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针尖对麦芒
“嘭嘭!噗噗!”铁掌着肉之声不绝于耳,周遭气流呼啸,不时传出气爆,雪花四面激射,几乎分不出人影。
这一场战斗,对纪凡来说,真是得益非浅。
他的内功,靠火螭虬内丹之助,早已成就非凡,所缺少的,正是实战的经验,如果对手太弱、无法激发他的潜能,只有像符烈这种高手来磨练,才能使他体会出招的诀窍和防守的奥妙。
开始时两人相差不多,称来我往互有攻守,气功对气功,功深者较占优势,纪凡内力稍胜半分,越打越顺手,百招以后就渐渐取得主动。
廖竹眼中诡诱的神色一闪而役,手中暗扣三粒白骨珠,全神贯注斗场俟机出手,打算先干掉纪凡再说。
戴天仇早就注意到他了,身形如键一闪而至,立身在廖竹右手五尺之处,冷声哼了一哼。
全神贯注在斗场的廖竹,闻声倒吓了一跳,回头见戴天仇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不禁心虚得有点发毛,身侧被人欺近五尺仍没发觉,可见戴天仇比自己高明多多。
“鬼鬼祟祟的,哼什么哼。”廖竹恶人先告状。
“廖总管,是谁鬼鬼祟祟你我是河豚吞河灯心知肚明,你别当每个人都可以欺之以方,至少我戴某要比你机灵些,你右手扣住的暗器怎么不掏出来?
哼,无毒不丈夫,机会稍纵即逝,不快点下手你会后悔的!”
廖竹在戴天仇的面前哪敢出手?嘿嘿奸笑道:“戴堡主爱说笑,他们俩说好公平比斗,廖某岂敢冒江湖大忌妄加出手暗算?”
“哼!别人不知道你廖竹肚子里的货色,戴某却清楚的很,你是头上生疮脚底流脓
全身坏透了,你刚才不是手中扣了三枚暗器吗?看你手臂人手劲的线条,就可以猜出你在玩什么,老夫说对了吧?”直捣弱点一针见血。
廖竹干笑道:“嘿嘿,那只是预防万一……”
“怪事年年有,做贼的喊抓贼,你就甭强辩了,套句你们少堡主的口头禅,天下一大笑……来得好!”
原产廖竹趁戴天仇说话分神之际,手中白骨珠突然出手,品字形朝戴天仇激射而至!
戴天仇是个成了精的老江湖,岂会轻易遭受暗算?右手一抄,三颗白骨珠入手:“来而不往非礼也!”手一扬三颗白骨珠原物奉还,去比来快三倍。
廖竹大吃一惊,百忙中勉强闪过两颗,一声闷哼,第三颗正打在右肩上入肉近寸,只要闪避稍迟,廖竹整条右臂非报销不可。
廖竹咬牙切齿道:“哼!戴堡主一珠之赐,廖某会记在账上,总有一天要连本带利讨回,不将飞天魔堡化为飞灰烟烬,难消心头之恨!”
“怪事年年有,老未不过将你的‘厚赐’壁还而已,你就消化不了撑住了,要是老夫也附送点‘厚赐’给你,不把你撑破才怪!”戴天仇依然妙语如珠骂人不带脏字。
廖竹眼中冒火,恨透了戴天仇:“戴堡主且休息得意,廖某白骨珠上早已抹上剧毒,你只有一个对时可活了。”
戴天仇这回可是终年打雁竟被雁啄了眼睛,阴沟里翻了艘航空母舰,顿觉右掌有些麻感,不只吃下两三惊。
忙运功闭住右臂经脉,眼中发红:“廖竹,你果然不愧‘阴鼠’之名,老夫千算万算,还是着了你的道,老夫今天拼着这条膀子不要,也非把你劈在这里不可!”
