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生死之约

马上人连转念头收势都来不及,一阵狂飚卷处,惨呼声、闷哼声、惊叫声,夹着马儿悲嘶声惊鸣声,顿时响成一片。

只见当先两骑,连人带马,已横尸地下。

后面的一阵鸟乱之后,纷纷飞身下马,一拥而前。

身形甫定,看清发掌之人的面目后,齐齐后退一步,由背脊骨里直冒寒气,脱口齐呼了一声:“怪手书生。”

司徒文右手两指在袖中一阵疾弹,眼中射出骇人已极的棱芒,冷然注定众人,脸上杀机重重。

一个白发白眉的赤面老者,突然越众而出。

“小子,你打算怎样?”

司徒文一见老者之面,杀机更炽,冷哼一声道:“赤面神煞翁子都,小爷今天叫你们半个也难逃公道!”说完,墓地欺近三步,那肃杀之色,令人不敢逼视。

赤面神煞翁子都本是他掌下亡魂,明知万万不是对手,但今天众人之中,以他为首,不得不勉强出头,心中却在冒着阵阵寒气,见对方欺身上步,不自觉的直往后退,众人也惊怖的随着后退。

空气中顿时弥漫了死亡的气息。

他们做梦也估不到会碰上这小煞星。

天毒门中,除掌门人外,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几次交手中,集中了天毒门一流高手,联合对付,尚且死伤累累,今天二十多人,全都是二三流身手,无异以卵击石,焉能不胆颤心寒。

“姓翁的,今天如果你坦白的说出天毒门开宗立派的地点,小爷恩施格外,放你们一条生路!”

赤面神煞须发箕张,惨笑一声道:“小狗,今天老夫认命了,你尽管下手吧!你如果想从我们中人口中得到半句话,那是休想!”

“你真的不肯说?”

“不必妄想!”

“如此小爷先成全你!”

声落,右手倏出,快逾闪电的劈出一掌。

赤面神煞双掌上扬,掌劲还没有吐出,一股排山劲气,已然及体,“嘭!”的一声,胸头一紧如遭千斤重锤,惨呼一声,连退五步,“哇”的喷出一股血箭,身形摇摇欲倒,面目狰狞如鬼。

掩口白须,顿呈鲜红之色。

众人齐齐惊叫一声,面目变色,正想转身……

司徒文一掌劈出之后,并未收势,肩不摇,身不动,疾飘三尺,右手两指一弹,两股白气蒙蒙的指风,挟哧哧锐啸,射向身形未定的赤面神煞。

惨号之声又起

赤面神煞前胸已被洞穿两孔,血如喷泉,砰的一声,仰面栽倒,已然气绝身死,就在赤面神煞横尸的同时,另两个浑身浴血的人,也缓缓倒下。

原来司徒文恨极了天毒门人,出手决不留情,那两缕功能洞金裂石的指风,洞穿赤面神煞之后,余势不衰,紧立在赤面神煞身后的两个天毒门徒,也同时遭殃,一被射穿喉头,一被洞穿左胸。

众人见状,面目立呈死灰,一愣之后,纷纷四射逃走。

他杀机炽盛,岂能容这些魑魅之徒逃出手下。

身形展处,铁笛已掣在手中,一溜乌亮光华,冲天而起,挟着一阵阵夺魄褫魂的怪啸,绕空盘旋,上下腾跃。

那怪啸声,不啻是摧命的乐章。

众天毒门徒丧胆亡魂,五内如煎。

刹那之间,惨号频传,血雨飞洒,残肢断体凌空四射,二十多人,竟没有半个逃出死亡的命运。

恐怖凄惨的场面结束了,剩下四处积尸,满地血腥。

他拭净铁笛的血迹,缓缓插入怀中。

脸上的杀机消退了,这一场疯狂的屠杀,使他心中的怨毒减轻了不少,他冷眼一瞥现场的断体残肢,遍地鲜血,心中微觉不忍,但当他想起自己一家和慕容伯父一家的惨死情状,再加上无极老人的惨遇,那一丝恻隐之心,即告泯没。

杀!

血债血还!

只有杀,才能止杀!

妇人之仁,只有使武林更加添增杀劫。

母亲和姐姐被困李家堡的事,又上心头,逍遥居士,妄逞鬼蜮伎俩,想以母姐的生命作为要挟,要我献出“玄天秘录”,“玄天秘录”存置虢公古墓之中,面虢公古墓已被贪欲不得逞的江湖败类炸毁,异宝也随着沉沦。

即使秘录真的在身上,凭你逍遥居士也想染指吗?

他暗哼一声,哺哺自语道:“我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阵阵热血,又开始翻涌,轻啸一声,正想……

破空之声,倏告传来!

他将要飞起的身形,又不得不停下来。

“小子果然是心黑手辣!”

声落,嗖嗖连声,场中纵落数条人影。

他俊目一扫,杀机又起,不屑的一阵哈哈狂笑之后,沉声道:“我道是何方高人,原来竟是些掌底游魂,哈哈!物以类聚,黑白双妖,南荒双木,还有这位是……恕在下眼拙……

哈哈哈哈!”

“小狗你狂个什么劲!老夫四海游魂南宫非……”

“嗯!四海游魂,生得紧!生得紧,没听说过,倒是有一位叫掌下断魂,与阁下如何称各!”

“掌下断魂?四海游魂南宫非,重说了一遍,忽地发觉对方是有意调侃自己,怒气顿生。

“小狗,你敢卖弄口舌!”欺身上前三步,就想出手。

司徒文听他连叫了两次小狗,怒极反笑道:“老狗!你敢再上前一步,叫你立刻变作掌下断魂!”

四海游魂纵横江湖数十年,心黑手辣,桀骛不驯,岂能吞得下这口气,他本是受南荒双木之邀,前来助拳,正巧又碰上黑白双妖,五人一拍即合,说好联手对付司徒文,以报南荒双木被魔笛推心挖眼之恨,同时谋取“玄天秘录”,五人同参。

当下阴恻恻的一笑,上步出掌,快逾电闪,势若狂涛。

岂知他快,人家更快?

掌劲方吐,人影已杳,蓦觉后颈被人摸了一把,寒气顿冒,飞快回身,就回身之势,双掌齐推。

岂知又是扑空。

立定身形一看,司徒文面露不屑,渊停岳峙的站在身侧一丈之外,不由气得三户神暴跳,七窍生烟。

狂吼一声,电闪般扑去。

黑白双妖与南荒双木脸色一变,齐齐怒吼一声,分从四方扑上,各劈出一掌。

场中五人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魔头,五人同时出掌,威力可以想见,三股阳刚的劲气中,夹着南荒双木的两股阴寒劲风,激荡的潜力,在中央会合成一股强劲无匹的涡流,飞沙走石,势若翻江倒海。

五人满以为这一下对方插翅难飞。

岂知事实大谬不然,五人同觉眼前一花,司徒文已如幽灵鬼魅般的脱出劲气之外,身法之奇奥快捷,盖古凌今。

五人同时惊咦一声,收掌飘身,站成一排,满脸俱是惊诧莫名之色,愕然征视着司徒文。

司徒文目射威棱,杀气蒸腾,直瞅着南荒双木,他负伤离少林寺时,南荒双本乘危对他下毒手,若不是雪山魔女适时伸-

手,只怕早已魂游黄泉了,他此刻面对二人,‘心中如何不恨。

南荒双木被他看得心底直泛寒气。

他心切母亲和姐姐的安危,不愿多延时光,希望速战速决,当下冷冷一笑,沉声向五人道:“各位冲着在下而来,敢清说明意向?”

四海游魂阴凄凄的一笑道:“知事的把‘玄天秘录’交出,万事全体!”

黑白双妖堆满鸡皮的老脸一拉,随声附和道:“小子你看着办吧!”

他不屑已极的冷哼了一声,转头向南荒双木道:“两位不用说,有志一同,另外还要索取挖眼之恨?”

甲木追魂狞笑一声道:“小子既然知道,就不必多废话!”

司徒文面色遽寒,沉声道:“如此甚好,我必定成全各位,你们一起上吧!”

