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方士廷原是清醒的,但他故意装睡,等柳青青走后、他久久不曾移动,心中不平静,思潮起伏,甚感不安。他在自问:我这样做,错了么?

柳青青对他一往情深,向他付出了真情挚爱,他这种可怕的报复手段,是否有点可耻?

当然,为了报复,不择手段是名正言顺,但他仍然感到于心不忍。至少,他已感到内疚,不然他早已占有柳青青的身体。

日后,如何善后?他感到心中一阵乱。翻江鳌与燕小敏的仇,不能不报,但他怎忍心将痴爱他的柳青青置之死地?

“我弄巧成拙。”他懊悔地想。

他在胡思乱想。从与柳青青的缠绵温存中,又联想到与龙飞的妹妹龙玉雯共过思难,而且曾经坦诚示爱,事后却发现龙玉雯是龙飞的妹妹,他只好毅然挥出慧剑,斩断他认为荒言错误的情丝。

情丝是斩不断的,他忘不了龙玉雯的音容笑貌。

柳青青情意绵绵的哀怨与绝望眼神,也开始震撼着他,这件事他又弄错了。

尽管他在发狠,但他知道,他不是个心狠手辣穷凶极恶的人,更不是一个嗜的人。

近午时分,他到蓼洲彭家附近走了一趟。彭家宾客盈门,柳、曾两家访来了本城不少士绅,替彭家陪礼,披红挂彩治酒赔不是。

他不管彭家的事,自己按计行事,又掳走了两个人。廿一个凶手,已有十四名落在他手上了。

派在滕王阁的眼线,始终未发现鄱阳水贼的踪迹。由于怕走漏消息,他仅用了四名曾经做过水贼的人,这四名过去皆与翻江鳌有些交情;而且都是重义气的好汉,但仍嫌人手不足,他也不愿这四位好汉出面,以免引起白道人物的注意,保持极端秘密,只请他们传递消息,管理茅屋中的俘虏。

且至目下为止。一切顺利尽在算中,局势控制得十分圆满。他在等侯,等侯云龙双奇前来,预计在云龙双奇到达后,三五天之内他远走高飞。有自知之明,目下他仍然无法与云龙双奇正面冲突,艺业相差仍远,正面冲突决难讨好。

他在等待、他在苦练,他在设法学飞一些奇技异能,希望有一天与双奇算总帐。

他态无意中擒住了色魔,用的是行疫使者传给他的病毒疫散。色魔的迷魂魔眼虽不是正道,但却最为有用。任何奇技异能,没有正邪之分,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用来对付双奇,有何不可?

眼看妙计如期进行,诡变突生。他并未预计到九江大姑塘的双头蛟湛必达知道南昌的消息,暗中散布谣言传信鄱阳水贼,想引起水贼火并助他一臂之力,却因此反而引来了麻烦。

其实,鄱阳水贼所获的消息,大半得自五湖船行的伙计,双头蛟本人并不敢直接介入此事。

除了鄱阳水贼的威胁外,又有人假藉他的名号,致书柳、曾两家勒家,节外生枝,影响他的大计。

他知道,世间事不会尽如人意,麻烦来了。表面上看来,勒索的人应该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如果因此而出了人命,外人对他的误解将极为不利。

他必须查出此事,至少他得看看结果。

末牌左右,他藏身在一座矮林中,距铁背苍龙的祖坟仅百十丈,恰好可以完全监视着坟园。

唯一的缺憾,是地势过低,不能监视坟园后的动静;最大的好处,则是毫不引入注意,不管是任何一方的人,决不会搜他藏身的矮小灌木丛。

天宇中阴沉沉,密云不雨,申牌末,已像是黄昏时光了。倦鸟归林,时光不早。

这一带全是坟山、荒草、野林、断碑、残碣,没有路径,没有行人。相距最近的材落,也在三里以外。

北面出现了人影,是飞虹剑客和柳青青。两人带了剑,柳青青并且带了金弓与一袋银箭。两人各提了一个盛金子的木箱,六七十斤的重量,提在手上上算不了什么。两人踏草而行,在夜色降临时分进入了坟园。

附近不见人踪,他们确是独自前来应约的。

飞虹剑客将金箱放在祭台,举目四顾,向柳青青低声道:“咱们如不搜查四周,便无法看到潜伏的人,要不先在附近搜上一搜?”

