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文玉旬神色突然一冷,抬手点出两缕指风,隔空点制了涂学忠和马良平两人的哑穴,冷冷地道:“现在区区有话问你们两位,望能确实回答,是就点个头,不是便摇个头,你两位明白么?”

天下竟有这等怪事情,既要向人问话,却又点上人的哑穴,不许人开口说话,只准人用点头或摇头表示是与不是。

这,实在不讲理,真是不通情理之至!

但是,他尽管不通情理,但他武功太高,涂、陈两人身手不如他太多,强不过他,除了乖乖的听命之外,又能如何?

因此,文玉旬话音一落,他两个立刻同时点了头,表示“明白”文王旬的嘴角泛现起了一丝笑意,但,那笑意旋却变成了冷凝之色,接着嘴唇微微动,竟以传言入密的功夫问了话。

不过,他问的是什么话?除了他自己和涂、陈两个外,别人是无从知道的。

不过,从涂、陈两个的脸色神情上,可以看得出来,那问话,必然是件十分出人意外的事情。

因为涂、陈两个的脸上,全都流露着一种诧异、困惑、不解的神倩。神情尽管流露着困惑和不解,但是,他两个全都点了头。

文玉旬神色冷然道:“任何人,不管在什么地方,对任何人,都绝口不提这件事,否则,那祸从口出的俗话,便就要应验在各位的身上了!各位明白这意思么?”

此刻,众人对文玉旬已经畏惧到了极点,为了保命,闻言,那还有个不赶快点头答应的。

于是,众人对文玉旬开了口:“小的们明白了。”

“少侠请放心,小的们决不向任何人人提说今夜之事就是!”

“小的们一定谨记少侠的警告叮嘱……”

语声此起彼落,半晌方止。

文玉旬待众人语声全都静止下来之后,这才接着又道:“而今,单俊已死了,这“黑虎堡”必需立刻放火烧掉,现在你们可以进入堡内打开库房,每人取银百两,但,不得多拿,然后放上一火,就各自走你们的吧!”

江湖又传出了两件震惊天下武林的消息。

这两件消息,比八大门派百数十名子弟高手的杀害,封山十年,似乎还要惊人,还要令人心颤,这两件消息,一件是名震江湖的“黑虎堡”被挑了,焚毁于一夜之间,堡主单俊和九名弟子,三大高手等人全都惨被杀害,那幸逃余生的一些属下,也都突然失了踪,没有了影子。

自然,他们是怕人找他们查问“黑虎堡”被挑的一切情形是以自那夜之后,他们便都各找隐僻的地方,躲了起来。

另一件消息,则是看守“天下第一堡”巨冢的三个全都被杀,其中两个还被人割下了脑袋,挂在巨冢后面那间小屋的门楣上!

并且,巨冢之前发现有两堆香烛纸灰,还有两束鲜花,显然,二十年从无人敢于前往一祭的的巨冢,如今是有人冒险去祭奠过了。

香花纸烛既然有两堆,这情形,也就明显得不必说了,祭奠的人,先后一共是来过两位。

但是,这两位是谁?都是宇文致和的什么人呢?……

亲戚?朋友?抑或是……

至于守墓的那三个,那就更不用说了,杀他三个的人,自然是祭奠巨冢的两位之一了!

从来无人敢于一祭的巨冢有人祭奠过了,守坟的人被杀了,“黑虎堡”被挑毁了,八大门派于百数十名弟子被人惨杀后,不但未大举搜寻凶手报仇,反而突然一齐宣布封山十年。

如此,这情形已经非常的明朗化了。

八大门派和“黑虎堡”都是当年参加屠杀“天下第一堡”,间接直接的凶手,二十年后的今天,突然发生这一连串不平常的事故,显然地,是有人在替“天下第一堡”那场血案展开了复仇的行动!

因此,江湖上人心震惊了!

因此,许多成名多年的江湖英雄,武林豪客,都为看这两件消息而开始心烦!

惊惧!忧虑!坐卧不安!

俗语说得好,“生平不作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这些江湖英雄,他们心惊忐忑不安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心中有鬼,他们都曾参加了场大屠杀的原故!

时间是“黑虎堡”被挑毁后第六天的下午,那正是所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的时刻。

斜阳夕照,落霞满天,归鸦阵阵……

那景色,也正是一天里最美好,最绮丽的-那!

就在这最美好的时刻里,岳阳楼上来了一位一身黑衣,手提一只黑书箱和一只黑布长袋的少年书生。

这少年书生模样儿生得很俊,很酒脱,剑眉星目,鼻似悬胆,唇若丹涂,只是,脸上那神色,却冷凝如冰,令人有望而生寒之感!

他模样儿生得实在太俊,使人忍不住直想多望他两眼,可是,他那冰冷令人望而生寒的脸色,高傲的神情,却又使人心生畏怯,不敢直视!

他,正是文玉旬。

岳阳楼上,那位武林“胖瘦双异”之一的老胖,早已经坐在那儿了,他一个人独据一席,默默地独酌着。

在另外临湖靠窗的一张席位上,坐着一位风流俊俏,貌比潘安子都尤胜,年约十八九的的白衣美书生。

这位白衣美书生长得实在美极,俊极,他有着一张冠玉般白里泛红的脸孔,悬胆似的鼻子,一张薄薄的,像煞姑娘家樱唇的小嘴儿,嘴微张,那一口牙齿好细好白,更像煞姑娘家的一口贝齿。

点漆双睛,两只眼珠子,既照又亮,充满着智能的光彩,并且是那么的深远,似乎有看令人探测不透的秘密!

只是,那两道斜飞入步的眉毛,不够浓,略嫌淡了些儿。反而显得不够英挺,也缺少了男人的那份须眉气,似乎令人有点儿美中不足之感!