五人见他如此轻蔑自己,怒不可遏,同时又是专门为他而来,哪还顾什么江湖规矩,暴吼一声,齐齐扑上。

劲风激荡,掌影如山。

司徒文星目射出骇人的杀光,一声震耳的厉啸响处,身形诡谲绝伦的飘闪欺上,穿入弥天掌势之中。

仗着神罡护体,步法玄奇,出手就是杀着,径取南荒双木,双臂怪异绝伦的一圈一抢,交相劈出。

这一招是“玄天掌法”中最凌厉的一招“旋乾转坤”。

此招击出的掌势,刚劲强猛怪忽兼备。

威力之强,足使乾坤倒转,风云变色。

两声凄厉刺耳的惨叫声划破长空,南荒双木两个瘦长如蜡杆的躯体,一左一右,被劲风带得直飞出二丈开外,砰!嘭两声,一动不动,显然已毕命掌下。

黑白双妖与四海游魂三人,心胆俱寒,涌身飘退丈外,愣愕莫名的看着司徒文,呆若木鸡,心中已萌退志。

这一招虽然击毙了南荒双木,但他自己也觉面红气喘,真气不调,因这一招最是消耗真力不过。

他生死玄关之窍已通,运功调息轻而易举,就站立之式缓缓运功,眨眼之间又回复如初。

他轻蔑已极的扫了三人一眼,冷冷的说道:“三位是否仍然要得到‘玄天秘录’,在下尚有要紧的事要办,没有闲工夫奉陪,依我看,还是走为上着!”

三人明知不敌,但又实在吞不下这口恶气。

面色一寒,缓缓举步逼来!

“三位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在下一并成全了你们吧!”说完,俊目奇光暴涨,如两道冷电寒芒,紧盯着三人逼来的身形,脚步慢慢前移。

浓厚的杀机,使场中笼罩上一片惨雾愁云。

死亡的气息,也越来越浓厚!

蓦然

一声凄厉的长啸,破空传来,啸声低沉刺耳。

四人心内各自一震。

司徒文对这啸声,并不陌生,他知道是发自称尊大漠的大漠驼叟,一股干云豪气,油然而生。

他知道他此来的目的,是要了断昔年被魔笛推心击败的那一段过节,师债徒还,他虽然不是魔笛摧心的传人,但魔笛摧心是他的外祖父,而且他早已作了决定,他要以铁笛传人的身分,担当魔笛摧心的所有恩怨过节。

啸声愈来愈近,也愈感凄厉刺耳,耳膜刺痛欲裂。

他豪壮之气顿生,引吭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高吭入云,如裂金帛,如海浪般一波接一波的震荡出去,刹那之间,已完全掩盖了那凄厉的啸声。

黑白双妖四海游魂等三人,虽不知来人是谁,但已从啸声中忖测出,来人功力决不亚于眼前的怪手书生。

却不知他的来意如何,是否也是为了“玄天秘录”而来,如果是的话,那他们三人只好干瞪眼了。

啸声甫停,场中距四人三丈之外,已毫无声息的站定了一驼背老人,满头白发如银,身躯伟岸,虽然是驼背,但仍比众人显得高大。

黑白双妖及四海游魂等三人,一见来人之面,蓦地想起一人,不由心泛寒意,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大漠驼叟哈哈一阵狂笑之后,沉声向司徒文道:“小子艺业不凡,不愧是铁笛传人!”

“嘿嘿,谬奖!谬奖,区区在下实在不敢当!”

“昔年那老鬼的一段过节,得由你来了断!”

他一听“老鬼”两个字,辱及他外祖父,不由心泛怒意,面色一整,大声道:“在下一力接着,如何了断,请划出道来!刀山剑林,在下一准奉陪!”

“哈哈!小子有志气,你有自信能接得下?”

“接得下接不下,让事实来证明!”

黑白双妖等三人一听,心中可乐了,双方都是一时之选,既是了断过节而来,当然不见真章不休,只要待到这小子力乏之时,乘机下手,岂不天从人愿。

大漠驼叟一扫场中断肢残体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不错,魑魅魍魉,不杀何待!”

“小子真算得上心狠手辣!”

“这是题外的话,毋须操心,如何了断,就请划下道来,在下还有事情要办,不能久候!”

“哈哈!小子,老夫等了数十年还不急,你急什么?你准知你还能有余力去办旁的事?”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等于说,双方交手之后,你准保能全身而退,言中之意,当然是不把司徒文放在眼下。”

“哼!这个么,也不劳操心!”

“小子!今天可是个死亡约会,不见真章不散,如果你自承不是老夫敌手,留下铁笛走路吧!”

“哈哈哈哈!狂得倒也可以,如果在下不敌,莫说是区区铁笛,这一颗头颅,一并奉赠。”

这一分英风豪气,使场中各人一齐心折。

大漠鸵叟双目一睁,立时射出两道电炬般的精光,直照着黑白双妖等三人,低沉着声音道:“你们三个给我滚吧!这里没你们的事!”

三人面色立变,怒目而视,尴尬之极。

走吧!大丢脸了,而且心中还有另外的打算,舍不得走,不走吧!又不是人家的对手,一时倒愣住了。

“咦!敢是耳聋了不成,莫非还要老夫打发一下!”

三人又不自觉的退了一步,仍没有离开的意思。

大漠驼叟怒哼一声,身形微晃,已欺近到三人身边伸手可及之地,点尘不惊,单凭这一手轻功,他三人就望尘莫及。

三人心头不由一震,齐退三步,心中电转。何不暂时忍气退出场外,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到那时……

互使一个眼色,齐齐转身,飞纵而去。

大漠驼臾望着三人的背影冷嗤一声,转过身来,向前移了三步,阴恻恻的向司徒文道:

“小子,如果你不敌落败,可得将铁笛留下!”

他只说对方败了,要留下兵器,但却不说自己败了又该怎样,好像是胜券在握,稳赢不输似的。

司徒文不屑的微微一晒道:“如果在下侥幸赢了一招半式呢?”

这话问得大漠驼叟一怔,昔年他败在铁笛推心手下,数十年不履江湖,现在自信功力已胜过对方,才重进中原,要争回这一口气,真的,如果又败在魔笛摧心的后人手上,他将有何面目再称尊大漠。

当下惨然一笑,厉声答道:“如果老夫败落,立即自决当场!”

他不由心中一漂,眼看今日之约,已成了生死之争,如果败了,对方必然要取去铁笛,那连外祖父魔笛摧心的声名也将一起断送,与死又有何分别,而对方既是忍辱含垢了数十年,挟愤而来,以死作赌注,必然是有所恃,那今天这一场生死约会,究竟鹿死谁手,还在未定之数。

但他却毫无畏缩之意,豪气干云的道:“好极!如果在下落败,除‘坎离铁笛’任由取去之外,这一颗六阳魁首,一并奉赠!”

大漠驼叟暗自心折不已,如不是为了这“声名”两个字之争,他真想掉头而去,这种草莽豪雄的本色,竟出现在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身上,这是他生平仅见。

“少年人出手吧!”

“在下不愿僭先,请先出手!”

空气倏告紧张,一场生死的搏斗就要展开。

双方都是神色凝重,谁也不敢大意疏忽。

一个是称尊大漠的都天魔头。

一个是名震武林的盖世奇才。

一个是存心洗雪数十年的耻辱。

一个是为了维护两代的英名。

究其实,双方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武林中无数的纷争,差不多都是为了一个“名”

字。

名存人在,名丧人亡!已成了一种传统观念。

双方的心情都沉重得像铅块一般,因为这是一场生死之搏,岂同等闲,任何一方输了,都是不了之局。

在起初,大漠驼叟本是怀着万丈雄心而来,他不但洗雪前耻,还想再度在中原立威扬万。

他本是识货的人,在见到怪手书生之后,立知遇到劲敌,比之当年的铁笛主人,似乎还要更高出一筹。

尤其是干云豪气,绝世风标,更是令他心折。

他不敢小觑这青年人,从眼神中,他看得出这年青人功力已达不可思议之境,他也看出他是百年不一出的奇村。

司徒文面对这强仇大敌,已立定破釜沉舟的决心,要尽全力以赴,他一身关系着他自己的声名、铁笛主人的昔日雄风。中原武林的名望。

时间在沉默中飞逝。

静寂中孕育着一场武林罕见的搏斗。

他飞快的使真气运行周身百脉穴道。

这时,已到了未末申初,一轮红日,渐向西沉。

他想起被困李家堡的母亲和姐姐!

也想念那下落不明的未婚妻蕙兰姑娘!

不禁忧心如焚,但当他的眼光,触及身前的大漠驼叟时,他感到目前的势态,不容许他分神旁骛。

一个不巧,势将遗憾千古。

于是急忙收慑心神,凝神澄虑,把一切暂时抛开。

“少年人,老夫要出手了!”