“曾叔,搜到人又能怎样?咱们不是他的敌手哪!”柳青青叹息着说。

“不见他的面,咱们便无法取得他的承诺……”

“他如果存心要杀我们,一万个承诺也没有用。”

“我们……”

“四周静得可怕,可能他正在附近监视我们。如果我们所料不差,他恐伯要在归程中拦截我们呢。”柳青青一面将金箱放在祭台上,一面说。

“他用不着在路途拦截我们的,愚叔认为,我们最好在此等他。”

“这……”

“信上并末说明不准在此等候。如果他真要在路途中拦截我们,不如在此等他反而安全些。”

“好吧,曾叔,我们在此等候他。”

他们并不知,在他们身后百十丈,有三个人影从出城之后,便已跟踪他们直至坟园方隐起身形。他们以为留信勒索的方士廷定在坟园附近潜伏等候,所以并未留意身后有人跟踪。

跟踪的人悄然掩至坟园侧方。显然早已摸熟这一带的地势,所采取的接近方向与路径,皆被草丛和小树所挡住视线,地坟园的人,根本不可能看得他们的举动。

三人在进入坟园以前,便已戴上了黑色的面罩,从衣着与身材看来,可看出是两男一女。两名男的佩剑,其中一人并挟了一根苍木杖。女的佩了一把刀,竟然是武林人决不使用也不善使用的苗刀。

三人藏身在坟园的左后方,居高临下,可看到坟前的动静。

女的蒙面人目光炯炯,向挟有苍木杖的人低声问:“公公,是他们两个人么?”

“是的,正是他们。”挟苍木杖的人沉声答。

“该动手了。”

“不!等一等,看他们是否有人跟来了。”

“公公,我们不是一直跟他们到此的么?他们并未通知其他的人,决不会事先设下埋伏的。”

“媳妇,他们不会这般驯服的。”

“自然不会如此驯服了。”

另一蒙面人也说:“爹,该动手了,不杀他们,怎消心头之恨?”

“不可操之过急,再等一等。”

双方都在等,眼看要夜幕降临。

持苍木杖的公公举手一挥,低声道:“儿子,按计行事,他们果然不走,按计将他们诱离原场毙了。”听这三人的称呼,便知是一家人,父、子、媳三人皆与柳、曾两人有不解之仇,籍方士廷的名号,报仇雪恨乘机勒索。

儿子应喏一声,从侧方绕出,突然现身在坟上,只露出脑袋,大叫道:“你两人还不快走?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飞虹剑客一惊,扬声问:“阁下是谁?”

“不许多问。”

飞虹剑客冷笑一声,说:“你阁下根本不是方士廷,下来说话。”

柳青青搭上一枝箭,退至一边戒备。

“在下奉方士廷之命,前来收取你们买命的黄金,金子交到,还不快走?”

飞虹剑客并不笨,淡淡一笑道:“阁下如果真是方士廷派来的人,为何不下来清点清点?黄金的成色,重量……”

“哼!谅你们也不敢作伪。”

“再说,黄金带到了,曾某没得到方士廷的承诺,没见到他本人,在下尚无离开的打算。”

“你如果想送上金子又赔上老命,尽管留下就是。”

柳青青低声道:“曾叔,咱们上当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飞虹剑客问。

“听他们的口气,色厉内茬,决不是方士廷派来的人。同时,二千两黄金,他怎敢派一个人前来急急提取?难道说,他不怕我们捉住这人来问口供?”

“如果你是他,该怎办?”

