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彩云怀离人

再说白瑞麟等人,自南荒归来途中,道经洱海,无意间替武林除去了两个败类──点苍双鹫。

事情一完,便于当晚匆匆上道,仍和从前一样,几位姑娘,好像苍蝇遇到糖似的,缠绕住白瑞麟寸步不离。

而滇南三侠呢?则有自知之明,凭自己这等长像,虽承白瑞麟看得起,不予计较,自己也不好意思和人家走的人接近,以免俊丑相较,会引起人家的过分注意,即是如此,仍免不了惹起人们的好奇心理。

因为他们这群人,在心性上虽没有什么不同,单从外表看来,实在太扎眼了,美的宛若天上金童玉女临凡,使人见了,觉得他们虽年纪不大,却均具有一种高华的气质,令人有高不可攀之感。

可是丑的呢?又是些令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杰出的丑,这种强烈的对照,自难怪世人感到奇怪了。

人们的一张嘴,传播得是相当快的,这种情形,不但很快的传遍了整个大理,而且连乡僻之处,也都知道了有如此几个人物。

于是便惊动了一位隐居已久的怪杰,只是他得到消息晚了些,及他赶到大理时,白瑞麟等人已经沓如黄鹤了。

但武林中人,都有一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习惯,愈是见不到的东西,愈是要见,这位久隐的怪杰,也不能例外,他在大理经过一阵思考之后,便向北赶去。

至于这位怪人是谁?将来另有交待,恕笔者暂时卖个关子,此处不再哓舌。

但是白瑞麟这次却另作了安排,他虽不十分了解大理人们对他的传说,可是从人们的眼光中已可看出,均带着惊诧的意味。

因而,白瑞麟为了使行动免受影响,随和滇南三侠分道而行了。

他令滇南三侠,奔四川,越秦岭,再从浃西直奔山东,约定于正月十二日晚,大家在泰安会面,遂令他们三人先行离去。

然后,他才率同几位姑娘,由原道北返,只是这次因为多了海、年二女,所以在行动上,便迟滞了很多。

这种情形,白瑞麟同谢碧凤虽说心内急,表面上却不好出口,唯有邵美芙,则不管那么多,到后来,便不住的埋怨海彩云太慢,无奈,谢碧凤便经常要扶持她一把,才能勉强跟上。

这一来,海彩云内心中的痛苦,便随口贝增的逐渐沉重起来,常在心中自怨自艾,悔恨当初不听姑奶奶的话,而致功夫未曾练好,现在任人埋怨,也只好逆来顺受,从不计较,可是暗暗却作了个重大决定。

其实,海彩云的功力,自随白瑞麟以来,确实增进了很多,只是仍无法和同行诸女相比拟。

他们是沿贵州,走湖南,因而白瑞麟想到多天未见到老化子哥哥,现在不知怎样了,想顺道到武昌去看看。

于第七日上,他们到达了衡州府,衡山在望,便免不想游一下号称五岳之一的南岳。

这个问题,为谢碧凤所提出,立即获得了大家的同意,随在当晚住于衡州,准备第二天一早上山。

***

衡山。

的不愧为五岳之一,山势雄壮巍峨,陡拔险峻,远观云雾萦绕,堪与天齐,韩愈笔底下的“仰见突兀撑育空”,一点都不过分。

山上主峰有四,一曰紫盖,二曰天柱,三曰石廪,四曰祝融,其中要以紫盖一峰为最高。

天色方曙,祝融峰下即来了五个少年男女,他们一路嘻嘻哈哈,像一群春日方晓时的小麻雀,吱吱喳喳的,一直喧闹不停。

这五个少年男女,不必细述,即知为欲“偷得浮生半日闲”而来游山的白瑞麟等五人了。

他们是一早便自衡州府出发,本来依照年锦佩的说法,要想住在衡山县,因为从那里登山,才是正路。

可是谢碧凤却不同意这种说法,他说:“什么正路不正路的,总不能说住在山北面的人,要想上山,还需绕到南面来上才可以吧?”

大家听谢碧凤如此说法,虽觉有些牵强,但也不予以反驳,就聪白瑞麟道:“凤姐说的也对,反正我们又不想多耽走正道上山,和那些游山之人见面,确有很多不便!”

白瑞麟这一附和,大家更是无话可说,遂自冲州府登山,先到祝融峰,然后再到紫盖峰,只若时间尚早,准备再到天柱峰,游完之后,便由天柱峰出山,直奔武昌,再取道泰山。

南方丙丁火,所以把此峰命名为祝融,因相传祝融为掌火之神,故名。

“巍巍乎,宇宙造物之奇哉!”

白瑞麟在登攀之后,突然发此感叹。

因为在峰之最高处,向四下了望,但见群山环绕,屏障叠翠,而凛冽的劲风,直吹得砭肌澈骨之感。

南方气候较暖,在未登山之前,尚不觉其寒,在攀上峰顶之后,气温完全不同,好似到了另一个世界。

“有什么好看,把人都快冻死啦!”

邵美芙说着,把身体紧偎依住白瑞麟,而且尚不时的有些微颤抖。

年锦佩望着她那副瑟缩的样子,便笑道:“芙妹,我看将来的泰山之会,你就不必去了!”

“为什么?”邵美芙不解的问着。

“傻丫头,佩姐故意取笑你的!”谢碧凤笑说着。

“我有什么好笑?”

“佩姐的话,虽然意在取笑,确是由衷之言!”

白瑞麟说着,瞟了年锦佩一眼,继道:“泰山系在北方,试想,现在系冬季,丈人墨上,恐怕早就成了银色世界,天气之冷,可想而知,若目前这点寒冷都难以忍受,将来如何能登上丈人峰?”

“那是明春正月的事,到了正月一入春,自然就不会冷了!”

“芙妹不要忘了,泰山之会,系在正月十五,你不听说,在北方,三月尚飞桃花雪,何况系在正月呢?”

白瑞麟耐心的向邵美芙解释着,把个刁钻的邵美芙,听得不住咋舌,显然她对北方的气候,倘有几分陌生。

其实,邵美芙对于寒冷的气候,并不陌生,只是她未曾多想罢了,她本生长于嵩山脚下,虽说近几年不在家,可是她师父住的庐山,实比嵩山也好不了多少。

果然,就在白瑞麟的话刚完,即听她道:“不必多费气力了,北方的冬天,我比你清楚的多,不过是想故意说笑而已,不料你都当了真!”

邵美芙说完,倘娇憨的望了白瑞麟一眼,作了个甜蜜的微笑,接着,又发出一串银铃似的娇笑。

“不必多罗嗦了,天将正午啦,若不快点,不要说想游毕三峰,恐怕仅看两峰,就已经天黑了!”

谢碧凤的话方落,便拉起邵美芙一只手,迳向紫盖峰方向奔去。

白瑞麟看着她俩奔去的背影,摇头道:“一个大的,已经够人受了,再加上个小的,二人声气相通,不知又玩什么花样来呢!”

他说着,正准备向年锦佩和海彩云打招呼,可是当他一转脸,却见海彩云珠泪承睫,年锦佩正在劝慰。

如此一来,把个聪明的白瑞麟,立即弄得像个丈二金刚,一时也摸不清头脑,不知她是因何伤心?

所以立刻走了过去,关怀的问道:“云姐怎么啦,是那里不舒服吗?”

海彩云本来仅是伤心而已,现在经他这一问,便无法遏止内心的悲痛,竟掩面啜泣起来,对于白瑞麟的问话,形如不闻。

年锦佩到底大了几岁,而且心思也缜密的多,她劝慰了一阵,虽未获致结果,却已窥知了个大概,而且同属女人,女人对女人的心理,观察的深度,常较男孩子们深入与透澈。

因而,她见白瑞麟已走了过来,便藉机道:“麟弟弟,你照顾一下云姊,芙妹们已经去远,我去看下子,不要再出什么岔子,而耽误时间!”

话落,便给白瑞麟微一示意,即朝谢碧凤去的方向,急急追了上去。

白瑞麟见年锦佩说完,却行匆匆离去,不禁微一皱眉,即道:“云姊,究竟为什么?这里山风很大,不要受了凉,我们还是赶快去吧!”

“你去吧,我没有什么,稍休息一下即赶去了!”

海彩云今天一改常态,虽明知在伤心,可是说话却异常平静,不像往常那么执拗和任性。

白瑞麟闻说,知她言不由衷,忙伸手扶住她的香肩,非常着急的道:“云姊,是不是觉得小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或是有什么顾虑不到之处,而令你伤心?就请痛快的说出来,小弟今后改过就是!”

“你胡说什么,弟弟实无件错什么事,尤其对我,可说是隆情厚谊,相反的,我随弟弟行走江湖一来,实给你增加不少麻烦,同时由于以往任性惯了,这方面也给你凭添不少困扰!”

“那你为什么伤心?”

“不要误会,我伤心的,是一时的感触,实与弟弟无关!”

“可否说出来,也让我听听?”