“请!”

这一声“请!”揭开了这一场生死搏斗的序幕。

大漠驼叟神色凝重,欺近了三大步,把双方的距离,缩短到不及一丈,两掌缓缓上扬。

司徒文静如处女,表面上是沉凝的像一尊雕像,但已经功行遍身。劲聚双臂,准备迎接那第一回合。

他知道这一回合关系极大,一方面可以测出对方的功力深浅,另一方面也可收先声夺人之效。

周遭的空气,沉凝得使人窒息。

这是一场不死不散的生死约会,双方都慎重万分。

蓦然

大漠驼叟上举平胸的双掌猛然推出,一道强猛绝伦的弥天劲气,倏如巨浪排空,江河倒泻翻翻滚滚匝地涌来,端的裂胆惊魂,威猛慑人!

这缕掌劲是他十成功力所聚,威势非同小可,掌势击出,潜力激荡如涛,深沉雄浑,有如汪洋大海。

司徒文周遭直被那如山崩海啸般的劲力充满,找不出一丝空隙,直可当得上“惊心怵目”四个字。

他心中微凛,星眸如电。双掌迅快的击出,带起丝丝劲厉锐风,啸声如雷,恍若山崩地裂,洪水决堤,回气成涡,刚猛无_,猛然卷涌过去。

“轰!”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两股浩浩深沉的真气,互撞在一起,劲力激荡,回风成涡,锐风厉啸中

双方脚步急颤,噔噔噎!……各退五步。

彼此心里有数,半斤八两,不分轩轻。

一分之后,略不稍停,又如两只斗鸡也似的,昂头作势,缓缓进逼,几乎在同一时间,各个拍出一掌。

这一掌,双方的劲力又加了二成。

一声震天巨响,有如地陷山崩,迅雷遽发,劲风汹涌,数丈外的树木,枝叶纷飞,簌簌而抖。

沙石激射中,又各退了三步,身形摇摇欲倒。

彼此都感到血气微涌,喘息有声。

人影乍分倏合,闪电般又各劈一掌。

双方都以全身功劲倾力推出,劲势之强,远超过前一二个回合,直可惊神泣鬼,揭地掀天。

巨响声中,两个身形同时直往后退,“咚!”的一声,跌坐在地上,血翻气涌,两眼直冒金星。

这惊世骇俗的三个回合,显出双方的功力,所差极微,谁也不愿去想拚斗的结果,暂时闭目调息。

场中的空气又告静止下来。

另一场更可怕的搏斗,又在酝酿中。

这是一场生死约会,不见真章不散。

片刻之后

司徒文首先站起身形,仰天嘘了一口长气,星目射出湛湛神光,面上一片肃煞之色,热血激荡如潮。

接着,大漠驼叟双眼电芒射处,也缓缓站起身来,双方不发一言,僵直的对峙着,在盘算如何出手制胜。

浓重的杀气,又立时布满全场。

密云不雨,最使人沉闷不耐。

突地

大漠驼叟怪笑一声,遽起发难,身躯淬然飘至司徒文身侧,右手食中二指一并,快得有如电光石火,点向司徒文“曲泽穴”,左手五指箕张,猛地扣向脉门。

这一招不但迅快绝伦,而且猝袭两处要害,司徒文心下一凛,身躯迅快巧妙的一旋,右掌一翻,横向大漠驼史手腕上切去。

大漠驼叟盛名之下无虚士,武功确有惊人之处。

只见他右腕疾缩,让开了司徒文横切的一掌,蓦地欺身靠上,指戳肘撞,两招并出,右脚也同时飞起,急踢司徒文腹下的“坚络三焦”。

他侧身让开大漠驼叟的单肘一撞之势,不退反进,也往前欺了一步,右手两指疾朝踢来的脚上的“后溜穴”点去。

大漠驼叟称奠大漠,除了败给魔笛摧心一招之外,一生罕逢敌手,今见司徒文果然具有这等上乘身手,就在两招落空的刹那之间,飘身退了五步。

两人这样相搏了几招,虽然看不出什么惊人之处,但在行家眼中看来,却是最为凶险的搏斗。

生死之分,间不容发,出手之速,变招之快,着着如电闪雷奔,数招交搏,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少年人果真有两下子!”

“尊驾手底也不含糊!”

在这生死之交的时间内,双方说完之后,相顾一笑。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草莽豪士本色,“生死谈笑里”!

一笑之后,大漠驼叟面色一凛,身形疾似旋风般,直扑过来,左掌‘’推波助澜”,右手“横断山岳”,一招之中两式齐出、直击横打,用出两股回然不同的力道,奇诡玄奥之极。

招式陡出,一片汹涌如诗的劲风,宛若一张深沉雄浑的网幕.呼轰涌卷过来,威势凌猛,不同凡响。

司徒文见对方一击之势强猛绝伦,真力攀运,丝毫不敢大意,左掌也发出一股凌厉罡风,一挡对方直击的掌势,身形妙曼轻灵的一转,右掌坚力如刀,疾迎向横来的一掌。

砰!嘭!两声,四掌接实,双方均觉腕疼臂酸,各自向后飘退五尺,彼此明白,短时间内,绝对无法分出胜负。

大漠驼叟哼了一声,振臂抢攻过去,双掌连番劈出,一圈圈劲力,直似大海中的层层波浪,涌卷过来!

司徒文星目一闪,“玄天掌法”中的第二招“星云漠漠”,已自出手,左右双掌,交互挥拍。

掌掌均带划空的锐啸声,力能碎石开碑。

双方都是以快攻快,急切强劲的攻势成为正比,两人越斗,掌力越凌厉,同时也动了真怒。

招招带煞,互不相让。

“玄天掌法”博大精深,招式一出,层层相因,如长江大河,绵延不绝,而大漠驼叟的“大漠飞沙掌”也非凡品,这一搭上手,转眼就是百招。

又数合之后,激荡的潜力,充塞到三丈之外,地上枯枝败叶,漫空飞扬,尘沙碎石,向四外激射。

盈耳的啸风,呼轰如雷。

这一场争斗,真是武林罕见的惨裂肉搏。

只战得地惨天愁,鬼哭神号!

日薄西山,闪射出万道金霞,照着场中舍死忘生般拚斗的一对人影,更显得分外的触目惊心。

大漠驼叟功力深奥,怪异无常。出手之间,招式之奇诡辛辣,更是千变万化,令人防不胜防。

掌式纵横如山,层层叠叠,宛如狂风暴雨,海啸山崩,威势之强,武林罕见,夺人魂魄。

司徒文身形妙曼,步法玄奇,掌式奇奥无匹,凌厉迅捷,每招连绵不断一气呵成,掌式之玄妙倾古凌今。

两人因功力悉敌,所以斗了四五百招,仍然平分秋色。

各自惊讶对方武力之高绝。

日落霞敛,夜幕渐渐笼罩大地。

代之而起的,是淡月疏星。

紧张激烈之中,夹着浓厚的阴森恐怖的气氛。

这时双方搏斗已接近千招。

司徒文与大漠驼叟已斗至极惨烈的阶段,胜负即可分晓,但他俩也渐渐的步向生死边缘。

因为现在两人所施展的功夫,都是最高深的内力真气互袭,只要一着失手,便是生死存亡之途,端的险极。

双方挥汗如雨,喘息有声,兀自奋力抢攻不已。大漠驼叟眼中,忽然射出一道辣毒的棱光,冷哼一声,双掌十指蓦然弹出,“哧哧!”连声,尖锐犀利的劲风,已然疾射司徒文胸腹的要害大穴。

紧接着大漠驼叟身形,疾如鹰隼般,晃身掠过,掌腿齐出,瞬间,连环拍出六掌,踢出四脚。

身手之快捷,凌厉诡谲,可谓至极。

司徒文星目带煞,左右两手,七指倏仲倏缩,连连弹出数股指风,抵住对方暴弹而出的指风。

雷光石火之间,对方的掌腿,又已朝四面八方攻至。

在对方掌山腿影之中,亦锐利无匹的接连攻出九掌。

浩浩的弥天劲气,汹涌激荡中,双方一触而退。

彼此均是面目凄厉,喘息如牛,胸部不停的起伏。

凝立对峙良久!良久!