“亲自来取。或者过些时再来,先在附近潜伏看风色,以免南昌群雄倾巢而至。”

“目下我们……”

“射他下来……”

暮色朦胧中,银箭破空而飞。

蒙面人刚看到柳青青的举动有异,本能地脑袋向下一缩,但仍然慢了一些,箭贴头皮而过,发髻崩散,皮破血流,头皮被割破一条缝,几乎伤骨。

“哎呀!”蒙面人惊叫,向后滚落。

飞虹剑客两个起落便上了坟头,但人已经不见了。

柳青青搭上另一支箭,叫道:“曾叔,快下来!”

飞虹剑客刚转身准备奔下,身后黑影来势如电。他眼角瞥见飞跃而来的人影,警觉地大喝一声,左闪、旋身、抢进,一剑急袭。

黑影突然止步,“铮”一声一刀接住了一剑,人影乍分,双方势均力敌。

飞虹剑客横飘八尺,突一阵草霉气息,不等他有何反应,四肢突感发僵。

女蒙面人再次挥刀而上,凶猛上扑。

柳青青的弓刚举起,侧方草丛中突然飞出一根苍木杖,来势太快,而且从她的左后方冲来,一闪即至,她毫无所觉。

“卟”一声苍木杖击中她的肩背,力道奇猛。“蓬”一声大震,她向前摔倒,弓上的箭射入地中,入地尺余,她的劲道委实骇人听闻。

黑影暴射而至,一脚将她踏住了,剑尖抵住她的后颈窝,苍劲的沉喝声震耳:“给我乖乖别动。”

她痛得眼前发黑,浑身发僵,想动也力不从心,背心上的脚太重了。

坟顶,飞虹剑客命不该绝,侧方白影如电,急射而至,叱声震耳:“住手!”

女蒙面人收招自救,“回风拂柳”,一刀科挥。

剑影如山,白影洒出了重重剑幕。

“铮铮铮……”女蒙面人接一剑便急退两步,连接五剑,已退下坟项飘下碑前祭台。

白影如影附形紧追不舍,以免凶猛狂野的剑术气吞河岳地进攻,把女蒙面人迫得走投无路,手忙脚忙。

白影是一个女人,白色的衣裙飘举,象一只白色的蝴蝶,轻露飘逸象在舞蹈,但出剑的招术却辛辣霸道,显然已获剑道神髓,可能已下了半甲子苦功。

女蒙面人向下飘落,一不小心脚下失闪,踏在浮泥上重心顿失。下了好几天雨,浮泥溜溜地,经常有失足打滑之虑。

“蓬”一声响,她滑倒在地;

白衣女郎一怔,止步收剑。

女蒙面人抓住机会,在滚转的刹那间,从袖底洒出一灰雾,雾一散便无踪无影,霉草的气息弥漫在空间里,向四面飘散。

白衣女郎不理会女蒙面人,转向不远处制住柳青青的蒙面人喝问:“住手!你是不是方士廷?”

“你是谁?”

“捉方士廷的人。”

“你……”

“哎呀!我……”白衣女郎惊叫,身形一晃,长剑坠地,摇摇晃晃倒下了。

坟顶上,飞虹剑客直挺挺躺在上面发僵,心中明白,但外表橡是中风,神色也像个白痴。双眼发直无神,嘴唇开张。

白衣女郎也遭到了相同的命运,躺在祭台下等死。

祭台上,两箱黄金丝纹不动。

女蒙面人一跃而起,苗刀一闪,便待向白衣女郎的颈下砍去。

先前被柳青青射破头皮的人从旁奔出,叫道:“三娘,留活口。”

擒住柳青青的蒙面人,点了柳青青的脊心穴,一把提起柳青青走近祭台,将人往祭台一放,说:“不错,先问口供,再把他们肢解,儿子,到上面去把姓曾的拖下来。”

刚将两女一男堆放在祭台上,老蒙面人也刚将两箱黄金提下。

“阿弥陀佛!老衲向方施主再结善缘。”坟头上突出现了一个和尚的身影。

女蒙面人哼了一声,招手叫:“你下来,和尚。”

和尚也哼了一声,说:“老衲暂时不下来,请方施主说话。”

“你是谁?”女蒙面人再问。

“咦!那一位是方施主,难道就忘了老衲万家生佛智深么?”

