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汤大夫府上的看疯人潮渐渐稀落下来。

此刻已是人夜近一更了。

汤夫人徐小珠洗洗手去做饭,一切如常,在暗中窥视的鱼得水觉得有点可笑,“八斤半”的莲足居然会被他疑为武林绝世高手。

尽管如此,他仍然不放弃一切印证的方法。

他记得那身段和这一双莲足。

甚至还有汤尧在那洞口所表现的一切,那显示连汤尧本人都有点怀疑他自己的妻子是那女高手了。

就在这时,鱼得水看到了一条人影。

不必细看也不必猜,这人必是汤尧。

他自己也回来研究他的妻子了。

两个人似乎都找不出证据,证明那蒙面莲足女人就是这个小家碧玉,汤尧似乎尚未发现鱼得水。

现在鱼得水出了汤宅。

他在街上遇上了刚自汤宅看过病出来的两个人,一位老者和一位老妪正在谈论汤大夫不在,汤夫人代医的事。

甚至老妪还在抱怨,有时夫人也不在家。

鱼得水听了这话就离开了此镇。

当他赶回两小与李悔住的镇上时,正是弘光小皇帝偏安江南,恣情取乐,到处搜罗媚药之际。

一时之间,如黄淮脑及蟾酥等春药原料价格暴涨。

阮大铖又大献殷勤。独出心裁,编了一部燕子笺;角鸟丝阑缮写,献入宫中,作为演剧之曲。

又选择梨园弟子入宫演出。

弘光白天看戏,夜间赏花,似乎忘了半壁江山已入敌手,而且清军随时可以大举南下。

忠臣如刘宗周、姜日广及高弘图等不知净谏多少次就是无法弄倒一个阮大铖。

甚至还升阮为兵部恃郎,巡阅江防。

忠臣纷纷引退,真正是“黄钟弃毁,瓦釜雷鸣”。

满清久闻史可法之贤名,作书招降,史可法不屈,但清兵部派人议和,此刻清军已得中原十之七八,怎会议和?

史可法虽辖有四个总兵,为刘泽清、高杰、刘良佐及董得功等。

但清豫王多锋大军渡河,史可法飞檄各镇,会师防御,各镇总兵多采观望态度,保存自己的实力。

国家气数已尽,徒呼奈何?

现在正是清军渡江后,势如破竹的时刻。

正好两小及李悔所暂住的镇甸,正是清兵管辖之区,鱼得水不能不冒险进入探视,也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

清兵所到之处固然是免不了杀戮,但抵抗得越厉害的城镇,一旦攻破,必然大加杀戮,绝不放松。

像“扬州七日”和“嘉之三屠”都是由于该二城抵抗猛烈,使请兵蒙受重大之损失所致,那当然是报复。

鱼得水迸城,看到的景象十分不舒服也极不顺眼。

清太祖怒尔哈齐,崛起于建州卫,以祖遗戎甲十三副,征服邻近,也创制了八旗兵制。

八旗是:正黄、正白、正红及正蓝。

后增四旗为镶黄、镶白、镶红及镶蓝。

八旗编制,每三百人编为一佐领,五佐领设一参领,五参领设一部统,领七千五百人,一个都统就很有兵权了。

稍后又增加蒙古八旗,这镇上不过是三个佐领的兵力。

至于绿营、湘军及淮军,那是以后的事了。

满街都是戴红缨凉帽穿马蹄袖箭衣的“巴图鲁”。

鱼得水找到了那家客栈,一问之下,帐房看了他半天才道:“小友,你的三位朋友被清兵抓去了。”

鱼得水不由一惊,道:“为什么?”

帐房道:“清兵入城,盘查客人,三位小友的态度很不好,后来有一位姓乔的认出了他们。”

鱼得水猜想必是清廷“巴鲁图”乔圣,绰号“翻天手”。

帐房又道:“姓乔的说三位小友是明廷的同路人,”

鱼得水道:“后来呢?”

“三位小友拒捕,大打出手,后来又来了个姓金的女人,两手动手把三位小友捉住二人,一位姑娘跑了。”

鱼得水猜想性金的女高手必是御前侍卫金燕。

逃走的女人必是李悔。

帐房低声道:“小友,趁他们还没有注意你,快点走吧!一旦被抓到,准没有命的,犯不着呀!”

鱼得水道:“谢谢老兄关爱指点,我会小心的,知不知道那两个年轻人被带到何处去了?”

帐房摇摇头表示不知。

鱼得水在街上走动,不久就找到了清兵的屯兵处。

他相信两小必然押在这儿。

他决定今夜到此刺探一下,以便救人。

只不过他更担心李悔,不知她是否真的逃走了?

