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仁寿宫早就坐满不少人。
皇上及太后同坐於宫中正中决铺有软红狐皮,背雕龙凤图之古檀木巨椅上。
太后头条金质缀王凤钗,衬着芙蓉般脸眸,配上淡蓝丝袍,自有一般雍容息谈淡泛出。神态甚为祥和,只是举手笑颦之间,较五名妙龄而颇具姿色宫女,默然立於左右两侧。
祁钰则坐於左侧太师椅,目光全然摆向门外。
众人脸上皆浮现一丝期待神情,希望小邪快些到来。但除了软罗帐幔轻拂外,何来人影?
厅中一片静肃,落叶可闻。
终於
声音传来:“司礼监王振、御膳监凉鞋晋见”
皇上已露喜色,含笑道:“宣”
一阵宣声扬起,王振和小邪已拱手揖身,从厅外踩着红底绣编金黄凤凰地毯直往内走。
不安份的小邪,总想瞥起眼角窃瞄皇太后。那模样真有如做错事之小孩在愉瞄他娘般,甚为逗人。
也只有小邪此流里流之人,才敢瞥眼“瞄”皇太后。
此举本是大不敬皇太后,但他那动作,任何人见着皆会发出会心一笑,心头再如何想他瞥眼含意,也不会或不愿想及小邪是在蔑视皇太后。
祁镇和祁钰见着小邪如此模样,已暗笑的憋红了脸。
皇太后则已笑得弯下了柳月眉梢。
小邪见她眉毛不停撇动,已幻想成老鼠尾巴在沾油般蠕动,禁不住已“呵呵”暴出笑声。然後声音方出口,他已知又出了毛病,忙以手掩口,如此一来,动作就更明显了。
谁敢观见皇上、太后而乱摆手势?
没人指责他,只是笑意更浓。
王振走前,已下跪,小邪也跟着下跪。
“奴才王振即见皇上、太后、王爷”
小邪也照喊不误。心头已嘀咕小太监不好干,才不到几天,光下跪就让人吃不消。
皇上含笑:“平身”
再次谢过,王振和小邪已站起。
王振道:“禀太后,凉鞋已带到。”
“嗯”皇太后含笑频频点头,审宝物般盯着小邪怪而又讨人喜爱的脸:“你就是凉鞋?”
小邪对其如此“紧迫盯人”,心头甚为别扭而带点迷惑:“皇太后您找我,就是为了要这样子看我?”
他那句“这样子”吊得特别高,似在奇怪皇太后小题大作。语调已惹得祁镇和祁钰两人禁不住而憋笑出声。
皇太后顿觉已失态,嫩白柔细脸肤已泛起淡淡红云。
不等太后回答。小邪已轻轻一笑,道:“皇太后您如果想看,那天我送张大画像让你看,省得我跑来跑去”
皇上忍不住,哂笑一声:“凉鞋不得无礼。”
皇太后浅颦一笑:“皇上,由他去吧他这模样甚为真诚。”
皇上微微轻笑,也不再开口,且看小邪能耍出何等人之事?
小邪见太后笑得如此专注,似对自己现状甚满意,已皱起眉头:“太后你不能太容易满足,我的画像要比现在的我好看最少十倍以上。”
他仍嫌自己一身太监服饰,潇洒不到那儿去,而力推荐自己画像。
而那句“太容易满足”说的如此认真,倒有些似要太后“小心别受骗”之意,又逗得在场诸人轻笑不已。
皇太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望着小邪,稍带困窘笑着,内心早已疼煞小邪。笑了半晌,她才道:“好,哪天你可要送张画像到宫中,可别黄牛了。”
“黄牛是不会啦”小邪轻轻笑道,“不过我最近生意做得很大,可能没那麽多闲时间,久一点可好?我尽量挪时间给你就是。”
皇太后眼中的小邪,和七岁小孩并无两样,也搞不清他有何生意要做?问道:“你不留在宫中?”
小邪道:“不行啦我是老板,如果不回去,他们就没薪水了,会流落街头,我於心不忍”
祁镇道:“太后,凉鞋他在太原城开有式馆,此次前来宫中,全是为了洗刷罪名,如今事情已澄清,他可能必须再回太原。”
皇太后若有所失道:“回去也好在宫中当奴仆,一辈子就这样定了”
祁钰道:“凉鞋还不快谢太后”
他之所以要小邪开,无非是想帮他脱王振和祁镇掌握,另一方面,自己也可以微服出宫,到太原去学武功。
“谢太后”小邪正想拱手下跪之际,已发现公主躲在椅後面帐幔里,正向厅中偷窃。突然大叫:“不好啦有刺客”
众人皆惶失色,祁钰急往皇太后冲去,急叫:“刺客在何处?”
小邪往椅後比去:“在那里”人已纵身而起,掠过几名婢女头顶,罩向真以为有刺客而躲得更小心的公主。右手扯下帐幔,一个旋转,如裹粽子般包住公主。又大喊:“在这里,快来人啊”
公主惶挣扎,急叫,可惜声音已被厅外冲入侍卫此喝声给压过去,注定要倒霉。
小邪趁踢她几脚屁股以泄恨,方自笑嘻嘻退向祁钰,笑道:“这刺客,好像是女的”
祁钰闻言,霎时明自这是怎麽回事,急问道,“是公主”
小邪道:“不晓得,不过听声音,倒有点像。”
侍卫已将公主抓至中央,皇太后以及见到刺客已被逮宫女方嘘口,大呼“好险”。纷纷走回原位,馀悸犹存地盯着这“包”刺客。
公主全身被裹,连叫声都吱吱晤晤,只分得出是女音。
王振怒道:“大胆刺客,也敢行刺皇太后?将她押入地牢等候问斩”
“是”侍卫扛着人就要去。
祁钰喝道:“等等”
卫兵闻言止步,公主更百般挣扎,狡蛇般扭着。
皇上道:“王,你这是”
祁钰拱手道:“皇上,她可能是公主”
皇太后闻言惶道:“是倩儿?真的是你”
祁倩悲恸而泣,叫声“太后”已扑向皇太后中,哭得伤心欲绝。老太后已去逝多年,皇太后在她心目中,无疑已取代了亲娘之地位。
王振瞄向小邪,眉头一皱,道:“怎会是公主?”
小邪装迷糊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公主出厅,是这比法?这很容易引起误会像老鼠”
“你才像老鼠”祁倩泪流满面转向小邪,嗔叱道,“你故意的你明明有见着我你还当我是刺客鸣太后您一定要替倩儿报仇他欺负人”
皇太后安慰道:“倩儿别哭别哭待太后问问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邪轻轻一笑,道:“如果屁股是红色的就算是公主,那我是瞧见了?”
皇上化道:“凉鞋不准胡言”
小邪虽闭了嘴,脸容却更谐谑。
祁倩泣道:“他不是看到我屁股,是看到我的脸,他乱说乱说他欺负人”
小邪迷惑道:“奇怪啦在我的印象中,你的两个部位怎麽都一样?否则我怎会分不清?”
王振道:“禀太后,这可能是个误会。”
祁倩泪流不止道:“不他故意要整我他明明是见着我我”
“哭什麽?”小邪突然火冒叁丈,大吼起来,不但吓住祁倩,连在场所有人都被吓着,愕然望着小邪,脑际已被抽成空自。小邪见效果良好,眼角已笑起,表情却仍道,“对不起,皇太后我娘说,若小孩哭不停,这个方法很有效”
他道,“所以我不得不如此喊;因为公主若哭不停,我连解释的会都没有;你们想想,身为公主,怎会缩头缩脑的躲躲藏藏?我想都没想过,当时情况又紧急,不错杀公主已算她走运,何况只是用布条包着?你们要是认为公主对,就处罚我了”
他一副正凛然,从容就义之状,立时又将众人慑住,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话?事实上,小邪早已算好王振一定会帮自己说话,所以才敢如此吼叫。
果然王振已开口:“禀太后,奴才不得不言,公主尊贵身份,自无须如此躲藏,尤其又在太后及皇上起居室,更能引起误会,轻则如方才,重则杀无赦,国有国法,自不可轻易犯凉鞋忠心耿耿,虽不能说救驾有功,个也不可因此事为公主所引起责罪;至於方才他忍不住而吼声,完全是他一介平民,纯真无邪,不懂宫中礼数。而他的吼声全对公主而发,并非有意辱渎皇室,太后、皇上英明”
被他这麽一说,连公主都开始担心,若弄个不好,今天她闯的祸可就大了。
皇上叹道:“也罢祁倩”
“臣在”祁倩不敢再哭泣,立时下跪。无助眼神已瞧向皇帝哥哥,希望他从轻发落。
皇上森然道:“你无故潜入仁寿宫,又躲於暗处,以致让人误为刺客,动太后,乱宫中秩序,姑念你年幼无知,责付西席梁昆,叁月不得出宫一步以省过失”
“谢皇上”祁倩不敢多言,默立太后身旁,心中早已骂得小邪百孔千疮。
“凉鞋”皇上冷道。
“奴才在”小邪也学样下跪,为了大赦令,他跪得心甘情愿。
皇上道:“你武功过人,灵巧非常,得以即时发现刺客,虽刺客乃为公主所引起之误会,但论功,你仍缉捕有功,本该重赏,然而你却江湖息过重,当庭吆喝,动太后,罪不可恕,功过相抵,朕责你二十大板,以能警惕交由刑部执行,你可心服?”
莫说二十大板,就是打上千百板,小邪也无关痛痒,已显得意道:“谢皇上”一字字铿锵有力,真的不知死活,又道,“奴才不服”
皇上以为他又有歪理解释,自己也可趁饶过他。他心知小邪歪理总令人难以反驳,已目露喜色,但语仍冷冰冰道:“有何不服?”
可惜他这次又猜错了。小邪沉重道:“奴才以为当场执行,打给公主看,她会好过些。”
众人为之吃,尤其是公主,睁大眼睛直往小邪瞪来,心头杂乱如绞丝,一股根意又添了喜味,所想的是他真的在想让我好过麽?
皇上愕然之馀,实在亦想整整小邪,道:“好朕就依你来人”
侍卫马上应“在”,一排七名,列於皇上面前。
皇上道,“以长矛代刑二十大板”
“是”侍卫已退向小邪,左四、右叁,长矛倒提,准备行刑。
小邪也十分合作,扒在地上,双手撑额,目露笑容瞄向前方公主,见她脸色变得苍白,更形得意。
皇上和祁钰都已回座,一颗心也悬在口里,不知小邪挨了二十板子,结果会如何?该不会皮开肉裂吧
那群俏宫女都已闭上眼睛,不忍见着如此让人喜欢的小邪遭此重罚。皇太后亦脸容沉重,总想出言阻止,又碍於皇上尊严,迟迟未敢开口。而王振心头则直叫:“若是他有服下丹药就不怕了”
每个人紧张合合。只有小邪瞄瞥众人表情之际,心灵更加开心这也是一捉弄人之把戏。
侍卫不敢放水,因为说不定放了水,挨打的可能就变成自己了。第一名长矛已举高,众人息为之一紧,长矛突如猛龙摆尾般砸向小邪臀部。
暴响立起,长矛己断。小邪惨叫声更是扣人心弦,把众人心灵都吓痛,已感觉到长矛乃落在他们身上似的。
小邪逼出汗水,咬牙挣扎,那副模样,任谁都看得出他很痛苦。然而他却有意大吼,间接地发泄方才吼得不过瘾之憋心处谁说不能在皇上面前大吼大叫?