说完一声怒啸,扬起左掌猛扑廖竹。
石健、麻雄双双抢出,让过廖竹同接戴天仇一掌,轰然一声,双方各自屹立原地,竟是势均力敌。
戴天仇吃亏在仅能以一臂应敌,否则凭石健、麻雄二人联手,也非戴天仇敌手。
“戴堡主请退。”老酒鬼怕戴天仇因为中毒而受害,忙上前阻止:“戴堡主一万斤的身体(万金之躯),跟他们拼骨未免太不划算,堡主还是把毒逼出体外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酒鬼又“烧山”了。
戴天仇双眉倒竖:“廖竹,你给老夫记着,错过了今天,哪天相逢哪天结算,必定拆下你两条膀子!”
廖竹吞下一颗解药:“戴堡主不必费事了,廖某白骨珠上所抹尸毒,除了廖某的独门解药外,天下无药可解,一个对时之内堡主必身化血水,你要报仇的活,先去在死城中等候,倏廖某百年以后再到阎王殿前对质吧!”
戴天仇几乎又要克制不住跳起来,老酒鬼忙向戴天仇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戴天仇这才回嗔作喜,回到原地运功逼毒。
老酒鬼则安闲的边喝酒边替两边护法。
纪凡在两百招后,已经主宰了全局。
符烈全力的攻击,对他产不了威胁。
反观符烈,却是一接掌一退步,额上大汗如雨,沿着双颊流至颔下,有时流进眼睛里,也无暇抽空擦拭。
对纪凡发出重逾千钧的铁掌,封又封不住,挡也挡不牢,拳拳着肉,几乎要气散功消。
一退再退,马步虚浮,口中呃呃连声,仍咬牙苦撑。
看样子,大概也撑不了多久了。相反的,纪凡越战越勇,豪气干云排山倒海的攻击,令符烈心胆俱寒。
对纪凡来说,这是奠定信心的第一仗,胜了,对他以后行走江湖必有正面的助益,败了,可能会信心全失。
对符烈来说,也同样的重要,胜了,从此仍可扬名江湖欲取欲求,败了,将绝足武林与草木同朽。
因此,两人都卯足了劲。
三百招后,纪凡发出了一声沉叱,双手同出,“饕餮功”招式突发,捷如电闪般猛攻七掌六拳四腿。
掌掌中的拳拳着肉腿腿不空。
符烈狂封乱架,连退十余步,仍无法避过,被揍得踉踉跄跄心脉憾动。
这一来,居然激发了潜在的兽性。
一声怒吼,双掌突然变得色如青玉。
“玉尸毒掌!”老酒鬼惊呼出声。
纪凡摹然身形急剧闪动,成无数的虚影,真人反而凭空消失,但语声却震耳欲聋:“魔就是魔,言明互相印证,居然妄动歹毒绝学……”
没有人能看清变化,接触如电光石火,霎那之间胜负已分,一条人影如断线风筝般的摔飞三丈以外。
是符烈,倒在三丈外雪地上,鲜血狂喷气若游丝。
“哇噻!前辈,你……”
最吃惊的不是别人,竟是纪凡自己。纪凡身形暴起,再次扑向重伤倒地的符烈。符坚、符强想扑出接应,已慢了一步。
剑堡的人站得更远。
“小兄弟不可……”戴天仇双目倏睁,叫声晚了霎那。
“小子不可……”老酒鬼也来不及。
一切都慢了半拍……
大家都把心提在口腔,等待事情发生……
纪凡扑到符烈倒地处,迅速将符烈扶起,右掌紧贴符烈背心命门,左掌轻按头顶百会,拼着耗损真元,内劲如潮般的涌入符烈体内。
纪凡竟为对头疗起伤来了,怪事。符坚、符强兄弟也看出纪凡没有恶意,终于把提到口还蹦蹦直跳的心放下去。
老酒鬼神色一松,缓步走近,替纪凡护法。
戴天仇嘘了口气,如释重负。
这些事情,以祁连山寨解能、文敬礼三人的武功,总要到事情告一段落才能明白过来,算是后知后觉。