海彩云扭转头来,见白瑞麟满脸诚恳之色,随不由一阵激动,转身扑进白瑞麟的怀里,又流起泪来。

良久,始压住那阵激动,慢慢仰起脸来,鲜红的樱唇张了几张,终于未曾说出什么,半晌,始道:“你觉得我还够美吗?”

这一问,实出白瑞麟的想像之外,他一万个猜不到,在此时此地,海彩云会有如此一问,怎能不使白瑞麟惊讶非常呢?

只见他诧然而迷悯的,望着怀中的海彩云,不自觉的点了下头,随口答道:“小弟实不明白云姐的意思何在?”

“你不必问我是什么意思,只用以你的眼光看来,认为姊姊还够美吗?”

“云姊美比天人,这是谁都不能否认的!”

“可是你的肺俯之言?”

“云姊怎么对我也发生了怀疑,在小弟的记忆中,好像向来都未对你说过谎言?”

海彩云闻言,她笑了,而且笑得很自然,这是一种真诚的笑,发自内心的笑,虽然在她那长长的睫毛中,尚钳着泪珠,反而雨打梨花,益发增加了她楚楚可怜的美态,直看得白瑞麟心中不由一荡,不自觉的低下头去,先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然后,方吻在她那鲜艳的樱唇之上,久久始罢。

海彩云则偎依在他的怀内,微闭双目,娇靥止浮现着浅浅的微笑,好像在做着甜蜜的梦,也如同品尝仙桃果实,既未挣扎,也无激动之态,任由白瑞麟在她的樱唇上紧吻着。

她在白瑞麟吻过之后,始站直身子,郑重着说:“谢谢你,赐给我这深深一吻,就如同铭刻在我的心版上,作我的永久纪念,我会永远的珍惜看它!”

白瑞麟闻言一怔,忙抱住她的双肩,讶然道:“云姊你…………”

可是他的话尚未完,就被海彩云止住道:“好弟弟,不要想的太多!”

说着,用手推开了白瑞麟的身子,温和的又道:“她们可能走的很远了,快点去吧!”

话落,也不管白瑞麟尚在发征,就随手拉起白瑞麟,迳向紫盖峰方面追去。

人就怕反常,以海彩云的性格,本是非常爽直,而且对于爱的要求,是火辣辣的,表现的相当赤裸。

可是今天,却大异往昔,不但温柔而且异常涵蓄,言词闪灼,令人有莫测高深之感,难怪白瑞麟要犯疑了。

且说谢碧凤同邵美芙二人,自别了众人之后,就全力朝紫盖峰奔去,对于后面的人,是否已经跟去,则根本没有考虑。

紫着峰既居话峰之冠,其高拔险峻可想而知。

但她们两个,好像兴致非常之高,一路奔来,嘻嘻哈哈,虽在陡削的绝壁之上,仍和平地一样,一味鼓足勇气狂奔。

峰顶之上,由于太高的缘故,上面犹如粉装玉琢般,积雪数月,一眼望去,仅见白皑皑一片,除一些松柏之类的树木,在冰雪覆盖之下,微露出青翠的枝叶之外,其余那些落叶贯木在光秃秃的树枝上,也都被冰雪压得弯曲着。

可是却有一处,非常例外。

在紫盖峰顶,则出现一座山顶谷。

谷内不但没有积雪,而且青葱翠绿,白杨绿柳,地上尚有不少山花,正在枝头迎风怒开,这是什么季节?竟有如此奇景,岂不是仙境吗?

“啊!凤姐快来,好一处所在哟!”

邵美芙首先发现,就惊奇的如此大叫着。

谢碧凤到底大了几岁,她闻声跑来一看,陡然一阵迟疑,暗忖:“这是那位高人的隐居之处?好像从未听爹爹说起过?”

她端详了良久,只见谷中静悄悄的,除疾劲的山风,把那些花木吹得不住摇摆之外,好像在各的深处,掩映中露出一角茅舍。

有茅舍,自然会有人住,谢碧凤深知,凡是隐居的高人,大多不愿有不相干的外人来打扰,于是忙一拉邵美芙,匆遽的低声道:“芙妹快走,内面不宜深入,快走吧?”

邵美芙见她先是一阵沉思,继而要急着离去不禁怀疑的问道:“凤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必多问,等下再告诉你!”

谢碧凤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起邵美芙就走。

不想她们拉拉扯扯的刚走了两步,陡闻一阵凄厉的长笑,发自西边峻拔的削壁之上。

好快,眨眼之间,已到了身后,同时并闻怪喝道:“娃儿们,不留点什么,就想轻松的走吗?”

谢碧凤闻声止步,知道要走已不可能了,于是在转身之中,随手将邵美芙拉到自己身后,然后举目一打量,不自觉的退了两步,内心泛起了一阵寒意。

原来来的那是什么人,仅不过是头会说话的黑猩猩!

因为它身高八尺,膀大腰圆,周身披拂着长有四五寸长短,黑而发亮的长毛,赤脚,长爪,两眼像一双铜铃似的,瞪视着谢碧凤两人,连眨都不眨一下。

只有面颊左右的两块,倘有点人样,只是上面则有宛若覆碗似的一只大疣,粗看起来,几乎就像生长有两颗头颅一般。

它手上的爪,微向内弯,尖锐长利,五指张开来,犹如五把并列的镰刀,假若真被它抓上一把,不要说筋骨折断,恐怕连五脏六俯,都会被它抓出来,当然更不会有活命的可能!

谢碧凤向着这个人不人,默不兽,三分像人,七分像兽的怪物,打量了一阵,定了定神,始问道:“你是人?还是兽?”

“死丫头,竟敢骂你家大爷为兽,看我不活剥了你!”

说着,又是刺耳的一声怪啸,张开两只像蒲扇般大的利爪,疾向说碧凤扑来,动作快速已极!

谢碧凤见它说打就打,自也不甘示弱,顺手将邵美芙向后推了一把,嘱咐着道:“芙妹站远些,我要看看它究竟是人是兽!”

话落,就见她像旋风一般,滴溜溜一转,觑定那怪人的来势,闪身避了开来,同时也顺手拔出了她的“凤翎剑”准备予以还击。

不料她刚转身子,就听“咋擦”“哗啦”连响,那怪人刮发出一阵怪叫,其声凄厉已极。

谢碧凤定睛一瞧,不禁有点骇然,暗忖:“这怪物虽身法尚欠灵活,其蛮力和如刀似的指爪,实不可小视。

她忖思中,忽然心眼一动,立即发出一阵娇笑道:“几分蛮力果然不错,只是却倒霉了这棵柳树!”

原来适才那阵“哗啦”之声,正是被那怪人扑倒了一株有水桶般粗细的大树,所发出的声音。

因为方才谢碧凤正是站在那棵大树之旁,那怪人的猛力一扑,乃是志在必得的全力而为,被谢碧凤闪身避过,它一时收势不及,故锋利的尖爪,把那棵老柳树,澜腰折为两段。

这一招,幸亏谢碧凤没有硬接,不然,还真要吃点苦呢。

黄衫玉女谢碧凤的刁钻处,也就在此,她在未弄清澈人的招式路数,和功力强弱之前,是不愿硬接硬架的。也就由于她有这份聪明,方不致受到筋断骨折之苦。

且说那怪人一扑未着,反被谢碧凤一阵奚落,这份气可大了,只见它气的又具连声怪叫,接着又反身扑了土来。

谢碧凤一剑在手,胆量了壮了许多,她见那怪人又反身扑来,立将手中剑一挥,迎着它箕张的爪子,迅疾削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忽闻呛郎一声响,两人同时涌身而退,瞪大了眼睛,互相注视着,均有诧然之色。

谢碧凤的这一招,本为普通招式,以她之意,是想试一招看看,假若能得手,便先斩断它的双手,免得多存顾忌,这是因为它那双爪子,太以骇人之故,设不先去了它的武器,要想致胜,恐怕异常吃力。

不料这试探性的一招,已经使她骇然了,皆因这一招,不但震得她虎口欲烈,手臂发麻,最令她吃惊的,则为它那双爪子,却仍好端端的长在腕上。

试想,她手中的凤翎剑,虽非至宝,也非普通青钢剑所能比拟,在一般兵刃上,已属中等以上了。

同时,再经自己的内力一贯注,无异一柄吹毛断发的仙兵?可是想不到,竟未能把它的爪子削断,怎不令人骇然而吃惊呢?

但是最吃惊的,尚不是谢碧凤,那怪人吃惊的程度,较之谢碧凤尤甚,只见它珍惜的,对自己的爪子检查了一遍,在爪指的根节处,整齐的有一道,约分许深一条剑痕,虽朱立被削断,实已为期不远。

它珍惜的审视了一阵之后,始怪叫道:“鬼丫头,凭一柄宝刀取胜,有什么了不起,有胆量,就再接大爷一招试试!”