他那双手,又白又细腻,十指尖尖,像冬笋儿一样。

像是男人的一双手,简直此一般女人家的玉手还要细腻,还要美,还要好看,还要使人看了动心!

和白衣美书生同桌相对而坐的,是一个年龄略小,看来只有十六七岁,书僮打扮的青衣少年,这青衣俏书僮的模样儿长像,虽然不如白衣美书生那般风流俊俏,令人看得一只眼睛发直,但,可也实在是够俊的了。

这真所谓是:“有其主必有其仆”,“龙跟龙来凤随凤”了。

看这白衣美书生的模样儿气派,显然地,决不是一般普通人,必定是仕么王侯之家的贵胄公子之流!

这种翩翩浊世的佳公子,风流俊俏的美书生,本是举世少见的人物,出现在公共场所的岳阳酒楼上,自然是特别引人注目的了。

因此,全楼酒客的目光,大都不时的,也是有点情不自禁地,投射向这一对主仆的身上。

不过,这些眼光,十有八九都是倾慕的,惊奇的。

白衣美书生对这些眼光,心里虽然感觉得有点儿讨厌,也有点儿不自在,但是,为了某种原因,他忍耐下了,没有实时离去。

然而,那青衣俏书僮可有点忍不住了,他终于开了口,眉锋轻皱地向白衣美书生低声说道:“公子,我们走?。”

白衣美书生微微摇头,道:“时光还早呢,你急什么!”

青衣俏书僮道:“公子,那些人的眼睛……”

白衣美书生忽然轻声一笑,接道:“好讨厌,是么?”

青衣俏书僮俊脸微微一红,有点扭妮地道:“看得人心里怪不舒服的。”

白衣美书生笑道:“你很怕他们看?”

青衣俏书僮眉儿忽地一扬,道:“公子难道一点也不在乎?”

白衣美书生淡淡地道:“我为什么要在乎这些呢?”

大方些个,让他们看好了,别那么小家子气,叫别人笑话,再说,眼睛长在别人的脸上,别人要语声微顿,笑了笑,接着又道:“在外面可比不得在家里,他们要看,你就当做不知道,要看你,你能不叫别人看么,叫别人闭起眼睛来不成!”

这话有理,青衣俏书僮的眉锋虽是仍然轻皱着,但却默默地未再开口言语。

文玉旬登上了岳阳楼,老胖才待站起身子行礼招呼,却被文玉旬飞快地以眼色阻止住了。

显然,文玉旬这是因为老胖这块招牌在江湖太注目,他不愿意公开和老胖见面,以免引人注意。

这时,楼上的酒客虽然还只有六成坐儿,但是那些临湖靠窗的桌位,都已经被人估坐了。

文玉旬目光略一掠扫,只好随便找了一张空席位坐了下来,手里的黑书箱和黑布长袋,也就随手搁在桌子上。

伙计过来送上手中茶水,文玉旬随便要了两样菜,一壶酒。

也不知为了什么,那位白衣美书生一见文玉旬,他的两只眼珠子立刻一亮,闪漾着奇异的光彩,不时地频频向文玉旬投视!

这神情,落在青衣俏书僮的眼里,心里不禁觉得很是诧异!奇怪,因为他从未见过白衣美书生对别人这么注视的。

于是,他忍不注轻声问道:“公子,你认识他吗?”

白衣美书生茫然地摇了摇头,那神情,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神思不属。

青衣俏书僮心里不禁更加诧异奇怪地问道:“那你为何老是看他呢?”

白衣美书生茫然一惊,俊脸儿却莫名其妙的微微一红,旋即略定了定神,朝青衣俏书僮讪然笑了笑,道:“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有点眼熟。”

青衣俏书僮本是个心思聪明无此之人,他眼见白衣美书生这种从未有过,异样反常的神情,心念电闪之间,突然恍有所悟地,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珠子微转了转,于是,便望着白衣美书生试探地问道:“公子既然和他有似曾相诚之感,我便过去请教一下他的姓名,好么?”

白衣美书生沉吟地道:“这……恐怕太冒失了吧?”

青衣借书使忽然轻声一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呢,虽然似乎冒失了些,但是可总此光拿眼睛直望人家要好得多呀!”

他这话虽然说得很低很低,但却说得白衣美书生的一张俊脸立刻飞起了红晕,像女人娇嗔般地轻嗔道:“贫嘴!”

真奇怪,这多像女人家的口吻。

一个大男人,须眉昂藏七尺躯,为什么学女人腔调,脸皮儿那么嫩,动辄就脸红的呢?

这大概是这位白衣美书生生长富贵之家,从小娇生惯养,而又是在女孩子群中长大,受了女孩子们的熏染,所以才脸皮儿那么嫩,容易红脸,说话的口吻也像极了女孩子,有点娘儿腔的味道。

青衣俏书僮微微一笑,站起了身子。

然而,俏书僮尚未离座,白衣美书生目中突然异光一闪,飞快地摆手拦住了俏书僮,一摇头,道:“等会儿吧。”

青衣俏书僮微微一怔,问道:“为什么?”

白衣美书生一噘嘴,悄声道:“先听听他们谈些什么?”

敢情就在这时侯,那老瘦上楼了。

老瘦目光一扫,发现老胖已经在座,便直接走向老胖那张桌前,在老胖的对面坐了下去。

青衣俏书僮那只黑白分明的的大眼睛,扫视了老胖老瘦一眼,望着白衣美书生奇异地悄声问道:“他们是谁?”

白衣美书生眉锋微微一绉,低声道:“坐下来吧,别多问了。”

青衣俏书僮没有再问,依言缓缓地坐下。

只见老胖目光悄悄地瞥视了文玉旬一眼,忍不住向老瘦低声问道:“事情如何?