廖竹眼看是越来越没有的搞头了,低声跟厉宕、麻雄、石锤等人商量了片刻,终于悄悄的撤退了。
谁也没阻止他们。
天亮后,有人看见他们凄凄惶惶的奔向中原。
纪凡大汗澈体,花了比刚才战斗两倍的功力,总算把符烈的伤势稳定下来,长吸了一口气,伸手擦去额上的汗珠。
“小友如此耗费功力替老夫疗伤,老夫十分感激。”符烈声音虚弱,老眼不再明亮,好像一下老了三十年。
“哇噻!在下万分抱歉,一时难以按冲动收势不住,致前辈伤势如此之重,可是,前辈明明已提起一种歹毒的功夫,为何又半途收手散去?差点叫晚辈造成终身愧疚。”
符烈苦笑道:“这也怪不得小友,老夫是咎由自取。”符烈调匀了一下呼吸:“小友的拳头好重,打得老夫心头冒火花,一时控制不住,往昔的魔根又发作起来,刚运起‘玉尸神掌’功夫,心中已悟及不对,要散去已是来不及,只好拼着护自己的‘玉尸神功’反震,挨上小友一掌,才会伤得这么严重。”
“哇噻!晚辈的确十分抱歉,前辈的伤,晚辈感同身受,万分难过……”
“嘎嘎,小友怎么如此放不开?老夫说过,这是老夫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小友若说内疚,老夫认为有虚伪之嫌。”
想不到符烈也是性情中人,但此刻却只像一个普通的老人一样,心中十分祥和,这一转变,的确令人讶异。
就连符坚符强兄弟也感到奇怪,莫非老二挨了一掌,连以往凶暴的脑筋也给打平了么?
“哇噻!前辈这么说,晚辈倒是汗颜无地……”
“小友又来了,老夫一直称你为小友,你却老是前辈晚辈不离口。”符烈含笑道:“莫非是嫌老夫邪魔外道,拒鬼神而远之么?”
“晚辈怎敢……”
“又来了,如果你不嫌弃,叫老夫老哥哥就行了。”
纪凡犹豫了一下,偷偷瞧了老酒鬼一眼,见老酒鬼微微点头,才答道:“哇噻!这……
晚辈斗胆高攀了……”
“你也别再什么前胸后‘背’(辈)了。”符烈竟也幽默起来:“也别什么‘抖端高盘’(斗胆高攀),干脆老夫就叫你小兄弟,你叫我一声老哥哥足矣,对,就这么办,小兄弟认为如何?”
纪凡严肃的一揖到地:“哇噻!小弟参见老哥哥。”
符烈高兴得大笑出声:“嘎嘎嘎……嗯……”大概是用力牵动了内伤,眉头一皱。
纪凡忙上前要看他的伤势。
符烈挥挥手:“不打紧,不打紧,老哥哥还撑得住,来来来,老夫太高兴了,让老夫好好看看小兄弟。”
老酒鬼上前一步道:“烧……对不起阿拉老夫差点溜了口,其实前辈的辈份比阿拉老夫还高,千万不要宠坏了这臭小子,他表面忠厚老实,其实也一肚子坏水……”
符烈笑笑道:“这位爱喝酒的老弟台,不是老夫说你,你们这些所谓的侠义中人,做事一向太过于拘泥呆板,把什么江湖道义辈份之类当成宝似的死抱不放,不懂得变通之道,所谓规矩都是人类自己打出来的泥水,只会陷住自己的脚,死抱着顽固教条不放,不知埋没了多少少年英才,老夫交浅言深,老弟台休怪。”
符烈说的确是实情,老酒鬼只有讪讪苦笑。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以小兄弟目前的武功,老夫也要瞠乎其后,老夫被叫成老哥哥,似乎还沾光了些哩,这并没有什么不对,老弟台以为如何?”
老酒鬼苦笑道:“烧……阿拉老夫也知道,但是人情伦常也不能不顾啊!”