话落,就见它周身毛发直竖,步态沉稳的,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向前逼了过来,一敛适才那种跋扈之态。

谢碧凤呢,见它慢慢逼来,也忙紧握宝剑,小心翼翼的运功戒备着,准备看它到底是什么来路。

正在她细心观察之际,蓦见那怪猛然一声厉啸,刹那间,众壑迥应,震得耳鼓吩吩作响。

啸声方落,就见它纵身而起,照定谢碧凤的头顶,猛扑而下,疾若电光石火,其势之猛,实为江湖所罕见。

至此,谢碧凤心下已自明白,知道这个怪人的外门功力不凡,在如此情形之下,只应智取,不可力敌。

暗忖着,那怪人的招式已到头顶,再不容有所思考,忙闪身躲避,同时在避招之中,一式野火撩天,照定那怪人的右臂,陡然创出。

不料宝剑刚刚撩起,又是入耳一阵厉啸,接着自己虎口震得有些发痛,而那怪人挨了一剑,臂上不但未伤,反见它烈开大嘴长笑。

这一来,不仅谢碧凤吃惊,连站在一旁的邵美芙,也感到有些骇然!

正当谢碧凤同邵美芙吃惊,那怪人长笑之际,陡闻:“老黑,不准伤了她们!”

谢碧凤不禁一征,忙偷眼向发声处临去,只见从三环处走出一位少年,年纪仅有二十岁上下,体态潇酒,丰神俊秀,可称得起是一位美少年,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在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一团邪气。

自少年现身之后,那怪人立刻止住了长笑,朝着那少年毕恭毕敬的,匍匐于地叩头道:“参见少爷!”

那少年对它仅摆了摆手,连正眼都未瞧一下,却将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在谢碧凤同邵美芙身上直打转,且不时现出一种轻挑的微笑。

直看得谢碧凤有些阢隍不安,感到手足无措起来,而且心内好像怀了两只小鹿一般,卜卜乱跳,不自觉的粉颈低垂,用眼看着自己的脚尖,把一种含情默默的状态,充份表露了出来。

这情形,直看得旁立的邵美芙心中直纳闷,暗忖:“凤姐今天怎么啦,这少年是敌是友,都投弄明白,却忘记了戒备?”

她是迟疑着正欲唤问,忽闻身后一声娇叱:“凤妹,这是一种邪法,快摄神戒备,不要着了他的道儿!”

谢碧凤闻喝,心中陡然一惊,立刻吓了一身冷汗,忙向年锦佩感激的道:“谢谢年姐姐,多亏你早来一步,不然…………”

不然怎么,她尚没好意思说出来,就见那少年愤怒的向年锦佩扑了过去,口内并喝斥道:“那来的野丫头,破坏少爷的好事,本少爷就先毙了你!”

那少年的功力实在不弱,只见他纵身一跃,即有十来丈远,风车般一阵转,就到了年锦佩的面前,不分三七二十一,举掌就击。

年锦佩虽未摸清他是什么来路,也不甘示弱,见他恼怒成羞的样子,含恨扑来,就立刻运功戒备。

此刻见他无理性似的,不由分说,三不管举掌就击,遂也恼怒起来,觑定来势,双掌齐出,竟硬架硬挡了上去,丝毫未作保留。

大概是她气急,未想到先探采敌人的实力如何,就遽然硬接,直全站在一旁的谢碧凤有点吃惊,,忙跟着也跃身过去,口中并喝道:“看你外表还像个人,实在连方才的畜牲都不如!”

不料她的话声未落,就闻轰然一响,年锦佩同那不知名的少年,已实踏踏的对了一掌,只见年锦佩踉跄向后退了数步,粉面变色。

谢碧凤忙纵身巾过去,伸手扶住她那摇摇欲倒的身子,关心的问道:“佩姐伤着没有,快调息一下,这小子由我来对付!”

年锦佩硬接了一掌,血气已有点翻腾,但经谢碧凤如此一说,心中已感到无限安慰,遂摇摇头道:“凤妹放心,这一掌我虽吃点小亏,那小子也好不到那里去!”

年锦佩的话一点不错,那少年在对过一掌之后,也退了三四步,方拿桩站稳,同时也觉得有些骇然,他未想到面前这位姑娘的功力,竟然有如此之高。

只是这种情形,因为谢碧凤只顾援救年锦佩,对他的情况未曾注意而已。

但是年锦佩并未忽略这一点,她在仓促间,曾向对方瞟了一眼,所以那少年的一切,均被她看了个明白。

正当她们在互相安慰时,那少年又定定神,怒容满面的高叫道:“难怪敢到紫盖峰室来撒野,手底下还真有两下子,只是就凭这一点,要想生离“阳觉谷”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就等着纳命吧!”

话落,即见他陡然一声缓长的大啸,高叫起来。

他的啸声方落,远处忽然一声长啸接应着,谢碧凤等三人都感到心头非常沉重,不知来者究系何人?

不想她们忖思未毕,即见人影一闪,场中已落下一位年约二四五岁的少年,身体异常魁梧,不像方才的那位少年那么孱弱。

他到场之后,即抱怨着道:“师父他老人家在山中采药未归,你这位“蜂蝶使者”

,却又闹什么把戏,若惹师父他老人家不快,看你吃不完兜着走!”

“师父总是老气横秋的,也不问青红皂白,你知道人家根本就未把“阳觉谷”看在眼内!”

“哦!有这回事!”这后来的少年说着,继道:“快说,是什么人有这大胆子,看我不把他的头给扭下来!”

“哟!好大的口气!”谢碧凤满脸不屑的接口说着:“这紫盖室又非你家私产,难道还有谁敢阻拦姑娘不成?”

“嘿嘿!那来的黄毛丫头,敢如此说话!”

那后来的少年说着,两只横暴的眼神,注视着谢碧凤等人,露出诧异的神色。

“师兄,就是她们来此撒野,而且手底下还真有两下子呢!”被称师弟的少年说着,又加重语气道:“她们不但未把小弟看在眼内,而且尚辱及师兄和师父哩!”

“师弟未免小题大作,就凭这几个丫头,竟敢上门来欺人?”那被称师兄的少年,显然对师弟的话,倘有几分怀疑。

“师兄不信,就看看老黑的前爪就知道了,若不是小弟拦阻的快,恐怕它已被斩为两段了!”

“真有这回事!”那当师兄的讶然说着,就向蹲在一旁的怪兽招招手道:“老黑过来!”

那头会说话的黑毛怪兽闻言,立即走上前来,伸出爪子,递在那师兄的面前,让他观看,证明那作师弟的少年所说不假。

后来的少年看过之后,面色徒然一变,嘿嘿两声冷笑之后,即大喝道:“快给大爷拿命来!”

说完,即纵起身形,迳向谢碧凤扑去,身法迅速已极,直看得谢碧凤暗自凛然。

不料他将身形刚刚跃起,那作师弟的少年即唤道:“师兄慢着!”

“什么事b”那作师兄的少年诧然间看。

“我……我想………要……要………”

那作师弟的结结巴巴说着,两眼却注视着谢碧凤不放,只是要什么,却未能说出口来。

可是作师兄的大概已知师弟之意,随肯定的道:“师弟怎么越来越不长进了,你想要这位姑娘做老婆,何不乾脆说出来,吞吞吐吐的,叫人听着难受!”

他说着,微一沉思,又接着说:“这样吧,师弟既想要人,那她手中的宝剑,师弟可要留下啦!”

“好!你要宝剑我要人,我们是两不吃亏!”

“青天白日,尽说梦话,姑奶奶倒要看看,什么人教出这样无耻之辈,谅也不会有什么好路道!”

谢碧凤气愤的刚把话说完,那被称为师弟的少年,好像已抓住了把柄,立即向那大一点的少年道:“师兄,我方才说的话不错吧,这是你亲自听到的,她们不仅辱骂咱们无耻,而且还辱及了师父!”

“不要罗嗦,看我把她捉来你看!”

说着,就举掌朝碧凤袭来,招式异常凌厉。

“姑奶奶们又没走,只要有本事,尽管来捉就是!”

谢碧凤如此说着,表面虽没什么,实际却觑定来势,暗暗运功戒备着,准备要给这师兄弟二人,好好的惩戒一番,看他们今后,是否还敢目中无人?

她暗中忖思未毕,那后来的少年,已扑进身前,拚着二指,猛朝谢碧凤的百汇穴上点来,手法非常迅速。

谢碧凤看定来势,抖手挽了个剑花,猛向那少年的手腕削去,同时脚步一错,人影幌动间,不但避开了点来的二指,而且剑出如风,若非他躲得快,几乎被谢碧凤把手腕削断。

那被称师兄的少年,见一招走空,忙挫步收腕,迅即后跃,并且在口中大喝道:“好丫头,还真有你的,再接大爷一招!”

话落招变,陡然一个纵跃,身形猛伏,垫步提腿,横着扫了出去。

两人缠斗了半晌,他不但未占到便宜,且连遇险招,设非躲避得快,早就丧于谢碧凤的剑下。

至此,他才知道面前的这位姑娘,手底下还真有几下子,若不动兵刃,要想获胜,恐怕已不可能了。

其实,他那知人家姑娘,斗了半晌,根本就未用出杀手,仅不过以普通招式,在和他周旋而已。

这并不是说谢碧凤对他怀有好感,不愿使出杀手,实乃是谢碧凤另有用心,不愿再树强敌之故。

因为谢姑娘心中明白,虽然他们屡次出言不逊,但自己也有不是,若非自己先闯了人家的“阳觉谷”,何致有这些麻烦?