万一她的身分被认出来,下场是会很惨的。

他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了下来,当然是要登记的。

他改名于福。

这家小客栈中,居然也住有二十来个“巴图鲁”。

他们爆躁、跋扈,甚至不讲理。

自古以来,统治者都是如此的,城破三日内,抢劫不禁。

也就是每攻破一城镇,可以抢掠三天。

除了抢掠之外,还可以奸淫妇女。

二更左右他就准备停当,上了屋顶,不久来到清军屯兵处这儿是个大祠堂,也就是所谓家庙。

“家庙”又称“假庙”,是大户人家供奉祖先的地方。

找了很久没有找到,于是他制住一个清兵,稍一拷问,就招了供,两小被押在这家庙后面大菜园中的储物间内。

储物间外有二人看守,这储物间旁另有三间屋子,里面也住了十来个清兵,但听出他们在赌钱。

清兵纪律颇严,但不论如何严格,总有不守军纪之人。

鱼得水在后窗外看了一下,屋内正是两小。

可能由于受过拷打,样子都十分狼狈。

鱼得水把后窗上钉的木板弄断,进入屋中。

两小见了他,真像见到了救星。

因为除了他,几乎不可能有人会救他们的了。

鱼得水低声道:“你们还好吧!有未受伤?”

小熊道:“被任大清揍了一顿,还好!”

“李悔呢?”

“她机警,溜了!要是不溜,必被奸污!”

“你们还能高来高去吧?”

“还可以!”

“我们马上出城。

“可是城门已经关了。”

鱼得水道:“夫了可以打开。”

救出二人,先弄出菜园以外,叫他们藏好,然后他到那三间屋中换了一套参领的服装,站在赌局旁观看。

这工夫一名赌徒忽然发现了他,立刻让位。

鱼得水道:“你们玩吧!”

“不,长官在此,还是长官来玩。”

鱼得水看看台上赌资不多。

他对这种赌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是想刺探一些清军军情秘密而已。

其中一个小头目道:“参领大人你自管下注,如果我输了,会下你想不到的赌注,包你乐透!”

鱼得水道:“是什么赌注会使我乐透?”

这小头目道:“我逮住了一个妙龄美尼……”

鱼得水心中一动,淡然道:“尼姑嘛!也是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参领大人可别小看这尼姑,可是一个大美人啊!”

鱼得水道:“她叫什么名字?在那里捉到的?”

“在镇外林中尼庵内,名叫了意……”

果然是白芝,鱼得水想不通,以白芝的身手,若她机警点,绝不会被俘,除非遇上御前侍卫金燕那等高手二人以上。

要是那些人物制住了白芝,怎会交给这个小哆罗?

鱼得水坐了下来。

他要把自芝赢到手。

赌的是骰子,这几乎是国赌,全国上下不分东西南北,中原到边陲,没有人不会赌骰子的。

鱼得水故意输了两把。

第三把起就连连大吃,把白芝赢了过来。

“参领大人,”那清兵小头目道:“小的这就把那尼姑交给你。”

鱼得水道:“在那里?”

“大人跟小的走吧!”

二人出了家庙,小头目道:“本领只有三位参领,小的未见过这位参项大人,不知是不是刚增援来的?”

“不是!”鱼得水道:“奉命前来传令……”

来到一民宅内,果见白芝躺在床上,似在昏睡。

鱼得水以前很瞧不起她,但自她毅然出家之后,鱼得水对她的看法就不同了。

看佯子,她是不会保住清白的。

鱼得水一看,就知道她是中了迷药。

在她昏迷之中,相信不知被多少人砧污过。

这大惨了,鱼得水立刻就对此人动了杀机,道:“这女人中了迷药?”

“是的,不然她很不好缠。”

“制佐她之后,有多少人拈污过她?”

“噢!三位参领都玩过。”

“还有吗?”

“小的也玩过一次,当然玩过的人大约在三十人以上。”

鱼得水双拳紧握,正要下杀手。

这小头目道:“只不过有件事小的不能不提醒参领大人一下,这尼姑有点邪门。”

“什么邪门?”

“凡是和她玩过的人都不大对劲……”

“怎么不对劲?”

“就是身体不舒服。”

鱼得水心中一动,道:“怎么不舒服?”

小头目道:“身上起了些红点,也有人下面烂了,据一位参领看过名大夫,说是很麻烦的‘唐疮’。”

“‘唐疮’不就是杨梅?”