“什么屁的伦常。”符烈果然野性难驯:“像老弟台这般畏首畏尾拘泥顽固食古不化,把一个人的才华都限制在道义的圈子里,实在是暴殄天物。”
老酒鬼呐呐无言。
纪凡道:“哇噻!老哥哥,这些都是闲话,老哥哥的伤要不要紧……”
“嘎嘎嘎……嗯……”符烈一笑就牵动了内伤:“嘎嗄嘎……嗯……小兄弟,你别把老哥哥当成豆腐,老哥哥太高兴了,嘎嘎嘎……嗯,老三老四,过来看看咱们的兄弟,老哥哥今天好高兴,凭空多了个人间奇葩的小兄弟,嘎嘎嘎……嗯符坚、符强兄弟同时走来,纪凡又一一拜见。
纪凡又朝符刚的尸体恭敬的行礼,礼貌十分周到。
符烈叹了一口气道:“小兄弟,老哥哥知道你心中想些什么,你一定是后悔下手太重了,不是老哥哥无情,在老大死后还说他的坏话,其实我们兄弟会成为凶名四播的江湖凶人,我们老大是始作肖者。
老哥哥和三四二弟三个人所杀的人,加起来还不到老大杀的一半,纵然他逃得过今天,也将逃不过天谴,他死了也好,他是死得其所。
小兄弟不必内疚,更无须懊恼,来来,老哥哥今天非常高兴,要送你一些小小的纪念品,小兄弟千万不要嫌弃才好。”
说完从袖中取出一个掌大的透明小盒,硬塞在纪凡手中。
“哇噻!老哥哥……这……”
“老夫说过不要跟老哥哥客气,快收下吧。”
纪凡推辞不得,把小盒子拿在手上仔细瞧,只见这个盒子通体透明,里面有几个似蜂似蝇的东西在里边游动。
“哇噻!老哥哥,这是……”
“嘎嘎嘎……嗯,这是老哥哥我最近十几年未履江湖,在山中无聊时的杰作……
这是邛崃山深处的一种异种蜜蜂,名叫麻蜂,全身硬如铁丸刀剑不伤掌劈不死,螫上人体无知无觉,片刻后即昏迷不醒,两个时辰后麻性自解,被螫的人毫无痛苦,端的是一件妙品,老哥哥闲来无事,捉他几只加以训练,花了好儿年功夫才完成,可以用啸声指挥,这可是老哥哥的杰作哩!嘎嘎嘎……嗯……”
“老哥哥,这么贵重……”
“少噜嗦,等一下再教你指挥的方法,管用得很,喂,老三老四,你们还不把压箱底的玩艺拿出来,还等老夫去抢吗?”
符坚笑道:“二哥也真性急,有了新人忘旧人,火烧屁股似的扫地出门……”说着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皱皱破破的羊皮纸来。
“小兄弟,这是老哥哥我从邛崃深山一处山洞中偶然拾得,里面记有三招守势,不知其名,极为深奥难懂,老哥哥也只能揣摸个六七分,姑且称为‘清洁三式’,第一招叫‘洗头发式’,第二招叫‘擦背式’,第三招叫‘擦屁股式’,应付突发的袭击十分有效,送给小兄弟防身,算是小小的见面礼吧!”
“哇噻!老哥哥……”
“小兄弟,老哥哥过去行事虽然凶暴了些,但这羊皮卷可不是抢来的,长者赐不可辞,古有明训,小兄弟不准推辞。”
纪凡也只得收下了。
符强笑道:“跟二哥三哥比,我这个见面礼可豪华多了。”从身边革囊中取出一颗指头大小宝光做能的宝珠来:“这颗明珠古称水火神珠,佩在身上,保证寒潭弱水九阳烈火亦无奈你何,送给小兄弟却暑保暖之用。”
也不由分说,硬塞在纪凡手中。
纪凡看着手中三样礼物,无一不是人间异宝价值连城,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竟发起呆来。
老酒鬼喝道:“臭小子,你狗运真好,踩到了狗屎都会变成黄金,还不叩谢三位前辈厚赐,发什么呆?”