只不过他叫的是“惨叫”而已。
纵是如此,也真不容易。
连叫叁声,连断叁根长矛,众人脸色苍白,心跳加速,双拳捏紧,多麽希望挨打的是他们而非小邪。
小公主已哆嗦地落下泪珠,已甚後悔又给小邪带来灾难。她甚至於讨厌自己是位公主,若非公主之身,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长矛再落。“啊”小邪拼命吼叫。
“不不要再打了我不要看不要”公主已哭出声音,“太后您救救他都是我的错太后”她不敢嚎陶只能吸泣,以免又像方才搅了堂而受罚,但哭声仍清晰可闻。
皇太后亦着实不敢再看下去。幽然转向祁镇:“皇上您就饶了他吧他只是小孩而已,受不了二十板的。”
祁镇巴不得有人出言阻止,否则真不知日後要如何面对小邪?
轻轻一叹,他已经摆左手:“够了退下吧。”
一声“是”,七名侍卫马上捡起已断长矛,纷纷退出厅外。
小邪逼出一身冷汗,装得楚楚可,连说话都结结巴巴:“谢谢皇上”
祁镇道:“你该谢的是太后。”
皇太后甚为感伤道:“不必谢了,若非本宫召见你,也不会发生此事,唉本是一件好事,却演变成如此”
转向祁镇,她幽幽道:“皇上,妾身觉得甚不舒服,想先告退了。”
祁镇道:“太后就此安歇,朕也该走了,身躯不,好好静养,朕会交待御医替你看看,不必多送”
几声告别,王振搀扶小邪,已随着祁镇和祁钰退出仁寿宫。
公主哭声更甚:“他一定恨死我了”
方步出宫,祁钰已接扶小邪,说是给他找好大夫治伤。王振亦急着想练功,交过小邪,告退皇上,先行去。
祁镇随祁钰回“静心宫”。
湖面依旧绿水,花香阵阵,画舫随风轻飘,一片静。
祁钰走入花园白石小径,方道:“凉鞋你也真是,挨板子也想开玩笑?”
小邪摸摸臀部,笑道:“我就不相信在皇上面前不能乱叫”
祁镇白他一眼道:“你要叫,找个时间叫也就罢了,何须自找苦吃?”
小邪得意道:“我可是一计数得最起码,公主以後不会再找我麻烦了”
祁镇道:“除了这项,我实在想不出你还有何用意?”
“多啦光是让你们心肉跳,我就很高兴。”小邪睨眼邪笑,“最重要一点我实在不愿意让你们猜中我的心思”
“就因为我想你叫不服时,会找出好理由?”
小邪道:“你不是如此想吗?”
祁镇实在拿他没办法道:“你就尽量如此吧反正受皮肉之痛的人可是你,不是我。”
小邪反问:“你认为我很痛?”
祁镇道:“肉长在人身上,那有被打而不痛者?°祁钰道:“本来我也认为你不怕,可是你的叫声真的吓人”
小邪哧哧一笑道:“我忘了告诉你,我的叫声,也可以算天下第一啦很少人不会不被我吓着的”
叁人慢步已走向画舫。
祁钰道:“若你不疼,为何又要我扶?”
小邪道:“是你要扶我,还是我要你扶?”
祁镇纳闷:“你真的不痛?”
“不痛”小邪不再倚附祁钰肩部,大方拍拍臀部,道,“那几下就想打伤我,天下还有我混的地方吗?”
祁镇此时甫放了心道:“你就是喜欢出馊主意,迟早会吃亏”
小邪睨眼瞄向他:“你也不差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套龙袍”
祁镇登时想起在狱中辩龙袍之事,不禁呵呵笑起。
祁钰道:“咱们登上画舫如何?那里已有酒菜。”
小邪叫道:“你自己去吧到时再飘到奈何挢,我的命都没了”往左边枯柳旁那座八角红亭比去,“那边吧我就不相信它会飘走?”
祁钰轻笑,吩咐侍卫将酒菜移向红亭,叁人已分坐叁角,开始啜饮。
小邪道:“我得走了前前後後,也呆了七八天,再加上路程,半个月就报销了”
祁镇怅然道,“这麽快?你还没教会”
小邪轻笑道:“学骰子,多的是时间,自己先练,不会再到太原来找我,保证你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祁镇也没办法,道:“看来此项功夫又要荒废了”
小邪道:“反正你也没赌本了,将就点吧”
祁钰道:“你这些天,和王公公在一起,在干啥?”
小邪轻轻一笑道:“在炼一医太监的药。”
祁镇不懂。祁钰也不懂,他问:“王公公有病?”
小邪神秘道:“他有没有病,我并不知道,不过我炼的药一定是治太监的病。至於治何病,你们自己去想,太监最严重的病是什麽?若想到了,答案也就出来啦”他又道,“时间不多,我可不愿意再浪费在此问题上;皇上老大,别忘了开张大赦令,我好拿回去镇压邪,免得老是牛鬼蛇神紧缠不放”
祁镇轻笑道:“早已写好,不但如此,朕还诏告天下,你再也没有烦恼了吧?”
小邪斜睨他道:“若你能避开王公公,我就知道从此没烦恼了。”
祁镇道:“你不是和王公公处得很好?怎麽又说起他呢?”
小邪道:“像他那被我骂得狗血淋头,而一句话又改变行为的人,您不怕他善变吗?”
“朕不以为然”祁镇道,“若非公公,你那能脱罪?”
小邪无奈道:“我本来就没罪,所以才能脱罪好吧你那麽信任他,我也不多说,将来出了问题,你可要自行负责,别人想教都救不成”
祁镇仍是轻笑:“朕相信不会有问题发生,王公公深明大义,足智多谋”
“好很好”小邪拿起酒杯道,“皇上说的最有道理,王公公是好人,来为好人乾杯乾了这杯酒,我就要走啦此去一别将是美景什麽见面的?”
祁钰笑道:“将是良辰美景虚设,至於什麽‘面’,也只有你自己明自了”
小邪尴尬一笑:“奶奶的书读得多,连句子都会跑随他去啦干”
叁人举杯一饮而尽,紧接着又是数杯,再数杯,终有散筵之时刻。
已是黄昏,晚霞一片浓化出沉红,将树影、屋影拉得长长的,就要脱本而淡化成无形,刮起冷风,更冷。
杯仍在,酒可斟,人都走了。独留一抹深烙心坎新痕,无法挥去。
一匹快马,飞蹄腾掠,疾风般奔驰通往太原城泥黄路面。冬雪初溶,泥溅澜,飞马掠处,溅起水花如快船截浪般哧哧喷得甚高、甚远。
小邪威风八面驭马而驰,右手掌着那支通吃帮特有之叁角橙黄“骰子”旗,飞鱼剪水似地拍拍闪掠嘶吼,如冲锋陷阵的战士般,杀向太原城。
方至太原东门不到五十丈,小邪大吼:“旨到”
音落马走,全然不把守门卫兵放在眼里。
卫兵瞄向小邪,见是太监橙黄服装,也不敢阻拦,马上拱手退至两旁,恭迎旨大驾。
小邪深恐众人不知,又喊:“旨到”存心让太原城都知晓此事。快马加鞭冲过东门,不直接驰向总督府,却绕着街道四处乱窜,惹得百姓为之侧目。
足足有十天,太原城没如此热闹过了,瞄向小邪,也因烈马奔驰过快,瞧不清是何人,但见着那支印象已深的旗子,已然发出会心微笑通吃帮主又回来了。
“旨到李甫山、王坚、邱梅快快接旨”
小邪转遍全太原城,也浏过了总督府,随後又在大街告示牌上,挂着自己精美画像下,得意地向过往人潮挥手,不时叫着:“这个画像就是我”
群众利时引起骚动,远远地围在对街,准备看戏。
不多时李都督和王坚以及邱梅和数名锦衣卫已匆忙来,他们弄不清,旨为何会在街上乱跑?
小邪见他们来到,存心开玩笑,又策马而奔,叫道:“李甫山快接旨快”
马已往街後窜去,李甫山等人,不得不追旨,深怕接不到,落个辱君之罪。然而人脚岂有马腿快?尤其是邱梅,老脸已苍白,上接不了下,再不停,非得累死不可
小邪偶尔也放慢速度,以免对方追丢了。驰上几条街过後眼见他们也差不多累了,方自催马返回画像下边,威风凛凛地等着李甫山他们到来。
不多时,李甫山已奔迸。小邪轻轻一笑,道:“李甫山,你很喘吧?”
“小臣不敢”
“不敢就好快跪下接旨”
“万岁万岁,万万岁”李甫山和王坚、邱梅以及锦衣卫已全部双膝落地,不敢抬头,准备接旨。
小邪得意一笑,将手中旨揣入里,笑得更开心,道:“李甫山你跪标准点好不好?”
“是”李甫山不敢多言,马上双膝靠拢,跪得甚为标准。
小邪颔首一笑道:“很好为何不敢抬头?”
“小臣不敢冒渎旨”
“抬头看看我是谁?”小邪摆好姿势,等他鉴赏。
“谢谢龙恩”李甫山这才抬头望向小邪,自有一似曾相似之感觉。
“怎麽?不认得了?”小邪指向背後画像,道,“他是不是很像我?”
“你”
小邪脱下帽子,露出那坠斜发束。
“你你是杨小邪”
不但是李甫山、王坚和邱梅,以及在场所有百姓都起一阵骚动。
小邪耸耸肩,得意道:“除了我,还有谁敢叫你们下跪”
“你”李甫山怒填膺:“你敢假藉旨戏弄本官?来人拿下他”
“大胆”小邪喝住正想爬起之李甫山和王坚,怒道,“你敢侮辱本官?不要命了是不是?”
李甫山被他一喝,登时醒,要是他身上有旨,这可是死罪一条,他不敢冒这险,口仍冷森道:“杨小邪你是朝廷钦犯,何来官职?休想胡言,否则必将你碎尸万段,以张王法”
小邪得意道:“本官乃宫中御膳房司膳太监”
邱梅闻言已笑出声音:“原来是端菜的?本官比你不知要高出几级?你敢对本官无礼王公公那里,你恐怕无法消受吧”
小邪轻笑:“少罗嗦,小心我摘你人头”
王坚喝道:“小鬼你别得意,最好快拿出旨,否则几分钟过後,本官仍以朝廷钦犯逮你归案。”
小邪得意道:“那你就等吧”
他不再理叁人,转身朝画像瞧去,一张完美无缺画像已被写上不少字迹,也划破了不少裂痕。
“妈的你们敢破坏我的形象?”小邪不悦地转身,拿出旨,叫道,“旨在此,叁人准备接旨”
叁人马上又跪正伏身:“万岁万岁,万万岁”不仅是他们,连在场百姓都下跪,深怕不跪,会惹来杀身之祸。
小邪推开旨,冷森念道:“皇上有旨,大官杨小邪乃朕之好朋友,不是钦犯,而张克正一事,朕已令王公公查明,为叛贼小毛所为,凡本朝文武百官,今後不得对杨小邪大官施以逮捕,否则斩无赦另,杨小邪教驾有功,朕御赐金旗乙面,凡见此旗,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以对杨大官之尊敬钦此”
这算那门旨?