淡月疏星之下,夹着鬼火飞萤,恐怖至极。

四周寂静如死,只有刚才丧生在司徒文手下的残肢断体,发出阵阵腥臭之味,充塞。在这恐怖的夜空中。

这时

远远的林木之后,正有六只凶毒的眼睛,在注视着场中舍命相拚的一对,心中在转着恶毒的诡谋。

另外

还有一双凄清哀怨欲绝的眼睛,也同时在注意场中的变化。

蓦然

大漠驼叟凌厉的杀着陡出,他双掌奇诡已极的挥动起来,每掌轻轻击出二招,看似虚飘而不着力。

每招击出的手式,都是指向极为怪异的角度,连绵拍出,一气呵成,毫无一丝间隙。

招式之精妙深奥,更是倾绝古今,无懈可击。

大漠驼叟掌势一出,周遭空气立起激荡,压力陡增,二丈方圆顿成真空,但中间却有一股尖锐无比的幽幽劲气。

这一招是他败在魔笛摧心手下之后,穷二十年的精力,研磨出来的绝招,生平只用过一次,第一次是十年前拚斗漠北三凶,一举毙敌,今天却是第二次,他名之为“天罗地网”,劲气范围之内,敌人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大漠驼叟杀着甫出,司徒文的杀手,也在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紧跟着击出,彼此都存着一举击败对方的心思。

这一招是“玄天掌法”中的第四招“天风贯日”,他在最近才完全领悟出来,用以对付“天罗地网”最是恰当不过。

只见司徒文身形下俯,触及地面,倏然飞起,人在空中,全身蓦然一缩,双臂倏然大张开来,青衫飘飘,宛如一只灰鹤,盘空作波浪形闪掠……

倏地

双臂突然合并伸直,整个身躯,疾若一只锐利的弩箭,雷奔电闪般射向大漠驼叟,在他的指尖离大漠驼叟五尺之时,七缕白气蒙蒙的指风,已凌厉的脱指而出。

而大漠驼叟就在司徒文的身形入幽幽劲气中时,双掌迅怪无比的改挥动为直拍,锐啸突起。

惊人的威势,立刻呈现眼前。

“噗!噗!噗!”数声劲气激撞之声响后。

紧接着是两声闷哼!

人影闪晃中,两人各退五步。

司徒文只觉逆血阵阵上涌,真力似乎已消失了一半。

大漠驼叟连退五步之后,身形摇晃不止,肩头上汩汩冒出鲜血,只见他白发倒立,狞恶如鬼,加上遍身血污,更是骇人,暗夜中有如冤鬼显魂。

原来双方绝招使出之后,司徒文中了他的一掌,而他的左肩却被司徒文尖锐的指风洞穿一孔。

双方并没有深仇大恨,只是为了一个“名”字,而作舍死忘生的拚斗,现在,虽然双方都已负伤,但在对方没有认败眼输之前,仍然不能停手。

死亡的恐怖,并没有稍减,反而更浓厚了。

双方怒视一眼,又狠狠的扑上。

四掌齐扬!

“嘭!”的一声,四掌击实,双方都倒翻在地,口角溢血,而大漠驼叟肩头上的血,更是如泉水般涌出,染遍全身,再加上沙尘沾染,更觉恐怖狰狞。

场外暗影偷窥的四双眼睛,有三双,顿露喜色,而另外一双,却在幽怨之中透着一丝怜悯。

双方摇晃着立起身形,艰难的互相欺近。

又各自推出一掌,但已成了强弩之末。

“砰!”的一声,又告接实,劲风飘忽中,扑地不起,鲜血却一口接一口的不停喷出。

死神的脚步近了。

他们两人之中,必须有一人认败服输,但以他们的性格而论,以事实而论,任何一方都不会低头。

所以,摆在目前的一条路,就是一死。

必须有一方死亡,这一幕悲惨豪壮的剧才会收场。

久久

双方都不能起身,宛若两具尸体。

他们都没有死,只是真力耗尽,身形无法立起,但双眼却一瞬不瞬的注意着对方的动静,毫不放松。

淡淡的月影也隐没了,只剩下满天鬼眨眼的星星,子夜已过,不出两个时辰,又将是另一天的开始。

如果现在有一方,只要能使出平时二成力道,就可轻易的置对方于死地,但,他们似乎连这一点力道也消失了。

场外暗影中,突然现出三条人影,如鬼魅般缓缓向场中欺来,他们存着卑贱无耻的歹念,要乘人之危。

这三条人影,就是被大漠驼叟斥退的黑白双妖和四海游魂等三人,他们不曾走远,他们在等待收渔人之利。

现在机会来了。

另一个人影,也缓缓立起身来,却满含杀机的紧盯着移近场中的三条人影,只要三人有所动作,她就要……

地上的两条人影又开始蠕动了,首先是抬起头来,然后,双手拄地,慢慢地支起身形,但刚撑起一半,又颓然扑下。

欺近的三条人影,见状又止住脚步。

两个死拚的一代高手,在经过几次的扑跌之后,终于摇摇晃晃的站直了身形,艰难至极的,互相移近了三步。

现在,他俩之间,只隔了短短的五尺不到,伸手可及。

双方都在排命的提聚微弱残存真气,准备着最后决定生死的一击,面上挂着惨厉的笑容。

他们要互置对方于死地,但又互相钦佩对方的英雄本色。

大有“风飘飘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豪士赴死的气概,他们浑忘了身外的一切。

看得场边的四人,惊心动魄不已。

这真是一场武林中罕见的搏斗。

虽然他们还要继续作最后决定生死的一搏,虽然谁也不会向对方低头,但在惺惺相惜的情况下,他俩胸中的怒火,已不复存在,也许他们在后悔,为什么当初要立下这生死之约,何不较技过招,点到为止,照样可以分出高下来,但谁也不会表露出来!

“老前辈!”

“年青人!”

他们嘶哑着声音互唤了一句,都觉得无话可说,相对苦笑了一声,却没有笑出声音来,只是脸孔抽动一下而已。

这中间表露了相互间无限的钦慕。

又是片刻的沉默

“老前辈功力高深,在下深深佩服!”

“年青人的修为,老夫也由衷的钦佩!”

如果这句话,任何一方早早说出口,这一场生死之争,可能不会发生,但,谁愿意认输服低呢?

现在,临死前的一瞬,互相道出了心声,虽然谁也不知道这死亡的命运属于谁!谁能在最后一击中侥幸取胜。

两人的双掌,又告缓缓举起。

这一击,生死立判或许是两败俱伤。

这一场两个绝代高手的搏斗中,所使用的都是奇绝武林的招式,如果是有心人在旁,当可获益不浅,可惜场外暗中偷窥的人,他们志不在此,他们另外存着恶毒的阴谋,要想乘双方筋疲力竭之后,相机下手,夺取密策。

当然他们不知道,“玄天密录”藏置在“虢公古墓”中,随着古墓被炸毁而沉沦,永埋地下。

他们一味的追蹑着怪手书生司徒文。

两人的手掌,已上提平胸。

这关乎生死的一击,使他俩持重万分。

双方都是重伤之躯,真气已快要枯竭,只要任何一方被轻轻加上一击,就得殒命当场,含恨千古。

这一刻

空气似乎冻结了!

时间也仿佛停止不前了!

要来临的,终于来临!

嘶哑的喝声起处,“砰!”的一声大震。

大漠驼叟鲜血喷处,仰面栽倒,这大漠称尊的一代巨憝,为了虚名之争,就此暴骨中原道上。

怪手书生在眼看着对方倒下之后,脸上露出一丝极为复杂的表情是兴奋,是婉惜,是悲哀,……

喉头一甜,鲜血夺口而出,双眼发黑,脑中一片混沌,身形也跟着缓缓倒下,不再动弹。

暴风雨过去了,全场又回复一片阴森恐怖。

惊世骇俗的拼斗,于焉收场。

远处传来了几声鸡啼,距天明已不远了。

五丈之外的三条人影,幽灵似的出现了,毫无忌惮的大踏步向司徒文僵卧的地方走去。

沙!沙!沙

这脚步声,是死寂之中,唯一的点缀。

三丈之外,又出现了一条白色人影,如鬼魅般的追蹑在前行的三条人影之后,亦步亦趋。

一场惊天动地的疯狂拚斗,才告结束,另一场恐怖的杀劫,又揭开了序幕,死亡的阴影仍笼罩着现场。

三条人影,已距司徒文躺卧处不及一丈。

“我看还是把他结果算了,如果他还没有断气的话!”

“依我看,多半是死了!”

“管他呢,先搜一搜他身上再说!”

蓦然

破空之声传处,一条人影飞泻落地。

三条人影不由一怔止步。

另外一条白色人影,也跟着停下身来!