女蒙面人向碑旁举步,想从侧方登上坟顶。

“站住!不许走动!”万家生佛沉喝。

“没有人会听你的。”女蒙面人说,仍然举步。

万家生佛哼了一声:“左右有四具诸葛连弩,谁不听话,哼!便会变成刺猬,女施主再进一步,便是踏入了枉死城。”

女蒙面人一怔,不敢不止步,冷笑道:“和尚,你恫吓我么?”

万家生佛举手一挥,左右草丛矮树中,出现两个和尚,两个青衣人,每人手中举着一具诸葛连弩,一言不发,冷然注视着祭台前的三个蒙面人,举弩待发。

万家生佛嘿嘿笑,沉声道:“方施主,你桥头偷袭的威风,而今安在?”

老蒙面人倒抽一口凉气,叫道:“咱们不是方士廷。”

“这……”

“说!”万家生佛厉声叫。

“咱们不认识方士廷。”

“胡说!”

“咱们只想骗些黄金发横财而已。”

万家生佛向下走,冷笑道:“你们是跳在黄河也洗不清嫌疑,贫僧必须知道方士廷的藏匿处。”

“咱们只知道方士廷已经死在马鞍山……”

“呸!见你的大头鬼!那位女施主善用迷香,千万别献宝,好好自爱些,天下间不论何种毒迷药,也无奈老衲何,贫僧是铁打的金刚,不怕迷香毒散。”

“和尚,你少吹牛。”女蒙面人叫。

万家生佛走近,冷笑道:“老衲的解迷香圣药,天下无双,你可以试试。丢下兵刃,快!”

女蒙面人首先丢下苗刀。万家生佛举手叫:“先把他们捆上,揭开他们的蒙面……

哎……”

万家生佛太道自信,认为自己不怕迷香,话未完,已摇摇晃晃立脚不牢。

说快真快,女蒙面人一闪即至,抓住了万家生佛大喝道:“谁敢发弩,先死的将是贼和尚。”两僧俗皆大惊,怎敢再发弩?僵住了。

两个蒙面人已伏倒在祭台下,躲避可能发来的箭雨。

“把弩放下!”女蒙面人又叫。

一名和尚冷笑一声,说:“以一换三,你们三条命来换智深方丈的命,匣弩是不会放下的,你快死了这条心。”

“那你们为何不发箭?”

“还不是时候!快把智深方丈放过来。”

“他是人质……”

机簧声响起,一名和尚向躲在祭台后的老蒙面人发了一匣箭。

“哎唷……”老蒙面人躲得了头,躲不了脚,双脚共挨了三箭之多,痛得狂叫着滚动不止。

和尚哼了一声,舌绽春雷大吼道:“快将方丈放过来,不然你们全得死。”

已发了一匣箭的和尚一面重新装箭,一面冷笑道:“给你们三声数,数尽而仍不放人投降,一律格杀不论。贫僧已奉有上渝,擒捉主从凶儿死活不论,杀了省事多多。”

双方如有一方不让步,必将双方皆有死伤。女蒙面人心中叫苦,不敢再嘴硬了,叫道:

“你们收弩退出坟园。”

“一!”

