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店保定

城外,靠释道边倏右人起了一座二进楼房,建造完成的馆二天,楼门悬出一块写著「神仙楼”三字的横匾。

大门二旁还挂著一付别出心裁的对联: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了尝原来竟有人开了一家酒楼。

经营酒菜饭馆,不拣城里热闹地点,竟开设在城外道旁,这已是奇事,然而更惊奇吓人的是对联旁另挂著一块刻著漆金中楷的大牌,牌上有十二个字:专售人肉佳肴以进武林同嗜这十二个字使得经过的行商旅客,人人侧目,世上有卖牛羊烤肉,鸡鸭鱼肉,甚至蛇肉、狗肉,那有卖人肉的?

不但是奇事,而且也太恐怖了。

于是开张那天,神仙楼大门日鞭炮放得震天价响,围观者人山人海,就是没人敢进去照顾生意。

这他难怪,谁敢去吃人肉呢?古时黄巢作乱,遍地闹荒,听说二湖一带饥民有易子而食的,但那是荒年,而且终究是传说,现在这太平年头,谁还会宰人而食?

不但没人敢进去尝尝这仅天上有的隹肴异味,而且有人进去找麻烦了。本地人都认识,进去的人正是保定府三班六隶的刘部头带著五个捕快!本来不敢靠近,远远观看的人群一见府衙的刘都头进去都壮了胆,蜂拥而前,围在门回想看一场热闹。

不错,一台好戏已经开锣了。

接待刘捕头的是个满头银发,脸色红润,又高又胖,合著和善徽笑的老人,外表的确像个生意人,怎度看也不像宰人的刽子手。

先开口的是老人,满脸笑容地道:“六位公爷快请上楼坐,敝号开张第一天,就蒙六位光顾,老朽太感激了!”

刘都头并没上楼,就在楼遑座上大马金刀地坐落,五名捕快在后面威风凛凛地叉腰一站,刘都头开口道:“谁是掌柜的?”

“老朽就是。”

“姓什么?叫什么?”

银发老人道:“姓虞名濮山。”

刘都头猛地一拍桌子,喝道:“虞堂柜,你胆大包天,目无王法,竟公然开人肉馆……”

虞濮山脸上不但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哈哈一笑道:“公爷,你大概弄错了吧!”

彭!刘都头又伸手一拍桌子,追:“你自己挂了牌子,还敢强辩?”

虞濮山依然笑眯眯,反问道:“公爷识不识字?”

这一问,刘都头更火了,厉声道:“好啊,看不出你这般刁奸,张捕头,给我锁起来,带回府中………”

“且慢!”虞掌柜摆手道:“王有王法,都头爷说说老朽犯了那一条?”

刘都头冷笑道:“你公然卖人肉,不是杀人凶犯,就是江洋大盗,不论那一条,也够你坐监候斩的罪名。”

虞掌柜哈哈一笑道:“都头爷,说你老不识字,你恐怕又要火了,若说你识字,何以会把“丫”字认作“人”字,闹出这场笑话,可知一样是左右二撇,但这么一颠倒,差别可太大了。”

刘都头一呆,冷冷道:“那你说说这个“丫”是怎么念法?”

虞濮山微微一笑道:“不论怎么念,老朽知道决不是“丫”字,作个譬喻,上字一颠倒,就变成下字,士字颠倒就成天干地支的干字,我这“丫”字一颠倒,自然不能再念作人字,故而也不会卖人肉。”

这番解释,不能说没有道理,刘都头不由语塞,不过他知道这位虞掌柜是在强辩,吃了大半辈子公事饭,岂能这般被人混蒙过去。万一出了纰漏,还让上司骂饭桶。

于是脸色猛然一沉,还没有开口,虞掌柜却先呵呵一笑,上前伸手一搭肩膀道:“都头爷,你的意思我知道,来来来,咱俩交次朋友,上里面谈谈!”

声势汹汹的刘都头此刻竟苦著脸,居然默不作声地站起来,跟著虞掌柜绕个柜台,走进后面的房间。

五名捕快愕愕站著,弄不清楚头儿怎么回事!刚发了威,还没找著台阶下台,居然就这么跟著走了,正在面面相觑,却见刘都头已垂首丧气地出来,一言不发,挥挥手就跨出了“神仙楼”。是收了红包?还是吃了苦头?没人知道内情。

雷大雨点小,一场好戏就这么散场了,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人你一哄而散。

一天””二天,“神仙楼”每天早晨开门;傍晚打烊,没有一个鬼上门。

虞掌柜对这冷清清的场面却毫不在意,就是店中四个跑堂的也一付悠然自得的神态。

四个跑堂,二个是俊美的小伙子,整天站在门口,望著过往行入车马酒太阳。二个是十八九岁少女,闲得坐在椅上磕牙。可是””

消息却像一阵风,传遍江湖,轰动了武林。

“神仙楼”的生意突然之间兴盛了起来,不过光顾的客人,都是佩剑跨刀的人物,个个似乎来意不善。

不但白天生意好,打了烊以后的“生意”更好,人影幢幢,如鸟投林。可是进去的多,出来的少。却使“神仙楼”对面荒郊上,凭添了许各新坟。

这似乎是一场杀劫的开始,充满了血腥与恐怖。

保定城中的包家老店做的是营造业!专门替人造屋修房。由于包老实做生意规规矩矩,所且生意不恶。

譬如神仙楼,就是包老实包的工,可是这几天,包老实整天愁眉苦脸,像有什么不如意的心事。

今天刚开门,一个小伙子闯了进去。

包老实一见这小伙子,眉头就打结!他似乎认识这年青小伙子,不错,他认识,因为进来的就是“神仙楼”的跑堂。他虽然不欢迎他,却本能不上前打招呼:“闻小哥,莫非又要刷墙壁?”

年青小伙子含笑道:“不错,包老实,今天去一个人就够了,不过要手脚俐落一些,干活儿别拖泥带水,明明二个时辰能完工,要拖上一天……”

包老实愁眉苦脸地道:“闻小哥,今天找不到人”””

年青小伙子脸色倏然一沉道:“怎么又找不到人?包老实,你可放明白些,造神仙楼是你一手包的工,赚了大把银子就不想做小生意了?”

“不是不是!”包老实连连摇手,吃吃道:“老汉不是这意思!”

鼻中一哼,小伙子冷冷道:“那是什么意思?叫你雇工刷墙壁,那一次咱们也没少给工钱,一样是生意,你为什么不接?”

“这……这……”包老实急得满头大汗,却找不出适当的推词。

小伙子冷冷开口道:“咱们在保定府不认识别家,就认识你,你不接也得接,快点叫人去干活,午前不到,小爷就宰了你卖肉。”

说完,转身就走。

望著那姓闻跑堂的背影,包老实迷迷糊糊地瘢在椅上,连有人进门都不知道。

“老人家!老人家!”