泻落的人影,惊噫一声之后,疾步纵身向司徒文扑去,身形才起,另三条人影,已闪电般,向这人影扑来!

这人影不由止住欲起的身形,顺手劈出一掌。

掌势强劲雄浑,带起哧哧破空之声。

三条人影疾朝侧方闪掠,避过这一阵凌厉的掌风。

双方对面相立。

三人一看来人,心中不由一窒。

“我道是何方高人,原来是你这个老偷儿!”黑妖粗声豪气的上前一步,戟指着那人影道。

“老偷儿,我两个老婆子正要找你,想不到你倒自己寻了来,好极。”白妖尖声尖气的紧跟着说。

“哈哈!妙极!你两个是不是想再来一次解带宽衣……”那人影哈哈一笑之后,阴阳怪气的说。

双妖被他说出不久前追截司徒文时,弄得带断裤落的那一段丑事,不由气往上冲,大声哇哇直叫,就想出手。

“慢来!慢来!还有这位是谁?”

“在下四海游魂!”

“哦!好极,妖魔鬼怪,本是一家人!”

三人登时气结。

这时,那条白色人影,又已陷入林木之后。

这来者正是千手神愉章空妙,他与司徒文一同追赶那逍遥居士,不料追岔了,追了半天,人影不见,只好回客店,见了司徒文的留字,知道他已赶赴李家堡营救母亲和姐姐,要他等候蕙兰姑娘一道随后赶来。

岂知左等右等,只不见蕙兰姑娘回店,到她房中一探视,就已嗅出一股淡淡的迷香味,立知不妙,他本是出了名的江湖老油条,这些小玩意儿岂能瞒得了他,但目前,要想查出下落,却不是易事,又心悬司徒文只身独闯李家堡的事,不由急得满头星火。

他一生游戏风尘,惯于作弄人,现在为了俩小,弄得这上天入地的千手神偷半筹莫展,心想,好歹追上司徒文再说,于是一路追赶下来,今晚多喝了几杯酒,想乘夜凉,多赶一程,可巧正碰上这一档子事。

他一眼就看出,倒在地上的正是他的小兄弟司徒文,生死不明,心头猛震,正想扑上去看个明白,却被黑白双妖三人阻住。

他即使怒到极处,仍不改那嘻哈之色。

黑白双妖三人,被他一阵调侃,气得七窍冒烟,同时眼看着“玄天秘录”唾手可得,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如何不恨不怒,又知道老怪物与怪手书生本是一道的人,今天要想得手,可辣手得很,除非是先对付完千手神偷。

千手神偷也揣测道,小兄弟现下死活不明,若不先解决了这三个邪魔,可无法上前探试伤情。

双方都是一样的心思。

黑白双妖三人,眼中冒火,蓦地齐齐举掌攻来。

千手神偷哈哈一笑,立即迎上。

彼此都有解决对方的心思,所以一上手就是杀着,决不容情,各出绝招,拚命抢攻,着着都指向对方要害。

刹那之间,掌势经天,劲风呼啸,人影闪掠疾晃,砰!嘭!之声,不绝于耳,一场狠斗,又告展开。

黑白双妖与四海游魂都非等闲之辈,而千手神偷更是武林中一等一的老一辈高手。

这一放手拚搏,声势岂同凡响。

东方已现出了鱼肚白色,天快要亮了。

晓风行露之中,四条人影,兔起鹘落,展开了激烈惨厉的拚搏,尘沙蔽天,碎石激射……

司徒文在最后一掌击出之后,虽然终于击毙了大漠驼叟,但自己也受伤不轻,血气一阵翻腾,随即昏死过去。

过了一会,他又悠悠醒来。

千手神偷等四人,正打得难解难分。

他瞥了老哥哥一眼,暗中轻叹了一声,他知道目前必须立刻觅地疗伤,如果老哥哥万一不敌,或是一个疏神,黑白双妖等三人中,任何一人,只要腾出手来,对他轻轻加上一掌,这一缕细如游丝的真气,就得马上丧失。

于是

他乘四人不注意时,悄悄的立起身来。

他最后瞥了一眼大漠驼叟遍身血污的尸身,摇摇头,像是感叹,又像是不忍,走了。

司徒文这次内伤,极为惨重,全身真气,好像全被震散了一般,气血阵阵逆涌,澎湃奔腾,走起路来,东歪酉晃,摇摇欲倒,但他神智并未昏迷,心中仍有一股倔强坚毅之气,强忍着伤痛,向侧方林中走去。

他这时内伤愈来愈严重,只觉胸中热气上冲,双腿似已不听使唤,他轻轻叹息一声自己也该休息了。

此念一起,不由众念全消。

这时,一个白衣人影,在不远处悄悄尾随。

他这一阵盲目奔走,已被他翻过几个山拗,离他不远处,是一大片松林,苍翠茂密。

松林中,露出一角红墙。

他用衣袖拂拭了一下脸上的汗水,打量了一下四周景物,吃力的拖着双腿,缓步向那松林之中走去。

走近一看,林内竟是一所破败荒芜的小庙,墙粉斑剥,断瓦颓垣,荒草没胫,蛛网尘封。

这时,虽然是旭日高升,但此地仍是一片阴森,凄凉!

“哇!哇!”一阵凄厉的乌鸦叫声!

破庙前的一株虬松上,飞出四五只乌鸦,司徒文听到这阵凄厉刺耳的乌鸦叫声,心头不由一震。

一幕幕悲惨凄凉的伤心事,又在他脑海中展现:

中原双奇两家数十口含冤惨死。

无极老人也遭了毒手。

母亲和姐姐虽然已有了下落,但又被陷李家堡!

蕙兰姑娘下落不明,难道又……

外祖父魔笛摧心,尚不知有多少江湖过节遗留给他!

遽然间,他胸中的热血,燃烧沸腾起来,只觉胸中气闷难忍,不觉仰天长啸……

啸声如龙吟,直冲云霄,四谷回响,余音荡漾不绝。

倏地

啸声中断,司徒文闷哼了一声……

他内伤未见好转,又强自提着最后一口残存真气,厉声长啸,气血受创甚巨,身体再也支持不住,喷出来两口鲜血,晕厥倒下。

他摔倒之处,正是破庙门前,门槛之旁。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司徒文忽觉面上一阵清凉,机伶伶打一个寒颤,人又清醒过来。

睁眼望时,天空一片乌黑,电光闪烁,雷声盈耳,原来夭气已变,正下着倾盆大雨哩!

他浑身都被雨水淋湿透了,他星目掠扫,见门槛内有一块足可容身的干地,忙就地翻滚过门槛。

这时

庙内沿下,廊柱后面,一个白色人影,正怔怔的望着他,眼内射着爱恨交进的光辉,他懵然不觉。

他看这间破庙,荒僻阴森异常,大概不会有人来,正是运功疗伤的好所在,他想到就做,毫无顾忌。

他伸手怀内,掏出他外祖父赐给他的疗伤圣药“龙虎续命丹”,服下三粒,反手入怀时,却触及一物。

他急忙取出来,原来是得自外祖父的“九尾孤内丹”,他清楚的记得,他外祖父曾告诉他:“这内丹,须在月圆之夕服下,更具功效,能助长功力,每经一次剧烈战斗,内力就能增高若干……”他把玩一会又纳入怀中,现在距月圆尚有五日的时间。

当下,盘膝坐好,按照“玄天秘录”所载的行功要诀,运气行功起来。这一排除心中杂念,凝神澄虑,合眼内视,精神果然又清楚了许多。

片刻之后

司徒文但觉体内真气渐聚,那“龙虎续命丹”业已化开,一股奇异的气流,由丹田直冲上来,分向四肢百骸流布,行功一周天,人也由清转浑,渐入物我两忘之境。

再经过一盏热茶的工夫,身上立刻出现了奇异的变化,周身上下,已被一层淡淡雾气所笼罩,那白色的烟雾,似朵白云般缭绕他全身周围,锐厉的劲风,阵阵吹来。但那白云状烟气,却凝聚不散。

风停雨止,云散天清,一抹晚霞,染红了这松林破庙。

夕阳黄昏,恍若昙花一现,转眼又已夜幕低垂。

松涛阵阵,荒草虫鸣,破庙更平添不少凄凉意味!

司徒文身上的蒸蒸白雾,更形浓盛,额上出现了汗珠。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候,司徒文周道线绕的白雾,已渐渐地又吸收回到体内,人也随着清醒,发出一声苍凉的叹息!