同时,听他们之言,尚有师父未出来,一旦师父露面,说不定尚有一场大的打斗,故现在仅虚与对付,不欲无故伤人,以免多树强敌。

可是站在一旁的邵美芙,便觉得有点不耐了,就听她在旁叫道:“凤姐,尽和他们磨捣什么,快点把她们宰掉算啦,不然等麟哥哥来了,恐怕就没你的份!”

谁知她的话音方落,在一边观战的那位师弟,却嘿嘿两声冷笑道:“小妹妹,你急什么假若等得有点不耐,我这位作哥哥的,就先陪你玩玩,只是要忍耐些,愚兄粗手粗脚的,把你那里弄痛了,可要哭哟!”

这种语带双关的轻薄之言,邵美芙那能忍耐得了,她除了对白瑞麟百依百顺,从不计较一切之外,对一些不相干之人,她可不管那么多,故闻言之后,立即粉面变色,俏生生娇叱道:“瞎了你的狗眼,先吃姑娘一剑!”

话落身起,猛向那位少年扑去。

那少年见她身法奇快,也觉有点骇然,暗忖:从那里来了这些姑娘,怎么一个个都不弱?

想归想,但住口头上仍欲占点便宜,在他那自得有点近乎带青的脸上,先泛起一种冷笑,不屑的道:“作哥哥的是怕你年纪小,受不了苦,既然你诚心要想试几招,不要哭,就先接哥哥一枪吧!”

果然,就在他话音方落,立刻从腰中拔出一支短枪,在枪柄处扭了几下,马上变成五尺来长一支银枪,随手一抖,迎着邵美芙的前扑之势,分心刺了出去。

邵美芙和白瑞麟在一处时,永远温柔得像头羔羊,不仅说话和气,而且对事,也向来不自作主张,尤对于名利之争,看得极淡。

一旦离了白瑞麟,就好像变了另一个人,不但说话刻薄,同时手头上也异常狠辣,给人不留余地。

只见她把手中剑一紧,脚步一错,避开了正面,剑走偏锋,猛力照定那少年的枪上削去。

她的一套“苍冥剑法”果然不凡,仅闻“擦”的一声响,接着又是一声“当郎”,那少年即涌身后退,迅即满面铁青,望着手中的枪发怔。

邵美芙格格一阵娇笑,把小嘴连撇,不屑的道:“我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是个绣花枕头,早知如此,根本就不和你过招!”

言下之意,大有不值得动手似的,这下子可把少年气苦了,他做梦都未想到,会在一个小姑娘的手下,一招未过,就被人家把兵刃毁了!

你想,她手中的“苍冥剑”,若非宝物,以已死的枯骨帮主,白骨魔君那种人物,怎会千方百计的,要从王学诗手中夺取苍冥剑,和苍冥剑法?皆因它是一柄宝刀,所以才不顾身份,而动手向一个不懂武功之人去夺取。

自从此剑落人邵美芙手中之后,第一次在长春岛和海彩云相遇,便削毁了海彩云的青铜剑,以致两人始终心存芥蒂。

如今邵美芙是第二次和人对敌,一招之下,便又削断了那少年的银枪。

原来那少年见邵美芙举剑去格自己的枪时,他内心中尚发出两声冷笑,心想:你不是自取其辱吗?

于是手中用力一拧预备将邵美芙的兵刃挑脱,然后再取笑她一番,在把她擒住,用以威胁两个大的就范。

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到是挺好,谁知正在暗自高兴之际,忽觉手中一轻,涌身暴退下去,望着手中枪在发怔。

再经邵美芙一阵取笑,于是钢牙一咬,狠声道:“我和你拚了!”

在说话之中,已将手内的半截银枪,猛力朝邵美芙掷去。

同时身随招进,像疯狂般,双掌并举,全力猛袭。

邵美芙见他不顾生死的猛扑,不禁为之一怔,但旋即气愤的喝斥道:“你既然存心我死,姑娘就先打发你上路!”

话落,就见她把手中剑一紧,使出苍冥剑法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宇宙洪荒”,配以“无极飘渺步”法,迎着他前扑之势,全力使出。

但见一片银光,陡将那少年裹了个风雨不透,接着,就听半声惨叫,剑光敛处,那少年已倒于血泊之中,而身首异处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及那作师兄的少年发觉,已为时过迟,要挽救已经来不及了,同时有谢碧凤缠着不放,就是想救,谢碧凤也不会轻易让他脱离。

现在猛闻惨叫,忙高叫:“住手!”

谢碧风闻喝,立刻闪身跃开,落于邵美芙跟前道:“芙妹何必替他难过,这种下流胚子,宰了他正好,也可给人间除去一害!”

原来邵美芙在剑斩那少年之后,一时也怔住了,故怔怔的望着地上的尸体出神,连戒备都忘记了。

此刻她听谢碧凤一说,始幽幽的道:“凤姐,我并不是存心要杀他,只是想惩戒他一番,叫他知道我的厉害,不想他竟如此不济!”

“不是他不济,而是芙妹的剑法太神奇了!是你师父传授的吧,怎么以往未见你用过?”

“是麟哥哥教的!”

“哦!”

谢碧凤同年锦佩都感叹着,言下之意,似有无限羡慕的神色。

不料邵美芙听了之后,即慨然的道:“你们假若喜欢,那天我就教给你们好了?”

“姑娘们留下姓名,这个过节终有一天要讨还的!”

皆因那作师兄的少年,在退下之后,即走到那被杀的少年跟前,见己身首异处,随狠狠的如此说着,话落,即抱起师弟的尸体,迳往谷内奔丢,那头会说话的怪兽,也随在他的身后而去。

他离去约十余寸远时,忽然又转过身来,扬声道:“姑娘们可敢留下姓名?”

谢碧凤忽然一阵格格娇笑道:“真是滑稽,人都被杀了,连个姓名都不知道,那死鬼想找人报仇,都没地方可找!”

这些话,只把那少年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半晌答不上话来。

本来吗,依照江湖规定,在动手过招之前,应该先问清对方姓名才对,而这群糊涂的少年男女,动了手,复又杀了人,连双方姓名来历都不知,假若双方都有瓜葛,岂不遗憾终身?

年锦佩在旁抢着道:“要想报仇,姑娘们随时等看就是!”

说着,用手向邵美芙一指道:“这位是“绿衣仙子”这位是“黄衫玉女”至于我吗,乃……”

“不必说了,此事与你无关!”那少年不等年锦佩说完,即打断了话如此说着又道:“我名常仁,在江湖上籍籍无名,师父人称“南岳老”今天就此别过,这笔血债总有讨还的一天!”

说完,复又转身而去,谢碧凤等望着他飞奔的背影,蜂首轻摇,胃然发出微叹。

正在这时,忽闻高攀之上,传来两声急啸,那飞奔的少年,猛然丢下师弟的尸体,疾朝嗤嗤白雪的高峰上急奔而去。

年锦佩心下一动,忙朝山下遥望了一阵,怀疑着说:“依照时间,麟弟弟他们早该到了,不要再出了岔子才好?”

“是呀,你不提起,差一点我把他们忘了,你在后面,可知他们为何迟迟不来?”

年锦佩被问,欲言又止了良久,始撒个谎道:“谁知道他俩玩什么把戏,他们只说雪景很好,要慢慢的欣赏一番,着看我先跟上来,他们随后就到!”

谢碧凤何等聪明,闻言之后,微一沉思,即道:“佩姊也学会了要花样,是不是你那位云妹又使起了性子?”

“使性子倒不会,只是…………”

她刚说到此,忽闻峰顶又传来一声清啸,打断了她未尽之言,紧接着,即闻邵美芙急道:“快走,他在峰上和人动上手了!”

其实,这声清啸,她们都不陌生,于是三人相偕急朝紫盖峰顶奔去。

且说白瑞麟自给海彩云一个长吻之后,在她的心灵上,好像已得了满足,只是满足的另一面,却有无限的心酸,不敢再去深思,随故作镇定的,两人手拉着手,从后面急急追来。

因为白瑞麟只想到往峰顶上,却不知谢碧凤等人,由于误闯阳觉谷,而无意中闹事出来,便沿着一条峰脊迳往寒顶而上。

人之悲哀,莫大于心死,人之所以有气,耍意气,闹情绪,完全系自私心理在作祟,假若看破了这些,便对一切都无所谓了。

海彩云目前的情形即是如此,她以往的使性子,气量小,便是由她太爱白瑞麟所致,但自南荒返来,一路之上,发觉处处都不如人,在功力方面,即连最小的邵美芙,也有不少地方比她强于是灰心之余,便萌退志,觉得凭自己的一切,虽外表尚可勉强随上之外,其他任何一方面,均不足以配白瑞麟,在内心中随起了很大的变化,她打算从这爱的旋涡中退出,另找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心中一定,便一切都不作计较,随着白瑞麟直往峰顶跑,一路行来,微笑常挂在嘴角,也就是说心旷则神怡的道理。

不料两人刚登上攀顶,陡闻一声大喝:“何方小辈,不经许可,胆朋敢乱闯紫盖峰?”