耳中连听到二声叫唤,包老实才范过神来微微清醒。抬头一看,面前又站看一个发结梳得漆黑光亮,约模二十二、一的年青人,四方脸,英气勃发,双眸点漆,加二颗钻石,闪闪生光,穿得一件宝蓝儒衫,显得满洒不群。

他慌忙自椅中站起来,抖索道:“小哥,老汉就去雇人,你千万不要宰我,老汉身上没有几两肉!”

年青人噗赤一笑,道:“老人家,你怎么啦?谁要宰你?”

包老实一楞,揉了揉迷糊眼,怔怔道:“你不是“神仙楼”的人?”

年青人摇摇头。

一拍额角,包老实叹口气,道:“老朽真是晕了头,公子爷,你……有什么吩咐?”

年青人温和地含笑道:“暂别忙我的,看你老丈似乎惊吓过度,心事重重,不妨说说怎么回事,或者小可能为你解忧!”

包老实长叹一声,道:“公子,你有所不知,神仙楼又派人来要老汉找工粉壁!”

年青人含笑道:“这不很好吗?不论生意大小,总得捞他几文!”

包老实苦著脸道:“这种生意,谁也怕做,自第一次老汉找了二个小工,去过一次,再也不肯去第二次!”

年青人笑道:“生意还有怕做的,难道他们不给钱?”

包老实道:“老汉是说去粉壁的工人回来后睡不著觉,连胆都塞了。”

年青人讶道:“为什么?”

包老实低声道:“公子可千万别到处张扬,据粉壁的工人回来说,院子围墙上到处都是紫斑斑的鲜血,有时还看得到人的碎肉粘在壁上,你想想,这种恐怖的景象,谁还敢再去,去过的二半子同家就连发了三天寒热。”

年青人哦了一声,道:“怪不得神仙楼天天要刷墙壁,老丈,你找不到工人吗?”

包老实叹道:“这消息已在咱们这一行中传开了,老汉找了几次人,一听上神仙楼都摇头,现在除了老汉自己去之外,恐怕没有馆二个办法了。可是我去了,店又谁管?再说老汉这把年纪,也经不得这种场面。”

年青人含笑,道:“老丈.我去如何?”

包老实一呆,吃吃道:“公子,你……你何必与老汉开玩笑?”

年青人道:“老文,我是说实话,存心为你跃决这桩难题。”

包老实迷糊眼赚得大大的!呐呐道:“这……这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年青人笑道:“我虽不会造房子,但是拌拌石灰,往壁上抹抹粉,相信还做得好。”

包老实道:“但……但你这身打扮也不像是做工的呀!”

年青人大笑道:“这还不简单,老丈借一套破衣服,我在此换一换,不就行了,反正只有一天,做完了不就没事了。”

“你……你真要去?”

“当然,老丈不是找不到人吗?”

“唉!好罢!老汉知道你是想帮我一把,让我去拿件工作表来。哦!小哥儿……不…不……公子爷,你姓啥?”

年青人道:“我姓宋!老丈就叫我宋三好了。”

中午时分,朱三出现于神仙楼门日,左手拿了一把短灰铲,右手拿了一把大刷子,看他一身黑布短衣裤,卷著袖子,衣裤上沾满了白糊糊的灰粉,脸上脏兮兮的,倒真像个刷墙粉壁的小工。

神仙楼中生意不恶,上上下下座头上坐满了人,但个个都是横眉竖目,精气内敛的武林人物,故而气氛也显得异样!

别家酒楼若有这么多客人,必都是呼鸡唱么,热热闹闹,只见有酒,未见上菜,分明这许多武林人物也都怕吃人肉。

宋三走进门日,刚左右张望了一下,倏被人在身后大力一推,他构身-踉跌撞,几乎撞翻了一付座头,回头一看,赫!原来是个满面横向,穿著黄色情表的高大头陀,执著一柄鸭卵般粗的铛铁月牙铲!大模大样的在楼梯口空桌上一坐,一擂桌子,喝道:“跟酒家上酒!”

一个跑堂连连应适:“来了!来了!”

提著一壶酒就往头陀桌上一放,笑眯眯道:“大师父要点什么菜?”

头陀道:“听说你们这家神仙楼点菜根特别!”

“嘻嘻,确与别家稍有不同。”堂倌说。

头陀造:“现成的人肉,酒家没胄口,我要点新鲜的。”

“可以。”

“我要点一道清纯“快剑脑”!”

楞楞站著发呆的朱三心头猛然一震,他双眸方闪异光,注视著头陀,肩膀倏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喂!你是干什么的?”

转目一望,原来是另一个年青跑堂的。朱三哈腰笑了笑道:“老大,你们不是要刷墙壁吗?”

“哦!你是包老实派来的?”

“是,是!”

“怎么没背石灰粉来?”

“我先估估要用多少灰粉,回去也好有个数,免得拌每了既糟塌,又亏本。掌柜说这年头儿钱不好赚……”

宋三口中应对著,目光却不时往头陀桌上瞟。

只见侍候头陀的年青堂倌已在问道:“大师父,想吃这进菜,可得要等!”

头陀举壶咕啖噜牛饮了一大口酒,哇哈哈笑道:“酒家不在乎等。”

“价钱也贵得很。”

“酒家也不在乎贵贱。”

“行,小的去跟掌柜的交代一下,再给大师父回讯……”

宋三注意著那边对话,却听得跟前年青堂倌一哼,道:“包老头每次总是这样拖泥带水,你跟我到里院去看看,估计好就快回去拿灰粉,别拖拖拉拉的。”

“是,是。”

宋三跟著穿楼向后院走,但故意慢吞吞地,前而堂倌已走入楼后,他还留在楼中向头陀看。

果见那侍候头陀的堂倌在向柜后的银发老掌柜低声交谈阡刻后,立刻拿了一张纸走到头陀面前,道:“还未问大师法号。”

头陀道:“人都称酒家虎头陀,除了不吃老鼠,样样都吃。”

堂倌递上纸条道:“咱们掌柜已写下价钱、时间,大师若真想尝一当清炖“快剑脑”就不妨看看,按期再来!”

虎头陀接过字条一看,拿起酒壶,把余酒价入口中,一言不发,揣好纸条,掏出三个制钱往桌上一放,提著月牙铲,离座就走。

宋三看得迷迷糊糊,正自猜测怎么一回事,却见带路的堂倌又转回来,喝道:“喂!你在楞个什么劲,怎还不过来?”

“啊!是,是。”

宋三急急赶上二步,傻笑道:“老大,你们的菜真特别,什么叫清炖“快剑脑”?”