很顺利吧!”

老瘦道:“突然改变初衷,结果放过将近一半人。”

老胖点头,目光一转,问道:“知道下一个目的地吗?”

老瘦摇摇头道:“不知道。”

老胖道:“你没有问?”

老瘦道:“我没敢问,再说也根本没有机会问。”

语声一顿,反问道:“你的事情办得怎样?好了。”

老胖微一点头道:“办好了。”

老瘦道:“寄养在什么地方?”

老胖道:“一个乡农家中。”

老瘦道:“不会有问题吧?”

老胖道:“那乡农很老实,我给他们留了五十两银子,不会有问题的。”

老瘦点了点头,旋忽眉头微绉地道:“老胖,对于这件事情,我实在为你有点耽心!”

老胖微微一怔!问道:“为什么?”

老瘦道:“那小家伙几年我也见过,人颇聪明,根骨也颇不差,我耽心他将来万一碰上了什么,语声顿了顿,接道:“说什一定会造成一场不大不小的麻烦!”

老胖笑了笑,摇摇头道:“老瘦,这你可以不必耽心,我已经点破了他的气海穴,纵然遇上什么武林奇人异士也没有用了。”

老瘦这才轻呼了口气,又点了点头,道:“这样,我就放心多了。”

话锋忽地一变,目注老胖问道:“最近江湖传着的两个消息你都听说了么?”

老胖点头道,“听说过了,怎样?”

老瘦道:“对于那祭冢之人你怎么想?”

老胖目光悄悄地瞥视了文玉旬一眼,沉思地摇摇头道:“此事我实在有点想不通。”

老瘦道:“可是因为那祭冢之人有了两个?”

老胖点点头道:“这是原因之一,主要的还是根本想不通武林中会有那些人却敢前往祭奠,并且边杀了那守墓的三个。”

老瘦道:“依我猜想,可能是宇文大侠的什么知交好友。”

老胖摇摇头道:“这似乎毫无可能,如果是宇文大侠知交好友,为何二十年来不敢前往一祭,而现在却敢了呢?我敢断定这绝对不是!”

老瘦沉吟地问道:“那么,依你的猜想呢?”

老胖想了想,道:“这似乎只有一个可能。”

老瘦道:“那一个可能?”

老胖目光又悄悄地瞥视了文玉旬一眼,见文玉旬一人自斟自饮,对他们两个的谈话似乎未予注意,毫无一点表情反应,这才缓缓说道:“这一个可能,便是宇文大侠的后人!”

老瘦摇摇头道:“这可能性太小太小了。”

老胖道:“不错,这可能性的确是实在太小了,不过……”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天地间的事情,出人意外的很多,有许多被认为决不可能的事情,但是,结果就像奇迹般地发生了可能!”

老瘦道:“老胖,你这话我不否认没有,但是,那毕竟不多见,极少极少,当年此事发生之时,我们两个虽然远在关外,并不清楚内情真相,可是,据说全堡二百八十一口,无一幸逃死难,而且事后有好多人清点过尸首,确实一个不差,宇文大侠那唯一的爱子,还有人特地把他的小尸首放到宇文大侠夫妇的身边呢……”

老胖忽地摆手一笑道:“好了,老瘦,此事到此打住,不谈了,我们喝酒吧。”

说罢,首先端起面前的酒杯,就唇一吸而尽。

突然,楼梯一阵脚步轻筝,并肩上来了一对中年夫妇。

男的年约四十上下,生得剑眉星目,面如冠王,白中透红,神清气朗,颚下长髯飘胸,身着一袭青衫,飘逸洒脱,令人望之有飘飘若仙之感。

女的则是明眸秋水,黛眉如画,瑶鼻红唇,青衣青裙,风姿绰约,望之虽已三十许的年纪,但,岁月并未能掩去她那天生的丽质,美绝尘寰的姿容,她那清秀高贵的绝代风华,令人几乎是天仙女降诸人间。

老胖老瘦一见这对中年夫妇,全都微禁微微一怔,说道:“他两位怎地突然跑到中原来了!”

原来这对中年夫妇,乃是那天下武林知名的一对神仙眷侣“南海双仙”,“圣手书生”鲁宗仪,“旋玑玉女”宫瑶卿。

“南海双仙”年龄看来似乎都只在三十许四十之间,其实这对夫妇的真正年龄,要比他们的像貌大了将近一倍,都已是七十开外之人了。

“南海双仙”夫妇在一张空桌子上相对坐下之后,目光略一掠扫全楼,自然立刻发现了“胖瘦双异”,也发现了那位白衣美书生和青衣俏书僮。

夫妇俩一见白衣美书生,不由同时朝白衣美书生微笑了笑,但是,白衣美书生的俊脸儿竟然微微一红,故作未见地忽地别过了脸去。

忽然,“旋玑玉女”官瑶卿眸光一凝,脸上陡现异色地朝“圣手书生”鲁宗仪微一叨嘴,低声道:“宗仪,你看到了没有?”

“圣手书生”鲁宗仪星目瞥处,脸上也立即掠现异采地点头道:“看到了。”

宫瑶卿道;“你看是吗?”

鲁宗仪道:“形式一模一样,看来好象是的!”

宫瑶卿道:“会下会得是形式类似的巧合?”

鲁宗仪微一摇头道:“这似乎不可能。”

宫瑶卿凝眸投视了文玉旬那张桌上一眼,道:“宗仪,你可是因为那质料……”

鲁宗仪点点头道:“那质料该是天下无二,卿妹,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

宫瑶卿黛眉微皱地道:“但是,我却有点怀疑!”

鲁宗仪笑道:“卿妹,你对你的眼力失去自信了么?”