原来小邪根本就看不懂旨里边所写字迹,只是听皇上口述,然後照真意加油添醋,说得天花乱坠。
李甫山、王坚和邱梅甚至疑旨是假的。
小邪叫道:“李甫山还不快快接旨?”
“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甫山抬头,仁见小邪连旨都拿颠倒,冷道:“公公连旨都拿颠倒,又如何能读?”
小邪倒翻旨,猛然尴尬咋舌一笑,又叫道:“你懂什麽?这是皇上特别交待的,没知识”
李甫山不再多言,他想接走旨,先辨真伪再说。接过手,摊开一看,除了一些夸张言词“是朕好友”、“杨大官”以及“叛贼小毛”等有误外,其他仍不失原意,当下已哭笑不得,想不透他到底如何混到京城?还弄了旨回来?
王坚站起,道:“都督,真有此事?”
“嗯”
王坚不甘瞄向小邪,朝廷钦犯一霎间又变成皇上好友?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小邪大叫:“王坚你认命吧胆敢骚通吃馆,还将本官大像糟蹋了?一共有叁十七个字,十五个洞,还不快掌嘴?”
王坚哈哈大笑:“杨小邪你别得意忘形,一个小太监也敢叫本官掌嘴?”
邱梅也起了身笑道,“皇上赦你罪行,已是你的造化凭你一个小太监,公公我不惩罚你,已是万幸,你还敢挟天子以作威作福?”
小邪道:“你们有没有搞错?我是皇上的好朋友唷敢对我如此无礼?呆会儿你就知道什麽叫倒霉。”
李甫山粗眉一横,冷道:“杨小邪你休想歪曲旨,皇上只诏赦罪行和御赐金旗两事,其他全是你自己一派胡诌。”
小邪叫道:“既有御赎金旗,你们敢不遵?”
李甫山冷笑:“金旗在此,本官已下马,有何不遵?就是看在金旗份上,否则早拿你辱骂本官之罪”
小邪瞄向左马镫插着金旗:“这麽说此旗没什麽用了?”
王坚冷笑道:“这要看你如何用,皇上御赐,在朝廷也不算少,就没有那一样可以用来命令百官,你以为这是军令旗,还是走马符?”
邱梅冷笑道:“乖乖地抬着画像走吧皇上金旗只能保你平安,不能拿来当令箭,冲着金旗,只要你在太原城安份守己,本官保证无人会再骚你”
小邪抿嘴道:“这麽说,我的像就白损了?”
王坚冷笑道:“除了你官拜尚书令、大将军,只要高过我们,再来发威也不迟,别以为皇上大赦你,就以为自己是皇上了”
小邪蓦地目闪邪光,左手往腰部抓去,已呵呵邪笑起来:“好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什麽玩二嘛今天要是击不倒你,我就让你们抬着走”
邱梅冷笑道:“怎麽?想来硬的?”
“不错”小邪冷笑,“恐怕你们吃不下”
李甫山叫道:“杨小邪你再蛮横,本官可要拿人,再请奏上,收回御赐金旗了”
小邪嗤嗤而笑:“难道御赐东西,一点都管不到你们?”
邱梅冷笑:“除非龙头金杖,尚方宝剑,皇上亲旨令和天龙玉佩。你还是带着金旗回家吧省得惹火上身”
小邪轻轻一笑,道:“你猜对了”
“那你就快滚”邱梅冷笑,“火已烧掉你半身衣服了”
小邪仍轻笑:“你猜得很对,不过不是带金旗回家,而是惹火上身了”
邱梅厉道:“你还敢发狠?我教训”
突然小邪拿出碧绿玉佩,其中刻有天龙腾云,栩栩如生,椭圆形之下方刻有“如朕亲临”四字,正是皇上要小邪躲在御膳房所赐的“天龙佩”,皇上竟会赐予他人?他们实不敢相信小邪皇上关系到底已到何程度,忙双双下跪,急叫:“皇上万岁万万岁”
“万岁”小邪冷笑,“再发嗲哆啊?别以为王振有多大用处?告诉你们,如果找王振来,吃亏的还是一样,永远不会落在我身上说我是皇上的好朋友,你听都不听?简直无法无天,一样叁十七个字,十五个洞,还不快掌嘴?难道要我出手?”
王坚裂了眼,就是吭不出声,一巴掌一巴掌掴向脸颊,心头恨意足以毒死千百个人。
小邪冷笑:“邱梅你也一样,惹了你又如何?少拿鸡毛当令箭来硬的又如何?画是你们弄坏的不管你们怎麽弄,就是要给我弄好,送回通吃馆别妄想妥协,我们是卯定了去你的”
小邪一掌击落其方帽,已策马冲前,飞掠叁人头顶,天马行空般窜出丈馀远,方自落地,马匹人立昂嘶,围观百姓一阵掌声,小邪连忙告谢,已驰掠城西。
李甫山、王坚和邱梅这才起身,一脸怒火足以焚化千斤材。
邱梅厉道:“杨小邪,不扳倒你,誓不为人”
大众围观下,他们也丢足了脸,拆下画像,悻悻然返往总督府。
他们死也想不到小邪在短短十天之内,会弄出这些令人咋舌而难以相信的东西?又是旨,又是金旗,还加个天龙佩
通吃馆红门两张交叉大封条仍在,红瓦白墙依然清新照人,一切如故。连那高耸入天之招牌都毫无损伤。
“旨到”
小邪一马当先,不管红门闭锁,策马而纵,唏聿聿,马蹄飞掠,直向红门。轰然巨响,门开,人马齐往里边飞。
“旨到啦”
小邪还想纵马窜向大厅。
突然有人吼叫:“停停”
叫声声未落,阿叁已从左墙院掠出,忙揪住马尾巴,以防止马匹再乱冲。
再进去,大厅可就要面目全非了。
阿四和小七此时也挡在厅门白阶前,急叫:“接旨接旨请下马请下马”
马匹足足将阿叁拖了丈馀远,地面已出现两道长而黑鞋底磨出之痕迹。阿叁已哇哇大叫:“什麽旨?还我鞋子来”
一个开打,他已冲上小邪,想捣他背心。阿四和小七见状也一涌而上,霎时将小邪团团围住。
小邪被拖下马,急切叫道:“喂你们懂不懂什麽叫接旨?哇哟快放手啊”
阿叁已不是打人,而是在扯他衣服,叫道:“妈的几天不见,就当起太监,成何统?我扯扯”
阿四叫道:“什麽玩二?送旨有此送法?有谁接得了?”
四人扭扯一堆,仿佛疯狗抢食,不到叁分钟,小邪衣衫早已撕去不少,狼狈地避开叁人纠缠。“停手停手没剩纸(旨)了再不停,连衣服都没了”
四人一阵吃喝,都已懒洋洋,大病初愈般躺在地上,面对天空一片碧青,似如可食之透明冰糖,不但悦目,而且口馋。
小邪懒洋洋道:“可恶那有人如此接旨?再接几次,我的命迟早会断送在你们手中”
阿叁叫道:“妈的咽那有人如此送旨?像这送法,不用第二次,现在我们能保住命已算不错简直是谋杀嘛”
小邪道:“谁谋杀了?我是想试试你们接过旨没有,结果很让人失望,草包”
小七笑道:“要是接你的旨?我们可当草包”
阿四道:“对啊何必冒生命危险呢?”
阿叁呵呵一笑道:“不过这次接的不错,希望以後仍有此成就,可惜少了小丁,否则呵”
阿四道:“小丁一定会揪住小邪帮主的头发,像你揪马尾一样”
小邪问:“小下去了哪里?”
阿二道:“她最怕死,恐怕还在磨菜刀吧?”
蓦地
小丁捧出一手冰水向阿叁撒去,嗔叫道:“阿叁你才在磨菜刀可恶”
不仅阿叁中奖,连小邪、阿四和小七都受波及,叫出口,都已蹦起,冰水凉澈心腑,众人猛抖起衣服,大冷天浇冰水,滋味并不好受。
阿四骂道:“都是你谁叫你乱说话?”
一拳已打向阿叁,想报被连累之仇。
阿叁猛跳开,急叫道:“不能怪我是小丁偷袭我们要打,打小丁好了”
二话不说,他已窜往小丁,伸手就想拉住她。然而小丁早有防备,身形一闪,飘然溜入大厅,方想回头奚落之际,小邪那顶太监高帽已罩向她头部,“哇哟”一声叫,已天昏地暗,紧接着是数人一涌而上之声音,卷得她全身扭痒,笑不绝口,眼泪直流。
过了瘾,小邪方始放手,自得道:“啥玩意儿?敢暗算本帮主?实在是胆大包天”
阿叁呵呵一笑道:“原来你不怕死,是怕痒啦?”
小丁脱下帽子,羞红的脸仍挂着泪痕,嗔叫道:“你们四个欺负我一个,算什麽英雄嘛?”
小邪狡黠笑道:“英雄就让你当好了,我们不稀罕。”
阿四叫道:“小丁你说话可要凭良心,是我们先惹你?还是你先惹我们?那些冰水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小丁瞪向阿叁:“都是他骂我,否则我也不会泼他冷水”
小邪叫道:“你泼他也就罢了,为什麽偷袭我?”
小丁红着脸,惧意顿生道:“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就已湿了一半,要是故意,我不就变成名副其实的落汤鸡?”
小丁呐呐道:“我我我给你拿件干衣服”
阿二道,“我的也顺便”
小丁瞄向他,嗔道:“都是你以後衣服自己洗差透了”
小邪道:“好吧你就多拿几件,大冷天,会生病的”
小丁如获重释,马上溜向後院,逃开小邪视线。
小邪走向摆在大厅中央特别大之雕花太师椅,叹道:“奶奶的花了好几十两银子弄来,连屁股都没坐热过”他不信地坐上椅子,转向阿叁、小七和阿四道:“你们也坐,我们现在进行商讨大事”
本是一排椅子,叁人已搬动而成半圆,坐定後,已开始商讨。
阿叁道:“小邪帮主,结果如何?”
“万事诗口口”小邪得意道,“皇上这小子也是赌徒”
紧接着他将在宫中发生之事情大略说一遍,霎时引起叁人暴笑不已。
小七道:“如此一来,我们就再也不怕官府前来乱了”
阿四道:“那股子旗,该插在哪里才好?”