四具诸葛连弩分别指向三个人,眼看要乱箭穿心。

万家生佛心中明白同伴即将发箭,苫于无法说话,自然心中叫苦。

蓦地,左侧突传来焦雷似的大吼声:“放下匣弩,不许回头,身后有可怕的暗器对准了你们的要害。”

一名青衣人不信邪,猛地回身发射连弩。

机簧声暴响,弩箭的呼啸声刺耳锐啸。

“啊……”青衣人倒了,狂叫声惊心动魄,扔掉匣弩摔倒在地哀嚷不绝。

“谁敢再试?”吼声再起。

一名和尚突然向前仆倒,奋身滚转。

三把飞刀掠和尚的下空而过,危机间不容发。

和尚上身一挺,匣弩九箭齐发。

“啊……”左后侧的草丛中惨号声刺耳,踉跄冲出两个黑衣人,“蓬蓬”两声大震,先后摔倒在地,每人的胸口皆挨了两箭,活不成了。

女蒙面人抓住机会,将万家生佛拖倒在地,利用万家生佛的身躯挡箭。

暗器发如飞蝗,草中树下黑影如潮,共跳出八名大汉。

和尚与青衣人的匣弩,也在这刹那间旋身向后发射。

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这些人先后一批批现身,终于拼了个五败俱伤。

发暗器冲出的八名黑衣人。

共死了五名。

一僧一俗两人都死了,摔了匣弩在地上挣命。

最先例地发箭的第一名僧人不曾受伤,但已无暇重新装箭,尚未跃起,一名黑衣人已经倒了,钢刀象天雷下击,砍向和尚的双脚。

和尚将匣弩掷向黑衣人,拔戒刀贴地反击。

黑衣人百忙中顺刀击向匣弩,左手一扬,透风镖射向贴地卷来的和尚。“啪!”匣弩被钢刀击碎了。

“喀嚓!”和尚一刀放下了黑衣人的两条腿。

“嗤!”黑衣人的透风镖,射入和尚的小腹。

“啊……”两人同时号叫着倒了。

变化太快,这些经过几乎在同一瞬间发生,发生得快,结束得也快。

占便宜的只有女蒙面人,和被叫为儿子的蒙面人,另一老蒙面人双腿挨了三箭,躲在一旁呻吟,箭簇有勾尖,他自己无法取出匣弩,眼巴巴等人援手。

共来了十名黑衣人,这时只剩下两名黑衣人了,恰好是二比二,势均力敌。

万家生佛共来了五个人,伤亡殆尽,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而他自己也成了废人。

两个黑衣人用的都是分水刀,穿黑色紧身夜行衣。夜色朦胧,隐约可看出是两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

被称为儿子的蒙面人,急急弃向乃父,沉着地替乃父卸箭裹伤。

两个黑衣人堵住了女蒙面人,厉声问:“谁是方士廷?”

女蒙面人横刀候敌,也沉声道:“这里没有方土廷!”

“你是谁?”

“你们又是谁?”

“鄱阳六寨的好汉。”

“你们为何要找方士廷?”

“这是咱们的买卖。”

“方士廷并不知今晚的事。”

“那么,你们是假冒方士廷骗金子的人了。”

“你倒会嫁祸于人。”

大汉哼了一声,说:“既然方士廷不来,黄金咱们要带走。”

“不行,黄金是我们骗来的。”女蒙面人厉声拒绝。

“你敢拦阻咱们么?”

“当然,当仁不让。”

“你凭什么?”

“凭名号。”

“少夸海口,通名号。”

“湘西祝三娘。”

黑衣大汉一声沉喝,火杂冲上,“力劈华山”就是一刀。

祝三娘挥刀硬接,“铮铮铮”反击三刀,悍勇绝伦,立将对方迫退五步。

另一大汉一声怒啸,冲上夹攻,刀光如匹练,劈向祝三娘的腰背。

祝三娘一声娇叱,大旋身挥刀急架,“铮”一声崩开袭来的一刀,抢得中宫,闪电似的撞人贴身了,不收刀顺势旋身,出险招“腰横玉带”,一扭之下,腰身将刀旋出,刀尖凶险地划过大汉的腹部,肚破肠流,充分发挥了拼命单刀贴身肉搏的威力。