宫瑶卿黛眉一扬,接着摇摇头道:“那倒不是,我是怀疑老人家于心灰意冷之余,他还会……鲁宗仪含笑领首道:“不错,老人家当年于心灰意冷之余,确实曾经表示过有以后不再打算收徒之想,但是……”

话锋微顿,忽地问道:“卿妹,你看他的人品资质如何?”

宫瑶卿怔了怔,旋即扬眉道:“人品资质,该都是上上之选,万难挑一的奇才,只是,神色太冷傲,眉宇间的杀气太重了些!”

鲁宗仪笑了笑,正容说道:“神色冷傲,杀气太重,这应该是一个须眉男子汉特有的气质,那并不能说是什么缺点或者不好,我认为,只要心地光明正直,纵然神色再冷傲,杀气再重些又有何妨,卿妹,你以为是么?”

宫瑶卿眨了眨美目,道:“宗仪,人之好坏固是首重“心地”,不过……”

鲁宗仪笑接道:“我想老人家这回不会不十分小心考察的。”

宫瑶卿沉思地道:“你可是已经认为他必是老人家的……”

鲁宗仪领首道:“否则,他怎会持有那东西。”

宫瑶卿美目又眨了眨.,道:“但是,我觉得这还有问题。”

鲁宗仪道:“什么问题?”

宫瑶卿道:“他如果是的,似乎不应该不知道你我。”

鲁宗仪道:“也许老人家没有告诉他,像当年那两个一样。”

宫瑶卿道:“如今你打算怎么样?”

鲁宗仪微一沉吟道:“我想摸摸他。”

宫瑶卿道:“就是现在?”

鲁宗仪微点了点头,长身站起,潇洒地举步向文玉旬桌前走了过去。

“南海双仙”夫妇交谈的话音虽然极低,文玉旬的坐位和他们虽然相隔了六七张桌子远,但是,按文玉旬那一身高绝的功力而言,只要稍加凝神留意一下,便决不会得听不到的。

可是,因为文玉旬的心里此刻正在想着心思,想着杀死那两个守墓之人是谁?……

故而他没有凝神留意去听这酒楼上任何一个人的谈话,不然,他如果听到了“双仙”

夫妇的这番谈话的话,心里必定非得大吃一惊不可!

鲁宗仪走到文玉旬桌前,含笑拱拱手道:“这位小兄弟,请恕在下唐突打扰。”

文玉旬怔了怔随即起身也拱了拱手,但,神色却是冷冷地,一无表情地道:

“好说,兄台有何见教?”

鲁宗仪笑道:“在下可否坐下来谈?

他言语谦和客气,态度彬彬有礼,文玉旬虽然生性冷傲,但是,在这种情形下,自然不好意思摇头拒绝说“不”。

因此,文玉旬淡淡地一摆手,作让客之意,道:“如此,兄台请坐。”

鲁宗仪点头笑了笑,道:“在下打扰了。”

说着便在文玉旬的对面坐了下来,同时顺手推了推那只黑书箱。

触手之下,他心底立刻雪亮,也获得了证实。

这,正是那只万年寒铁的铁书箱。

坐定,鲁宗仪首先问道,“请教小兄弟尊姓大名?”

文玉旬道:“不敢当,敝姓文,草字玉旬,金玉之玉,旬月之旬。”

语声微顿即起,道:“转请教?”

鲁宗仪道:“在下姓鲁名宗仪,外号江湖人称“圣手书生。”

文玉旬星目异光一闪,倏然肃容说道:“原来是鲁前辈,请恕区区早未识荆,多有失礼不恭”鲁宗仪微微一笑道:“不敢当,文兄弟请勿客气,尤其是那“前辈”二字,更是不敢当之至文玉旬星目电掠了“旋矶玉女”宫瑶卿一眼,道:“那一位想必就是令正“旋玑玉女”宫女侠了。”

鲁宗仪含笑领首道:“那正是拙荆。”

文玉旬话锋倏然转入正题,星目深注地道:“鲁前辈突然移玉过来与区区交谈,谅来必非无因,不知有何教示?”

鲁宗仪目光瞥视了书箱一眼,神色突然一肃,道:“在下是为这只书箱有所请教。”

文玉旬脸色不禁一变!旋即淡淡地道:“鲁前辈可是想看看这书箱里面的东西?”

鲁宗仪微一摇头道:“那倒不是。”

文玉旬心中不由轻轻地暗松了口气,道:“那么鲁前辈的意思是?……:

鲁宗仪道:“在下想向文兄弟请教此箱的来历?”

文玉旬星目霍然深注,问道:“鲁前辈曾见过此箱?”

鲁宗仪点头道:“不然,在下也就不会得要向你文兄弟请教了。”

文玉旬道:“鲁前辈也知道此箱的来历么?”

鲁宗仪又点了点头,道:“此箱举世只有这一只。”

文玉旬道:“鲁前辈既然知道此箱举世只有一只,又何必还要多问。”

鲁宗仪道:“这是求证。”

文玉旬道:“求什么证?”

鲁宗仪道:“文兄弟你的师承出身!”

文玉旬忽地淡然一笑,道:“鲁前辈以为区区会说么?”

鲁宗仪道:“文兄弟不肯说么?”

文王旬道:“区区似乎并无这义务,也没有奉告的必要!”

鲁宗仪眉锋微微一皱,道:“文兄弟,在下……”

文玉旬冷然摇首截口道:“鲁前辈请别多费唇舌了,有关区区的师承出身一切,实在无何奉告,希望多多原谅,别强区区所难!”