带路的堂倌眼一瞪,目光顿和闪电,道:“你最好少问这种事,现在你看看,估计要用多少粉灰,早点把活做完。”

“是,是。”

宋三目光一扫,这是一座院子,约有二十丈见方,穿过院子,就是一座后楼,大概神仙楼的掌柜,晚上就住在后面。院子靠街的围墙上到处酒著紫色斑斑的鲜血,不用说,昨天晚上必经过一番激闹,依这许各血迹来估计,至少有五个受伤或丧命。

宋三啊了一声,道:“怎么这么多血?”

倌堂冷冷道:“没有血,还刷什么墙壁,你这不是废话!”

“是,是。”宋三牙齿打战道:“至少,哦……要八包灰!”

“八包就八包,早点把墙刷好,快回去拿粉灰。”

“是,是。”宋三科著身躯,走出神仙楼!可是当他走了一段路后,身躯也不抖了,神态恢复了早晨那般潇洒从容,只是,双眉却各了一层迷惑与重忧。

夕阳西下,神仙楼已打烊关门了,朱三仍懒洋洋地刷著墙壁,他申时才来,挑水拌灰,看起来忙碌异常,但至今一条二十丈的围墙,只刷了三分之一。

但宋三似乎并不急。

那姓闻的跑堂又自前楼中出来了。一看朱三的工作情形,脸色顿时不择,道:“怎度才刷了这一点,天快黑了,你做得完吗?”

“呃,呃,做不完可以明天再做!”宋三哈腰打揖地说。

姓闻的年青人一哼,道:“明天做不完,后天再做是吗?”

“不!不,明天一定可以刷好。”

姓闻的一哼,厉声道:“我告诉过你干活俐落些,你还是在拖泥带水,告诉你!做不完,别想走!”

宋三急急道:“这……这怎么行,晚上怎能做……工!”

姓闻的冷冷道:“晚上不能做,你就在前楼过夜,天明再做,小爷我每天跑城里跑烦了,你那时做完,那时拿工钱走路!”

“这……这!前楼有床吗?”

嘿!姓闻的冷笑一声,造:“还想睡床?有二张桌子并一并,凑合著睡一晚已经算不错了。”

说完掉头离去。

宋三望著他的背影倏露出一丝笑容。

姓闻的这番话正中他下怀!他希望的就是能够进入屠房看看这家神仙楼究竟杀了多少人?杀了些什么人?

夜色深沉。

宋三躺在二张桌子台并的临时铺上闭目养神。

他白天推测得不错,这家神仙楼连掌柜带四个跑堂都住在后楼,此后前楼一片漆黑,除了自己外,没有第二个人。

初更未到,宋三一跃而起,白天散懒微卑的神态完全不见,此刻灵活得像狸猫一样,身形略问,已到楼后门口!贴音墙壁,掩近厨房。

厨房中也是漆黑一片,他轻轻启门,闪身而入。反手阖门,手一恍,已亮起了千里火。

在幽黯的火光下,足以看清厨房中的一切,他有点失望,这厨房与普通酒楼的厨房完全一样,除了大锅大大缸外,没有惹眼的东西。

可是,在墙角都露出一个地窖入口。

掠身到入口处,火光中土阶级级而下,宋三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只见这座地窖竟与上面厨房一样大,全部中青石砌起,凉气沁骨,阴风阵阵。

在靠里石壁。赫然挂著三颗骷髅头骨。下面是木板长秦,上面覆著一块白布,微微隆起,仿-躺著一个人,却没有呼吸之声。

宋三身形一动!已到长案边,轻轻掀起案上白布,顿时毛骨悚然,机伶伶地一抖。

这长素上果然平躺看一具无头无手的尸身,肉色苍白,似乎经过洗涤,卒不忍睹!“他们果然在卖人肉!”

他倒吸一口凉气!念头方起!地客入口处陡然出现二个黑影,其中一条黑影,如风一般,悄无声息地向下飞扑,右臂直伸,五指向未三肩头如去。

轻灵的身法,悄无声息,迅和闪电的去势,威厉无俦,显出一身不同凡响的武功。

宋三手中白布尚未放下,已闻脑后生风!这千钧一发间,他头也不回,双指放下白布移向腰际,叮地一声轻响,一道银光自腰际向缓弹,幻出一排扇形剑幕,正刺向身后暗算的黑影。原来腰上扣的竟是一柄柔剑!

噫!那条人影想不到宋三有这一手,更想不到他的腰带竟是长剑,讶呼一声,倒掠而退,他飞扑之势虽怏,退得更快,这一来一去之间,比零眼时间沓少。

可是宋三更不慢,那人身形方站定,他已转过身来,他看清了,刚才背后出手的人,不是别人,就是神仙楼的掌柜虞濮山。土阶上还站著白天穷打官腔的年青跑堂。

宋三手中的千里火依然燃著,故而双方对面,看得一清二楚。那跑堂见是宋三,不由愕然失声道:“是你!”

宋三冷冷道:“不错!是我。”

虞濮山哈哈一笑!道:“好身手!“柔剑快斩”、“回雁斜飞”,错非是长安“快剑庄”出来的人,剑招那有如此迅疾,错非是我虞濮山,谁又躲得了这反手一招!小伙子你莫非就是宋三公子?”

他捧了宋三,也夸赞了自己,真是利口双刃,一刮两光。

宋三暗暗吃惊了,对方不但身手不凡,而且能在一招之间,认出自己来历,这等锐利的目力,显非常人,心中戒意立起,淡淡道:“不错,掌柜的,你好眼力!”

虞濮山哈哈一笑,道:“宋三公子!你何不大大方方上门,也好让老夫亲迎,居然装扮成小工,还刷了半天墙壁!觉非有贬身份?”

宋三微微一笑,道:“荒郊新坟日增,我宋不群还不想做异乡怨魂,为了查探你掌柜的底细,委屈一些,又有何妨?”

虞濮山道:“这就奇了,素闻快剑庄行走江湖,不喜管江湖闲事,三公子何以也管起神仙楼的事来了?”

宋不群震声道:“只闻世上有屠狗之辈!还未闻宥屠人之徒,掌柜的!你也太嗜杀无辜了。”

虞濮山淡淡一笑,道:“三公子,你就是为此而来吗?”

宋不群目闪神光造:“掌柜的惊人之举,武林侧目,我宋不群若不来看看,岂非枉生于世!”

虞濮山哈哈一笑道:“三公子,你弄岔了,老夫既不贪财,也不是梁山伯上的孙大娘,开了黑店谋财害命,这“嗜杀无辜”的大帽子,别扣在老夫顿上。”

宋不群剑眉一挑,道:“荒郊新坟,日增二三,难道不是你掌柜杀的?”

虞濮山道:“他们要多管闲事,诚之不走,我不杀人,人要杀我,总不能叫老夫伸长了脖子让人来宰!”