小邪道:“当然是大门顶端。”他笑道,“屋瓦上再弄间小楼,也可以避雨遮霜。”
阿四用力击掌道:“好这事就交给我来办”
小邪沉思半晌问:“你们进行如何?”
阿四霎时得意吹嘘道:“黑皮奶奶的我照你的指示去做,一天揍了几家护院武师和那什麽的公子?几天下来差不多揍遍太原城啦阿四着发名片,包准一开张,马上大摆长龙”
小七道:“还有几位似乎是武林人物,他们也想进式馆,已和我接过头,等小邪帮主决定後,就可回答他们,收或不收。”
“收收当然收”小邪急叫道,“唉呀怎麽要问我呢?有人要来报名,定金就先拿,省得他反悔了以後就不必问啦多此一举。”
小七经笑道:“我是不知要收多少银子才算恰当,所以”
小邪截口道:“唉呀当然是愈多愈好啦最少一两,最多没有‘最多’两个字,他爱给,我们全收。”
小七道:“我知道了。”顿了一下又问:“收了他们,要教他们什麽?全部教?”
小邪点头:“当然,以前就是有偷藏绝招之秘密,许多功夫才会失传,本馆大公无私,谁要学多少就教多少,相对的,你们自己也要练习,否则被他们追过头,多没出息?不必叁年,本馆就得关门了”
阿叁抱怨道:“我不干这麽累谁受得了?有帮主一人武功天下无敌就可以了,当属下的武功差些,又有何妨?”
小邪抿嘴无奈道:“好吧你们要练就练,不练就煮狗肉去,本帮主还罩得过去,再不行呵呵就和小丁一起去当乞丐头好了”
阿叁得意道:“这还差不多总不能为了钱而拼掉性命吧”
阿四道:“就明天开张如何?鞭炮还是由我来放”
“好”小邪大拍手掌。
通吃帮已第二次开业,鞭炮响彻云霄,一时也将太原城给热闹。
尤其是通吃巷已摆满人潮,都准备想报名。
有百姓、有武林中人、有大人、有小孩,有的住在馆里,有的则随居太原城。
而李甫山也将小邪画像连夜要人画,此时也奉回通吃馆。
从早到晚,一共有两千叁百馀人报名,光收现银就已超过叁万两,乐得通吃帮弟兄合不了口。
大部份都领取一册秘笈带回家去,其中有“观音掌法”、“菩提剑法”、“大悲掌”、“孤星剑法”,这皆是武林一流之绝学,其他如小丁之丐帮独门功夫和阿叁、阿四之少林功夫,则因派系关系,不便公开。虽是如此,只那四样,已惹得江湖人物趋之若,大呼不虚此行。
被小邪这麽一,看来武林将会有革命性的武学改进。
有四十馀人住馆,分别安排在前厅左右厢房,这些人都得经过“看得顺眼”
才行,是以并无那青面獠牙者。
因为小邪认为那是不吉,干脆不收於馆内,免得见面了碍眼。
四十馀人大都是武林中人,而有七位武功较高,懒得叫名字,小邪把那些人都给编号,如此则简单明了。
除了大厅以外,这些人全不准进入後院,否则立时开除,收回武功。这是小邪为防止这些人有所企图,再则可以保住该守的秘密。
如此弄了一天,通吃五英雄高兴之馀,也够累了,晚间戌时,才收摊,已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仍陆续有人报名,但却限於住在外面、领秘笈那。
阿四负责收帐,在门口摆张大长桌,一本记帐簿,划满看不懂字数字。左边堆了不少秘笈,左下方则是大木箱,专收银子。今天人较少,只由他一人负责。
阿叁和小七则负责在前院督导学生。大冷天,全然光着上身,一个个肌肉结实,不畏寒冷。
小邪则不停负手而立,悠哉的巡视前厅、後院、前门,俨然一副大老板姿态。他不停动脑筋,如何安排所收银子,安排学生如何练功、以及吃住,他也想到不如叫故乡的小胖、大牛和二愣子来此,以便帮忙。最後他考虑到前些日子救他们脱困的黑衣蒙面人会是谁?
会是黑巾杀手?还是拉萨和尚?
难道他们已死灰燃?但为何要救人?
他还是想不通,也不想继续思考,已走向前厅台阶,仔细端详每一张不同的脸孔。
此时门外已有一位锦衣五旬较胖,但不高的老人往阿四走去。
阿四瞧向他,一副生意人模样,深蓝锦衣十分笔挺,头戴方帽,山羊胡长於胸,已有点灰自,一对细眼嵌在肥肉中,更显得他身材之猪肥。
阿四眉头微抽,道:“老头,你也来报名的?”
老人笑道:“在下姓张,单名一个平您好”
“哦”阿四装模作样抓起毛笔沾墨於簿上乱画几宇,道,“五两。”
随即丢一本秘笈给他。两眼如看猴子般盯着张平,心头在想,这麽老了还想学功夫?
张平又裂嘴干笑,上排金牙亮闪照人,道:“我我不是来报名的”
“那你来干什麽?”
张平偷偷摸摸瞄向四处,觉得无人窥探,才交予阿四一张纸条,态度暧昧已。
阿四接过字条,斗大的字识不了几个,又瞄向他:“用讲的不行吗?”
“这很重要”张平诚恳一笑,又往四处瞧去,“你看过就明白了。”
阿四瞄向他:“我知道很重要,但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张平愕道:“这不是通吃馆?”
“地方是绝对错不了。”
“那你不想按这笔生意?”
阿四叫道:“你难道不明白我不懂这里边写些什麽吗?用说的又会如何?也不打听打听通吃带的底细?碰上我们帮主,这字条就是你的午餐卖什麽学问?”
张平那晓得误会出自此?忙接过字条,歉然道:“对不起,大师”
“我不是大师”阿四叫道,“我穿袈裟,理光头,全凭所好说话小心些,本人外号‘拨毛剃刀’不白阿四,叫我四帮主就可以。”
张平拱手道:“对不起,四帮主,因为”他又瞄向四周,想定有无他人。
阿四叫道:“看你如此模样,不必听你说话,也知道你是作贼的”白眼瞪视,“一副贼头贼脑”
“我不是贼”张平肥眼睛不停抽动,大嘴一张,声音更小,“我是来找您来谈生意的”
阿四往天空比去道:“本帮所做的生意都写在上面,你自己看,合乎那一样?”
张平抬头睨眼而瞧,登时笑道:“有有他们没说错”
阿四不耐烦道:“有就快说,有什麽好怕的?再不说,我代表帮主回绝你,不作你这门生意”
“不不不”张平急叫,马上欺身於阿四耳朵旁道,“我想请贵帮主保镖。”
阿四瞪向他,叫道:“直说不就没事了?保镖有什麽大小怪?”
张平急道:“四帮主请小声点,我要保暗镖”
“看你”阿四叫道,“要保暗镖,就要早点说,都已喊出来,你才说?好吧本四帮主替你引见老板”
他拿起笛子猛吹,破声音尖锐刺耳,刺向空中,让人好不舒服。
“小邪帮主生意上门啦”
声音甫落,小邪已撞出门,他正愁闷的发慌,不知该如何排遣时间,乍闻笛音,已兴奋奔了过来。
“什麽生意”
“嘘”阿四石手食指捂住嘴唇,细声道,“有人要保暗镖。”
小邪会意,瞄向张平,一看就知是肥羊,道:“就是你要保?”
张平拱手笑道:“大帮主,是我”
乾乾直笑,对於小邪如此年幼,他并不担心,因为短短几天,太原城不知“杨小邪”叁字者,可以说没有。小邪这身能耐,早已让太原百姓叹为观止。
小邪道:“你是干啥的?开赌场的?”
张平干笑道:“不是小民在城南开古董店”
小邪满意一笑道:“跟我来”
张平随即跟他进入通吃馆。
阿四提高嗓子道:“小邪帮主别忘了我的红利啊”
小邪声音传来了:“要是做不成,扣你半月薪水如何?”
阿四咋舌,不敢再言还是收报名费稳些。
绕过大厅,小邪已领张平抵达後院左厢房,一处小客厅。
四张靠墙太师椅黑得发亮,中间夹着黑茶几,中间置着茶具,左边则为黄菊盆景,右为兰花,正绽放着。
两人坐於中间椅子,张平习惯地又往四处张望。除了门是四片方形纸窗外,叁面墙上都挂有山水画,居中还有张八仙桌,如是而已。
小邪道:“很隐密,你大声叫也没人会听到”
张平干笑,仍不放心道:“帮主,还是小心些好”
小邪道:“够小心啦周围十丈之内,谁都无法逃过我的耳朵,你有什麽大不了的生意?要是我看不上眼,小心我拆散你骨头”他瞪眼道,“你可知本帮喊的口号是什麽”他自己回答,“是专保别家不敢保的镖,你考虑清楚没有?”
张平颔首道:“就是天威局不敢保,我才来找您,您一定要帮忙”
“哦”小邪瞄向他道,“看不出你也有别人不敢保的镖?”他又道,“别忘了保非常之镖,钱相当的高。”
张平道:“十五万两白银,先付十万两,交货之後再付五万两。”
小邪眼睛都直了:“这可是趟大镖十五万两天下有几个人接得起?”他问,“能不能让我知道,保什麽?”
照规,顾主可以不说被保之物,也无须告知为何要保这趟镖,是以小邪才如此发问。
张平道:“是一对值连城的玉狮子。”
“哦”小邪闻言,觉得不是武林人人所想要的东西,也不放在心上道,“玉狮值多少钱?要是掉了,我好照单付。”
“它是无”张平紧张道,“这镖千万不能丢”
小邪倒也干脆,道:“好无就无要送到哪里交予何人?”
张平道:“送往居庸关外宝石山”
“怎麽?已到了藩邦瓦刺国了?”
张平苦笑:“所以才没人敢保。”
小邪不禁豪情万丈,他就是做些别人不敢做的事,不计後果,马上道:“保啦不保的是龟孙”他问,“要交给谁?”
张平道:“实不瞒您,这玉狮已被一名商人买去,他要我出面雇人保它至宝石山,到了地头,他自会出面向你接洽。”
“要是他不出面,或者我认错人,那还搞啥?”
张平道:“人是不会认错,他给了我半块铜币,只要合对了,就可交货,他也说过最迟一个月要将货送到,否则将罚钱。而货送到後,超过此期限,没人来领,玉狮则归还予我所以帮主只要等一段时间,若无人来领,则可自行返回。”
小邪道:“这才合乎道理我接啦”他问,“一个月期限还有多久?”
“二十五天。”
“足足有馀”小邪道。“你何时将货送来?还是我去拿?还有银子”
“我”张平马上喜悦而笑,掏出一张银票道,“这是‘聚丰钱庄’十万两银票,您先收下。”交予小邪又道,“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由你来拿比较妥善,我随时都在家等你,是城南‘翠叶古董店’。”
“恨好(很好)”小邪摊着银票,生意就这麽说定,银子就这麽顺利到手,稍带激动道,“好我会找最有利的时间去拿货。”
“那老朽告辞了”张平起身拱手拜别。
“我送你出去嘿嘿财神爷”
小邪仍掩不住内心喜悦,虽想装出一副庄严模样,但憋出来的就像戏台上的小丑,十分逗人而不自在。
两人走出大门。
阿四急问:“如何?成了?”