鲁宗仪目光转了转,方待问口再说什么时,突闻楼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上来了一位年约十八九岁,剑眉星目,长方脸儿,鼻直口方,气宇轩昂英挺,神态潇洒的黄衫少年这黄衫少年相貌气度虽颇英挺不凡,称得上是位俊品人物,但是,如果和文玉旬此起来,那就要逊色多多了。

文玉旬的神色虽然冷凝无比,令人望而生寒,但他另有一股高华慑人,令人不敢仰视的气质那气质是自然的,也是无形的,就好此那历代帝王天生就的威仪,令人由衷地心生敬畏!

黄衫少年星目略一掠扫,立即急步直走到“圣手书生”鲁宗仪的身旁,弯腰躬身一礼道:“弟子见过恩师。”

原来这黄衫少年乃是“圣手书生”三名弟子中,最小的弟子敖小彬。

鲁宗仪微一摆手,问道:“小彬,追上了那位欧姑娘没有?”

敖小彬恭谨地答道:“弟子在衡阳追上了欧姑娘。”

鲁宗仪道:“欧姑娘怎么说的?”

敖小彬星目瞥视了神情冷漠地文玉旬一眼,有点犹疑,欲言又止。

鲁宗仪道:“你只管说好了,没有关系。”

敖小彬仍然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欧姑娘,说是一位神色极其阴冷的黑衫少年”

鲁宗仪问道:“欧姑娘知道那黑衫少年的姓名吗?”

敖小彬点了点头,道:“欧姑娘说,那黑衫少年名叫文玉旬”。

敖小彬这“文玉旬”三字才一出口,“圣手书生”鲁宗仪脸色神色不由突然一变;旋即双睛寒电激射地逼视着文玉旬那张神情冷凝的俊脸,语音低沉而威迫迫人地问道:

“阁下,是你么?”

口气改变了,由“文兄弟”变成了“阁下”文玉旬神色依然一无表情,冷漠地点点头道:“不错,区区就是文玉旬。”

鲁宗仪脸色冰寒地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文玉旬道:“那么鲁大侠问的是什么呢?”

好,他也改了口气,由“前辈”改作了“大侠”鲁宗仪冷冷地道:“阁下,你想装胡涂么?”

文玉旬一摇头道:“区区没有必要要装胡涂。”

鲁宗仪沉声道:“那你为何不敢直答?”

文王旬冷漠地道:“这只能怪鲁大侠自已问话不清楚!”

鲁宗仪冷声一笑,道:“问话清楚,你必敢实答?”

文玉旬剑眉微微一轩,道:“须眉男子汉,昂藏七尺躯,天大的事情,我也没有不敢实答的!”

鲁宗仪目中异光一闪,倏然点头道:“好!那么我问的是“黑虎堡”,怎样?”

文玉旬神色不变,镇定而冷漠地微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不错,那确是区区。”

真甘脆!甘脆得有点出人意外。

鲁宗仪似乎没想到他会答得如此毫不犹豫,直承不讳,神色更是那么的镇定,当下反而不由得微微一呆!

接着,文玉旬竟望着他淡笑了笑,问道:“鲁大侠可是有点儿不相信!”

鲁宗仪双肩条轩,猛地一摇头道:“不!我决对相信!”

语声微微一顿,目光倏然凝注,问道:“你与那单俊有着深仇么?”

文玉旬道:“区区既非疯子,又非是那嗜杀成性的狂人,若无深仇,区区何必杀他!”

鲁宗仪道:“请问是何深仇?”

文玉旬恨声道说道:“不共戴天的深仇!”

鲁宗仪眉头微绉了绉,道:“阁下,既是为报不共戴天深仇,那自然便不能说你不对,不该杀那单俊了,不过……”

语声一顿,倏地正容肃色说道:“你做得太过份!太狠毒了!”

文玉旬一声冷声道:“鲁大侠,这只是你的看法与想法,在区区来说,可是已经格外施仁,心存十分厚道的了!”

鲁宗仪双目陡射寒电地道:“听你这口气说来,好象若然不是格外施仁,心存十分厚道的话,全堡都该杀光了!”

文玉旬淡然点首道:“事实正是如此,也是区区赴“黑虎堡前的决定,可是……”

摇摇头,忽然轻声一叹,道:“一时不忍,临时改变了心意!”

鲁宗仪冷笑了笑,道:“你后悔临时改变心意了么?”

文玉旬剑眉倏地一扬,摇头道:“不!区区做事从不后悔!”

鲁宗仪道:“那你为何叹气?”

文玉旬道:“区区叹气,是为自己的心肠不够狠辣!”

鲁宗仪双眉微绉了绉,道:“阁下,难道你认为应该杀尽全堡,那样的心肠才够狠辣么?”

文玉旬道:“事实上区区实在应该杀尽全堡的!”

鲁宗仪话锋忽地一转,目光凝注地问道:“阁下,有句俗话你知道么?”

文玉旬道:“那句俗话?”

鲁宗仪道:“冤有头,债有主。”

文玉旬道:“鲁大侠这话的意思是说我报仇应该只找那单俊一人,不该要杀无辜,杀那么多的人,是么?”

鲁宗仪点头道:“这才是正道豪雄的行径,按理也应该如此。”

文玉旬淡淡地道:“话理虽然不错,但是,区区却有区区的道理。”

鲁宗仪双肩微扬地道:“你有什么道理?”

文玉旬道:“鲁大侠请原谅,这道理,目前还不便说。”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再说,区区如果有心妄杀无辜的话,“罗浮宫”的那位欧姑娘,她纵有十条命也该毫无生理了!”

鲁宗仪道:“我承认这确是实情,但,也另有个不同的想法。”

文玉旬道:“什么不同的想法?”

鲁宗仪道:“也许你怕树结“罗浮宫”这种强敌,怕“罗浮宫主”向你寻仇!”