白瑞麟和海彩云均不禁一征,抬头望去,就见从一块嵯峨的怪石之后,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丑怪老者。

那老者年约七十余岁,左手提着个菜篮,右手持着把药锄,头上挽了个髻,在他那红润的脸上,却流露着暴怒的神色,傲慢的朝着白瑞麟两人走来。

白瑞麟向那老者瞧了一眼,暗忖,这是什么人,怎会为此不讲理,心内虽对那老者起有恶感,表面上仍然一抱拳道:“在下姐弟二人,因一时贪玩峰顶景色,不想却打扰老丈,请恕不知之罪!”

那老者见白瑞麟彬彬有礼,心下已暗自喜悦,朝他俩不住的一阵打量之后,便嘿嘿冷笑道:“看你年纪轻轻,且资质不错,老夫今天破例,若能拜我为师,就一切不予追究,不然,嘿嘿,你自己估量着!”

白瑞麟不愿多和他罗嗦,说完之后,复又一抱拳,就预备离去。

不想刚欲转身,即听那老者喝道:“好个不识抬举的娃儿,还不与我站住,紫盖峰是任意来去的吗?”

白瑞麟听他如此一说,不由气往上冲,不屑的咀角微晒,正想顶撞几句,即闻海彩云抢着道:“好个倚老卖老的匹夫,紫盖峰又不是你家私产,你能来难道别人就不能来?”

“嘿嘿嘿嘿嘿………”

那老者闻说,忽然嘿了一阵冷笑,毛发倒竖,战指着海彩云怒喝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我南岳老活了这大一把年纪,尚未见过有人敢对老夫如此顶撞过………”

“老而不死是谓贼,若乌龟年纪大了,尚能生出几颗珠子,你活这么大年岁,却白糟蹋粮食不少!”

“气死我也!”

那老者气得浑身乱颤,大喝道:“先毙了你两个狗杂种,再找你们师父算帐!”

话落掌出,猛向白瑞麟和海彩云二人袭来,且掌出带风,把四周的冰雪,震得哗啦作响。

白瑞麟见他的来势奇猛,便知此人的功力不凡,只是搜尽枯肠,也想不到这个自称“南岳老”的怪老人为谁?因为他压根就未听有人提起过。

其实这也难怪,因为此人一生从未履过江湖,要说起辈份,应该与中州隐侠谢东灵差不多,只是却被一个条件限死了他,以致虽有一身不凡的武功,却从没有他施展的机会。

他师父姓丁,单名一个纯字,在隐居之后自号南岳隐士,因为南岳隐土,当年在江湖上曾红过一段时间,由于和藏僧较量武功,结果败了一招,随自此隐居“阳觉谷”,并发誓不再踏入江湖一步。

在隐居之后,收下一名弟子,就是现在的南岳老。

其实,他的真实姓名为殷泮,由于南岳隐士在收他之时,曾经与他定下条规,那就是只传武功,而且硬生生规定,在他的终生,不准到江湖上去,不然,便宁肯不收弟子,任令武功失传。

殷泮当时一口答下来,便从南岳隐士习艺,在他拜师之后的第十五个年头上,南岳隐士便仙逝了。

他当时仅不过三十余岁年纪,怎奈久处深山,而寂寞终身?

总算他的心术不坏,对于师父的规定,终生信守不渝,但却从此改了名字为南岳老,意思即是老死南岳之意,并不是真的年纪老了,时至今日,则成为名符其实,道道地地的南岳老。

由于久居深山,在性格上,便变成乖僻成性的老人,不仅性情暴躁,且作出事情来,也有很多地方不近人情。

他非但把阳觉谷划为禁地,而且将紫盖峰也列入禁区,凡是不经许可,而擅自闯山的人,轻则断去四肢,重则格杀不论。

在二十年前,救了一个弟子,名唤龚农,当时龚农年仅三岁,迄今已二十二年,龚农已二十五岁了。

龚农是个楞头楞脑的人物,做事有点冒失,不过对于习艺,却十分用心,由于做事缺少心眼,所以虽然武功不错,则不够技巧,全凭学的那套死功夫,用蛮力对敌,以致常常吃亏。

不过就因为他是倨直心眼,不像他师弟“蜂蝶使者田琳”那么阴险,南岳老对他却特别锺爱。

至于说到蜂蝶使者田琳,则是个十分阴险的人物,他如今才十八岁,由于习艺较晚,他从师仅不过七八年工夫,把南岳老的技艺,已学到了十之七八,他若专心学习,其成就必凌驾师兄之上。

无奈此人年事虽轻,却嗜色如命,在一年之前,偷着下山去了一次,即闯出个“蜂蝶使者”

的雅号,由此,即可知此人的嗜色程度了。

南岳老一生基于誓言的约束,从不离山,内心中便深后悔,故对于两名弟子,则不让他们再蹈自己的覆辙,所以在田琳私自下山之后,也未追究。

后来还是田琳在江湖上的恶行,传到了紫盖峰,才命大弟子龚农去把他找了回来,训戒一顿,限制他非经允许,不准再离紫盖峰一步。

常言道,江山易政,本性难移,也就基于他这点劣根性,终致丧命在女孩子手里,大概也就是所谓天理昭彰,因果报应吧!

这是前言不提,且说白瑞麟见他功力不凡,就准备闪身避招,想观察一下他的路数再作处理。

于是身形微幌,即脱出圈外,并高叫:“住手!”

南岳老闻言一怔,旋又连声冷笑道:“小子可是怕了?”

“本少爷自出道以来,尚不知道什么叫怕!”

“那为何要住手?”

“你我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何必为这点小事,而大把出手呢!”

“哼!你说得倒轻松,擅闯紫盖峰,还说是小事!”

“别不知好歹,麟弟弟是对你忍让,别以为真的怕你!”海彩云从旁接口说着,满脸不屑的意味。

他话虽如此说,可是却未动手,因为他现在对面前的这双少年男女,也有点莫测高深起来,这是由于白瑞麟适才避招的身法,他不仅没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更无法说出名堂了。

虽然如此,可是海彩云的一张嘴,也够刻薄的,只听她格格娇笑了两声,小嘴一撇,不屑的继道:“不要倚老卖老,就凭你那两下子,实未看在姑娘眼内,如若不信,不妨就试试,先让你三招,在三招之内,能估到我一片衣襟,我姊弟二人任你处置!”

“嘿嘿嘿嘿!”

南岳老陡然发出一阵长啸,想是气急所致,直震得枝头岩边筹虚的冰雪,哗哗作响,大有欲崩之势。

他啸声方落,又面色严肃的道:“姑娘的话可算数?”

“君子一言,如白染皂,姑娘虽说年轻,但尚知信诺二字,放手进招就是!”

“你小子可同意她的话?”

大概他是担心白瑞麟会赖帐,所以特地如此叮咛着,生怕白瑞麟反悔似的。

不料白瑞麟却颔首道:“我同意这种说法!”

“师父慢着,把这小子交给我!”

话落人现,从一座岩石上,忽然跳下一位粗犷的少年,在落地之后,三不管。就举掌扑向了白瑞麟。

白瑞麟面色一寒,食子微曲约轻轻一弹道:“给我乖乖的站那里,此地没有你插手的余地!”

扑来的少年,也真听话,仍保持前扑之势,宛若一座庙中的天王塑像般,横眉竖目,站着不动了。

这一着,可把南岳老吓得大吃一惊,他那红润的面色,立即显得有点苍白起来,甚至周身也有点微微擅抖。

本来他见自己的大弟子已到,便准备先让他和白瑞麟过几招,观察一下白瑞麟的来路,再不济,走上个十招八招,想尚不致败落,故并对他如以阻止。

谁知去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不仅未能动上手,连沾到边都没有,便当场出了丑,这令他怎能不惊!

而况人家轻描淡写的微微一弹,即把人给制住,凭这份功力,自忖也没有这份能耐,以致惊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虽然次此,但总不能说任人上门欺人?于是强定了定神,大喝道:“想不到今天却会见了高人,真是生而何幸,连紫盖峰也增光不少,说不着真要讨教几手高招了。”

行说着,随手把药篮弃之于地,整理了一下衣衫,郑重其实的一拱手道:“少侠注意了!”

话落,即纵身而起,不仅动作迅速,且掌力也较前增加了数倍,挟其石破天惊之力,猛然袭来。

早先海彩云见他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禁觉得有点好笑,此时见他的掌势竟如此之强,也不禁有些凛然。

只见白瑞麟则仍然气定神闲的面含微笑道:“这还像点样子,今天就陪你走几招吧!”