纪凡如梦初醒,忙咚的一声跪下叩起头来。
符烈笑骂道:“起来起来,老哥哥不喜欢叩头虫。”又朝老酒鬼道:“你别老欺负小孩子。”
老酒鬼杀猪般似的叫起屈来:“天上诸般仙佛青天大老爷,阿拉老酒鬼没被那臭小子折磨得凄惨落魄一个头三个疱已经是孔老夫子关老夫子史艳文哈林二齿怪老子藏镜人一同有德保佑,哪敢去欺负他呀!”
难为老酒鬼一口气说那么多居然气都没喘一下,说得大家笑了起来。
符坚边笑边道:“老夫不管你们谁欺负谁,谁要是骑在小兄弟头上,老夫一定不依。”
老酒鬼笑笑道:“臭小子真是福气,在这荒山野地里,实在找不到什么东西孝敬三位前辈,臭小子,快把内丹拿出来送给三位老哥哥吧!”
纪凡忙把剩下的大半个火螭虬内丹掏出来。
老酒鬼拔出纪凡背上的含光屠龙剑,小心翼翼的切下三片薄如指甲的内丹给纪凡。
纪凡十分恭敬的给符烈。
符烈皱皱眉头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上古遗留异种火螭虬的内丹,积数千年修练的精华,一般练武的人,服下一小片大约可增十一年功力,臭小子无物孝敬,送每位百年功力,不过,这可要慢慢少量服用,以本身修为将之炼化,一次服用太多的话,老人家可禁受不起。”老酒鬼又在卖弄‘学究夫人,的学问。
火螭虬秉性至阳,今天上山的人都知道,所谓多吃老人家会禁受不起,符烈也知道指的是什么。
“这……这就是火螭虬内丹,太棒了,这三片每片都是人间至宝,老哥哥耄矣,再服这天材异宝未免暴珍,小兄弟还是收回去……”
“哇噻!老哥哥,您也不是俗人,小弟已受惠不少,小弟孝敬三位老哥哥每人百年功力,请笑纳,三位老哥哥既然认了我这个小兄弟,兄弟如同手足,这点身外之物算得了什么,要不是老哥哥一时间消化不了,小弟全部奉赠又有何妨?”
“嘎嘎嘎……嗯……好个兄弟如同手足,老哥哥生受了,对了,小兄弟,老哥哥糊涂,居然忘了问你是谁?”
纪凡怔了一怔:“哇噻!我?我是谁?我是老哥哥的小兄弟呀?”
“你别跟老哥哥歪缠,老哥哥是问你姓甚名谁。”
纪凡颇感为难:“哇噻!不瞒老哥哥,小弟现在叫范及。”
符烈奇道:“现在?你的名字是随季节变换的?”
“哇噻!老哥哥!小弟有难言之隐。”
“有什么重大得连对老哥哥都要瞒的?”
“哇噻!这……”
“小兄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不是说兄弟如手足吗?还有什么事连手足都不能知道的,符烈的语气里,颇有几分不豫的味道。
“哇噻!这个……”纪凡进退维谷。
老酒鬼忙上前解圆:“你这个做人家老哥哥的怎么可以欺负小孩子?”舔舔嘴唇又道:
“其实是这样的,只因这臭小子身世……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当下把纪凡的身世大略说了一遍,可是把人名、地点、时间全变了,内容也不尽相同,但仇人的狡猾则一,为免影响侦察大计,暂时须隐去身份云云。
一席话,把符烈兄弟说得耸然动客气愤填膺,戴天仇更是激动得颇难自己。
符烈咬牙道:“老夫昔日以杀手之名行走江湖,行事亦不致如此狠毒,好,小兄弟既然身负奇冤,老哥哥也不勉强你,你说你现在叫什么皮来着?”