经过这一阵运功疗伤之后,那翻腾的气血不但平静了,而且神清气爽,胸中真气溢满,星目眸光更是湛寒。

当他的星目,扫及庙前一片荒场之时,不禁心头剧震,热血沸腾,全身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眼前所见的是那么恐怖、阴森、惨厉!

庙前松树林中,东倒西歪,竟是一具具的尸体,有的僵卧地上,有的斜倚树身,触目惊心。死状之惨,无与伦比,断头残肢,肝肠洒地,血肉模糊,一阵阵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他不知何以在他入定之后,生此巨变。

更不知道,是谁人的放胆杰作。

蓦然他眼光触及五丈之外,朦胧的月光下,立着一个白衣人影,如鬼魁般痴立不动,他心中又是一震。

怪手书生司徒文,惊见五丈之外,朦胧月光之下,立着一个白衣而人,他已看出那白衣人影是谁!心中不由一震,她雪山魔女,怎会在此地现身。

冷眼一瞥周遭断头残肢的尸体,竟然有三十余具之多,死状厥惨,这些人何以来到这里,而遭杀害?

显然,这些人都死在雪山魔女之手。

她为什么要杀人?

他本极端聪慧的人,详细寻思之下,已经了然。

雪山魔女,又一次救了他。

想来,必是这些武林败类,发现了自己的行踪,要想乘他运功疗伤之时下手暗袭,目的当然是为了那部武林奇书《玄天秘录》,而致尽伤在雪山魔女手下。

难道她一直都在跟踪我吗?不然哪会这样凑巧!

他想象的一点也不错,她一直尾随着他。

原来雪山魔女在无名山庄之中,因司徒文误饮“千年和合露”,一时欲火焚身,眼看就要血脉爆裂而死,在万般无奈之下,为了救心上人一命,奉献出她的清白女儿身,这牺牲不为不大,岂知司徒文误以为这是她安排的圈套,一怒而去,反而落得一个淫贱之名。

她伤心欲绝,恨不能将司徒文立毙剑下。

由于这次的打击太大,使她在心理上产生了对男人报复的变态思想,于是她大开杀戒。

数日之内,黑白两道年青高手,死在她手下不知凡几,她一味疯狂的杀人,这事激起了黑白两道的公愤。

尽出高手,追杀这红粉杀人魔。

但因她的功力高绝,等闲的人物,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追杀的结果,反而使更多的高手丧生。

这事也同样的激起了五大门派的怒火,因为五大门派的弟子,伤在她手下的,已超过三十人之多。

于是

五大门派又一次联合派遣高手五十人,擒拿这红粉杀人魔,本来充满血腥的江湖,又加重了无边杀劫。

当然,这些丧生在她手下的黑白两道年青高手,都有其取死之道,因为他们贪婪她的美色。

她在大漠驼叟邀斗司徒文时,就已追蹑在一旁,直到持斗结束,司徒文重伤倒地,大漠驼叟殒命,黑白双妖和四海游魂要想出手暗算,她这时很想藉这三个魔头的手,杀掉这负心汉,但另一个下意识的念头,又使她要出手相救。

于是她尾随在黑白双妖等三人之后。

恰在此时,千手神偷现身,立被三魔缠上。

她又隐身静待变化。

司徒文昏迷半刻之后,起身悄悄离开现场,场中四人正斗得火热,根本不曾注意到他,而她却又暗中尾随下去。

她分辨不出对他是恨,还是爱,心情矛盾已极。

司徒文在破庙之前,行功疗伤,她想到那椎心恨事,曾几次想下手杀了这负心郎,然后图个自尽,一了百了。

但她硬不起这个心肠,几次举起手来,又颓然放下,她下不了手,她爱他已深,她面对这爱恨各半的俊美书生,芳心千回百转,那泪水却不停的滚落。

正当此时,一些江湖败类已发现了怪手书生重伤垂危,在平时,他们根本不敢对“玄天秘录”存有染指之心,他们自知在怪手书生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现在,机会千载一时,贪欲使他们顿忘厉害,纷纷追蹑下来,却不知一位女煞星已虎视在一旁。

于是

他们悉数成了雪山魔女发泄恨怒的对象,无一幸免。

(以上经过,笔者在此作简略的交代)

司徒文此刻思绪潮涌,心乱如麻。

面对眼前这爱恨亦进的一代尤物,不知如何自处。

他恨她卑贱嗜杀,竟然以极下流的手段,使他在神智迷失的情况下,做出那苟且的事,他恨不能杀死她,然而又感于她的无数次援手之德……

他不知对她是爱,还是恨,一时之间,木然无措。

白影动处,衣袂轻扬,雪女魔女已缓缓向他行来,在如水的月光下,宛若月殿嫦娥临心,又似芙蓉出水。

她那绝世资容,任你心如轶石,也得动心。

那无名山庄中,蚀骨销魂,风光绮丽的一幕,又闪上心头,不禁心中一荡,俊面微微发热。

这时,他真想转身开溜,他恐怕……

美若天仙的一代红粉女魔,已盈盈卓立在他面前不及一丈之处,那熟悉的如兰似麝的幽香,阵阵飘来,在月夜中,更使人绮念横生,飘飘然如饮芳醇。

紧迫的气氛,几乎使他透不过气来,他感到面红气促,忐忑不安,他不敢再接触她那凄厉怨恨欲绝的眼神。

他不由徐徐低下头去。

时间在一种极其微妙的沉静中消逝。

久久

一缕凄怨无比的的声音,打破了这死寂的空气!

“司徒文,你……你……你好狠的心……你……”

他不由全身一震,缓缓抬起头来,看了这他曾经爱过的人儿一眼,当眼光触及那凄怨欲绝的眼神时,连再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又低下头去,万干心事,纷至沓来,一时之间他无法回答这一句话。

他恨她吗?是的!他恨她下流无耻,嗜杀成性。

他爱她吗?也许是的,他不能完全抹去她在他心灵中的影子,在潜意识中,他觉得他仍然是爱她的。

夜凉如水,万籁无声,蒙蒙的月色,照着满地的断体残肢,分外显得凄清恐怖,阴森唬人。

“司徒文,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我要杀死你!”

这话却激发了他天生的傲性,不由仰天一阵哈哈狂笑,声如裂帛,在夜空中,传出老远,老远……

“李姑娘,在下自知欠你的恩情太多,我司徒文恩怨分明,并非贪生怕死,待我本身血仇得报之后,自当寻上姑娘,杀剐任便!”说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雪山魔女李玉兰聆听之下,发出一长串尖锐刺耳的狂笑,笑声凄楚哀怨欲绝,比哭还要难听百倍。

司徒文被她这失常的笑声,惊得一怔。

笑声由尖锐高吭,逐渐变为低沉,凄哽!

最后竟变为略带呻吟的哀号!

一声声,如午夜鹃啼,孤舟嫠妇,凄婉悱恻,闻之令人鼻酸,可以想见她内心沉痛到如何地步。

她一生视男人如粪土,杀戳由心,她第一次打开了少女的心扉,把一颗芳心全部奉献与司徒文,想不到阴错阳差,一场误会,使她在心上人的眼中,变成了淫娃荡妇,凤凰于飞的希望,顿时幻灭,成为镜花水月,怎不令她芳心片碎,五内如割。

司徒文不觉怦然心动,但一想起山顶小屋中那一幕丑剧,顿如冰水浇头,一直冷到脚跟。

“李姑娘意下如何,如果此时此地,一定要我司徒文的六阳魁首,就请立刻动手,决不皱眉!”

“司徒文,我来问你一句话,我李玉兰究竟什么地方值得你如此轻贱,你且还我一个明白!”

“事已过去,不值重提,提起来徒乱人意!”

“不!我需要一个明白的答复!”

“姑娘不必明知故问,自己做的事,自己……”

她粉脸剧寒,咬牙道:“你误饮了‘千年和合露’,命在顷刻,难道我……那样做是错了,你把我李玉兰当什么样的人看待?”

他成见已深,她愈是解说,他愈认为所料不差。

“我早说过,事已过去,不必再提了,就算那是命运之神的恶作剧吧!如果姑娘同意我刚才所说的话,待我本身事了,再来报答几次援救大恩!”

“我李玉兰却不屑作这种事!”

“依姑娘之见?”“各凭功力,一决生死。”

“我受姑娘数次大恩,誓不出手!”

“开口闭口大恩,我不是施恩图报的人。”

“但我不愿作忘恩小人?”