说完,即倒下微错,但见白影一闪,已失去了所在。

南岳老见招势走空,就气愤的道:“光躲躲闪闪算什么英雄,有本事就接上几招!”

“不要尽吹大气了,麟弟弟既不愿动手,就让给我们来!”

话落人现,场中又接二连三的出现三个姑娘。

这来的三人,当然就是闻声赶来的谢碧凤等三人了。

谢碧凤刚走入场中,首先咦姨了一声,接着又扑嗤笑起来,指着被白瑞麟点了穴的龚农道:“掌下的游魂,却跑到此地来出洋相,这个架式,真像城隍庙前的小判!”

“嘿嘿,听你之言,敢情已到过阳觉谷了!”

南岳老如此喝问着,满面怒容,原来他猛见又出现几位姑娘,心下本就一怔,再听他们对自己的弟子取笑,心知她们定是先到过阳觉谷,所以便如此怒喝着。

而且在他喝问的同时,便纵步上前,对着龚农一阵察看之后,这里摸摸,那里拍拍,意欲将被点穴过解开,不想拍摸了半晌,却达一效果都没有,刹那之间,急的满头大汗。

“不用枉费神了,要被你解开,还称什么独门手法!”

南岳老面上本就有些红润,现在又被谢碧凤一阵奚落,简直就变成了猪肝颜色,但旋即恼怒成羞,气的浑身发抖,不住哇哇大叫遣:“那来这些狗男女,真正气死我也!”

“活了那么大年纪,连句话都不会说,真是有其徒,必有其师,完全是一丘之貉的糊涂虫!”

谢碧凤说着,就玉立亭亭的往场中一站,一种凌人的气势,根本就未把南岳老看在眼内。

这可把南岳老气晕了头,不要说他是异常乖僻的人,就是修养有素的人,也难忍受得下这口

气。

所以只见他只见他哇哇一声大叫之后,将手中药锄高举,就像疯狂一般,猛向谢碧凤扑去,其势之疾,真还不可小视,同时口中高叫,“毙了你们这般小杂种!”

谢碧凤见状,格格一笑说:“真是一条老疯狗!”

嘴内虽如此说,却也不敢大意,只见她脚步一错,躲了开去,同时抽出了凤翎剑,随势挥出。

于是两人你来她往,霎时打了个难解难分。

这一场打斗,实为武林所罕见,双方都不愿遵循一定招式路数,而且险招百出,杂乱无章。

不过仔细说来,谢碧凤是避招的时候多,还招的机会少,两条秀眉皱得紧紧的,已不像方才那么轻松。

南岳老与她的情形完全不同,他像头疯虎,只一味的抢攻猛击,连自己的安全都置之不顾。

大概是由于气急所致,出手招式,全都不按路数,急打猛攻了半晌,连站在一旁的白瑞麟,也不住的摇头。

也就由于他这种杂乱无章的乱打一通,才一时之间,把个刁钻的谢碧凤弄得束手无策,感到无法下手。

而且幸亏她学到一种旷古绝今的步法,才能从容的躲过不少险招,不然,这扬拚斗,其胜负还真不敢断言。

两人缠斗了良久,仍是一个不胜不败之局,只是南岳老已显得着慌气促,攻势已不如才上来那么凌厉,而有点迟滞之态。

白瑞麟观看一阵,见谢碧凤虽然惊险,但有这套步法,已足可应付,于是走到被点了穴道的少年面前,随手解了他的穴道之后,面色严肃的道:“老实一点,把你们的来历,详细说出,不然可有你吃的苦头!”

这龚农人虽有点冒失,可是也知道利害,穴道被解之后,活动了下手脚,即气愤异常准的道:“有什么好问,师弟已经被你们杀了,这笔帐,我们总有清结的一天!”

白瑞麟闻言一惊,急忙问道:“你这话可是当真?”

“你问她吧!”

龚农说着,用手向邵美芙一指,一种仇恨之火,充分表露无遗。

白瑞麟正想向邵美芙查问经过,却听她不屑的道:“那种人,不要说宰了一个,就是再多几个,杀之亦不为过,假若不忿,姑娘随时都候着你报仇!”

“芙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刚离开一阵,就闯下了大祸,快把经过说出来听听?”

白瑞麟对邵美芙虽不愿深加责备,其言下之意,却表露不欲她们动辄杀人,多树仇敌的行径。

邵美芙自识白瑞麟以来,从未见他如此严肃过,故闻言之后,不禁心中一酸,正想分辩之际,年锦佩却在旁抢着道:“杀个把人,有什么了不起,也值得大惊小怪!”

“唉!”白瑞麟胃然道:“我并不反对你们杀人,只是不要无故多树敌人,目前的情况,已经够麻烦了!”

“怕麻烦何必出来,乾脆回家抱………”

年锦佩又抢由的刚说了半截,就粉面陡红,突然住口不说。

邵美芙这时却走近来道:“不错,人是我杀的,至于他的宝贝师弟是否应该杀,你问他自己吧!”

“师弟虽说从前曾有过恶行,可是现在已经被师父召回,禁止离山了!”

“你师弟犯的什么恶行?”

“他犯了………淫!淫行,外号叫蜂蝶使者!”

龚农迟迟疑疑疑说完,白瑞麟即停了一声道:“杀之实不为过,但念其你们尚知检束,今日之事就此结束,你去吧!”

“嘿嘿,那有如此轻松的事,快还命来!”

南岳老大叫着,丢下谢碧凤,又疯狂向白瑞麟扑来。

白瑞麟见状,不禁一阵迟疑,感到相当难以处理,打吗?自己这边先行动手杀人,在道理上说,实在有点理亏,不打吗?恐怕一时也无法脱身!

正在进退维谷之际,忽听传来一阵哈哈大笑,从山下奔来一个老叫化子,而且在他的身后,尚有两个中年化子,疾朝这边跑来。

白瑞麟仅瞧了一眼,已知来者为谁,随高叫道:“老哥哥怎知我在此处?”

说着,即纵身迎着疾奔而来的老化子跑去,而南岳老则征征的刹住前扑之势,气得吹胡子瞪眼,大叫道:“狗小子,不交代清楚就想溜吗!”

“对付你这种老匹夫,还用得着溜吗?想替你那宝贝弟子报仇,姑娘随时都等着你就是,何必吹胡子瞪眼的,作那种怪像!”

“鬼丫头,有胆量就接老夫几招试试,单凭步法躲避,算那门子英雄!”

“仅凭步法,就累死你这老疯狗,若用出真功夫,恐怕早追随你那得意弟子去了!”

谢碧凤的话虽然有点刻薄,却也是一半实情,因为她斗了半晌,而最厉害的剑法,尚未使出,假若真的拿出看家本领,南岳老还真无法应付,即使不致丧命剑下,受伤则是势所难免。

这并不是谢碧凤不能用,而是她觉得既已杀死人家弟子在先,何必再对这老者下毒手,同时以她的观察,这位自称南岳老的老人,在性格上虽有点怪僻,却无什么恶行,不然以他的功力,江湖上不会无人知道,故仅在口头上刻薄,始终未拿出真功夫。

可是南岳老并不作为此想:他以为谢碧凤仅轻功和步法神奇,除此之外,不一定有真功夫,所以要激使谢碧凤和他硬接几招,以便争回自己的面子,趁机也可替弟子报仇,成为一举两得。

现在他见谢碧凤不上圈套,即不屑的道:“老夫一生未履江湖,反让你们这些虾兵蟹将都成了精,到处横行起来!假若我………”

“呸!山风太大,说话不怕闪了舌头,就凭你那几手三倒猫功夫,本姑娘还真未看到眼内,若不念你尚无恶行闻世,还让你在此穷嚷嚷吗!

“好!就请姑娘拿出绝活,让老夫见识见识,到底有多少斤两?”

“别以为我真的怕你,就准备接招吧!”

谢碧凤说着,就摆开架式,欺身而进,显然真的要表示点颜色了。

就在此生死之判,间不容发之时,忽听老化子叫道:“两位慢着!”

话落,就急奔了过来,向南岳老一抱拳道:“你老人家大概就是人称南岳老前辈吧?老化子陶岳,久闻大名,只缘未能识荆,今日特来拜谒!”

南岳老朝老化子瞥了一眼,冷冷的道:“看你这身装扮,大概是穷家帮的人物,我们平素既无往来,也用不着你恭维,要想插上一手,我是来者不拒,今日任凭血流五步,也不能任人来紫盖峰上撒野!”

老化子见他严峻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也不禁为之一怔,但他到底是老江湖,对于各式各样的人,什么没有见过,所以强自忍着性子,笑说道:“殷老前辈乃隐居已久的高人,何必再争这些意气,凡事应该看开一点,一切问题,均可迎刃而解!”

“阳觉谷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用不着你们穷家帮的人来充和事佬,假若不服,不妨也算上一份!”

“老哥哥,何必和他多罗嗦!”白瑞麟见南岳老不知好歹的态度,便气愤的说着,又向南岳老道:“看你的态度,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一定要见真章了,但你不要想左了心,以为我们真的怕你!”