小邪得意道:“哪里?”
张平拱手道:“我走了,希望帮主能保密,以免发生意外。”
小邪也学样拱手:“我会的再见不送”
张平这才如获重释地去。
阿四道:“成了就该分点红给找吧”
“你要多少?“小邪斜眼百笑。
阿四道:“十两如何?”他怕说多了,反而引起副作用,说少些比较稳。
“这麽”小邪拉长声音,阿四他跟着拉长脖子,开始担心说得太多了。
突然小邪喝声,“少”
阿四笑容己现:“我很容易心满意足的。”
“满你的头”小邪伸手打向他脑袋,雀跃蹦起,“呀呜收摊吧那堆银子就赏给你好啦哈哈”
发了疯般,小邪己疾奔入内。
阿四迷惘而愣,真以为听错了,但见着小邪如此兴奋雀跃而窜,自己不学样,成何统?当下毛笔一丢,捧起半箱银子,急追而上:
“哈哈今天到此为止,大吉利市满载而归呀”
丢下一堆烂摊子,他也冲入门内。
两人一前一後通过四十馀人赤身练功场所,已引起不少人注意,猜不透“师父”又有何人之举。
阿叁乍见阿四抱口箱子追着小邪迸入後院,心知必定有所变故,马上走向立於厅前的小七,笑道:“小七,暂时交给你,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小七含笑点头:“好有那个”他神秘而笑,“要分一点来”他已暗示“那个”就是“红利”。
阿叁拍他粗壮肩头:“当然还少得了你吗?我不像阿四那样‘见利忘友’”
不等小七回答,他已窜往後院。
小七仍较老实,认真指导门徒。
小邪奔回小客厅,一个蹬足,整个人已倒向八仙桌,翘起二郎腿,双手抓紧银票,像在鉴赏古董般玩着:“很容易嘛出了名,赚什麽钱都易如反掌呵呵”
阿四已抱着木箱奔至,稍带喘,仍喜上眉梢道:“小邪帮主你不後悔将银子全部送我?”
小邪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道:“不後悔”
“好我收啦到时你反悔也没用了。”阿四掂掂箱子,黠笑道,“少说也有叁百两嘿嘿白赚了?”
阿叁突然也冲至道:“什麽白赚了?”
阿四紧张,抱着银子,闪向前边椅子坐定,冷道:“没你的事,谁叫你想出风头,要教学生?”
阿叁瞄向箱子,已走向小邪问道:“小邪帮主将那箱银子全送给了阿四?”
“嗯”小邪淡然回答。
“那我呢?”
“你没有”
阿叁霎时呶嘴叫道:“不行你不能那麽偏心,大家都是一鼻孔出,你怎麽可以特别待阿四?”
阿四得意而笑:“这都是你咎由自取,又说什麽不愿抛头露面,要教好门徒?可以得到学生红包?你去包吧呵呵袋子倒是很红银子,我就不知道有无了”
阿叁急得满脸通红,突地已冲向阿四,骂道:“好小子,有了银子就独吞,我抢”
“你敢”
阿四话未说一半,阿叁已扑至,两人登时扭成一团,连茶几上的菊花盆景都被弄倒。
“我不敢你今天不分我一半,我决不妥协”
“你休想这是小邪帮主赏我的红利,你敢抢?你就犯了帮规”
“我可犯帮规,也要教训你自私自利,忘恩负义不顾朋友道义,见利忘义唯利是图”
小邪已坐起桌面,轻瞄淡然的在看野狗抢食般,脸无表情。
突然阿叁想举掌劈开木箱,以让银子掉落地面,自己也可趁捞一点。
阿四大急喝道:“阿叁你敢”右手抓住花盆就想砸向阿叁,以防止他劈掌攻向木箱。
小邪淡然道:“抢归抢,砸坏了箱子花盆,你们赔得起吗?”
阿叁、阿四忙收手,凭经验,他俩已知道小邪“不高兴”了。
阿叁叫道:“小邪帮主,你太不公平了为什麽只发银子给阿四,而不发银子给我和小七?”
小邪瞄向他,人如木头,一点表情也没有。
阿四置好花盆,庆幸没鲁莽抛吐花盆,否则後果必不堪设想。得意而笑:“小邪帮主才不偏心,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你认命吧”
阿叁叫道:“不算那是报名费,有的学生还得由我来教,怎能让他一人独吞,这很不公平”
小邪道:“那是红利不劳就可以获的红利。”
阿四更形得意:“听到没有?这是我接了一笔生意,小邪帮主赏我的红利,你该死了心吧?”
阿叁哭丧着脸:“小邪帮主还是偏心故意让阿四接,而不让我接我若接了,定可赚双倍钱”
阿四不屑道:“少吹啦若你去接,生意非跑光不可,客人听你这麽一吹,早就对你起了疑”
阿叁盯向阿四,咬牙切齿厉道:“臭阿四光拍马屁,有一天你会白马屎压死”转向小邪哭丧着脸,“小邪帮主,这是我二十几年来,对你最失望的一次,你根本没有给我公平竞争的会这不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吗?”
小邪轻轻一笑:“你认为我很残忍?”
阿叁叫道:“很残忍本来银子该是我的,现在却变成阿四的,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阿四得意而笑:“你最好接受,太阳永远从东边出来的,这箱银子也永远是我的,这是不变的事实”
阿叁捣碎肺腑,真想吞了阿四,骂道:“你太可恶了,我决定跟你反目成仇永不妥协”
阿四笑道:“也好,既是仇人,这银子就稳得多了,再也不会被你骗去,什麽发传单赚大钱?全是一派胡言连我的薪水都泡了汤现在你永远没会了”
“你”
阿叁举掌又想打人。小邪已喝道:“吵完了没有?吵完了就面对面站着生意才开张第二天,你们就起哄?将来怎麽办?”
阿叁、阿四不敢多言,相对而立。阿叁叫道:“这都是小邪帮主你偏心,而且一下就数百两。我可要赚上数个月,谁也无法接受这事实。”
小邪向他叫道:“你有没有听清楚我的话?阿四那只是红利”
阿叁苦皱眉头:“红利也是银子,你连会都不给我,这算什麽嘛”
“谁说我不给你”小邪叫道,“两人抬箱子”
霎时阿四已紧张道:“小邪帮主,你说过银子要赏我的”
小邪叫道,“我又没说要收回,我只是要你俩人抬箱子”
两人依言面对面,扛起木箱。不知小邪在耍何把戏。
小邪道:“依你们经验,箱里有多少银子?”
阿叁道:“至少有叁百两,若有金元宝,可能有五万两的值。”
阿四没说话,默认了。
小邪道:“阿四你认为这是你接这笔生意的红利?”
阿四斩金截铁道:“这是不争的事实”
小邪轻轻一笑,拿起银票道:“看这是此笔生意的银子,多少钱,我不说,现在我要将它的百分之一红利拿来和你换,你愿不愿意?”
这是一赌博,凡有赌博,都能使人心肉跳。阿四暴豆子,不停蹦跳,也许只有一万两?还是十万两?然而手中已有五百两值的银子,也就是五万两的百分之一,那老头有如此之大的手笔一出手就是五万两?看他贼头贼脑,十足吝啬样,不可能吧何况已拥有的,总比还握在他人手中要好得多。
“我还是保有现有的比较好”他回答。
“想定了?”
阿四坚决道:“决不更改”
小邪轻轻一笑道:“好那这百分之一,我就送给阿叁”
阿叁已目露喜色,道:“对嘛不管多少,每个人都该有一份总不能偏袒。”
“谁偏袒了?”小邪叫道,“都是你一进门就抢着要银子,你问过我没有?”
“有啊我不是问你那箱银子”
“那箱银子本就是阿四的,你当然没份”小邪白眼道,“死要钱”
阿叁尴尬一笑道:“我错了,敬请原谅另外红利可以给了吧?有多少?”
小邪哧哧一笑,反问:“你猜?”
阿叁贪婪道:“一万两吧?”
“妈的死要钱”小邪瞪眼道,“你有看过一百万两的银票?还想分红一万两?哪”小邪掏出一块碎银抛给他,戏谑道,“一两”
“一两”阿叁霎时哭笑不得,不敢置信地接过银子,苦丧道,“我不要”
阿四呵呵笑道:“收下吧那也是一份红利”
阿叁苦笑道:“小邪帮主我还是对你很失望这红利之少,也是二十几年来我最失望的一次”
小邪轻笑:“你今天失望太多次了,将来就会习惯啦”
阿叁哭丧道:“我永远不愿意习惯这事”
“好啦好啦”小邪道,“只要你跟我保这趟镖,我就多给你红利如何?”
阿叁意兴阑珊:“给多少?”
“你要不要?不要就放弃,我另外找小七”小邪叫道,“到时可别怪我没给你会。”
阿四急道:“我去好了我最近运特别好”
阿叁见他如此碍眼像,又抱着如此多银子,心里老是不舒服,瞪眼道:“会是我的,轮不到你就是亏本,我也不让给你”
阿四也不饶口舌:“不去也没关系反正这些银子,够你赚上几个月,呵呵不工作也能赚钱,我”
小邪叫道:“好啦阿四你也别太得意忘形,阿叁随找去保镖,馆里要是出差错,看我如何拨光你胡子”
阿四得意道:“你放心去吧馆里保证万事诗口口,错不了的啦”
阿叁白眼道:“我看是哇佳佳问题一大堆”
小邪轻笑道:“结果如何,保镖回来就明白了去把小丁找来,我有事想问她。”
阿叁如斗败公鸡,提起千斤重腿,每走一步,似敲闷鼓般噗噗然走向厅外。
阿四抱着箱子瞄向阿叁背影,似奚落又像同情:“阿叁好像很憔悴”
小邪反问:“你好像很高兴?精神很好?”
阿四情不自禁,咯咯直笑。以五百两和一两银子相比,任何人都会像他一样乐不可支。
小邪睨眼黠笑,拿起银票,轻轻晃着,捉押道:“你可知这张银票有多少两银子?”
“你不是说过?一百两,阿叁只分到一两?”
“你也真笨一百两的银票,本帮主会慷慨地将五百两送给你?”小邪道,“那麽不起眼的钱,本帮主会接下这笔生意?”
阿四听出苗头,心头一紧急问:“它多少两?”
“不多,不少刚好六个圈圈。”小邪得意道,“一百两加九万九千九百两,後头还有五万两你自个儿算吧”
乍闻之下,阿四再也不起来,张大着嘴,愣愣道,“十五万两阿叁可分到一千五百两”
小邪捉狎道:“好像是这样吧?”