“大概是的。”

鱼得水猜出白芝的心意,可能是以“吃了砒霜毒老虎”的手段,故意被俘被污,她事先必然已传染了梅毒。

她要以这种传播梅毒方式慢慢地瓦解清兵的战力,这当然不会太快,但这种传播也不会太慢。

只不过鱼得水绝对不赞成这种抵抗满清的方式。

白芝可能是想以她的不洁之身,为明朝有所贡献,只是这种方式太偏激了。

那知鱼得水刚刚宰了这个小头目,忽然门外有人冷峻地道:“鱼得水,你居然能送上门来……”

原来是“云中龙”任大清。

他本是李闯的心腹,李闯死后,他投靠了清廷。

他曾被两小整过,门牙被小熊炸去三颗,说话漏风。

当然一个任大清绝对不敢面对鱼得水。

接着又出现了三个人,一是“翻天手”乔圣。

此人也被李悔炸断了二指。

另一人是金燕,御前侍卫。

还有一个过去未出面过,年纪在五旬以上。

这些人当中,似以此人的身分最高。

鱼得水见多识广,他过去听说过塞外有个高手姓关,脸也很红,所以绰号叫“魔手关刀”关海。

有人说是塞外甚至东北第一高手。

鱼得水面对这四个人,自然没有把握。

只不过他是非救白芝不可,道:“那位可是塞外名入关大侠吗?”

姓关的做然道:“正是,你就是‘一把抓’鱼得水?”

“正是。”

“真能一把抓吗?”

“武林同道为在下赐此绰号,无法抗绝……”

任大清道:“姓鱼的,你要来救白芝?”

“是的。”

任大清道:“我看你不必费神了!“

“为什么?”

“第一、有关大侠在,你是妄想,其次她已和多人上过床,相信你把她弄出去也不会再要她了……”

鱼得水道:“任大清,你也是入幕之宾吗?”

任大清“嗳嗳”迭声地道:“这个……这个……”

显然这个老色狼一定吃过的。

凡是吃过的人都要倒媚,可是任大清以为得了便宜。

得便宜就是吃亏,这句话一点也不错。

任大清道:“姓鱼的,你不该来的。”

鱼得水道:“我以为来得还正是时候……”

关海道:“鱼得水,你接老夫十招试试看!”

鱼得水道:“在此一会高人,可算幸会!”

关海当然并不是用什么“青龙但月刀”,而是一柄大刀。

鱼得水是“梅花”,算是宝刀名器。

两人的兵刃一接,“呛嘟”一声,关海的朴刀上有个缺口。

关海大为温怒,道:“姓鱼的,你用的是什么刀?”

“‘梅花’!”

“以宝刀取胜,胜之不武!”

“双现在起,咱们就不以宝刀为胜……”

鱼得水最初并不施展所有的绝招。

他希望造成错觉,使对方以为他技尽于此。

然后在紧要关头一击中的而救走白芝。

可是要以普通招式击败关海又谈何容易?

塞外第一高手的确有真凭实学,刀重而绵密,招术精奇,具有塞外那种蛮气及霸气。

鱼得水盘算,即使击败关海,要救人也并不容易。

就在这时,忽见屋内窗中控出一个人头来。

这人头挥出一下,向他眨眨眼又缩了回去。

当然,对方的人正在注意战局都未看到。

原来是李悔,这显示她会把白芝弄走。

鱼得水放了心,全力搏杀。

只要有人能弄走白芝,他要脱身是不会大难的。

于是他施出了精粹绝学。

有“梅花操”也有白雨亭的“竹节功”。

这两门绝学交互使用,关海立刻就有点不支了。

只不过他的身分超然,他尚未落败,别人不便插手。

正因为这样,鱼得水才有机会脱身。

他估计李悔已弄走了白芝,猛攻一招,夫海踉跄退出三四步,鱼得水疾射人屋,发现白芝果然不见了,立刻自侧窗逃走了。

而追的人却自后窗追出,所以他轻松地脱困。

不久他找到了两小,那是在一座毁于大火的破庙中。

这工夫,李悔也自破殿内走了出来。

鱼得水道:“李悔,白芝被你救出来了?”

“是的。”

“谢激你,李悔。”

小熊道:“你们二人还客气什么,只差没有上床同一张被窝睡觉而已。”

李悔要打小熊,小熊跑开。

小郭道:“我们该把白芝弄醒,问问她被俘后的一切经过如何?”

鱼得水道:“只怕一言难尽……”

李悔道:“怎么回事?”

“她似乎是故意被俘的。”

“故意?”两小大为吃惊,也不相信。

“我宰了个清兵小头目,他说已有三十余人,包括三个参领事军官都和她上过床,还包括任大清在内”而和她有过肌肤之亲后,都被传染了杨梅,也就是‘唐疮’。”

“这……”三小都楞了。

李悔呐呐道:“难道她会是有意的……”

“当然,这叫做‘吃了砒霜毒老虎’。”

小熊道:“这算什么?”