他说着,把话一顿,向四周打量了一眼,便又指着离他身旁四五丈远两座丈余见方的山右道:“我们就以这两座山石为准,站在此地不动,谁能一掌击碎山右,便算获胜,否则便是败落,你可敢打赌?”

这是一种别开生面的比斗,直听得南岳一阵犹豫,半晌,始朝着白瑞麟端详了几眼,始道:“假若两人却击不碎呢?”

“那就算我败落!”

“胜了怎样,败了又该如何?”

“败的一方,杀刮任由胜的一方所决,你看怎样?”

此话说出,南岳老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丈余方圆的大石,少说也有万斤,且距离又有四五丈远近,不要说一掌将石击碎,就是一个人,恐怕地无法击毙,面前的这位少年,岂非故意拿话吓唬人吗?

他暗忖中,心念一转,随道:“一言为定,你到此为客,先请吧!”

“如此,在下就有僭了!”

白瑞麟说着,运足功力,对着山石全力击出了一掌,而且从外表看来,好像轻描淡写,出掌并无什么力道,同时那座石头,仍屹立未动,连点尘土都没飞起。

南岳老见状,嘿嘿一笑道:“看我的!”

话落掌出,但见一股刚猛的劲力,呼啸有声的随掌而出,连面前的冰雪,都被他击得满天飞扬。

可是他的掌风,仅达到三丈左右,便消失了,大石之上除溅击了几块冰屑之外,原样未动。

南岳老也不理山石碎不碎,即面有得色的各白瑞麟道:“小娃儿,这是你说的,若都击不碎山石,便算我胜,就准备命来……”

不料他的“吧”字尚未出口,忽然吹来一阵山风,白瑞麟所击的匣座山石,经风一吹,彷佛一堆石灰似的,纷纷随风飘扬,眨眼间,被吹了个一乾二净。

这一来,南岳老方才脸上泛起的那股得色,立即消失了,代之而起的,一张本来红润的面孔,变为苍白,沮丧和失望,同时双手也不自觉的发着颤抖。

良久,就见他像堆烂泥似的,突然跌坐于地,乾瘪的嘴唇一阵翕舫,有气无力的问道:“小侠可能留下姓名吗?”

老叫化在旁抢着说道:“老前辈不必伤心,你输的并不冤枉,我这位小老弟,就是在江湖中大名大鼎鼎的八极神童!”

“怎么?他就是白瑞麟小侠?”南岳老精神一振,怀疑似的问着,旋又安慰似的连道:“死的不冤枉!死的一点不冤枉!”

“不必过分伤心,我对你的处置,是咱们中间的过节就此两消,我也不要你的命,你也不必再找我报仇,若无别的意见,在下就告辞了!”

说完,将手一拱,率同诸女及老化子等人,迳往山下而去。

白雪皑皑的紫盖室顶,仅见一个老人佝偻着身子,在他身后,跟随着一人一兽,蹒跚的朝阳觉谷走去。

“哈哈,小老弟近来不但功力大进,就连心机之灵活,老哥哥也甘拜下风!”

这是老化子陶岳的话,他们自别了南岳老之后,一路之上,飞奔疾走,直朝山下走去,本来他们是想在百忙之中,偷上半日闲,畅游一次衡山,不想遇到南岳老殷泮这档子事一闹,把原来的那份游兴也打消了。

而且凑巧老化子也赶了来,于是便相偕走下衡山。

其实,老化子怎会那么巧,恰在此时赶来呢?这中间确有原因。

原来白瑞麟往南荒的消息,老化子还是得自武当弟子之口,才开始,他还不十分相信,及将前后的事情一连贯,才觉得很有可能,于是,便自武昌启程南下。

他刚到了衡州府,就闻帮中弟子来报,说是有个白衣少年,率领着几位姑娘,很早上衡山去了,很像传说中的“八极神童”白瑞麟。

老化子闻说,心中微加琢磨,便断定必是白瑞麟无疑,随由衡州分舵舵主郭庆,及副舵主赵丹陪同,一路向衡山寻来。

幸赖他们帮中的耳目众多,而白瑞麟一行人,又非常扎眼,不然,偌大一座衡山,要想很快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老化子在此时此地出现,也实出白瑞麟的意外,所以心中那份高兴,也非言语所能形容。

这老少哥弟俩见面,自有一番说不完快乐,故一路之上,说说笑笑,听起来非常热闹。尤其尚有几位姑娘同行,越发增加了不少情趣与笑料,同时这几位姑娘,谁对老化子也不陌生,所以大家见面,都有叙不完的遭遇和经过。

现在白瑞麟听老化子一夸奖,随浩叹道:“老哥哥别提了,这南岳老的怪僻性,一时之间,真还会头痛,设非芙妹已先杀了他弟子,真想给他一下狠的!”

“小侠实不必为此萦之于怀!”郭庆接口道:“他那二弟子外号人称蜂蝶使者,就可猜想到他的为人了,设非现在被他师父严令不许他下山,真不知道这衡州地面,要被他闹成什么样子呢?”

“话虽如此说,但他并无证据握在我手中,怎好无事寻非?”白瑞麟不以为然的说着。

不料邵美芙却停了一声,犹自气愤的道:“活生生的几个人,不是现成的证据,难道非要被其把人留下,才算是证据?”

“芙妹说的一点不假!”谢碧凤接口道:“任何人听了他那些下流的话,也会火冒三丈!”

白瑞麟见他们提起蜂蝶使者,犹自余怒未息,随道:“我们不谈这些吧,总而言之一句话,他是该死!”

“本来就是该死吗!”邵美芙说着把嘴一撇,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忽闻白瑞麟“咦”了一声,两只电光四射的神目,向一个山环中望去,大家闻声一忙,也随着他的目光向山环中看去。

只有百余丈外的山环中,有一座规模不大的小庙,正有一个人,佝偻着身在门前扫地,由于距离过速,所以看不清此人的面貌。

老化子打量了一阵,即怀疑的道:“小老弟可感到此人有甚怀疑之处吗?”

白瑞麟微一领首,随道:“岂仅怀疑,简直就是!”

说着转头朝邵美芙望了一眼,领先朝着小庙奔去。

众人也闹不清他捣什么鬼,唯见他仓促的神色,意识到事情的不凡,便也紧随在他的身后,一路奔去。百余丈距离,还不是眨眼就到,那人大概听到了脚步声音,所以停下手来,转头朝这边望来,神色立刻一怔,就有回避之意。

但尚未待他行动,就见白瑞麟躬身一挹道:“老前辈别来可好?”

“啊!是小白侠,怎么大冷天会跑到此地?”那人说着,就作了个手势,又道:““快请里面坐吧,只是深山僻野,恐无佳肴待嘉宾!”

“请稍待,我还有几位朋友同来!”白瑞麟说。

“是不是武林朋友?”

白瑞麟微一领百尚未答话,即听身后一声惊叫,那正是发自邵美芙的口中,白瑞麟不禁秀眉微蹙,暗有责怪之意,只是未曾说出口而已。

原来山上有一条羊肠小道,白瑞麟是运用轻功,直接走来的,在到达那人身后时,才故意放重脚步,弄出点声音让对方听到。

老化子等人,则是沿小道而上,而且那小道是弯曲在一个突出的山脚之后,所以那人事先未曾看到后面尚有六七个人同来。

此刻他闻声朝山脚一瞧,态度立变,随即向白瑞麟一稽首道:“敝观狭小,且从不招待外宾,施主请吧!”

说完,拉起扫把急急朝观内走去。

白喘麟闻言一怔,但旋即明白他的心意,忙纵身一跃,阻住他的去路,并温语相问道:“老前辈何必拒人太甚?”

“出家人向以清静为上,施主何必强人所难!”

白瑞麟摇摇头尚来未得鱼说话,就听老化子道:“请恕老化子眼拙,不知这位道长如何称呼?”

“他是………”

白瑞麟刚张开口,那道士忙接口道:“贫道弃世,乃洗心观主持!”

老化子闻言,不由一阵迟疑,因为他对面前这位丑陋道士,不但陌生,而且连道号也未听人说过,不过他虽弄不清这位道士的来历,仅以白瑞麟的表情看来,分明他们早就认识,同时再看这座“洗心观”,又是新建不久,观名“洗心”显然伤心人别有怀抱,这个面貌丑陋的道士,既能和白瑞麟相识,以往又不曾听他说起过,显然他不是白瑞麟手下的败将,定是有其他的瓜葛。

老化子这一猜,还真被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是现在白瑞麟和那道士都不愿说明,自己也不便当面相间人家的来历,故一时之间,无法商往下插嘴。

原来这道士,满脸满手尽是红疤,甚至连头的大半边,也都没有了头发,故头上挽的那个道髻,仅有青皮胡桃那么大身上虽有道袍遮住看不见,料想之中,也必有不少伤痕存在。

老化子正忖思中,就听白瑞麟道:“我等游罢紫盖峰返来,实感有些倦意,只求道长暂借贵观一角歇足,于天色入幕之前,即行离去!”