阿四霎时又呶起嘴巴,眉头直皱:“不行你不公平分阿叁那麽多银子”
小邪笑道:“银子可是你自己选的怪不了别人,而且这趟工作也甚辛苦,你只好将就些啦”
阿四此时甚想甩掉手中箱子,方才自得之兴奋已一扫而空,真恨自己为什麽不抱满黄金?如今足足差上叁倍,可得干上一年才能赚够这些钱。然而此一切全是自己所选,怪不了别人,想如阿叁那样闹哄都找不出理由。事情之转变,实为出其意料之外。
“我能不能跟你去?”
小邪摇头:“馆里还要人,只能去一个唉呀你也别那麽小心眼多收几个门徒不就得了?反正我也看不到”
阿四霎时又恍然澈悟,笑颜又展:“对呀我怎麽没想到?说不定呵呵”他已想至有昨日如此盛况,一天就够了
小邪似猜出他心意,睨眼而笑:“收归收,你要让我看不到银子,全吞了,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阿四忙摇手,道:“不会的我是很有分寸的人”
“分寸?”小邪调侃道,“听见千把两,五百两就不要的人,你会有分寸?”
阿四尴尬一笑,道:“最後我还是有分寸地保留了五百两银子,不对吗?”
小邪白眼而笑,想不透他俩到底是在争银子?还是在争面子?
说话间,阿叁已领小丁进入雅厅。
解下紫青围兜,微拭额前汗珠,小丁露出含情一笑道:“什麽事?如此急?
我还在做菜呢?”
小邪看向她,邪邪笑道:“小丁实在愈来愈漂亮了真让人看了还想再看”
“少贫嘴”小丁娇嗔道,“你老是不正经,快说一锅香鱼正热着呢”眼眸已笑得甚甜,小邪的恭维仍受用无穷。
小邪也不再耍嘴皮,摊了银票:“你看这是否写着十万两银子?”
小丁接过手瞧瞧,点头:“没错是你接的新生意?”
阿叁苦丧道:“不接还好,一接就引起兄弟残杀”他冷道,“罪恶的根源”
阿四一改口吻:“阿叁你别生嘛若你领不到银子,我分你一半就是”
阿叁那晓得阿四已知他可以分红千馀两?心头霎时又将阿四视为患难兄弟,愕然道:“真的”
阿四含笑点头:“你安心去吧不过要是你赏的了,也该分找一些哟”
阿叁登时笑口不绝:“那当然!谁叫我们是二十年好友”走过去就抓阿四肩头,“一言为定”瞄向箱子,“现在能借我五十两银子。”
“可以!”阿四立时放下箱子,掀开箱盖,抓出银锭交予阿叁道,“你总该相信了吧?”
“哈哈果真兄弟一场”阿叁激动地转身,“小邪帮主阿四永远不会出卖我的你看五十两呀”
小邪讪道:“卖是不会卖,骗,到是很正常”
“不会的我相信阿四是纯的”
阿四呵呵而笑,不停同小邪抛媚眼,自认聪明绝顶。
小邪懒得理他们,道:“你们两个的心,就像女人的心一样善变不可捉摸”
“小邪你说什麽?”小丁嗔目叫道,“你骂我们女人?”
小邪霎时乾笑道:“不不不是‘有的女人’当然不包括你啦你刚才替我验银票,现在还是一样嘛”斩金截铁道,“你是永远不会变的!”心里又暗道一句,“才怪”
难得小邪肯让步,纵使明知他是为了有求於自己,小丁仍觉得充满愉悦之情,娇柔一笑道:“你的嘴,能听才怪?”
“好好好反正都是‘才怪’?”小邪道,“怪归怪,有些问题还是非说不可”他问,“你可知道天下有何宝物,是一对玉狮?”
“玉狮”小丁沉吟起来。搜思所具、所闻之记忆,仍无法想出结果,只好苦笑摇头,“我不知道”
阿叁兴致冲冲道:“小邪帮主你也真是小丁是才女,问她孔子、孟子,什麽风花雪月,她还行这些江湖典故,珠光宝,怎麽不来问我?何必大费周章把小丁从厨房拉来?简百浪费人才”
小邪见他说得口味横飞,问:“你知道?”
阿叁回答更干脆:“不知道”
“主你的”小邪给他一个响头,“不知道还鬼叫什麽劲?”
阿叁哭丧着脸,右手直搓後脑勺:“小邪帮主怎麽可以乱否定我的宝贵意见?”他道,“我说‘不知道’就表示天下没有这对名不经传的宝贝你也可以不必再问别人,问也是自问。”
小丁娇笑道:“这也算是一答案,小邪,我不能帮你了”
小邪沉思:“奇怪?若说它不是宝物,怎麽会出那麽多的银子保它?”
他想不出,阿叁、阿四和小丁也想不出,只能推於世上宝物何其之多,若想全获知,谈何容易
小邪不再想此问题,反正自己只负责保镖,他笑道:“我找你来,不是为了玉狮,而是想问你瓦刺国有什麽厉害人物?”
阿叁抢口道:“这问我不就得了?瓦刺第一勇士叫‘也先’,年轻盛,骁勇善战自称小王子,藩邦就是他最嚣张了。”
小邪白眼瞪他:“我又没问你,你鬼叫什麽?”
阿叁闪了舌,无奈耸肩:“良才不中用,就是现在的我”
小丁娇笑道:“阿叁说的设错,也先本是‘鞑靼太师’,但他承父亲之勇猛,已统领各部落,最近又常举兵东来遗患边疆不少。”
小邪问:“除了他,还有谁?”
小丁摇头:“真实情况,恐怕只有亲自走一趟”突地她愕,“你就是要保玉狮到瓦刺国”
小邪安详笑道:“别那麽急我只是到宝石山,瓦刺国还有段距”
小丁心中稍安,但仍担心:“宝石山已在关外,不比在中原安全。”
小邪得意一笑:“你忘了,天下可没人杀得了我?”
“我是怕你惹事”
“不会啦纯生意天下都太平了,有啥好担心?”
“在中原太平,在塞外就不一定了”
阿叁道:“我有话不知准不准说?”
小邪瞄向他:“你什麽时候学会客了?”
阿叁正经道:“刚才不说没关系,我将保有我的秘密”
他那副卖弄神情,可以登天。
小邪捉狎道:“你好好保密没人会想知道。”
阿叁闻言已不起来,如泄了之皮球,道:“既然你如此说,我拼死命也要将它说出来这实在是太重要了”故意不看小邪,转向茶几,斟茶而饮,道,“瓦刺国虽然时有骚,但他们还是每年有进贡,可是他并不明目张胆造反此行大可不必担心”他对茶杯吼叫,“听到了没?笨茶杯”
阿四故意袭击他一个响头,马上转身,若无其事地瞄向对墙山水画,许作悠哉状。
阿叁脑袋猛往前倾,差点将黑褐色胖圆茶壶给砸破,忙回首,望着小邪,乾笑不已。苦笑道:“这茶杯会打人啦?”他以为是小邪所赐,但又五尺馀。
小邪、小丁和阿四被逗得呵呵直笑。
阿四奚落道:“话说多了,何只打人?咬都会把你咬死”
小邪不再理会两人,转向小丁,走下圆桌,道:“阿叁说的也是有理,你也不必太担心,不会有事的”
小丁怅然道:“还是小心点较好”
小邪含笑点道:“要你来,最重要是想问你至宝石山,如何走比较快,而且安全?那人要我从居庸关,你以为呢?”
小丁道:“不必如此居庸关通道狭窄,直如巫山叁峡,两边峭壁如剑,飞鸟难渡,若有人在此设下埋伏,千军万马也攻不过去。”
阿叁插嘴道:“而且守将罗通,武功盖世,调军神奇,如果发生冲突,有得战的”
小邪道:“这我倒不担心,我只是想照自己的路线走,省得那位玉狮买主搞鬼”
小丁凝思半晌道:“其实往宝石山,从此地经熊耳山,越过烟筒山从宣府出关,再往西北走向,不但地形较平缓,而且路程也较近。”
不加思考,小邪马上道:“好就从此路呵呵”
他只不过想找出第二条不一样的路线,如今小丁一说,他马上接受,至於有啥危险,他一概不放在眼里。
路程已说定,小丁又问:“何时启程?”
“可能近叁天”小邪拿出皇上所赠玉佩交予小丁,道,“我不在,也许王坚那群人趁骚,天龙佩你留着,以防万一。”
“可是你要出关”
阿二道:“没关系啦宣府守将杨洪,和小邪是同姓,包准一家是亲戚,不会有多大困的”
小邪得意道:“没想到姓杨的还有在当官者?这下可好办了小丁你该放心吧?”
小丁拗不过他,只好收下天龙佩,道:“你放心,若馆里有事,丐帮弟子一定会全力以赴”
一切都觉得已妥善。小邪道:“就如此办了生意总得做下去,累着你们啦”
众人为之会心一笑,随即各自回去办自己该办之事。小丁仍在鱼,为小邪做几顿可口膳食,阿四重回大门收帐,存心想赚千百两红利,阿二则较为泄地回到庭院广场,陪着小七教导学生。
小邪留在厅旁,稍对事情加以思考,已有了安排,淡然而笑,也步向前厅,浏览众门徒。
明月初升,瑞雪如银霄,撒向大地,清又冷。
黑影掠出通吃馆高墙,飘浮如飞雪般直往城南泻去。
远处传出犬吠声,嗷嗷凉。
城南,翠绿长招牌嵌於左门,写着“翠叶古董店”。衬在原黄棕木色外墙,格外突出,招牌似新制,门墙亦似重新翻修过,仍有一股木材特有息渗出。
黑影从积厚雪片之瓦檐倒挂而下,双眼不停溜着,一扇门紧闭,毫无动静,他方始翻身而下,欺向门扉,轻轻扣门。
“张老板,我来啦”小邪特有声音已响起。
似乎张平也在等候,敲门不久,他已启开门扉,一袭锦袍依旧。见着小邪急道:“杨帮主快请进”
小邪一闪身已溜入门内,张平马上将门锁上。转身轻笑:“请随老朽来”
带着小邪已往内院走去。虽是黑黝黝,店面各古董仍瞒不过小邪眼晴,尤其有些似是金、银、水晶、夜明珠之类的宝物,更是闪闪生光。深让小邪信这些都是值连城之宝物,也更相信张平那对玉狮是无之宝。
绕过店面,烛光已传射而出,为一正方形石屋,四周墙上置有不少如药房之箱子,靠里边则为长形黑木柜桌,置有不少帐册和文房四宝,毛笔正卡在金质算盘上,张平方才可能在算帐。
“满隐密的嘛”小邪瞄向四周,轻笑而说。
张平淡然陪笑:“做这行,总得小心些杨帮主见笑了”
小邪不多言,道:“玉狮呢?”
张平闻言,含笑道:“杨帮主来得好快呵呵”轻轻一笑,已走向左墙,往许多箱口扣环中的两个拉去,立时左墙再已凸出石块,原来那些箱子只不过是关的开启钮。
张平走向石块,从其里边抓出一半尺宽,一尺长之木盒,含笑走向小邪,道:“玉狮在此。”
“能瞧瞧?”