小郭道:“这也算是对敌的战术,叫着‘疮战’!”

小熊道:“去你的吧!我以为白芝这一千真不高明。”

鱼得水道:“是不高明。”

小郭道:“至少会伤到白雨亭的名誉……”

鱼得水道:“白芝呢?”

李悔道:“在殿内,还没有醒过来。”

但四人进殴,亮起火招子一看,白芝不见了。

找了每一角落都不见人影,后来在神龛上看到有人在厚厚的泥尘上写着:“得水、李姑娘,你们不必为我操心,我以为出世就是人世,能以残花败柳之身,以另一种方式对付狠毒的清兵,也算是为大明尽最后一点力了,然后我会请汤尧为我治病,再行出家……”

鱼得水木然不出声。

李悔道:“她大可不必这样……”

小熊道:“这办法太不高明了!”

小郭道:“她真了不起,以方寸之地发挥莫大的杀伤力!”

小熊道:“你就会说风凉话,鱼大哥,要不要去找她?”

鱼得水道:“找是要找,却不必专程去找。”

李悔道:“为什么?”

“因为她下定决心要以不洁之心去杀贼,虽然自古以来,史无前例,却也是个消耗敌人战力的方法。”

“你是说她又去勾引清军了?”

“对!我相信她找的是军官及小头目之类的人物。”

小熊道:“她怎么会有杨梅的恶疾?”

鱼得水道:“‘唐疮这毛病到处都有,但并不是很多,有很多人去嫖染上花柳病,如‘鱼口’及‘菜花’等等,却很少有人染上‘唐疮’。”

李悔道:“你是说‘唐疮’很厉害?”

“对,据说能隔代遗传。”

小郭道:“鱼大哥,你和白芝有过那事,你会不会也被传染了?”

鱼得水道:“如果以前她就有了此疾,我八成励传染了!”

小郭道:“这多可怕!李悔,你要嫁鱼老大可要考虑考虑。”

李悔道:“我才不怕,再说汤大哥是名医,这种病他还是可以治的。”

鱼得水道:“对,汤尧如果在此,就可以治白芝的病了。”

三人再返回那家小客栈,见桌上有一封信。

一看笔迹就知道是白芝写的,内容是说明,以前没有此种恶疾,是近日和“云中龙”任木清作那事被传染的。

因此她干脆就利用此病专和清兵或清廷的“巴图鲁”高手来伎使他们的恶疾很,快传播。

果然被鱼得水猜中,是近日才染上的。

“云中龙”任大清是个十足的淫棍。

上次任弄了个美女,小熊为他换了个丑女,事毕后才发现。

小熊还送他三盒礼,一盒是牛粪,一盒是羊粪,一盒是人的,当然人的最难下咽。

俗语说:钱难赚,死难吃。

在北京时,又被小郭和小熊耍了,门牙被炸掉了几颗。

他恨透了两小,自然也恨透了鱼得水。

任大清知道李悔是鱼得水的人,也知道白芝和鱼得水关系密切,明知自己有恶疾,却以迷药迷倒白芝,然后把病传给了她。

他的恶念当然不是害白芝本人,而是想叫她和鱼得水接近,甚至以为鱼和她接近之舌会再和李悔上床。

他以为鱼得水很滥。

他也以为李悔早已是鱼得水的禁脔了。

甚至任大清也会以为,以白芝之滥,说不定也会和两小上床,反正他希望把这“回扣”

传给这些人。

这样他才能消除心头之恨。

众人看了此信,心头骇然,两小大骂不已。

小郭道:“咱们去抓任大清。”

李悔道:“我看不必了!也许这儿还有其他高手,”

小熊道:“连‘魔手关刀’关海都非鱼大哥的敌手,怕什么?”

鱼得水道:“小熊,事实并非如此,”

小熊道:“我们看得出来,至少你两招内可以击败他。”

鱼得水道:“要不,咱们行刺几个清军军官。”

李悔道:“行刺低级军官没意思。”

鱼得水道:“咱们到附近大镇上去,那儿住了近万人,至少也是个副将或参将。”

“副将是什么鸟官?”小郭问。

鱼得水道:“清军绿营的军官有提督,总兵、副将、参将、都司、游击、守备、千总、把总及外委等……”