“借供歇足,依理本不过分,皆缘碍于本观规定,无法破例,请施主原宥则个!”

白瑞麟闻说,似有几分不悦,但见他微一迟疑,即毅然又道:“既是碍于贵观规定,在下自不便勉强,不过在下另有两点怀疑,尚请道长予以指正,希勿见却是幸!”

“只要不越常理之外,贫道理当据实答覆!”

“麟弟弟,人家既不愿借,何必多罗嗦,天已不早,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

年锦佩见白瑞麟和这个难看的道士穷磨捣,带有点不耐烦的催促着。

谁知白瑞麟瞪了她一眼,始道:“你们不累,我却有点累了哩!”

年锦佩撇了撇嘴,正想再说下去,却被谢碧凤拉了她了一下,低声道:“不要打岔,他如此做,定有他的用意!”于是年锦佩只好把要说的话咽回腹中,不再说话。

这时便闻白瑞麟道:“在下闻说三教同宗,不知此话可正确?”

“三教同宗,乃主叫同宗,乃是指哲理来说的,因为他们的宗旨都是教人“卜卜*

一轮上,虽说法不同,根本则一!”

“老子和孔子,两人的理论根据有何不同?”

“他们本生于同一时代,虽在观点上有所差别,其出发点则是一样的,都是劝善规过!”

“当年老子是否也讲伦常?”

“伦常为维持社会秩序之本,没有伦常,天下必乱,国将不国,家将不家,而人也和禽兽无异了!”

“如此说来,道家也讲孝行,是不错的了,现在我再请教你第二个问题!”

“小侠只管问吧!”

“据说,道家可以炼丹,吃过之后,便能白日飞升,其间的真实性如何,由于在下年轻识浅,不敢妄论是非,现在暂且不论,我现在想知道的,是成仙之后的问题,不知仙家是否可以脱离开人,而成为无挂无碍,甚至连父母生育之恩,皆可不顾?”

那丑道士闻言,周身陡然起了一阵颤抖,面色也勃然大变,半晌答不上话来,只是不住的低头沉思。

而站在一旁的老化子,虽察觉到白瑞麟的话不会无因而发,但却一时也无法猜到他的用意何在?故两只眼一个劲的连眨,满脸茫然之色。

最着急的,仍要属那几位姑娘了,她们除谢碧凤尚能保持那份沉静之外,其余的,均现出焦燥不耐之色。只是大家尽管在心中怀疑,可是谁也无法插进嘴去,所以在场之人,虽有十来个之多,都是保持着缄默,谁也不愿先开口说话。

大家沉默了良久,忽听那丑道士渭然一声长叹道:“小侠这番好意,贫道异常感激,只是我怎有脸再回去见他老人家!”

“我不明白你说的无脸回去,其意义何指?”

“两方面都有,心理上的,和生理的,再再都觉得无颜见人!”

“错了,常言道“父不嫌儿丑,狗不嫌家贫”落叶归根,才是你应走的路,为此逃避责任,不敢面对现实的想法,实在令人所不齿,而况上有老,下有小,总不能就此把一切弃之不顾!”

白瑞麟说着,话音微加停顿,接着又道:“你仅知道家有一女,其实尚有一位未见过亲父的次女,以及因一时之错,而愧对你的人,为向你纤悔,而双目失明已十余年之久,虽说她咎由自取但为了抚养你的女儿,而甘愿沦为乞丐,这份诚意以赎回她的前衍,不能再令她流荡了,凡事应该退……………”

“你是说麦金莲那贱人还未死?”

那丑道士未等白瑞麟说完,即气愤的接问着,但他的麦金莲三字喝骂出口,邵美芙可感到吃惊了。只见她瞪大了一双明亮的剪水双瞳,愕然的不住朝那丑道士审视,其惊诧的表情,充分从眼神中流露无遗。

正在她怀疑之际,就听白瑞麟又道:“这些暂不谈,为了风烛残年的老父着想,我劝你勇敢点面对现实,早早打点回家去吧!”

那丑道士听至此,已掩面而泣,显然白瑞麟这一阵旁敲侧击的劝说,已触到他内心中的痛楚之处。

白瑞麟费了半晌口舌,面色者异常严肃,至此,始微微领首,面露笑容道:“既然如此,我先给你引见一个人!”

白瑞麟说着,即向邵美芙高叫道:“芙妹过来,快见过父亲!”

“慢…………”

白瑞麟的话方出口,那丑道士就忙摇手制止,可是他仅叫出一个慢字,下面的话尚未说出,就闻一声:“爹!”

接着,便见人影一闪,邵美芙即急向那丑道士怀中扑去,身法迅速已极。

那丑道士先是大急,意欲否认,但当邵美芙不顾一切的扑到时,便再也忌不住激动的感情,双手迎着邵美芙前扑的势了,一把揽在怀内,两人就拥抱痛哭起来!

这一切的变化,太出人意外了,至此,大家才明白,白瑞麟的苦口婆心一阵劝说,原是为了这个。

其实,白瑞麟这一阵劝说,也是煞费苦心的,他怕邵容任性,矢口否认这件事,事情便可能弄糟,故不惜多费唇舌,先以人伦大道说起,而后才一步紧似一步的往前逼,使邵容不能有所改口。

也幸亏他有这份临时机智,才能顺利说服,否则,以邵容的性格,真会不承认这件事。而始终闷立一旁的老化子和几位姑娘,对于白瑞麟的智慧,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内心中向喝一声来。那丑陋的道士,究竟是不是邵美芙的父亲呢?

确实不错,他正是邵美芙的亲生父亲──邵容,也正是从前枯骨帮中,追魂堂属下的一名香主,江湖中皆称为勾魂刀蓝立,白瑞麟毁家仇人之一!

至于他为何变得如此丑陋,以及从前改名蓝立的经过,在第八集中,曾经介绍过,此处不再叙述。

不过目前的几人之中,除白瑞麟外,谁个也不认识,因为当初白瑞麟火焚白虎堡时,仅有白瑞麟一个人在场,即连见多试广的老化子,也不例外,他对邵容的底细,非但不知,亦未听人说起过。

要说现在在场之人,还有人知道的话,那就是邵美芙了,不过她也是在洛阳听白瑞麟述说过一次,而且也是知而不详,故若非白瑞麟当面点明,恐怕父女二人,唯有对面不相识,而错过机会了。

现在他们父女相会,大家只有替他们高兴,仅只海彩云一人,则睹景伤情,感到自己孤单无依,深自暗暗伤感不已。

邵容是在枯骨帮瓦解之后,又蒙白瑞麟不咎既往,复感叹自己的遭遇,又无脸回家探望父亲,所以才飘泊至此,失意之余,随自建道院,作了个假道士,而欲就此渡其余年,作一个被世人遗忘的人。

不料无巧不巧的,又被白瑞麟碰上不说,连从小就和自己分离,现已长得亭亭玉立的女儿,也同时出现,这种父女天性,其情绪之潮动,如何能抑制得住?

他们父女相拥而泣了好半晌,忽听老化子哈哈笑道:“邵大侠,今日父女相会,正该高兴才对,再说把我们留在外面喝西北风,也非待客之道呀!”

邵容闻言,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来道:“这位是穷家帮的………”

白瑞麟见状,忙替所来的一一和邵容引见之后,直听得他既惊且喜,想不到这些人,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于是怕道:“各位快请进,我今天怎么变得如此糊涂起来!”

说着,就举手让客,把所有来人,齐让进“洗心观”内。

这洗心观,虽名之为观,其实小的可怜,除前面一座山门之外,内面仅有三间房屋,正房内供的祖师神像,左面是客堂,右面是卧房,各项用具,也非常简单,而且做的非常粗糙,大概都是邵容自己做的。

待大家进入客堂,一一坐定之后,就听邵容道:“敝观是初建,一切尚未就绪,招待不遇之处,尚祈各位担待一二!”

“不必客气了!”老化子道:“难道你还想再住下去不成?”

“当然不再住了,家内的房屋,比这里大多了!”

邵美芙不等父亲开口,就如此接着说。

“芙妹说的对!”白瑞麟道:“爷爷在半月之前,才从金陵返回花石镇,他老人家偌大年纪,独一个待在家中,孤孤单单的,也应该回去陪陪他老人家才是!”

“要回去也整理一下,而且……”

“不要而且了,看这里的情形,也无什么整理,等下就一齐上道!”老化子不等邵容说完,就如此接说着。

老化子的话音方落,就听门一“噗噗”两声响,大家方一征神,就见郭庆纵身窜出门外,接看就见他拿看一只信鸽,匆匆进来,从鸽子腿上取下一张纸条,递给老化子道:“请长老过目!”

老化子接过一看,条然神色大变,急向郭庆道:“我们现在急返总舵,你到衡州速率所有高手连夜赶去!”

说完,也不管别人是否同意,即命令似的道:“总舵紧急,我们快走!”话落当先夺门而去其余的人,连邵容在内,也来不及问,急忙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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