“随你”张平已打开盒子,交予小邪。
小邪拿着它,走向桌面烛台,想藉烛光看仔细些。拳头大碧玉雄狮,透明如冰,两眼嵌钻,光芒四射,但小邪感到失望。此玉狮所用碧玉虽为上货,钻眼亦十分昂贵,但以其本身雕塑看来,似乎是新完成不久,和“古董”两字比起,要差了些。
张平似也看出小邪心思,遂解释道:“此狮贵在眼睛那两颗‘火龙钻’,此钻能随光线和温度而变颜色,现在黄棕烛光,它变的是深蓝,若在阳光下,它将变成紫蓝,而且闪光更强,实是不可多得。”
“哦”小邪似懂非懂道,“我收下了,还有那铜币”
“都为您准备好了”张平马上从桌柜抽屉拿出半块眼般大铜币,笑道:
“另一半在那人手中,只要合对了就可交货。”
“我省得”小邪接过铜币,审视双面,也觉得无奇特之处,道,“货已拿到,要给你什麽证明?”
张平立时拿出一张写有字迹之宣纸,道:“你在此划押就可以了”
小邪看不懂写些什麽,道:“我看不懂,不能乱划来”他拿起宣纸,撕下字迹,随後抓起毛笔在纸上画出一只四不像,只见四只脚长大毛的“狮子”,再押个“邪”字,得意笑道:“有了它就可以啦”
张平也陪笑道:“随你,最主要是不要失落,否则可就惨了”
“放心通吃帮的招牌决对砸不掉”小邪正凛然道,“你好好在此等候佳音本帮主去了”
丢下毛笔,他已准备进行保镖任务。
“老朽送你出去”张平马上跟出店面,道,“杨帮主,一切都看你了”
小邪拍拍他肩头:“你的选择是对的交给我,比交给皇上还安全,以後有生意,要多捧场啊”
“一定一定要此次不出错老朽以後一定找您再说,也没别人可找了”
小邪更形得意而笑。
说话间,张平已开启大门,送走小邪,直到其背影消失黑夜,这才反视那块青绿招牌,似乎已觉了却一桩心愿,露出生意人应有的精明而狡黠笑容。
“希望他能平安送到才好”
卡地脆响,门扉已闭,檐瓦积雪稍被震落,卡卡往下叁数而落。
落声已竭,雪夜更形静,静得能压炸血管。
烟筒山,直如烟筒,险峻陡峭,临江而立,边疆之重地,素有重兵驻守城城。於其东南则连着宣府,虽无居庸关之险阻,却也相差无几。
冬阳艳丽,映向山头积如冰针雪峰,山下则为一片黄澄沙土连向天际,除了几束枯黄茅草堆外,一无他物,塞外荒凉景象尽浮无疑。
小邪和阿叁一身百姓装束,布衣泛洗痕迹依旧,若非一个大光头,一个扎斜马尾发束,和各有一个特殊脸孔以外,谁也认不出他俩会是江湖中人。
阿二指着左边雪白山峰,道:“那就是烟筒山,我们快到宣府城了”
返往塞外风光,两人却有一兴奋,似乎心情豁然开朗,似如脱疆之马,可以任意奔放。
尤其是小邪,早已习惯十馀年之塞外生活,虽然此地未尽属塞外,但景象已逐渐转变,十成像了七成。
他笑道:“可惜这里靠北方,莫塔湖在老君庙,相隔了几个大沙漠,否则也可以藉此回老家一趟。”
阿叁笑道:“生意忙,以後再说啦小邪帮主,我们是准备闯关呢?还是照规来?”
“到了再说”小邪了望无限黄土平原,兴致又起,“我们策马狂奔如何?”
“哪来的马?”
小邪踢出双腿,笑道:“马在此”
阿叁抿嘴道:“这麽一跑,不就泄露行踪了?”
小邪道:“怕什麽都已叁天,一点风声都没有而且玉狮那麽小,谁又知道我们身藏宝物?只要一过烟筒山,任务就算完成一大半啦”
见两人装束,除了一身青色布衣外,连包袱都没有。却不知其玉狮塞向何处?
阿叁道:“话是不错,但若因策马狂奔而掉了玉狮,这麽大荒地,怎麽找?”
小邪瞄问他凸出的肚子,笑道:“按着它不就得了?”
敢情玉狮是绑在阿叁本就微凸的肚子上。
阿叁叫道:“不行我这麽一按肚子,一定比不过你这不公平”
小邪白眼道:“那我也按着肚子跑,该没什麽问题了吧?”
阿叁闻言方始露出笑容:“这还差不多”摆好姿势,“来吧谁又怕了谁?”
“喝,喝”小邪耍弄手脚,耀武扬威一阵,方瞪向阿叁,如斗牛般,头顶头,喝道:“输的是乌龟”
两人突然“啊”的呐喊。声如霹雳,似能将硬地铲开,捣碎人耳、人心。撞得远山倒出回音。
在此同时,两人已手按腹部,急往前奔窜,直如两缕劲风往前疾吹。
阿叁自始至终都想找会蠃过小邪,无论任何比赛,其必定全力以赴。此拚老命去嘶吼狂奔,比起千军呐喊亦相差无几。
而小邪兴之所至,任何花样都得尽兴方始甘休,现在奔驰又如童年故乡和好友嬉戏般,逼得他更发狠劲,狂奔狂闯,尽情发泄童年应有之幻想大将军概。
两人就此嘶杀狂奔,谁也不让谁,那声音更如万马奔腾,十里开外都可闻知。
阿叁眼看就要输了,忙一手把住小邪腰际,冷笑道:“看你多会跑?”
如此一绊,小邪也往地上栽,霎时吼叫:“阿叁你少耍赖你输了”
“谁说我输了?没到地头,谁也别想蠃”
“好”小邪霎时动用牙齿,咬向阿叁左手臂。阿叁一时不察,被咬个正着,尖叫出口小邪己藉此挣脱,又往前奔。
阿叁痛叫归痛叫,仍然爬起猛追,但只一耽搁,小邪身形已剩下黑点,直骂道:“可恶臭小邪帮主,你知不知道,君子动口呀不对你知不知道只有四只脚的畜牲才会咬人?”
骂声不断,小邪却越跑越远,简直就快抵出的另一头。无奈之馀,他也放慢脚步,擦着额头汗珠,喘息不已,苦笑道:“妈的这怎麽能蠃?这麽厉害的狗牙呵呵也罢乌龟就乌龟,乌龟走路是慢慢的来”
干脆他已学起乌龟走路,脚底贴地的走,笑声不断。
而小邪嘶嚎猛叫,冲往烟筒山方向,正在得意甩脱阿叁,奔得更加起劲时。
突地
一阵红云带着轰轰声音,从前方滚滚而来。
小邪乍觉,已停下脚步,往前望去,登时跳而起:“我的妈呀什麽时候又战争了?”
不敢再想,忙甩头就往回跑,速度比刚才更快上许多。
“阿叁快溜我们误入战场啦”
他在大喊,希望阿叁能及时回头。
可惜在此时,又有一路人马从左边荒原横切而出,快马如电,封住了小邪退路。
小邪不得已,只好改道往右侧奔去,一心想逃开战圈。他一直认为是:有双方兵马选择此地为决战场地,自己不小心而误闯。
果然他往右奔驰叁里,左边兵马已切向先前追自己之红云般部队。小邪马上又转身,想看热闹,张大眼睛拍手吹喝:“好杀这不关我的事,杀战场已让你们,你们可要好好表现”
万马奔腾,蹄声隆隆,响彻四面八方,两军两直排就要交锋而成为一直排,霎时又如倒剥香蕉皮般撕撕开,再成两横排,然而这已不是两军交锋,而是来个更让人想不及之包抄,如双手般抱向小邪。
小邪又愣眼了:“妈呀怎麽是我”来不及再想,他已往後拨腿就奔。
然而奔不足五十丈,他已驻足,苦笑不已。
不知何时,他背面早已围上第叁组军队,现正已雷霆万钧之势,奔腾而至。
和另二组军队配合,恰如酒坛封盖般,将小邪封入坛中。
阿叁在远处,也已闻及小邪喝声,又见红云般骑兵切出,心急如焚,不顾一切也冲向前。
谁知突然间,已有数位黑衣人幽灵般飘至,一老者喝道:“速战速决”
七个人,七不同身法,从七个方向扑向阿叁,个个身手矫捷,武功高强。
阿叁厉喝:“挡我者死”右手一翻“大悲掌”化作千百条狂龙,罩劈左方叁位,掌劲过处,登时逼退叁人。而另外四人四掌已攻至阿叁背面四处要害,出手毒辣无情。
阿叁不得已,千斤坠之功夫已展开,硬将身形逼向地面,滚落石侧,避过掌劲,一个“横扫千军”挂向四人腿部,右掌再举,已砍劈攻向左侧的黑衣人手腕。
蓦然一声唉呀,阿叁已打断对方左手腕,同时已将四人扫跌地面,然而左肩却吃了对方一掌,闷哼一声,已往右滚去,口角已挂血。
黑衣人并未因此而住手,相反地出手更快,四前、叁後,全然罩向阿叁,存心置他於死地而後甘心。
阿叁拼狠了心,厉吼:“来吧”竟然以手代剑,使出“孤星剑法”中之最具威力一招“月毁星沉”,霎时狂风啸起,黄沙飞滚,身形一闪,扑向前方四名敌手。
双手一,轰然巨响,四声惨叫,四个人已倒撞而去,喷出一片血幕,腥风扑鼻。
阿叁心知後边仍有叁名敌人,击退四人之际,马上扭身回风扫叶般又罩向叁人头颅。欧阳不空之绝学果然不同凡响,逼得叁人无法从容得手,忙撤招以自保。
啪然数响,叁人虽避开头颅,以免开花,但肩头也吃了一记火辣辣的掌劲,滚落地面。
阿叁没占多大便宜,左腰也被其中一人旋腿扫中,痛得他冷汗直流,跌於地面。他不敢停手,猛咬牙,又是绝顶掌法劈向敌人。
忽然有人喝道:“用迷药”
四人围攻,叁人撤出一幕淡红药粉,罩住阿叁,人也为之倒滚而退。
阿叁自认服过大蟒蛇内丹,普通毒药根本伤不了他,是以他不闪不避厉骂道:“迷你妈的头无耻之徒”掌劲不退,仍如电闪,扑向敌人。
骤然间,飞掠空中的他,却如摔死狗般往地上跌,啪哒一声,已不醒人事。
看来这迷药定非普通药物所制成,竟能迷倒阿叁?
为首一名黑衣人见他倒地,甫自嘘口,不敢怠慢,猛挥手道:“扛他走”
立时另有一名黑衣人负起阿叁,已随着众人掠往西方,眨眼消失无踪。
打斗虽激烈,喝声却无法穿破腾腾马蹄声,阿叁的被掳,根本无人知晓。
这些人为何要掳阿叁?是和此骑兵一夥?还是江湖人物?见其黑衣装束,虽未面,但个个面孔生得很,他们来自何处?
他们难道是为“玉狮”而来了否则怎会只掳阿叁?
若说为的是此物,他们又如何知道此消息?