以今日之军阶比较,提督以上将,总兵、副将相当于中将,参将似小将,游击似上校,都司似中校,外委似少尉(大致如此)。

军人出征是不准带着属的。

历史上有极少数的将领例外,如明朝开国大将徐达,行军中又带健妇数人侍候,因他一天需要数次。

清代名将年羹尧也差不多,有时忘了带女人,就以母牛代之,反之就会感到浑身不适。

众小不反对鱼得水的计划,就来到三十里外的另一大镇,暗地一打听,这J踝然有位参将。

李悔也化装为一个男人,鱼得水和三小在一土地庙中(按大陕北方,不是每家都供奉土地公,而是每一村镇有一座土地庙)。

鱼得水道:“这儿有位参将,自然也可能有位游击、都司或守备等军官,咱们都干掉他们。”

李悔道:“依我看最好同时下手。”

鱼得水道:“对,因为一个一个地干,对方警觉,全镇戒备,那就很不好脱身了,况且可能也有高手在镇上。”

小熊道:“鱼老大去杀参将,李悔去杀游击,我杀都司,小郭杀守备……”

小郭道:“你真会发号司令,干脆你去杀参将,我去杀小兵好了,娘的!你真不知愁!”

小熊道:“怎么?你以为大材小用了是不是?”

小郭道:“我看你大肆捭阖,就不舒服!”

鱼得水道:“我们先去刺探一下,要是把要杀的对象都打听清楚而且盯牢了,可以分头动手。”

李悔道:“得手之后必须立刻出镇在一预定地点集合。”

小熊道:“要是有人陷在里面怎么办?”

小郭道:“还没去做就以为会陷在里面了。”

鱼得水道:“先作万一不幸之打算,理所当然,如有人陷住。长啸一长两短为号,大家会去驰援。”

四人计议停当就去各自盯上对手。

由于这儿并不是清兵的最前方,所以戒备不严。

参将是个镶黄旗人,姓赵,他有个宠妾,一路上由心腹部下保护着南下,也就是姓赵的参将在何处落脚,晚上这尤物就会和他一起睡觉。

天亮后送走,如此上级永不会察觉。

鱼得水探出了这一手,就更有把握了。

果然三更时,参将来到后街上一民房中。

这儿有个老妪,一个尤物,四个菜、一壶酒已经备好在桌上,这尤物是满州人,满州女人大脚板不缠足。

她们的衣衫是宽衣大袖,头上留个大髻。

不论是何处的男人都比较喜欢家乡的女人。

两人在床上放一小桌,对面而坐,这尤物约二十出头一点,细皮白肉,姿色不恶,此刻只穿了亵衣。

“阿暖,我们喝一杯……”赵参将举杯。

阿暖连忙双手端杯道:“贱妾敬将军!”

两人干了酒,阿暖还为他布菜。

然后,她坐在赵将军的膝上,再往下就更热络了,不但动嘴还动手。

赵参将道:“阿暖,统统脱了好不好?”

阿暖羞人答答地脱光了,赵参将也脱了。

这当然可以想像,必然是边饮边销魂了。

鱼得水以为不必拖时间,早动手也好提早去协助他们。

他以一根筷子射人赵参将的百汇穴中。

此穴在头顶上,而鱼得水也正在天窗上,得心应手。

在此同时,李侮也已经宰了那个游击。

此人更绝,居然在玩娈童。

据说玩娈童就是以后相公堂子的起源。

而玩娈童的大多是军人。

出征打仗是没有女人的,为了解决问题,作主管或头目的就会动脑筋到小兵头上来了。

军中自古以来都有杂兵,如传令、司号、炊事、侍卫以及勤务等兵种。

勤务兵就等于主管或头目的下人,连尿桶都要倒,主管要他们服从,他们是不敢抗拒的。

因为这类勤务兵大多不满二十岁。

这种分桃断袖的恶癣,渐渐地由军中流传到民间,到了清朝就有了公开营业的相公堂子了。

当然,这一对狗男女就在销魂中断了魂。

小熊是对付一名都司。

想不到任大清和这位都司很近乎,有点交情。

两人私交不错,夜晚想来谈谈,正好遇上小熊要行刺。任大清恨透了几个年轻人,立刻施袭。

小熊想不到今夜流年不利,未加提防,立刻被制住了穴道。

提着小熊来到都司屋中,把小熊掼在地上。

“大清兄,这个人是……”

“董兄,这是个刺客,刚才在你的后窗外窥视!”

都司一惊,道:“行刺我?”

“八成。”

“这么说,游击和参将两位上司不是更危险了?”

任大清道:“也可以这么说,而且这几个小崽子一向是焦不离孟,他来了,另外一个姓郭的、鱼得水,还有李闯有女儿也可能来了……”

“李闯还有个女儿?”