宋不群沉声道:“好利的嘴,那案上肉尸,门口招牌,掌柜的,你又怎么辩?”

虞濮山诡笑道:“这是秘密。”

“我宋不群就要知道这秘密!”

虞濮山道:“一个月来,老夫宁可杀人,不露风声,但今在,老夫可以把这秘密奉告你三公子!”

“宋不群洗耳恭听。”

虞濮山含笑道:“三公子,你何不先模模尸体!你摸了尸体,就可以知道全部秘密的一半!”

看虞濮山笑容宥些诡谲,宋不群微微一哼,坦然不惧,反手向白布下尸体模去,手触尸体,神色也顿时一愕!

他发觉尸体竟软绵绵地不像是人尸,不禁脱口讶然道:“这不像是死人……”

虞濮山朗笑道:“三公子,你总算明白了,这的确不是人尸,而是用米粉做的!”

宋不群惑然道:“但闻宥伪善者,未闻宥伪恶者,掌柜的,你是为什么?”

“老夫在故耸听闻!”

“所为何来?”

“想引一个人来此。”

“谁?”

处濮山论笑道:“就是你宋三公子。”

“我?”宋不群一愕。

虞濮山大笑道:“不错,长安快剑庄三个月前倏变成一座空宅,庄中老少俱都失踪,茫茫人海,要老夫何处去找,错非如此,怎能使你三公子现身亲临。”

宋不群冷冷道:“仅为了要城区区不材,竟甘冒不韪,费这么多周折,不惜变成众矢之的,掌柜的,你损失也太大了!”

“值得,值得!”虞濮山笑道:“再说,老夫也不在乎这些江湖人物,不是自夸,放眼当今江湖,还没有人是老夫十招之敌!”

宋不群狂笑道:“好狂的口气,掌柜的,你的话大概也包括区区在下吧,现在我宋不群就凭手中柔剑,领教领教!”

“不不不!”

虞濮山连连摇手道:“三公子,你这么想就错了,若是为了打架闹狠!老夫又何必费这么多心计周折!”

宋不群问道:“敢问用心!”

虞濮山道:“说到现在,总道把话引上了正题,三公子,老夫有问必答,但在回答这另一半秘密之前,能否先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快剑庄”在武林中威名显赫,何以三个月前.搬走一空,俱都潜踪隐迹!”

宋不群道:“家父所命,不敢不遵。”

虞濮山问道:“为的是什么?”

“无可奉告。”

“那令尊宋老庄主呢?”

宋不群道:“区区也在寻找……”眉宇之间,忧色复现。

处濮山惊奇地道:“三公子,你是说令尊失踪了?”

“不错。”宋不群道:“掌柜的,别光问我,也该我问问你了,依阁下目光之利,口气之狂,阅历之丰,想必不是无名之辈!”

虞濮山倏沉唱道:“且慢!外面好像又来了不少好朋友!”

转首道:“闻亮,你到上面把灯火燃起,再出去打声招呼!告诉隐身暗中的那些朋友,速速边走,免遭杀身之祸,同时也明白告诉他们,神仙楼从明天起关门不做生意了,不必再来采探!”

一直未曾开口的年青人应了一声,立刻拾阶上去。

虞濮山摆手道:“这么站著,不是待客之道,三公子,上去好好谈如何?”

“掌柜的,你先请。”

当二人自地客出来时,厨房一已点上了灯火,那闻亮已在院中传述虞掌柜的吩咐。

宋不群在一把竹椅上坐落,追:“掌柜的,现在能赐告我所问的话吗?”

虞濮山笑道:“要知老夫是谁,不妨先听二句歌谣:“云端不见仙佛影,世上却有神仙府”。三公子,你现在知道老夫是谁了吗?”

宋不群神色顿时一变,道:““阴魂不散魔鬼谷!长生不老神仙府”。这是武林中二虞至今只听传闻,不为人知的秘地,想不到真有其事,真有其人!”

虞濮山笑道:“若无其事,武林中又怎会流传这二句歌谣。”

宋不群道:“区区与神仙府素无瓜葛,找我为何?”

虞濮山道:“这正是秘密的另一半!三公子!你一定要想知道吗?”

“当然。”

虞濮山神色倏变严肃道:“老夫奉府君之命,请你三公子去一个地方,取一样东西。”

“去什么地方?取什么东西?”

“三公子,你现在先考虑考虑能否答应,待老夫说清楚后,你就不能拒绝了,当然,府君会给你相当报酬!”

宋不群一怔,道:“你们为何不找别人,非要找我?”

“其中当然有缘故。”

被一份好奇之心所驱使,宋不群道:“好,我暂且答应,不过,不合道义之事,我不干!”

虞濮山欣然道:“行!府君请你三公子前往“魔鬼谷”,伺机取魔鬼谷主一件古物!”

宋不群神色一震道:“什么古物?”

“半块“和氏璧”!”

宋不群心神大震!他不禁想起了身上岂不正有半块“和氏残璧”。这刹那,往昔的情景,又一幕幕映起于脑际!

记得去年父亲游历天下,回家后秘密地告诉自己说:“这次出门,无意之中,得了一件稀世奇珍””半块“和氏璧”。并且说:若能找到另半块,就可以获得一种旷古绝今,傲霸天下的神奇绝学,一日苦练成功,不但个人能一伸雄风豪志,也使“快剑庄”在武林中的地位,更上层楼,超出当今八大门派。

隔了没有一个月,父亲又出门了,临走还带了忠仆宋义……但是三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忠仆宋义混身浴血地回来,刚撞进大门,就跌倒于门樵边,目未阖,人已亡,手中却紧紧握著一块白帛,帛上赫然是父亲的手迹:和氏璧;

和氏璧;

速密藏,勿露泄。

散老幼,快隐迹,残璧合!

再相见。

就这么短短八行廿四字。

于是自己立下果断,遵照父亲的传今,含泪秘密遣散了庄中老幼,安顿了母亲与二位姐姐,开始浪迹天涯,打听父亲下落,也同时注意觅找另半块“和氐璧”。

自己并不贪图重宝,只希望残璧能合,父子重逢,天伦再圆,可是三个月来,竟查不到丝毫消息。江湖中纷纷议论“快剑庄”倏然消失,却偏偏无人提到父亲及和氏璧的事,然而今天:“三公子,三公子”””

恍忽中,耳闻呼声,转过神来,只见虞濮山道:“你似乎有点失神!”

宋不群自然不能说出心事,送微微一笑道:“武林中久已传说“魔鬼各”及“神仙府”二大秘地的种种神秘,想不到区区能得神仙府青睐,又将去另一秘地魔鬼各,这岂非是一桩奇遇!”

虞濮山道:“那你是答应了?”

朱不群道:“不,我还要听听代价是什么?”

虞濮山道:“原来老夫刚才说的诰,你没有听见!”