“哇噻!不是皮,是范及,三元及第的及。”
“老哥哥可不管你急或是不急,小兄弟,老哥哥有件事要跟你商量,老哥哥在江湖上还有一些小事尚待处理,不是老哥哥言而无信反悔,只是这件事情太重要了,老哥哥非亲自出面处理不可,等事情处理完毕,老哥哥立刻遵约永隐邛崃,不再涉足江湖,不过老哥哥向你保证,这段期间绝不开杀戒,小兄弟能不能把老哥哥退隐的日期宽延一些日……”
“哇噻!老哥哥言重了,老哥哥想邀游天下或办事,尽可自行决定,我们前约作罢……”
符烈正色道:“不,人无信则不立,一言既出八马难追,老哥哥只是要求延缓,绝不作违约之事。”
“哇噻!老哥哥,我们的约定只是一个形式,老哥哥只要心中有隐,此身隐不隐又有什么关系呢?”
“嘎嘎,小兄弟说得是,老哥哥明白了,对了,老哥哥该走了,不要忘了,你办完自身的事后,一定得到邛崃深处探望老哥哥们,深山隐居的生活是很无聊的,小兄弟将是老哥哥们最欢迎的客人。”
“哇噻!我会的,一定会。!
“老哥哥相信你,老哥哥先走一步,邛崃深处扫榻相迎,莫让老哥哥失望。”
“哇噻!老哥哥放心……”
断了一掌的“魔煞”符坚倒想得开,大笑道:“桀桀桀……你们别再三个婆婆两个妈妈了。也不要像‘牵亡’似的连哭带唱,弄得大家伤感,只有暂时的离别,才有相逢的喜悦,走也走也,桀桀桀……”
四煞也动身:“喀喀喀,说走就走,来,二哥,我扶您……”
“嘎嘎嘎……说什么连篇大笑话,这点小伤早被一团高兴给冲散了,我又不是诗人贾岛(假倒),干嘛要人扶?小兄弟,后会有期。”
符烈将麻蜂的控制方法教了纪凡,又交待了邛崃山的道路,千叮咛万交待,三个人才带着符刚的尸体连袂飘然而去。纪凡恭恭敬敬的拱手目送三个老怪物,直到人影消失看不见。
戴天仇咱然叹道:“想不到这种四五十年前即已名震天下的宇内凶人,竟有如此丰富的感情,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实在令人难信,真是怪事年年有。”
老酒鬼也道:“可不是,直到现在阿拉老夫还以为是酒醉未醒呢!”
“可见得有些事情传闻不见得可靠。”
“阿拉老夫颇有同感。”
“可是江湖上还有很多人相信传言,常常以耳代目,以片面之词武断是非,才会使得武林纷争不断永无宁日,唉,怪事年年有。”
“没办法,这叫做‘肿口受精’(众口钎金)嘛。”
“有时候想起,真是‘人猿狗喂’(人言可畏)。”
“戴堡主想必是‘油橄榄花’(有感而发)?”
戴天仇笑笑道:“戴某自知怪事年年有,魔堡主在武林中的声誉不见得佳,戴某外号飞天神魔,有时像报应之神有时却像万恶之魔,江湖人对戴某之评价至为中肯,戴某之评价至为中肯,戴某亦以此绰号而沾沾自喜。”
“戴堡主豁达得很。”
“岂敢。”
两老客客气气,总有份隔阂存在。
其实他们俩的渊源颇深,只是各自面目已改,虽有所疑,但不敢造次透露。
纪凡趁着这个空档,忙引见了祁连山三位寨主。
解能三人分别以晚辈的身份见了礼。
戴天仇却在一旁抓耳挠腮搓手顿脚,犹犹疑疑欲言又止。
“戴堡主有事?”老酒鬼终于看出来了。
“是……是有些事想跟小兄弟商量。”
纪凡怔了一怔,点着自己的鼻尖:“哇噻!跟我?”
“是的,只是……此事颇难启齿。”
“哇噻!堡主说什么‘破烂蹄子’?无事不可对人言,有什么好为难的?”
“老夫是想请小兄弟帮个忙,”
“哇噻!哈,我最喜欢帮人忙了,人生以服务为目的,何况前辈还跟老酒鬼有过‘挂钩’的行为呢!”