马蹄声不绝於耳,齐往小邪缩去。
小邪弄不清这些人为何要围堵他,似乎早已准备好在等他入壳,这太不可能了。
见着全是中原人,他也嘘口,若要让藩邦捉去,那可真的是“有理说不清”,哑巴亏吃定了。
蹄声已竭,围着小邪者,至少有上万兵马。就算小邪能杀出一条血路,也得累个半死。
一名将军装束,威武概泛然逼人,手持青龙偃月刀,若再挂红脸,长长须,就更像关公了。
小邪瞄向他,中年稍白的胡须不多,但却长得十分恰当,威凌眼神逼人,给人有孔武有力之感觉。
“喂关公你干啥?没事发神经啦?”小邪叫道,“穷追着我?有何企图?”
将军身旁较年轻战士叱道:“小鬼对大将军不得无礼”
小邪瞪向将军,冷道:“你既然是大将军,干嘛找我这小老百姓麻烦?没事寻我开心啦?”
将军长眉一竖,威凌更甚:“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我是我我高兴到哪里,你管不着”小邪见他语逼人,心生不服,也不买他的帐。
“大胆”年轻人手中长矛就想往小邪刺去。
“梁副将不能如此”将军喝住他道,“先查明此事再说”
小邪见他喝阻手下不伤害自己,对他又生好感,冷道:“是嘛有话好好说,仗势欺人,我可不怕你们,杨将军军”
此地靠近宣府,除了杨洪之外,还有谁会领兵出战?小邪已大胆如此猜测。
杨洪脸色微变道:“你竟知本将军姓杨”
小邪叫道:“这有什麽大小怪?住在宣府城,谁不知你姓名?”
杨洪恍然,但仍对小邪存疑道:“此为军事要塞,你一个小孩,怎会在此?
见你口舌伶俐,定非易之辈,你来此有何目的?”
“出关”小邪回答很干脆。
“凭你一人?”
“两人还有一名在後头。”
“你关外有亲戚?”
“没有”
杨洪更加疑心,登时抬头往四处瞧去,似想找出某心里所想之结果。但仍感失望,转视小邪问:“此地当真只有你们两人?”
“没错”
梁副将道:“不可能方才明明一阵阵狂吼,至少有千人以上”
小邪闻言,骤然笑起,原来是自己大喉咙惹的祸,虽然心中感到後悔,但那份得意,更是充斥心灵,过悔意的多。
他白眼道:“恐怕你们听错了吧”
“不会”杨洪道,“本官也有所闻,是以才兵分叁路,准备围剿”
“听错听错”小邪猛甩手摇头,大有在教训小孩般,“不可能有千人呐喊”
梁副将坚决道:“全军都听见此声音,你还说没有?”
“我不是说没‘声音’而是说,那声音不是千人所呐喊”小邪瞪眼、神色更得意,“你搞清了没有?”
梁副将冷道:“我不信,天下不可能有人喊出这声音”
小邪冷道:“好吧就算有,现在一千个人跑到哪里去了?”
梁副将道:“这正是我们想查明的原因。”
小邪指向下面,戏谑道:“人在地下,你们忙挖吧”
梁副将叱道:“休得胡言乱语”
“什麽叫胡言乱语”小邪叫道,“我说没有那一千人,你偏不信?不信就挖,挖久了,阎罗王就会放人出来你再好好地数”
梁副将脸已发红,一时也不知如何斥责小邪。
杨洪问:“难道那声音是你喊的?”
小邪霎时得意笑道:“还是姓杨的聪明,呃我是说我也姓杨,我们同一祖先,当然有良的血统你果然一猜就中了”
众人已往小邪瞧去,共同升起的是:“不可能一个小鬼”
杨洪对他被困於万军之中,仍处之泰然,这份胆识并非普通人所能拥有,疑、信半之下道:“你既然有此本领,能不能再喊一遍,以解本官心中疑虑?”
“当然可以”小邪二话不说,张大嘴巴“啊”地已吼叫起来。
音如江河裂堤,澎湃奔腾,足可窜破天空,震得千军血翻腾,万马狂,悲嘶人立而起,四处乱窜,霎时人仰马翻,乱成一片。
小邪突然发现自己声音如此好用,不但可以吓人,还可吓马,更是变本加厉,再吼,脖子已逼得快比脸粗。
众人终於相信小邪有此能力了。
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此时已如战败军旅,四处散乱奔逃。
杨洪也白马匹带走甚远,心中大骇,急叫:“小兄弟请住‘喉’”可惜他的声音根本抵不过小邪尖叫声,不得已弃马而奔,冲向小邪急道,“小兄弟不能再吼了”
小邪得意煞住喉音,呵呵直笑:“我这段‘英雄叫’还说得过去吧”
杨洪苦笑不已,他哪知,如此不可能之事情,会在小邪身上出现?见着溃散不堪之军旅,心头说不出哭笑不得之滋味?自己领兵数十年,从来也没有像此不堪一击,少说也杀得士高昂、血淋淋、火辣辣,那从容赴义,百战沙场的魄。头断血流,嚼断舌根也要喷洒敌人满脸血,那将军杀疆场可泣场面。
如今,被人一叫?
这算什麽战争?
还好杨洪手下军队不愧训练有素,不到几分钟,全部已再跨上马,策马整军,已然恢原状。只是一身黄泥溶和了那脸不信和讶之神情,千万双眼睛全盯向这位奇小孩。
小邪装出迷惑模样:“是不是叫得不够响?比不上千人呐喊?”一张口,又想再叫。
“杨兄弟不可”杨洪立时冲前,右手已封向他嘴巴急道,“够了够了太够了”
“噢”小邪避开他粗手,想再装蒜,却禁不住心头戏弄他人之喜悦,已咯咯笑起。
杨洪苦笑道:“杨兄弟,本官已相信先前之呐喊,是出你所发出”他拱手,“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小邪亦拱手:“哪里哪里杨将军这手伏兵,还真让我吃哩”
方才奇兵所演包抄之计巧,小邪乃由衷佩服,心头暗自决定,哪天也带兵遣将,耍它一耍。
杨洪道:“更让本官吃的,是杨兄弟的脚程,本官快马竟追不上你”
小邪自得而笑,这些都是他看家本领,愈能表现,他愈感得意,口中谦虚地“哪里,哪里”直叫着。任何人也看得出,他一点也不谦虚。
杨洪道:“若非本官随时将军旅分潜各处,今天就无法杨兄弟相遇了”
小邪捉狎道:“如此见面,相见不如不见”
杨洪乾乾一笑道:“见了也好杨兄弟不是想出关麽?本官特准你自由出入关卡,唯一的条件是”他又乾笑,“请杨兄弟别再四处乱叫”
对於小邪叫声,他真的是怕了,若多叫几次,他不疯,马儿可就会发疯了。
小邪闻及如此奇怪条件,已然呵呵直笑:“意外全是意外,我那晓得‘英雄叫’如此厉害,以後不再对你叫就是了”
杨洪拱手道:“如此本官先向你谢过了”他问:“不知杨兄弟出关为了何事?”
“是去做生意,对了还有一个和尚”小邪随即往他认为是後方之方向叫出狼嚎声。声音虽高,却不再刺耳,马儿亦安不再骚动。
杨洪对於小邪如此怪举动全以叫声办事,感到甚为讶,想不透世上怎会有此人?
小邪以暗号向阿叁联络,得不到回音,霎时紧张地抓过杨洪手中的青龙宝刀,插於地面,人已爬向刀尖,往远方瞧去,空旷一片枯草随风吹晃,哪有人影?
“大将军,你另有派人抓我同伴?”
杨洪似知情况不妙,急忙道:“没有令朋友”
“糟了”
小邪不再多言,暴喝出口,人如流星,咻然飞凉群雄上空,又如强弩窜出,快而猛急,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小邪已窜过百丈雄兵,成一黑点再窜而去。
杨洪猝见小邪身手,先是愕,後是感慨:“要是有他,何患藩邦作乱”
军旅仍须调度,不能由他长叹,他马上指挥下令,叁路人马已备份叁个方向驰散。霎时平原又已空空荡荡,一股荒凉再次卷向黄土、枯草,一整片寂冷世界。
小邪很快找着阿叁打斗之现场,一片凌乱,还有血,目心的血滴在黄土上,渗出钻人心肝的沉红。
“阿叁”
失心般的扑在地面,无法控制情绪地抓扣血红泥土,一股呛鼻腥味直贯脑际,炸裂血脉,捣碎心肺的小邪已疯狂般咆哮:
“阿叁”
揪人魂魄的声音响起,小邪冲向西方,那鳞伤猛虎,拼一死命的嘶吼,谁见了他,谁就会被他撕烂。
追过一座山头,见不着人迹,又追向熊耳山北麓。
突已有间土墙茅屋藏於山腹一角,若非小邪眼厉如鹰。恐怕无法发现。
轰地巨响,一片丈二宽,尺馀厚的土墙,已被小邪硬生生给砸碎,茅草已下垂成弓型,小邪已趁此窜入屋内。
小七教他的追逐功夫果然没错。七个黑衣人,有六个在此,突见门墙被毁,不一而同从木板床、方桌凳前蹦立而起。
还由不得他们反应这是怎麽回事,小邪如猛兽般扑前“啊”厉声暴起,化做一道闪电,双掌尽吐。
又是一阵暴撞声,六人无一幸免,全然被击中胸口,倒喷七尺馀,撞毁桌倚,碰上土墙,差点又将土墙给撞倒,六道狂血喷洒空中,奄奄一息堆成一团。
小邪煞逼人,久已不用的匕首已从右腿肚抽出,冷森走前,两眼揪红血丝,就如一头疯虎。
“说,捉的人在哪里?”一字字像钢刀般戳向黑衣人。
这模样和以前在兰州吉祥赌坊找寻凤姑时相同。谁伤了他朋友,就算皇帝老爷子,恐怕也难逃他的索仇。
黑衣人不知煞星已临,仍然表现不屑回答神情。但其眼神方露此意,小邪匕首已挥去。
“啊”一声惨叫,第一名黑衣人左脸已被切下,叫声未竭,脑浆腥红混白汁已暴染满胸衣,早已死亡。
五名黑衣人哪曾见过如此残酷手法?吓得两眼发直,连尿屎皆渗出。
“说人在哪里?”小邪冷冰冰又瞪向另一人。
“我我啊”
一样,回答过慢,小邪已刺下他胸前一大片肌肉,连心脏皆可见在殷红的蠕动着。他两眼凸出,手抓活生生心脏,已倒地昏死过去。
“我说我说在锦衣卫统领王山磔手中”
剩下四人已抽搐发抖,争先恐後抢说。
“他在哪里?”
“永定河上游?”
“我朋友如何?”
“只受点轻伤”
“啊”小邪匕首猛挥,已戳向四人心窝,再戳,不停猛戳,疯狂般厉吼:“妈的杂碎,敢暗算阿叁?有胆就找我找我王山磔你敢”
暴喝声起,小邪又已撞墙而出,往东北方问疾奔而去,非得救回阿叁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