“你何妨再说一遍。”

“老夫提过,遵照府君的意思,代价由你自己提出来!”

宋不群语声一沉道:“掌柜的,神仙府有神仙府的规矩,快剑庄大足江湖,也有快剑庄的规矩!我未说出之前,你还可以拒绝,说出来之后,阁下就不能拒绝了。”

他自然知道,无论名望武功,快剑庄决无法比拟神仙府,但心头一股豪气,使他不甘屈于人下,这话意等于告欣对方,彼此是并肩论文,并非慢于对方成名。

虞濮山哈哈一笑道:“人言宋三公子傲物睥世,如今一见,果不虚传,这六月债,还得可真快!”

宋不群一哼,道:“掌柜的,你答应了吗?”

处濮山豪爽地道:“无论你提出什么代价,只要人能办到的事,老夫都能应允!”

“且慢!区区先得冒昧请问,你掌柜在神仙府的地位!”

“老夫为府中外务总管!”

“能代表神仙府主吗?”

虞濮山脸色一变,怒道:“宋三公子,你莫非看不和老夫?”

宋不群冷冷道:“无所谓看得起,看不起,既是一桩交易,彼此都得落实,掌柜的,你说是不!”

虞濮山道:“老夫既是奉命行事,自有授全权处置之权。”

“很好,我宋不群不奇奇珍异宝,只求神仙府能协助找到家父下落,安全护送归来!”

处濮山哈哈大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代价,原来是这点小事,老夫代表神仙府应允了!”

宋不群道:“办得到吗?”

“老夫说句狂话,这世上还没有神仙府办不到的事。”

宋不群微笑道:“但区区却不是神仙府中的“神仙”,此去魔鬼谷若拿不到那和氏残璧怎么办?”

处濮山沉声道:“三公子,你说话用不著带刺,你办不到也得想尽办法办到,当然,除非你丧身魔鬼谷,又是另作别论!”

宋不群道:“贵府是志在必得?”

“不错,志在必得!”

“贵府既没有办不到的事,为什么不自行派人去取.反而要找我宋不群?”

“刚才老夫说过,其中有很多缘故。”

“愿闻其详!”

““魔鬼谷”的武功不在“神仙府”之下,府君虽志在必得却不愿轻启衅端,此其一,而令尊昔年却曾有恩于魔鬼谷主,故而如找别人,不说见不到魔鬼谷主,一进各口,必定丧命!只有找你三公子,或能凭籍那点渊源,能见到魔鬼谷主,有此二点,府君才命老夫必须想尽办法找到你!”

宋不群皱眉道:“家父怎会有恩于神秘的魔鬼谷主?若有其事,怎会不与我提起?”

虞濮山道:“令尊当时或许不知魔鬼谷主身份,或许另有线因,这事府君并未详述,老夫也不甚了了。”

“那块和氏残璧,魔鬼谷主肯棋手送人吗?”

“自然不会。”

宋不群皱眉道:“区区武功,虽还能在江湖上行道,但若与魔鬼谷相比,实在差得太各,他既不肯拱手送人,我又如何取得到!”

虞濮山道:“此行若是容易,府君也不会专意找你,老夫也用不著化上仟两银子起这座神仙楼,费这般多周折了,不错,以你武功来说,自然不敌,但你只要见到魔鬼谷主,事情等于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就得靠你智机了。”

“那半块和氏璧为何如此使贵府府君如此重视?”

“不瞒你三公子说,“和氏璧”上镌著一套神奇武功口诀,取到魔鬼各主那半块,再找到另半块,奇学练成,与本府的盛衰,具有莫大干连。”

宋不群暗暗心惊,对方若知道另半块在自己身上,今在又将会变成什么局面?他点点头道:“多问无益,话到此为止,请说出魔鬼谷所在,咱们就此成交,一言为定。”

处濮山欣然道:“一言为定。”

说著双掌连声,厨房门立启,进来一男一女!正是神仙楼中跑堂。

“来!老夫为你介绍,这是闻亮,刚才你已见过,那是尹英,俱是府中弟子,他们二人为你带路,送你上魔鬼吝。”

宋不群皱眉道:“虞总管,你又何必这般烦劳,派人领路!”

处濮山道:“老夫就是说出魔鬼谷地点,你也无法找到,况且老夫以后不能与你失去连络,叫他们二个领路,实是一举二得。再说一路上,他们也可供你差遣!”

宋不群起立道:“也罢,不才就告辞!”

虞濮山沉声道:“老夫还有一句志要跟你说明,魔有谷向不容他人进入,更不容闯入者活著离开,故而此行实在凶险异常,你必须随机雁变,格外小心!”

宋不群冷冷道:“反正不才话已出口,这替死鬼不干也不行!”

目光一扫闻亮、尹瑛道:“二位,走吧!”

“是。”间亮摆手道:“三公子请。”

虞濮山拱手笑道:“老夫不送了,不论时日,老夫随时恭候佳讯!”

宋不群走到门口,回顾冷冷道:“总管,你也别忘了履诺觅找家父不落!”

三更天。

宋不群离开神仙楼大门,向保定府走去。他心头充满了疑问与沉重,不过今夜好不容易得知有关“和氏璧”的消息,纵然不受神仙府委托,为了父亲下落,那怕魔鬼各是刀山油锅,还是要走上一趟。现在有神仙府参与,总比孤身涉险强些。

有了这种想法,转身对闻亮、尹瑛道:“此去魔鬼谷有各远?”

闻亮回答道:“约一千五百里!”

来不群道:“在何处?”

闻亮道:“在下与尹师妹可以带路,行止作息由公子决定。”

宋不群不由气愤,道:“二位既要带我去,我早晚会知道魔鬼谷的地址,二位此刻又何必故作神秘,对我保密。”

尹瑛忙笑著解释道:“公子千万别设会,咱们只是怕走漏了风声,多引起是非而已。”

宋不群气得不再说话,身形疾飞,向保定城掠去。

刚到城门下,倏见紧闭的城门口一排钴著五人。

他不得不停身,凝神望去,一怔道:“原来是常庄主!深更半夜,为何在此?”

一位黑须青袍老人拱手道:“宋三公子,咱们在此等你年时了!”

宋不群讶然道:“等我?有何指教?”

青袍老人沉声道:“听说你受他们追差,要去魔鬼谷?”

一听这诰,不但宋不群心头一震,连身后的闻亮、尹瑛也变了脸色,刚才与虞濮山的一番谈诰怎会泄漏的?

宋不群沉声道:“常庄主怎么知道的?”

常庄主道:“宋三公子,这点请不必问,老夫只想奉劝一句忠言……”

宋不群目光一扫,打断常庄主语声,冷笑道:“我明白了,能有这份本事,潜踪在旁窗听的,莫非是“梁上君子”时无风?”