文玉旬冷漠地一笑,道:“如此,区区请问,那“罗浮宫主”的武学功力较诸单俊如何?”

鲁宗仪道:“只高不低。”

文玉旬道:“高到如何程度?若与单俊相搏,大概多少招可胜单俊?”

鲁宗仪微一沉思道:“大概百招左右可胜。”

文玉旬淡笑了笑,道:“那么区区现在实告鲁大侠,单俊使用当年“天下第一堡”

四大神兵之一的“虎魄神剑”,在区区一只单掌之下未能走过一招,鲁大侠可信?”

鲁宗仪心头不禁一震!双睛陡睁,电射地凝注着文玉旬问道:“单俊他使用的是“虎魄神剑”?”

文玉旬冷冷地道:“鲁大侠可是不信?”

鲁宗仪道:“如今神剑何在?”

文玉旬毫不犹豫地道:“桌上这黑布长袋里即是。”

鲁宗仪目光瞥视了黑市长袋一眼,道:“可以取出一看不?”

文玉旬微一摇头道:“本来并无不可,只是在这种地方未免过于炫人眼目,而且也嫌惊世骇俗,尚请鲁大侠原谅区区这方命之过。”

这是个软钉子,但,是理,也是实情!

自然,鲁宗仪并不是不懂这理,这实情,只是他一时未经思考而已,经文玉旬这么一说,他脸上不由顿时微微一红,微窘地笑了笑,旋忽话题一转,目注文玉旬,正容肃色道:“阁下,有件事情,你可知道?”

文玉旬道:“什么事情?”

鲁宗仪道:“那单俊在武林中声望颇佳,相交遍天下,因此……”

文玉旬淡笑地接口道:“已有许多单俊的知交好友,武林豪雄在追查凶手,要替单俊报仇,是不是?”

鲁宗仪微点点头道:“对此,你有何打算没有?”

文玉旬摇摇头道:“什么打算也没有,他们要找,就让他们找好了,这样反而比较甘脆,免得区区去找他们。”

鲁宗仪有点惊异地道:“你的意思是他们纵然不找你替单俊报仇,你也要去找他们么?”

文玉旬淡淡她笑道:“实情确是如此,区区不欲否认。”

鲁宗仪心中不由更加惊诧地道:“有必要的理由么?”

文玉旬道:“区区从来不作无必要!没有理由之事!”

鲁宗仪目光深注,问道:“什么理由?”

文玉旬语音骤转冷凝地道:“仇!”

鲁宗仪心头不禁猛然一震!目注文玉旬那张冷如寒冰的俊脸呆了呆,又问道:

“你的仇家很多么?”

文玉旬星目陡射寒电地冷冷地道:“鲁大侠,你问的实在太多了。”

语声微顿即起,道:“从现在起,区区将不再回答你鲁大侠任何一句问话,希望你鲁大侠,别再开口多问。”

目光一扫“旋玑玉女”宫瑶卿那边桌上,接着又道:“鲁大侠要的酒菜早已经送上来了,怎好让尊夫人枯坐久等,那多无聊,鲁大侠该请过去陪尊夫人多饮几杯了!”

话,虽然说得十分腕转好听,但却是逐客令。

鲁宗仪自然不好再问什么再坐着了,于是,只好长身站起,抱拳朝文玉旬拱了拱,道:“如此,我也就不多打扰晓舌了!”

文玉旬欠身也拱了拱手,道:“鲁大侠请不要客气,区区言语唐突无礼之处,尚祈鲁大侠多多曲谅海涵!”

鲁宗仪微微一笑,道:“阁下,些许言语,我决不会得放在心上的!”

话罢,潇洒地举步走回他自己原位坐下,朝敖小彬微一摆手道:“小彬,你也坐下来吧。”

敖小彬躬身应道:“弟子遵命。”

恭谨地在旁侧落了坐。

“旋玑玉女”宫瑶卿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鲁宗仪不禁一怔!道:“你没有留心听我和他的谈话?”

宫瑶卿首轻点地道:“留心听了,只是除了他的姓名外,其余什么也未听到。”

语声微顿,美目微转了转,问道:“难道你们并不是蚁语传音交谈的?”

鲁宗仪摇头道:“根本没有。”

宫瑶卿黛眉一皱,有点困惑地道:“这就奇怪了!”

鲁宗仪道:“怎么奇怪了,难道你曾运功凝神听过么?”

宫瑶卿微点首道:“除了看见你们的嘴唇在拿动以外,就是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鲁宗仪目中异光倏闪,恍有所悟地转望着敖小彬问道:“小彬,你站立在身旁,大概也没有听见我和他的谈话吧?”

敖小彬点头恭敬地答道:“是的,弟子也是一句没有听到。”

至此,鲁宗仪容全明白了,这是什么道理,怎么回事,于是,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于是,他朝宫瑶卿眨眼睛,端起面前的酒杯朝宫瑶卿举了举,道:“卿妹我们喝酒吧。”

自然,官瑶卿也明白了个中的道理,明白了鲁宗仪向她眨眼的意思。

于是,这一对功力奇高,被武林誉为“神仙眷侣”的“双仙”夫妇,开始慢酌了。

天色-黑时分。

文玉旬会过酒账,提起他那只万年寒铁黑书箱和黑布长袋,举步潇洒地欣然下了“岳阳楼”。

接着“胖瘦双异”也结清酒账,跟着下楼而去。

“旋玑玉女”宫瑶卿黛眉微微一皱,道:“宗仪,你看到了么?”

“圣手书生”鲁宗仪点了点头,脸色有点凝重地道:“看来事情麻烦大了。”

宫瑶卿因为尚还不知“黑虎堡”的屠杀惨案,就是文玉旬所为,是以,闻言不由愕然一怔?

