一拦,说道:“徒弟!这杯茶喝不得!”老禅师向哪知客喇嘛正色说:“贫衲跟贵庙里的主持素未谋面,不知冤仇何来,这几杯乳茶怎的下了迷魂药,请说!”这两句话一说出来,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不由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