一名瘦小得像猴子的中年人嘿嘿一笑,露出二颗大板于,追:“人言宋三公子敏慧过人,果然传言无虚,我时无风好生佩服!”

宋不群冷冷道:“时无风,我宋不群与你等无瓜葛,希望你今后自量一些,别再惹我,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常庄主接口道:“宋三公子,老夫奉劝你切勿与神仙楼的人混在一起,自壤声誉,这是老夫肺腑忠言!”

宋不群冷冷道:“当庄主,你想干涉我吗?”

常庄主脸色微愠,道:“老夫岂敢干涉你宋三公子行动,语出我口,听不听在你,不过,神仙楼开张月余已滥杀了武林同道二十余人,我等在此,就是抢你身后二人,希望你三公子不要插手。”

宋不群微微皱眉,正感到进退不是,常庄主身边的黄发老婆子已目注闻亮、尹瑛厉声道:“你们二个别闷声不哼,装缩头乌龟,快跟我老奶奶滚出来领死!”

尹瑛不愠不火,轻失一声道:“老婆子,你发什么瘟火,咱们已是宋三公子的侍从,要我们领死,你还得问问宋三公子容不答汇!”

这番话说得够漂亮,宋不群暗骂一声,狡猾!老婆子已移目过来,沉声道:“三公子,请你让开!”

势成骑虎,为了父亲下落,宋不群不得不梃身,道:“姜老婆婆,今夜能否看区区薄面,大家好见好散!”

姜老婆婆厉声道:“老身一名侄儿就死在神仙楼,今在非宰这二个小子不可,谁要阻挡,连他一齐算上。”

常庄主接口道:“三分子,你可以走你的路,何必包庇他们,干犯众怒?”

宋不群大笑道:“常庄主,你可能是弄岔了,以这二位身手背景,何用我未三庇护,难道各位不知道闻亮兄与尹瑛姑娘的来历?”

一名高瘦汉子接口厉声道:“任这二个贱人是天王老子,我钱必仲也豁上了,神仙楼滥杀无辜,出售人肉,为天下武林之公敌,不除此五人,咱们决不甘心。”

常庄主沉声道:“听你三公子口气,这二位似乎颇有来历,就让三公子明白地介绍一番如何?”

他年岁较高,终究比较沉稳。

宋不群诧然道:“时无风没有说?”

“梁上君子”时无风哈哈一笑,露出二只薰黄的大板干道:“时某去得较晚,只知道他们上面有什么府君,三公子,你就勿拖时间,介绍介绍这二位高人吧!”

宋不群道:“他们就是江湖传言,似幻加谜的神仙府中弟子。”

树的影儿,人的名儿,五位江湖上一流雄豪一听竟是神仙府中人,脸色商都一变!一直未说话的胖子倏冷笑道:“神仙府中人竟会做人肉的勾当,我阴子虚就第一个不信!”

宋不群有点不耐烦,道:“信不信在各位。”

美老婆婆厉声道:“三公子,老身已说过,今在要留下他二人二颗六阳魁首,一祭同道与我侄子亡魂!”

说完,手中短杖一横,刷地抽出拐由长剑。

她这一亮兵器,其余四人,除了“梁上君子”时无风平素不用兵器外,其余三人也纷纷亮出兵器。

眼昆这种煞气腾腾的场面,闻亮与干瑛既不说话,也无表情,仿佛这些人要找的是宋不群,与他们无关一样。

宋不群侧首扫视间、尹二人,却见闻亮道:“三公子,他们竟然对你如此无礼,咱两个目前是你的人,三公子一定要替我们作主。”

常庄主厉声道:“三公子,你莫非仍不接纳老夫忠言,要与豺狼为伍吗?”

“梁上君子”时无风狂笑道:“三公子,他们若是袖仙府中弟子,又怎会向你乞援,你也替他们吹得太过份了。”

这句话却恼了宋不群,目注常庄主冷冷道:“庄主,区区不才也要请问,凭你堂堂磐石庄庄主常泰山,何以竟会与声名狼藉的梁上小人为伍?”

一句话损了二个人,时无风还没有什么表示,常庄主却怒了,喝道:“宋三,就是令尊在此,也不敢对老夫加此说话,你好大胆!”

宋不群冷冷道:“快剑庄立足江湖,向不悔人,也不被侮,人敬我三尺,我敬人一丈,常庄主,这二人与我还要赶往魔鬼谷,阁下若能看我未三薄面,大家好见好散!”

“若老夫不散呢?”

宋不群仰天狂笑道:“快剑庄以“快”负担,常庄主以“稳”传名,今天何不较量较量,是我宋三“快”字占先,抑是你常泰山“稳”字当头。”

“好,好!”常庄主气得脸色发青,转首一顾左右道。“四位暂且监视那二个小子,并为老夫掠阵,武林中盛传“快”“准”“稳”“阴”“巧”“狠”,但六人却难得碰在一齐,如今会齐,正好先分个高下!”

他说完,缓缓掣剑在手,道:“宋三,你进招,今晚就领教快剑庄的三十六招快剑!”

宋不群一哼,道:“常泰山,恕区区出招了!”

言落人动,猛向前扑去,身动剑也同时飞出,柔剑挥酒,出手就是八招!八招一气呵成,快的犹如一招,寒光飞酒,四面八方俱是剑影,顿把常泰山包围当中。

这一动手,个个心惊,常泰山的剑势却是开阖严谨暂取守势,当真稳如磐石,不露丝毫空隙,但守中却隐含煞机,似乎待机而动,先求不败,以图出手一击,击必中的。

而宋不群蹈隙陷险,剑锋泼辣,招招抢进,他八招被拒,人影一闪,侧身又是八招。

剑影漫空中,倏见常泰山大喝一声:“著!”

趁宋不群八招刚完,侧身对他,剑势未变之时,一剑疾攻而出,当真迅加矫龙,疾加闪电。

钱心仲情不自禁大声喝起采来!“好一招‘孤龙飞虹’,人言常家剑法稳若磐石,击必占血,果然无虚!”

话音未落,剑光电闪中,场中已响起一声惨叫,剑影霍敛,人影立分,只见常泰山蹬蹬蹬倒退三步,长剑柱地,立足已经不稳。腰际一片血迹,宋不群仍屹立如山,双目神光盈然,丝毫无损。

每个人的口中都响起一声惊呼,钱必仲更是目瞪口呆,他想不到伤的是常泰山!慌忙上前扶住,道:“常兄,你………”

常泰山喘著气,目光狠狠注视著宋不群,道:“好一手反手剑,好一招“回雁斜飞”,老夫今后与你誓不两立!”

宋不群冷冷道:“随你便,不过你常庄主该清楚,刚才我若不稍存仁慈之心,剑锋略偏,只怕你已在与阎王说话了。”

美老婆婆身形飞扑入场中,道:“常庄主且退下包伤,让老身与你报此一剑之仇!”