问道:“怎么麻烦大了?”

鲁宗仪倏然轻叹了口气,接着便低声把适才和文玉旬交谈的经过,简略的对宫瑶卿述说一遍宫瑶卿听后,黛眉双扬地微一沉思,道:“宗仪,你漏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了!”

鲁宗仪不禁一怔:道:“什么最重要的问题?”

宫瑶卿道:“你该问问他,那三个守冢之人可是他杀的。”

鲁宗仪道:“卿妹说的极是,我实在应该问他这件事情的,可是,当我想着要问他的时候,他已经先封住了我的口,声明不再回答我一句问话,并且词意腕转的下了逐客令,所以,我只好忍下不问了。”

语声微顿了顿,接道:“同时我心中已另有所感,觉得那三个守冢之人的被杀,和黑虎堡的被毁,可能完全是两回事!”

宫瑶卿美目眨了眨,道:“你是说那应该另有其人?”

鲁宗仪点点头道:“正是如此,以我猜想,杀那守冢的三个之人,可能是宇大侠的知交好友前往祭冢,那三个出面禁止所致,而他之杀单俊和其属下高手,乃是为了报他自己不共戴天的深仇!”

宫瑶卿道:“难道他就不可能是宇文大侠的后人么?”

鲁宗仪摇头道:“这似乎毫无可能,而且他又不姓宇文。”

宫瑶卿道:“难道“文玉旬”三字,就不可能是他的化名么?”

鲁宗仪道:“纵然是化名,也决不可能是宇文大侠的后人。”

语声微微一顿,问道:“卿妹,你还记得当年的传说吗?”

宫瑶卿眨了眨美目道:“你是指当年‘灵飞堡’被屠杀的惨案,全堡二百八十一口,无一幸逃死难的传说?”

鲁宗仪点了点头道:“据传说,宇文大侠那二岁的唯一爱子,也被惨杀,死于宇文大侠夫妇的身畔,依此推想,他自然决非宇文大侠的后人了!”

说至此处,忽然轻声一叹,又道:“当年这件事情,武林各派豪雄做得实在太残毒!”

宫瑶卿微一沉思道:“但是,妾身心中有着一个十分奇异的想法!

鲁宗仪道:“什么奇异的想法?”

宫瑶卿道:“觉得他很可能就是宇文大侠的那位独生爱子。”

鲁宗仪忽然笑道:“卿妹,你这种奇异的想法,缘何而生,我明白它的道理!”

宫瑶卿美目深注,道:“是什么道理?你倒是说说看。”

鲁宗仪笑了笑道:“第一,是因为你对宇文大侠的为人素来敬重,认为一代奇侠落得如此下场,天道显得太不公了。第二,因为最近两个月来,武林九派一帮除长白派“和“穷家帮”外,其余八派弟子均连续惨遭杀害,八派掌门不但末下山搜寻凶手替门下弟子报仇,且反而突然一齐传出了封山十年的消息!”

语声微顿了顿,又道:“第三,那从来无人敢于前往一祭的巨冢,竟然有人前往祭奠过了,禁人祭奠的守冢之人也被杀了,而单俊恰巧又参加过当年那场大屠杀的惨案之人,缘于这一连串有着关连的事件的发生,所以,你便有了这种奇异的推想,认为他很可能是宇文大侠的独生爱子。”

宫瑶卿首轻点地道:“妾身承认你说的这些道理,确实都是引起妾身奇异之想的因素,不过,最主要的还应该是妾身内心里隐隐有着当年被杀的那个可怜的孩子,他根本就不是宇文大侠那位独生爱子的感觉!”

宫瑶卿黛眉倏地一扬,道:“为什么不可能?”

语声一顿又起,道:“如果事前有人得到了消息,如果用另一个同样大,容貌相彷佛的孩子,以偷龙换凤的手法,救了出来呢!”

鲁宗仪心中不由暗道:“这倒是不错,也未始不是件完全没有可能的事情呢?……”

宫瑶卿接着又道:“这难道也全无可能么?”

鲁宗仪沉哈地道:“这种事情,虽然并非全无可能,不过,这可性……”

宫瑶卿接口道:“实在太小了,是不是?”

鲁宗仪点点头道:“事实如此。”

宫瑶卿美目轻转了转,道:“好了,这件事情我们到此为止,不谈它了。”

语声徒止,话锋倏地一转,问道:“今你打算怎么办?”

鲁宗仪微微一怔问道:“什么怎么办?”

宫瑶卿眨眨美目道:“那“胖瘦双异”跟下他去了,难道你想袖手不管么?”

鲁宗仪摇头道:“不,那自然要管,不过……”

语声微微一顿,星目深注地问道:“卿妹,你说我们该怎么个管法才恰当呢?”

宫瑶卿略作沉思,道:“最恰当的办法,就是立刻追着下去,先阻止“胖瘦双异”

和他为敌!”

鲁宗仪道:“可是,卿妹,我们能阻止得了双异吗?”

宫瑶卿黛眉一扬,道:“妾身以为没有什么阻止不了的,“双异”并不是不讲情理的人,想来大概还不至于不卖我们的面子的!”

鲁宗仪道:“万一不卖我们的面子呢?”

宫瑶卿微一沉思道:“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鲁宗仪问道:“什么办法?”

宫瑶卿道:“硬管!不惜破脸动手!”

鲁宗仪眉锋微皱地道:“这样恐怕不太恰当吧!”

宫瑶卿美目转了转,倏然深注地间道:“宗仪,你可是怕得罪“双异”他两个?”

鲁宗仪双肩微轩,道:“卿妹,多少年了,你难道还不明白我!”

宫瑶卿嫣然笑了笑道:“那你为何又畏首畏尾的呢?”