“但是,老夫又怕人说挟恩求报……”
“哇噻!戴前辈真胆小,这也怕那也伯,老哥哥说得对,就是拘泥食古不化死守面子教条……”
“小兄弟说得是,戴某人只好厚颜相求了,戴某人希望小兄弟能宠赐三滴火螭虬胆汁……”
纪凡吐了一口气道:“哇噻!我以为是天塌下来要我去顶,原来只是三滴胆汁而已,这简单……”
戴天仇讪仙道:“此是因为拙荆与小女,年前因有事到苗疆去,竟被罕见的金线白带蛇所咬,据说这种毒无药可解,戴某用尽堡中所用的解毒灵药,只能延缓毒性发作,却无法根除毒素,此次戴某也是风闻此地有解毒宝物出土,所以来碰碰运气,如蒙小兄弟垂怜解救戴某亲人之危,将永感大德。”戴天仇一口气把话说出来,长嘘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以戴天仇的身份地位,如此低声下气宛转求人,难怪他“破烂蹄子”(颇难启齿)了。
纪凡大笑道:“哇噻!什么跟什么呀,火螭虬胆汁又不是我生的,谁都可以拿去用,何必说那么多的国语?这本来就是无主之物……”
戴天仇苦笑道:“戴某平日心高气傲趾高气扬,敢于拂逆者不多,这次求人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道,所以拉不下老脸来,宝物既是小兄弟所得、已算有主之物,戴某绝不相强,强蒙见赐,戴某衷心感激,如果小兄弟不肯答应,戴某立刻回家准备拙荆后事……”话说未完已是热泪盈眶。
纪凡忙取出玉瓶,双手交给戴天仇:“前辈爱家之情令人感动得不敢动,可见你们夫妻‘间谍’(鲣鲽)情深,这个玉瓶里装了最少一千滴的胆汁,堡主要用多少就拿多少,不过可得留点给老酒鬼和解能大哥,先祝你那烧锅的和“产品’早日康复。”
戴天仇狂喜,单手小心翼翼接过道:“小兄弟,戴某不想说客气话,也不是一个谢字所能表达,这种天材地宝,戴某不敢多求,要要三滴做为药引就够了。”
说完却又不知该怎么办,因为他刚才中了廖竹的白骨珠腐尸之毒,整条右臂经脉已封,动弹不得。
老酒鬼忙赶过去帮戴天仇打开瓶塞,先倒两滴给戴天仇服用,戴天仇慢慢把药力逼向右臂,同时自行震开受封的经脉。
只见戴天仇右掌心微微冒起一点轻雾,麻痒之感立时消失,这火虬螭胆汁,真是神奇无比。
接着从身上拿出一只小指大的羊脂玉瓶,极为小心的滴了三滴在内。
纪凡道:“哇噻!前辈既是要入药救人,干脆多拿一点,多炼一些药丸准备不时之用,就算自己用不上,留着救人也是一件好事。”
“小兄弟有此襟怀,戴某人非常佩服,恭敬不如从命,这件功德是小兄弟的了。”说完又小心的滴了六七滴在小玉瓶中,小心翼翼地收好,把大瓶还给纪凡:“有此十滴大概可以炼成五十丸可解万毒之灵丹。”
“哇噻!戴堡主何不多拿一些,反正这又不要钱的,多炼一些起来,万一将来失业,还可以摆地摊当密医呢?”
戴天仇笑道:“炼这个解毒丸,有几味药材十分难得,就以现在戴某堡中所有的药材,也不过可以炼到五十丸左右,多拿多用未免可惜了这宝物。”
“哇噻!原来如‘比’,我是井底蛤蟆‘孤寡露纹’了。”
“小兄弟身怀傲世绝学,但不知今后行正如何?”