“哼……”雪山魔女冷哼方落,杰杰怪笑之声传来,松林内应声走出一个须发虬结,腰系草绳身穿一袭粗麻布衣的花子形人物,后面紧跟着三个魁梧大汉,一色的手持竹枝。

两人齐齐惊咦了一声。

司徒文已看出来人正是那威镇南七省的穷家帮首领穷神聂飞,后随的是风、雷、电三大金刚,其中火金刚,已在上次群魔夺率之役中死亡,而穷神聂飞等人,也负伤而遁,声言要复仇,今日既敢寻来,必有所恃。

“小子,我们之间的一笔帐,也该清结一下了!”

声落,四人一字形排在司徒文与雪山魔女之前两丈之地。

“哈哈,幸会,在下随时都准备着候教!”

说完,星目倏射奇光,四人不觉心中一凛,但自恃大援在后,依然行所无事的怒目盯着司徒文。

“林内还有哪些见不得人的高手,不必鬼鬼祟祟的,请出来吧!”

雪山魔女正在气无所出的当口,刚好穷家帮四人来到,对她恍如未见,心中已十分不快,此刻见松林内人影幢幢,不由娇声斥出。

司徒文冷眼一瞥四周,微晒不语。

穷神聂飞一心都在司徒文的身上,虽然乍见这一代女魔竟然在侧,心下不无忐忑之感,但自恃身后之人,所以就忽略过去了,现在听她出声,打了一个哈哈道:“李姑娘,莫非要为这小子助拳?”

“这是本姑娘的事,不用你管!”就在这一问一答之间,四周林内,已纷纷涌出不下百人,看装束全是穷家帮弟子,齐在五丈外停身。

她满腔怒气,恨无所出,真想大杀一阵,但人家找的并不是她,一时之间也不便出手,只看着这些人连连冷哼。

“大帮主带了这么多人来,在下实在不愿多造杀孽,我们之间的事,你看如何解决,在下还有要事待办?”

“小子还有什么后事要交代没有,趁早说出,迟就来不及了!”穷神聂飞,大刺刺的向司徒文道。

他不由气往上冲,冷哼一声道:“掌下游魂,也敢出言无状!”

“嘿嘿嘿嘿!”

一阵阴森刺耳的怪笑从林内传来,笑声不大,但却震的耳膜如蜂螫般刺痛,显见发声之人功力已致化境。

他俩同时心中一震。

穷神聂飞及风、雷、电三金刚,面露得色,退了三步。

“哧!”破空之声传处,夹着吱吱的鬼叫声,一条晶亮夺目的银蛇也似的东西,直飞入场,将抵头顶,突然一直下落,“嚓”的一声,入土径尺,插在他身前五尺之地。

一看,竟是一根长可五尺,粗如杯口的银光雪亮的银杖,杖头上挂着一个银色小骷髅,尚在摇晃不止。

“银杖骷髅令!”雪山魔女乍见此物,粉脸变色,“银杖骷髅令”五个字脱口而出,不知她是自语,还是有意说给司徒文听。

但司徒文却仍无动于衷,面色湛然,微露冷笑!

众人见他那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不由在心里暗骂,死到临头,还狂个什么劲,却不知司徒文根本不识这“银杖骷髅令”为何物。因为他是奇缘巧合,无师自语,所以对于武林掌故,知道的极其有限,既不知,所以也就无所谓怕。

雪山魔女,可是识货,这“银枝骷髅令”已经近二十年不曾出现江湖,令主是谁,可没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此令现踪之地,必然有人丧生,从来就不曾听说过有人能逃出“银杖骷髅令”之下,这不啻是死亡的标志,她焉能不心生寒意。

她恨极了司徒文,因为他撕碎了她的心,他给她太大的痛苦,但此刻,她又为他的安危而担心,这一种微妙的心理,证明她情丝难断,她仍深深的爱着他。

在“情”字的主宰下,很多人作出了不可思议的事。

他看见她凛惧的神色,不由大奇,这“银杖骷髅令”的威力竟公然能使这一代红粉魔王害怕,宁非怪事。

穷神聂飞阴恻恻的向雪山魔女道:“李姑娘如果不愿趟这场浑水,此时退走还来得及!”

“这个不劳操心!”

“李姑娘不听忠言,恐后悔无及,我穷家帮与雪山派,素来河水不犯井水,所以好言相劝,请姑娘三思!”

她偷眼一瞥那负心人,俨然一尊不可侵犯的天神,毫无惧怯之容,气定神闲,心中暗叹了一声:“冤家!”毅然向穷神聂飞冷冷一笑道:“好意心领了,本姑娘想长点见识,会会高人!”

穷神聂飞神色一变,不屑的哼了一声。

“嘿嘿嘿嘿!”怪笑之声,又自林中传来,宛如鬼啸狼嗥。

场中顿时布满神秘恐怖的气氛。

穷神聂飞在怪笑声中,率三人缓缓退出五丈之外。

那银杖骷髅令在残月星光之下,熠熠生光。

司徒文也觉察出事态不寻常,当然,人家是专为了他而来,他可不愿雪山魔女陪他冒险。

“李姑娘请便!”

“什么意思?”

“在下的事,不愿别人插手!”

“哼!你准知我要插手?”

他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

转念一想,管你呢!你爱看热闹你就看吧。

静寂得有如置身鬼域。

司徒文蓦地想起,被逍遥居士扣留在李家堡中的母亲和姐姐,安危莫卜,还有那名分已定的蕙兰姑娘下落不明,一时忧心如焚,心想,你不出手,难道我不会先出手,我可没有时间和你干耗下去。

看着那银光闪亮的“银杖骷髅令”,愈看愈气,右掌蓦出,向那插在地上的“银杖骷髅令”挥去。

呼的一声,狂飚卷处“吱吱”鬼叫之声立起,那银杖直向半空中飞去,疾苦流星,不亚于飞来时的速度。

四周众穷家帮高手,脸色大变,数十年来,还真没有人敢这样轻视这根“银杖骷髅令”。

雪山魔女花容惨淡,她预料到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就在银杖破空飞起的一刹那,一条黑影自林中疾射而出,迎向那半空中的“银杖骷髅令”。

倏忽之间,人杖俱杳,捷于鬼魅飘身,以司徒文的目力,竟未能看出这“银杖骷髅令”

主的形貌,其功力不言可喻,不禁心中微凛。

“嘿嘿嘿嘿!”

怪笑之声又起,摇曳在这荒野破庙的夜空中,分外显得阴森刺耳,使人不由浑身起栗,意味到鬼气森森。

“小子有种,竟敢出掌劈我‘银杖骷髅令’,不愧是魔笛摧心的传人!”声自林中传出。

“尊驾何人,何必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嘿嘿!小子,武林中还没有人敢对老夫如此说话,你是老夫生平所遇的第一人,第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司徒文微微一晒,宏声道:“为驾今天来意如何?即请说明,小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无法久候,否则要失陪了!”

“嘿嘿嘿嘿!”

怪笑声较前更烈,震荡林空,充塞大地。

雪山魔女下意识的朝司徒文靠近了一步,她暂时的忘却了他与她之间的恨事,满腹凄怨也被这突来的意外风涛,扫得一干二净,这动作说明了她仍然爱他,她右手紧握腰间剑把,必要时她准备出手一战。

“小子,为何伤我门下四大金刚之一的火金刚,又把老夫幼徒聂飞击成重伤,显然是不把穷家帮放在限内!”

司徒文星目一转,哈哈一声长笑道:“尊驾想来是穷家帮辈分极尊的人,小可有一点不明,想就教尊驾,纵容门人,参与群斗合殴,强取豪夺,不顾江湖道义,这又算是哪一门的规矩?”

“依你所说,是我门下自己取死了?”

“不错……”

穷神聂飞等人不由脸上变色,轰雷也似的众人气势汹汹的向前涌了一步。

司徒文不屑的向众人扫了一眼,目中威棱毕现。

“小子口灵舌利,这件事暂且不谈,你掌劈‘银杖骷髅令’,已犯了老夫生平大忌,你知道吗?”

雪山魔女心中大急,她担心他不是“银杖骷髅令”主的对手,他既不是对手,自己更无能为力,如在从前双方还没有决裂的时候,她可以出声阻止他,但现在,她不好意思开口,只有在心里干着急。

司徒文毫不为意的道:“小可不知犯了什么大忌?”

“嘿嘿!小子,银杖骷髅令出必见血!”

场中气氛顿现紧张,恐怖的色彩愈来愈浓。

“在下极愿见识见识!”