鲁宗仪正容道:“卿妹,这并不是我畏首畏尾,我只觉得,凡事总得讲个“理”字,以我们的身份,我们能不讲么,没有理,我们又如何阻止“双异”呢?”

这话不错,也是实情,以“南海双仙”夫妇在武林中的身份,名望,他们能够不讲个“理”字么?

自然不能,否则,那岂不坏了他夫妇数十年来的声誉,威信!

宫瑶卿想了想问道:“那么依你之意便该如何呢?”

鲁宗仪眉锋双锁地沉思了片刻,摇摇头道:“我实在也想不出个什么较为适合,恰当的办法来。”

宫瑶卿眨了贬美目,道:“看来我们就只好由他们去,不问不管了。”

鲁宗仪又摇摇头道:“那也不好。”

语声微微一顿,沉思地接道:“如今唯一的办法,我们也只好先跟下去,见机而行,不到万不得已时,我们便只作壁上观,决不出面不管。”

语声复又一顿,目注宫瑶卿问道:“卿妹,你以为如何?”

宫瑶卿首轻点地道:“看来也只有这样似乎较为恰当了!”

鲁宗仪招呼来伙计算过账,起身和宫瑶卿带看敖小彬而去。

临下楼时,宫瑶卿还转首朝那白衣美书生主仆两个微微一笑.。

“南海双仙”夫妇走后,青衣俏书僮立即目视白衣美书生悄悄问道:“我们也要跟去看看不?”

白衣美书生星眸略一眨动,随即微点了点头,自袖底取出一锭碎银放在桌上,招呼一名伙计过来,说道:“多下的赏你了。”

那伙计刚弯腰低头说得一声“谢谢公子”,但抬起头来时,白衣美书生和俏书僮已走到楼梯口,飘然下楼而去。

伙计心中不由微微怔!暗道:“这位公子走得好快!”

文玉旬和“胖瘦双异”虽然早走了片刻,但是,三人的衣饰相貌都很特别,易于引人注目。

是以,“双仙”夫妇在楼下向堂里的伙计略一询问,便已得知三人的去向。

出了“岳阳楼”,沿街西行。

忽然,宫瑶卿美目一亮,悄声道:“宗仪,你看。”

二十丈外,文玉旬正自一家客店内步履潇洒地走了出来,飘然向西行去。

他空着一双手,没有提着那只万年寒铁黑书箱,也没有带着那黑布长袋。

显然,他已经落了店,寒铁书箱和“虎魄剑”都已经留在店里房间内了。

鲁宗仪不禁眉头微微一皱,道:“他真大胆,明知眼下情势随时有遇上武林高手,发生打斗的可能,竟不带着兵刃出门。”

宫瑶卿微微一笑道:“你替他有点耽心了。”

鲁宗仪道:“我实在有点替他耽心!”

宫瑶卿霎霎美目,问道:“你和他对坐交谈了甚久,看出了他一身功力修为的深浅了没有?”

鲁宗仪摇摇头道:“他神光内蕴,敛藏不露,功力修为似乎极颇不低,不过……”

宫瑶卿笑接道:“却无法看出高深的程度,是不是?”

鲁宗仪道:“事实确是如此。”

宫瑶卿笑了笑,又道:“适才你和他交谈时,他能于谈笑自若之间,暗运神功隔断音响的外传,连坐在对面的你均毫无所觉,这一点,你能办得到吗?”

鲁宗仪摇头道:“我不否认我还无法办得到。”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以此看来,他本身功力修为之高,可能已在我之上了!”

宫瑶卿首轻摇道:“以妾身猜想,这已经不是可能,应该是事实才对。”

语声略顿了顿,又道:“你想想看,一个功力修为到此境地之人,他身边带不带兵刃又有什么差别不同呢!”

这话确实不错,功力修为臻达上乘绝顶化境之人,举手投足之间,皆可伤人制敌,何须使用什么兵刃?有无兵刃还不都是一样!

鲁宗仪笑道:“卿妹,还是你的心细,我竟没有想到这些,如此看来,我倒是替他白耽心了!”

宫瑶卿忽然一摇首道:“这倒未必见得呢!”

鲁宗仪不禁一怔问道:“怎么未必见得?”

宫瑶卿道,“他一身功力修为虽然高绝,但,也得要看遇上的敌手是什么人而言,像“胖瘦双异”这等武林绝顶高手,如是单打独独,他或可立于不败之地,倘然“双异”

联手呢,他就要吃亏了!”

鲁宗仪沉思地道:“卿妹所言虽甚有理,但是,这却大可放心,以双异在武林中的身份,他们决不会得不顾声誉,联手对付一个人,以多胜少的!”

宫瑶卿微微一笑道:“自然,妾身也很相信,“胖瘦双异”决不是那种不顾身份之人在一时怒火高张,气辱难消之下,往往会怒令智失,而且失去平常的冷静,难保不忘却身份,声誉的!”

语声顿了顿,问道:“宗仪,你说妾身这道理对不?”

鲁宗仪含笑地望了爱妻一眼,领首道:“对,卿妹,你的道理由来都是对的,我能说……”

语锋倏地一顿,双眉绉了绉,面现诧异之色地道:“奇怪!”

宫瑶卿问道:“什么奇怪?”

鲁宗仪道:“那“双异“两个那里去了,怎地未见跟来呢?”

宫瑶卿眨眨美目道:“他们可能已经相约在这附近什么地方会面了吧!”

鲁宗仪方自微一点头,突闻遥空传来文玉旬朗然一声长笑,道:“贤伉俪雅兴不浅,此刻来此,大概也是欣赏洞庭夜景的吧!”

鲁宗仪直言明说出来道:“贤夫妇是跟踪阁下而来!”

文玉旬意外地道:“不知有可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