老酒鬼代答道:“此地由于火螭虬已受诛,地火亦同时熄灭,此谷已不能住人,自然想到江湖走走,只可惜了我那十来坛猴儿酒,将被冰雪永埋,不知后世哪年哪月才能再见天日。”
纪凡又嘟嚷起来了:“哇噻!老酒鬼活该,吝啬得要死,平常多喝你两口就鬼叫鬼叫,这下好了,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啦。”
“臭小子烂小子,你在念往生咒吗,十坛猴儿酒,阿拉老夫可是比你还心疼。”
两人又斗起嘴来,戴天仇却有些急了,打岔道:“戴某此次回堡,若能将拙荆小女之毒治好,等于是小兄弟重新赐给的身家,小兄弟如有困难……只须片言只字到达魔堡,戴某必亲率魔堡精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此时拙荆小女,可能仍在与死神作最后挣扎,戴某心急如焚不敢延误,就此告别。”说完从怀中取出一面金光灿然的金牌,不由分说塞在纪凡手中:“这面金牌是魔堡信物,凭此可以调动魔堡任何人,少侠妥为保管以备不时之须,戴某去也!”话还没说完人已先动,最后一句说完,人影已渺,不愧“飞天神魔”之名,速度骇人听闻。
纪凡征得老酒鬼同意后,切了三片火螭虬内丹送到解能手中道:“哇噻!三位老大,小糊涂蛋没什么东西可以送您,这点小小心意,请却之不恭的收下吧。”
解能本想推辞,想了想,终于慨然接道:“好,愚兄生受了,只是愚兄十分汗颜、没有什么可以回礼,再说,也没什么东西价值可跟火螭虬内丹相比.愚兄就不提了,从今天开始,愚兄等愿意追随贤弟,誓为马前之卒。”
“哇噻:什么跟什么呀!老大,你可别忘了祁连山寨里头还有好几百弟兄引颈而待,还等昔卞去救呢,老大应该先赶回祁连去,至少也要等到一切安排妥善再说。”
“贤弟思虑周到,愚兄这就返回祁连,等一切天排妥当,直接下江湖找寻贤弟就是。”
文敬礼笑笑道:“愚兄这里还有一点小玩艺,对贤弟侦察仇踪之举,或有莫大助益。”
解能笑道:“这可是老三的傀儡拿手好戏呢。”
文敬礼笑道:“愚兄变个戏法你瞧瞧。”说完背转身子,在脸上左摸摸右搓搓,约半晌时光,回过头来时,倒把纪凡吓了一跳,眼前居然活脱脱的又出现一个老酒鬼,蓬发乱须酒糟鼻,无一不是唯妙唯肖,要不仔细瞧,还真能以假乱真呢!
老酒鬼也叫绝不已:“兄弟,咱们可是同公司出货的?”
“你懂个屁!阿拉老夫是违反著作权的仿冒品。”
连声音口吻都有八成像,真是绝透了。
纪凡拍掌大笑道:“哇噻!这倒好,老酒鬼继起有人,可以退休啦!”
文敬礼居然还冒充下去:“臭小子,烂小子,阿拉老夫正当青春年少花样年华,若是这样就退休,将有多少痴情女子跳进洗脸盆自杀……”惹得大家笑痛肚皮。
“哇噻!这个好玩,我要学。”
于是文敬礼把“百变书生”的绝活儿一骨脑的教他,就连老酒鬼也在旁获益不少,以后可以不用蒙面巾了。
几个人把山顶上所有的尸体全抛进逐渐被冰雪填满的绝谷,解能、骆马、文敬礼三人默默向死难的弟兄行最敬礼后,留下了文敬礼的易容用具,道过了别,飘然而去。
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万切峰上,除了绝谷底下多了百数十具尸体外,一切似乎都回复了原样,令人油然生起了白云苍狗沧海桑田的感叹!
世事本就无常,谁又能知道这片绝谷下次出现将是几千年后?
老酒鬼望着自己居住了十几年的谷底,眼神不胜依依,老人家总是比较念旧。
“小子,这片绝谷就要冰封了,由于有万载玄冰的诱导,冰封的速度会很快,咱们都无家可归啦,只可惜了那些猴儿酒和阿拉老夫万卷藏书。”
“你也该出山……不,该下山了,别忘了自身的责任,阿拉老夫跟你相处了十几个年头倒有些‘缱绻难舍,‘两情依依’‘藕断丝连’的感觉。”老酒鬼又用错了成语,这是什么跟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