“嘿嘿嘿……小子这一分胆识豪气,老夫极是欣赏,可惜,你死在目前,到阴司里去耀武扬威吧!”

“未必!”

蓦地

一团银光雪亮的光芒,挟着“吱吱”的厉啸,从松林之中电射而出,直袭司徒文。

雪山魔女面色陡寒,不自觉的拔剑出鞘。

就在这银光暴射的电光石火之间,一声轻啸起处,一溜乌光孤形由地面射起,发出褫魂夺魄的呜呜怪啸,势如孽龙出海,长虹经天,疾朝那四银光射击。

这一刹那之间,空气似乎冻结住了。

眼看着生死俄顷立判!

雪山魔女惊怖的仰望这一白一黑的光影,一颗小心,几乎夺腔而出……

聂风等人也屏息静观。

“噗!噗!”一连串的劲气击撞声中,传出一声金声玉彻的声音,劲风震波,扫得十丈外,松林叶落如雨,四周群豪衣服猎猎飘舞。

一黑一白的光影,一触即分,如流星过渡,闪电经空,如在空中划了半个圆弧,飒然落地,光敛风停,现出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人影,落地之后,连连向后退了五步,方才立稳身形。

这后退的人影,正是那怪手书生司徒文,铁笛横胸,一双星目,在夜空中射出慑人寒芒,如两颗小星。

另外一个,高大魁梧,头脸全罩在一幅黑巾之中,只露出两个眼洞,射出两缕冷电精光,手中持着那银光闪闪的“银杖骷髅令”,伊若一尊巨灵之神。

两人相隔一丈,冷然对峙。

这一招下来,双方心里有数,论功力,司徒文差了半筹,但彼此均有绝着未展,究竟鹿死谁手,尚未可料。

雪山魔女至此,才喘出了一口大气,一颗虚悬的心,也告稍稍放下,而穷家帮众人,却震惊莫名,在他们的心目中,祖师爷“银杖骷髅令”主的武功,已是超凡入圣,想不到这年青书生,竟能轻易的接下一招,这真是空前之事,打破了数十年来的纪录。

银杖骷髅令主,冷寒已极的闷声说道:“小子掌击银杖骷髅令,已犯了老夫生平大忌,你看该接受怎样的处治!”说完目中冷芒暴涨,状极骇人。

这句话却激起了司徒文的怒气,剑眉一挑,星眸电张,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之后,冷涩的道:“尊驾看着办吧!在下一力接着就是!”

那一股凌云气态,确实令人心折。

原来这“银杖骷髅令”主,是当代穷家帮主聂风的师父,已二十年不问世事,生乎狂傲怪僻绝顶,不同之处,就是人还正派,不似传说中的邪恶。

穷神聂飞自上次率领风火雷电四大金刚,参与夺取“玄天秘录”之役,火金刚当场殒命,锻羽而归之后,力恳师父出山收拾怪手书生,但却隐起夺宝一节不提,一方面广派门下搜索怪手书生的行踪,两天前,已经得到了对方的行踪,派出的人,也逐渐集中,所以才有今夜这浩大的行列。

司徒文这句狂傲的话,听在银杖骷髅令主的耳中,相当的不受用,像这种硬顶硬撞的对他答话,在他纵横江湖的一生中,还是破题儿第一遭遇到,这与掌劈令杖一样,同样的使他震怒莫名,纵然他心折于司徒文的铁胆英风,但这一股怒火却按捺不下。

“嘿嘿嘿!”

紧跟着这一长串慑人的怪笑之后,一声暴喝:

“小子少狂,接招!”

招字才落,手中杖幻起耀眼银芒千丝万缕,寒气森森,杖头上的银骷髅,发出凄厉的吱吱鬼叫,挟着一片如山劲气,径向司徒文当头罩落,劲势之强招式之凌厉,泣鬼惊神。

雪山魔女,心头不觉一震,以她的功力,竟看不出招式起落,只觉满眼一片银光波影,暗地为司徒文担心。

司徒文蓦感一片银山,挟无比威势,匝地卷来,心头微凛,闷哼一声,手中铁笛,顿化千层笛影,疾卷向那银海波光,呜呜怪啸,应势而起,顿时淹没了那吱吱鬼叫。

一连串“锵锵”暴响,密如连珠。

场外众人,不由脸色乍变。

倏忽之间,一触乍分,银光突敛,怪啸立停。

在这短短的一触之间,笛杖竟然碰出了十次之多,换句话说等于交换了十招。

这等玄奇绝奥的招式,可说是盖古凌今。

这一招下来,可说是秋色平分,司徒文还不觉得怎样,银杖骷髅令主可就不同了,以自己的辈份声名而论,竟然与对方一个后生小辈平分秋色,心中比死还要难受百倍,数十年英名,岂不要毁于今朝,一时凶焰陡炽。

暴喝一声,手中银杖猛抡,圈起层层银晕波光,宛若一张银色网幕,狠辣无伦的暴伸狂卷过去。

司徒文,豪气激荡,雄心蓬勃,一声响彻青冥的长啸起处,铁笛厉啸,破空而起,摇曳长空,四野齐应,闪电般穿入那一重银网之中。

场外众人纷纷掩耳后退不迭,满面惊悸之容。

刹那之间,只见一条乌龙,腾耀展闪,舒卷起落,穿插在银光雪网之中,锵锵之声,不绝如珠。

双方各展所长,狠命抢攻。

一个是数十年前即已名震武林的巨魁。

一个是百年不一见的奇才。

转眼之间,双方已交换了二十余招。

看得四周众人,眼花缭乱,目眩心震。

圈圈银光,上下翻飞,宛如龙翔凤舞,罡风凛冽,荡起裂帛风声,劲疾锐啸,端的慑人已极。

乌光盘绕,如皓荡江河,纵横无际,又好似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天矫旋盘,宛若神龙卷空,锐不可当。

司徒文脚下,怪异已极的施出“烟云飘渺步”,如一缕捉摸不定的轻烟,凝神静气,绵绵施出笛招,笛影层层叠叠,凌厉紧密,使人无懈可击。

银杖骷髅令主,愈斗愈惊,自己平生所遇敌手,能够在自己凌厉奇奥的枝招之下,走出十招的,从来没有一人。

现在,这俊秀书生,竟能有攻有守的交换了二十招以上还没有败象,焉能不惊不骇不气。

而且,对方发出的绵密笛招,如浪翻涛涌之势,一波接一波的,愈来愈强,有时还逼制得自己杖招,不能尽量发挥威力,再加上那飘忽迷离的奇奥步法,更难捉摸。

场周穷家帮众,看得胆战神摇,这小子的功力,想不到竟高到这种地步,能与祖师互较短长。

震山魔女,这时已完全放下心来,色然而喜。

月落星沉,昏昧的大地,已露出一丝曙色。

天快要亮了。

倏地

银杖骷髅令主,发出一声厉啸,声如夜枭嘶啼,刺耳难听已极,绝招已自紧跟着啸声施出。

只见他的身形,蓦地临空而起,全身恍如一团寒光万道的晶球,身躯由上,反往下扑,捷若鬼魅,几个连贯动作,连续施出,实无法测其奥秘。

万点银星挟着一片深如海洋的浩荡劲气,袭向司徒文的全身要害,三丈之内,泼水难入,尽为银星布满。

这一招是他穷毕生之力,精研出来的一招杀着,叫做“殒星追魂”,今天尚是第一次施展。

司徒文大是凛骇,连妙绝人寰的“烟云飘渺步”,也觉有施展不开之感,目前要避开这一绝招,简直是不可能。

时间,决不容他稍有犹豫。

心念动处,护身神罡,应念而生,在周身布了一层钢墙。

随口发出一声撼山拔岳啸声……

运足全身功劲,贯注在“坎离铁笛”之上,笛法中最凌厉奇奥的一招,“穷阴极阳”,已电疾施出。

只见一片铺天盖地的笛影,夹着撕心裂肝的呜呜怪啸,以雷霆万钧之势,往上直迎那一片银色网幕。

这一瞬,似乎阴阳倒转,宇宙沉沦。

四周群豪,除了雪山魔女,任督二脉已为司徒文在脱出黄药山庄地窟时乘疗伤之便打通,功力深厚,微觉气翻血涌外,其余穷家帮众,功力高的,纷纷坐地运功抵敌,那功力不济的,已被这一股摧裂心肝的铁笛怪啸,震得口喷鲜血,卟卟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