宋不群狂笑道:“拐中挟剑,七煞七招,是你七然婆婆的成名绝学,不才就一并领教!”

七煞婆婆姜白凤厉笑道:“宋三,你别狂,我不像常庄主仁慈为怀,剑若出手,必分生死,莫以为我在与你印证。”

宋不群道:“江湖上谈起创法之“狠”,无出你名,何况你婆婆心肠之狠更出名,不才又何尝要你仁慈!”

七煞婆婆美白凤厉声道:“你知道就好,接招!”

拐扶风声,当头劈至,宋不群身形刚闪,寒光耀眼,剑风又疾刺而到。

当!

夜空中爆出一溜火花,宋不群已硬档姜白凤一招。随著身进创欺,出手就是十六招,一片剑影洒出满天银花,一波波,一层层,令人目不暇接,呼呼剑啸,猛疾无俦。

可是七然婆婆的作风与磬石庄主常泰山完全是二个极端,她在拐右剑猛扫狠宰,招招煞著,奋不顾身,似乎是拚上了命,要与宋不群同归于尽。

宋不群虽以险取势,碰上这么一位更狠的人物,却不能不有顾忌,好几手快招,都可以把美白凤伤在剑下,就因为顾虑自己安全,不得不变招撤招。

这一阵狠斗当真是招招险机,剑剑惊魂,转眼已过五十招,七煞婆婆黄发蓬飞,剑拐之势更狠,宋不群的剑势也更快,只见寒光飞舞,不儿他身形。

瞬眼又是七十招,宋不群额角沁汗,不禁焦急起来。他长剑飞舞,口中朗声道:“人言“一剑追魂”钱必仲,以“准”取胜,“落星剑”以阴刁见称,“梁上君子”时无风以“巧”驰誉,现在何不一起上,让我宋某一并收拾!”

一剑追魂钱必仲气得几乎喷血,他放下受伤的常庄主,怒骂道:“好狂的小子!”

落星剑阴子虚阴xx道:“钱兄,姓宋的小子既这么说,咱们干脆一齐上,收拾了宋三,那个丫头与小子就不难收拾了。”

“梁上君子”时无风立刻接口道:“对,对,二位尽管上,常庄主由我来照顾,反正这种场合,小弟也无法插手。”

一剑追魂钱必件本来还碍于名头,不好意思打群仗,一听二人都如此说,仗剑就扑入场中,落星剑跟著欺进,二柄剑像二道寒虹,向宋不群围攻过去。

宋不群身形如飞游走,剑势左攻右突,人在飞,剑更快,口中狂笑道:“这才过瘾。”

他剑如游龙,比刚才更灵活起来。

可是三人围攻,七煞婆婆美白凤的狠劲却有了顾忌,为怕伤到同伴,不得不收敛三分。

奇怪的是闻亮与尹瑛,静静钴在一旁,冷眼旁观,居然亳无插手之意。

扬中的战势愈来愈激烈,宋不群以一对三大剑道高手,到底有点吃力,百招一过,已大汗淋漓,眼见三人似已对付自己像生死大敌,意存不死不休,觉得如此缠不去,伊于胡底?可恼的那闻亮尹瑛居然不上前帮忙!气恼加上著急,他心一横,施出了秘传三招救命绝剑,一声大喝,剑势逆转,“苍穹落月”、“七雁南归”、“金甲降妖”,三招分向三个方向,一口气疾攻而出。

这三剑犹如三个人同时攻出,时间空间在他迅加闪电的身形下已失去了意义,剑气横空,扬中立刻响起了三声惊叫。接著一声闷哼!

三条人影立刻倒掠分开,宋不群收剑屹立当中,静如山岳,只见姜白凤满头黄发已一扫而光,一剑追魂线必仲胸前鲜血泉涌,衣衫尽制,落皇剑阴子虚右肩已被削去一块。三大剑手在这三招中竟都挂了彩。

宋不群双目神光怒射道:“各位可以走了,若再不走,休怪我宋三剥下无情!”

一剑追魂脸色倏然大变,厉声道:“宋三,你记得今天””时兄,扶著常庄主,咱们走!”

身形急掠而起,七煞婆婆美白凤本还想拚,但见别人一走,也泄了气,跟著尾随离去,五条人影霎眼走得无影无踪。

闻亮这时才扬声笑道:“宋三公子果然好身手?”

那知宋不群张口喷出一股血箭,仰身仆倒地上,闻亮、尹瑛齐齐失声惊呼,扑到宋不群身边,扶著坐起,急急问道:“三公子,你伤在何处?”

宋不群神色苍由喘著气,挣扎著自怀中取出一瓶伤药仰首倾入嘴中,接著盘坐垂目调息起来尹瑛目光搜视,倏对闻亮轻轻道:“闻师兄,你看他肚脐之处,衣衫洞穿一孔,想必伤在“丹田”!”

闻亮注目凝视,果见腹部衣衫洞穿,不由讶诧道:“创伤丹田,怎不见流血,反而似内伤一般!”

宋不群已深深吐出一口气,睁目起立,道:“一剑追魂线必仲的穿肠剑法,不攻则矣,中必穿肠,其创法之准厉,实在其余诸之上,家父对他颇为留意,故快剑庄弟子,腹上必系一块铜镜,刚才他一剑击中我丹田,反被铜镜所阻,以为我已练成剑罡,所以惊走,却想不到若再留片刻,我宋不群必定倒下,遭他们分尸!”

闻亮恍悟,笑道:“原来如此,三公子好大的镇定工夫!”

尹瑛也嫣然笑道:“虽然三公子已受伤,但以一敌四,今晚这一战,传出江湖,必定声名大深,剑林侧目。”

宋不群冷冷道:“刚才区区身在险境,二位居然袖手旁观,现在二位又何必谀媚!”

闻亮干笑道:“在下曾受虞总管叮嘱,凡公子对付得了的事,命我与尹师妹绝勿插手,一来磨练三公子的剑术,二来我们初履江湖,不知三公子与对方关系,以免出手愤事,万一帮了倒忙,反而不好。”

尹瑛含笑道:“其实我与闻师兄怎会坐视你三公子被杀之理。”

宋不群一哼,道:“二位心意,区区何尝不清楚,只不过查探我宋三功力深浅而已。”

尹瑛忙道:“三公子,你太多疑了。”

宋不群冷笑道:“不必多说,咱们进城休息一下,天明即行赶路。”

说完,提气一跃,身形已上了城墙。

闻亮、尹瑛急忙尾随跟上,追:“如此深夜,公子要到那里去休息?”