“是的!身手还真不错哩!”任大清道:“我这就到参将那儿去看看,顺便通知乔兄。”

都司道:“任兄请!”

任大清去参将处,一定要经过守备的住处,小郭刚刚宰了正在和妓女大乐的李守备,正要出屋,发现了任大清。

小郭心想:“你这老小子真是流年不利,”

在后面丢了一块石头落在任的左前方,他却自任的右后方疾扑而上,居然一下子就得了手。

任大清被制住了穴道,弄回屋中。

小郭并未杀死妓女,却叫妓女把内裤脱下,套在任大清的头上,然后叫妓女离去,小郭这才走了。

小郭找到了小熊时,小熊本在都司那儿被制住穴道。

小郭杀了都司,不久也遇上了李悔。

但是鱼得水却遭遇了数大高手。

其中有“屋子关刀”关海和“雷神”苗奎。

另一个居然是李闯的心腹“魔钩”庞大元。

鱼得水行刺李闯,此人曾临危救了李闯一命。

由于他拉拢任大清投靠李闯,如今任大清也拉拢他投靠清廷。

反正这些人是没有中心思想的。

关海道:“姓鱼的,今夜咱们可以见个高下!”

鱼得水道:“今夜可以说是幸会!”

“上次为什么要跑?”

“不是跑,而是有急事待办,对你们又说不清楚。”

关海护出大朴刀,鱼得水也亮出了“梅花”刀。

对手刀口上那块小缺痕,关海耿耿于心。

这柄大刀他用了四十余年,居然被鱼得水弄了个缺口。

大朴刀沉猛,“梅花”俐落机变,有一种泱泱大度风格。

世上的确有许多厉害的武功,却又谈不上风度的。

“魔钩”庞大元在一边观战,不禁暗暗钦服。

四周有些清兵围拢来,火把照耀如同白昼。

这对鱼得水多少有点精神上的威胁。

只不过鱼得水身经百战,智慧过人,也颇沉得住气。

因为沉不住气更槽,能拖久些总是好的。

他不疾不徐地拖了七十多招,还不分胜负。

过了一百招之后,也差不多只是偶尔略走下风。

这使庞大元根本没有机会出手。

当然,这也能使关海产生轻敌之心。

只不过一百三十招后,关海开了腔,冷笑道:“姓鱼的,老夫不领你这份憎,你明明已占上风,却故意拖延,而且多少保留了些。”

就凭这一点,关海就是一号人物。一般来说,很少有人能但承不如人的,尤其是双方相差极微。

鱼得水道:“关大使技艺超群,在下佩服……”

关海道:“姓鱼的小子,老夫很欣赏你!”

“多谢关大侠!”

“你若投效大清,不愁得个不错的前程!”

鱼得水道:“我是汉人,不能忘本。”

“天下并不一定是汉人的,老弟,你要想开,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没有人能永久据有的……”

鱼得水道:“至少满人的杀戮有违天和。”

“老弟,开国的主帅,那一个朝代都不免。”

“不然!固然有战乱必有杀戮,但人为万物之灵,杀我族类,如同杀猪宰羊,这又如何解释呢?”

“关大侠何必与他脑辩?拿下就是了!”庞大元道:“况且消息传来,参将大人被袭不治,还有一位游击、一位都司和一位守备大人都已被杀,谅是这小子的人干的……”