宋不群道:“我已在高升客栈订了房间,至于你们想到什么地方休息,可以任便,只要天明到高升客栈接我就行。”

“不不!”闻亮含笑道:“我们当然跟随公子。”

三人进了保定府高升客栈上房,宋不群冷冷道:“二位自己去向前面掌柜找房间吧!恕我先休息了。”

“是,是。”

闻亮答应著,向尹瑛施了一个眼色,向前面走去。

宋不群回到自己房间,刚点上灯,陡见一条身形自梁上轻轻飘落,片尘不惊。

他大惊失色,立刻退身戒备,目光一瞬,失声道:“原来是阁下!”

那正是瘦得像猴子一样,一张薄嘴,露出二颗板牙,在江湖上以“巧”驰名的“梁上君子”

时无风。

只见他拱一拱手,裂嘴一笑道:“宋三公子,你想不到吧!”

宋不群脸色一沉,冷冷道:“的确想不到,莫非还想与我一搏!”

“不不不!”梁上君子时无风连连摇手道:“若要打架,我时无风早已倚仗人多,落井下石,何会一直袖手!”

顿了顿,翘起大拇指道:“今在一战,你宋三公子质是大展雄风,出星风头,江湖排名,以“快”为首,果然丝毫不差,我时无风好生佩服*”

宋不群一哼,道:“你来只是为拍我宋三的马屁?”

“自然不是。”时无风被讥嘲得脸色一红,干笑道:“时某是有机密,奉商公子。”

“我听著,你说吧!”

时无风笑嘻嘻道:“公子请坐下,先休息休息,让时其慢慢道来!”

他迳自坐在桌旁,拿起冷茶,润了润喉咙,接著追:“公子可知道“和氏璧”的出处吗?”

宋不群一哂道:“春秋战国,蔺相如原璧归赵的故事,谁又不知道。”

时无风颔首道:“不错,正是这块和氏璧,但公子可如此璧最后落于何人之手,怎会引起武林重视?”

宋不群一怔道:“难道你知道!”

时无风慨然道:“时某日走千里,夜盗八百,三十年梁上生涯,虽没有各大出息,但在见闻方面,倒是增进了不少!”

宋不群道:“不才洗耳恭听。”

时无风道:“七国沦沉,秦一统天下,曾遣丞相赵高至赵穷搜此璧下落下获,原来此壁已落在当代大剑侠盖聂之手。盖聂原受荆轲礼约,谋刺秦王,因故未及赶上行期,后闻荆轲谋刺失败,反而失手获秦王分尸,心中悲痛逾份,一病不起,送在病中,将自己一身剑术镌于和氏璧上…之后此璧在三百年前被刘太乙所得,勤研苦练,遂成一代剑圣,但他却因练剑,忘了与侠女“玉观看”的红鸾佳期,王观音恨郎薄幸一怒兴师问罪之,刘太乙遂以此璧出示,解释缘因,玉观音遂遣怒于璧,拿起掉落祭剑崖百丈深渊,不如所终,想不到我在神仙楼中却听到此璧复出的消息,据闻此璧上所镌的剑诀,一日练成,虽不能成剑仙,但剑锋所向,人首落地,世无其匹,名璧虽残,但重宝无价,公子何苦为他人奔波!”

一席话,听得宋不群不禁神往,不由徐徐道:“以你之见,我宋三该如何?”

梁上君子时无风道:“取得残璧,秘宝自珍,何必拱手奉人。况且刚才公子以一敌四,险机环伺,那一男一女居然袖手旁观,公子又何必再与他们一齐!”

宋不群道:“若无他们二人,我又怎么到得了魔鬼各!”

时无风微笑道:“公子何不与我合作!”

宋不群冷冷道:“合作什么?”

时无风还:“我时某不但送你上魔鬼谷,而且你明我暗,一齐进各取璧,共襄此壮举。”

宋不群一怔道:“你知道魔鬼各地址?”

“时某十年前无意中发觉,只是一直不愿宣扬而已。”

宋不群道:“阁下毛遂自荐,若无代价,恐怕也不会自告奋勇,甘愿履险吧?”

时无风嘻嘻笑道:“公子是明白人,残璧到手,我只希拓下璧上剑诀,别无所求。”

宋不群冷笑道:“你既知魔鬼谷地址,又得此消息,何不先行自取,与我商量,岂非多此一举!”

时无风干笑道:“公子可知道魔鬼谷口有一座偈碑!”

宋不群问道:“上面怎么说?”

时无风道:“阴阳相隔人鬼殊途切勿进谷免成异类。

偈碑上就这四句话,岂非是在警告闯谷者。据闻魔鬼谷武功诡异,杀人于无形,奇宝虽稀,生命无价,要我时某独个儿去,实在有点胆寒心惊!”

宋不群哈哈一笑,道:“原来阁下是想以我为仗恃,但我又去仗恃谁?时无风,你也未免太抬举我了!”

时无风媚笑道:“三公子太谦虚了,论武功,老实说,谁也怕魔鬼谷三分,不过,神仙楼那个掌柜不是说过吗?令尊曾有恩于魔鬼谷主,只要有这一层渊源,至少使人长上七分胆,据我所知,魔鬼谷的人虽然阴狠,倒是恩怨分明,所以万一发生什么危险,有你三公子在,谅必无碍生死!”

宋不群冷笑道:“你阁下心机的确“巧”,但请问,我宋三又凭什么要与你合作?”

时无风精神一振,道:“这句话问得好,理中有三,一、你公子与我合作,以你为主,以我为从,这比你听命于别人,岂非大有差别。”

宋不群冷冷道:“你弄错了,我宋三向不听命于人,你看,他二人对我可有丝毫主奴之分。

格格一声干笑,时无风道:“公子既这么说,第二点不提也罢,但最后一点,请问魔鬼谷肯甘心将和氏璧双手奉送吗?”

宋不群道:“自然不可能。”

时无风道:“这就是了,明夺公子非其所敌,暗夺又非公子本行,若有我时某,嘿嘿,只要知道东西所在,保证手到抢来!”

宋不群道:“话是不错,阁下仅可自己去试试。”

时无风一怔道:“公子你还是不愿与我时其合作?”

宋不群冷冷道:“阁下巧言令色,无机不投,无言不诈,我未三怀疑这梁上君子的名号是谁取的,依我宋三看不如改成梁上小人,更为合适,而宋某又岂能与小人为伍!”

时无风被损得脸如猪肝色,虎地起立道:“宋三,你不答应也罢,又何必骂人?”

宋不群嘲斥,道:“你自己在找骂,我又有什么办法,我若与你为伍,岂不瞎了眼睛。”

时无风厉声道:“好,好,宋三,你记得,我时无风就立刻把这消息传播江湖,要你这一路上寝食难安!”

话声中,身形一恍,穿出窗外,顿时走得无影无踪。

这时,窗外已远远传来二声鸡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