庞大元双钩一错,攻了上去。

这两人联手,自是非同小可,但鱼得水还能支持,只是要抽身就不容易了。

于是他长啸一长两短。

关、庞二人知道他在求援,攻得更急。

这时四周的清兵越来越多,就是李悔等来援,只怕也冲不进来。

两大高手不能在短时间内击败鱼得水,自是脸上无光。

这工夫又扑上一人,竟是金燕。

如此一来,鱼得水就显着不支了。

首先挨了关海一脚,正中小腹。

关海以为这一脚必能让他躺下,那知鱼得水只退了两步。

不久又中了关海一掌,鱼得水一个踉跄,庞大元趁机砸了他一拳,接着金燕又击中他一时。

任何人挨了这几下之后,都不大可能支持注的。

看来他还能折腾一会。

关海不信邪,一口气连续砸了他三掌、两拳及四脚。

鱼得水“吭吭”声中,身子东倒西歪。

只不过他仍未倒下,关海却有点喘了。

庞大元和金燕再接再励,“蓬啪”声不绝于耳,一口气砸了十一拳脚,金燕的脚痛得脸都青了。

鱼得水还是差不多,当然并非能挨就不痛苦。

双方都在喘,似乎打入的比被打的更狼狈。

问题是他问只能以拳、脚击中鱼得水,兵刃却办不到。

关海等人这才领教了“梅花操”的绝技。

当然不论鱼得水如何能挨,这三大高手不停地打,他毕竟不是铁铸铜浇的,最后还是不成。

当初“叟”都被他的“梅花操”累倒了。

那是因为“叟”大自负,到最后力尽。

即使击中鱼得水,已经不能造成他的伤害了。

在目前,双方都下不了台。

关海等三个成名人物,尤其是关海一流高手,顶尖人物,而且独霸塞外,居然击不倒一个后生小子。

鱼得水也明知迟早会被击倒,而且一旦倒下就有生命之忧。

四周的清兵围了一道极宽的火墙。

这局面很绝望,胜也走不了,败更无法脱身。

就在这时,忽然东边的清兵大哗,人墙开了一道胡同,眼见一个八九岁的小童赤手空拳打了进来。

赤手空拳如何能打进来?

这一点很玄,的确这小童仅凭双手,推推撞撞进入人墙,被推撞的清兵摔出老远才倒下。

鱼得水一分神,连续又挨了七八下。

而关海等三人也发现了这个小童,不由呆了一下。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小童看似乱推乱撞,事实上他每一推一撞都有无恃的玄功发出。

因为他撞出或推出的双手往往根本未碰上清兵的身子,人已跌跌撞撞栽出老远,于是有几个高手扑上。

不信邪的人当然很多。

扑上去的有“云中龙”任大清。

他刚刚解了穴,发现头上套了件女人的内裤,气得他“哇哇”大叫,发誓不杀四小誓不为人。

他赶来时,正好另外二人也刚到。

这二人也是他拉来的,一个是“豹子”高登,另一个是“拼命七郎”萧非。

这二人曾在洒楼上争着向白芝敬酒,然后打了起来,那是白芝故意丑化鱼得水,卖弄风骚,招蜂引蝶的。

这三人包抄小童,而且都想揪住小童的辫子。

但是小童一闪,两手轻轻一摆动,三人竟然撞在一起,萧、高二人额上各起了一个大包像长了个角。

任大清的身手比他们高些,只和二人撞了一下,没有受伤,却不由大为惊奇,他此刻已经非信邪不可了。

这工夫,关海、庞大元和金燕等人已停了手。

小童走近对鱼得水道:“小鱼,我们走吧!”

鱼得水一楞,八九岁的小童叫他“小鱼”?

好歹他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怎可叫他小鱼?

当然,这也无所谓,好奇的是这小童居然有一副老人的嗓音,这是怎么回享?

鱼得水道:“小弟,你是……”

他的意思是:你是谁?为何来救我?又素不相识?

小童道:“没有什么,只因孺子可教而已……”

不但鱼得水惊楞不已,关海等人也大为惊愕。

因为小童长的是孩童身子,娃娃脸。

这和一般孩童毫无分别,但是他的举措,说话神态以及嗓音,却是个老人,这是装不出来的。

尤其是声音苍老,小童想装也装不出来。

鱼得水虽然惊奇,却知道是他的救星,道:“我们走吧……”

听说他们要走,关海疾呼道:“各位,不能让他们走了……”等于是六个人四面八方猛扑而上。

小童一把抓住鱼得水的左腕,轻喝一声“起”,两人的身子已拔起两丈五六多高,向人墙顶上掠去。

关海等真的呆了。

他们看得真切,似乎不是鱼得水拉小童,而是小童拉鱼得水,带着他腾身而起,比鸟还轻。

一般高手“旱地拔葱”,一拔两丈五六尺。

这是很少有人能作到的。

有人疾呼“放箭”!

的确,鱼得水和小童身在两丈多的高空。

只要放箭,任你身手再高,在空中也无法避过千百支箭。

但是一蓬蓬箭雨在锐啸中升空,两丈多的距离眨眼就到,居然在两人脚下三尺处就力尽而箭链朝下掉落。

第二蓬再到,人影已不见了。

关海兀立不动,他想不通小童是什么来路?

甚至他几乎以为小童会什么旁门妖术。

他们的护身罡气能到达这种境界?

清兵大乱,除了关海,其余五个高手都追了出去。

他门当然并未追上。

鱼得水被小鱼牵着,出镇来到一片林中。

二人停下来,鱼得水抱拳道:“小友到底是……”

小童手一挥道:“不可如此称呼!”

鱼得水道:“请指示,在下该如何称呼?”

小童道:“老夫比你大一辈!”

鱼得水几乎想笑出来。

世上有这样乳毛未干的长辈吗?

“不可以貌取人!世上有很多事是你所无法理解的。”

鱼得水道:“前辈比我大一辈自然也有可能,并不是所有的长辈都比晚辈的年轻大得多。”

“对!”

“请问长辈,高姓大名?”

小童道:“老夫暂时不说,你可以慢慢去观察体会)自会有所心得,下次遇上你就知道老夫是谁了……”

语未毕,人已升起。

那不像是一般的轻功。

那是一种奇妙的飞行术,就像一个汽球冉冉上升自林顶消失不见。

鱼得水立刻上了树梢,就这一会工夫,人已不见了。

鱼得水楞了足有一盏茶工夫。

他想不出自己遇上了到底是人是仙还是鬼?

如果是人,八九岁不可能练成这等功力。

如果是仙,为何有老人的嗓音?

何不连嗓音也是孩童的?

只不过想刚才被小童抓住左腕飞腾,他已觉得类似武功中最上乘的蹈空蹑虚。

这是怎么回事?

既称长辈,却又不说出身份。

下次遇上,可能叫出他的名字了?

就在这时,李悔、小熊和小郭三人进入林中。鱼得水道:“你们怎知我在这儿?”

“是个小童引我们来的。”

“小童?是不是个小老头?”

小熊道:“什么小老头,就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子呀?”

鱼得水道:“不是有一口老人腔吗?”

“没有呀!就是个小孩子嘛!”

李悔道:“是的,就是个小孩子,留了条辫子,穿了一身长袍马褂,一脸稚气,就是知道鱼得水在何处?”

鱼得水木然地不出声。

小郭道:“鱼老大,是怎么回事?”

鱼得水说了一切,众小大惊,“啧啧”称奇。

李悔道:“简直是神话!”

小熊道:“鱼老大,不是编的故事让我们笑一笑的吧?”

鱼得不道:“在目前,实在没有那种可能吧!”

小郭道:“对,现在鱼老大不会开这玩笑。”

李悔道:“的确,这小童引我们来时,轻功不在我们之下。”

鱼得水道:“那是他藏拙,如不藏拙,简直像飞一样,没有他,今夜我绝对逃不出重围的。”

小熊道:“他说你去多观察、体会,下次就能猜出他的身份?”

“对!”

“真是怪事!”李悔道:“不过也不是坏事,至少他是白道奇人,为白道上增添了一份至大的力量!”

鱼得水道:“我也这么想,但若是敌对的力量,那就不大妙了!”

李悔道:“怎么会是敌对的嘛”

鱼得水道:“也很难说!”

小熊道:“他有敌对的行为吗?”

鱼得水微微摇头,但又道:“他试过我的内力。”

当然,四人都说不出道理来。

鱼得水道:“你们的情况都很顺利吧?”

众小都说了。

小熊说了小郭把妓女的内裤套在任大清头上的事。

众人大笑。

鱼得水道:“任大清真是倒媚!”

小郭道:“这老小子太坏,非整他不可。”

李悔道:“你可别被他逮到,要不,他会零碎收拾你的。”

小郭道:“这个我也知道。”

小熊道:“我们到何处去?”

鱼得水道:“在此杀了几名高级军官,已经站不住脚了,咱们去找豫亲王多铎吧!”

自清廷入据北京之后,小皇上顺治也坐上了龙椅。

由摄政王金尔衮护驾。

所以多尔衮已经不亲自出征了。

亲自出征的如多铎、岳托及阿齐格等,以后都封为铁帽子王(也就是世袭罔替永不降袭之意)。

非铁帽子王,每一代降一级。

例如亲王降为郡王,郡王降为贝勒,贝勒降为贝子,贝子降为公,铁帽子则不降。

公还分辅国公及镇国公两种,其中一种入八分,另一种不入八分,这差别自然也巨大了。

所谓“入八分”是八种标帜,表示其显赫的身分。

如朱轮(红色车轮)、紫缰(紫色马缰)。背壶、紫垫、宝石、双眼、皮条、太监。

其中皮条是指车上有皮鞭可驱散挡路的人。

背壶是指车上可带暖壶,“护眼”是指“双眼雉翎”。

李悔道:“率大军南征的不仅是这三个亲王,还有四个之多,但多锋和岳托并不在附近。”

鱼得水道:“对,最近的是呵齐格。”

李悔道:“鱼得水,你不管白芝了?”

鱼得水道:“不是不管,而是白芝有一种孤臣孽子的心情,她改邪归正之后,一直想以无用不洁之身为国家作点事,也能对得起地下的祖宗和父亲,所以到了她自己认为可以停止时,她必会停手,反之,别人找到她,强迫她也不成,”

“说这法是对的,但放手不管她总是有点不放心。”

小熊道:“李悔,现在我和小郭都知道鱼老大的为人了,他不是忘恩负义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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