“嗯……”大汉叫,身子前屈。

祝三娘像一阵旋风,已旋出丈外去了。

“蓬”一声响,大汉摔倒在地,倒前将分水刀向祝三娘快速闪动的身影掷去,方砰然倒地。不等她有所举动,最后一名大汉已飞退两丈,接近祭台,伸手抓起一箱黄金,拔腿飞逃。

人为财死,乌为食亡;大汉如果想空手逃命,有足够的时光远走飞遁,只因为贪心,居然想带一箱黄金遁走,终于送掉老命。刚逃出丈外,替乃父裹伤的蒙面人抓起身旁的长剑,脱手飞掷。

“哎……”黑农大汉狂叫着,背心上剑靶触目,人向前冲,“蓬”一声大震,跌滑出三丈外去了。

蒙面人飞纵而出,拔出急退叫:“快走!三娘,你断后,可能还有闻风赶来的人。”

祝三娘收了刀,分提了两箱黄金,说:“文程,你背爹走,我断后。”

文程背起乃父,问道:“三娘,这些人呢?”

三娘瞥了祭台上的两人一男一女,目光最后落在万家生佛身上。

这四个人在发呆,脸上涌着傻笑,直挺挺地像是中风的白痴。尽管他们心中仍然是清明的,但说不出话来,控制不了身上的任何一条肌肉。

祝三娘冷哼一声,道:“不必砍他们的脑袋了,反正他们只有一月寿命,成了白痴,给他们全尸算了。”

“好,走。”

“你先走,我提着两箱黄金断后。”

刚离开祭台,身后突传了阴森林的嗓音:“带了二千两黄金走夜路,你们就没感到不安?”

两人吃了一惊,火速转身。

祝三娘放下两箱黄金,拔刀,冷笑道:“即使带了黄金万两,咱们同样感到万分安全。

阁下,通名号。”

身后只有一个高大的黑影,戴了鬼面具,剑系在背上,手中居然持了一具诸葛连弩。

他是方士廷,早已到了附近潜伏,眼看此地的惨案发生和结束为了二干两黄金,他拿了一具诸葛连弩,偷偷上了九枝箭,直到这时方行现身,他等得太久了。

天已尽黑,星目无光,看不清对方的像貌,而且双方都已掩去本来面目,只有通名方可知道对方的身份,又何必戴面罩?

方士廷嘿嘿笑,说:“不必通名号,我就是我、”

“你不敢亮名号?”

祝三娘一面说,一面向前举步接近。

“站住!不许走动。”方士廷沉喝。

“你……你我面对面说个明白。”

“哼!你的歹毒迷香利害,万家生佛便是前车之鉴,在下不会上当的。”

祝三娘又向前跨进一步,方士廷冷笑道:“你再走一步,在下要你乱箭穿心。”

祝三娘怎敢冒险?止步说:“以一比二,而你的匣弩只能对付一个人……”

“哈哈哈……”方士廷仰天狂笑。

“你笑什么?”祝三娘怒声问。

他止住狂笑,说:“你的话很可笑,三比一,你见过三只羊斗胜过一头猛虎么?”

“你不是猛虎,咱们也不是三头羊。”

“你那能比云龙双奇的龙飞了得么?”

“哼!你……”

“不要不服气,比不上云龙双奇并不丢人,人家是宇内三剑的门人子弟,名师出高徒理所当然。”

“你难道又胜得了云龙双奇?”

“是否胜得了,在下不愿说。至少在下先收拾了你,再对付那位叫文程的人,便是一比一了。”

“你……”祝三娘悄然迈出一步。

机簧声暴响,九箭离匣。

方士廷射击对方的下盘,并不想要对方的命。

祝三娘大叫一声,摔倒在地,狂叫道:“你……你好狠……”

双脚挨了三箭,左一有二,箭擦骨而过,骨虽未伤,但铁打的金刚也支持不住。

文程大骇,放下乃父大吼一声,拔剑疾冲而上,招出“寒梅吐蕊”疯狂上扑,要拼命了。

方士廷丢下匣弩,拔剑冷笑道:“一比一,给你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

“铮”一声响,他架开刺来的剑,立还颜色,剑虹乘虚直人,闪电似的探至文程的心腹要害。

文程大骇,急向后飞退八尺。

方士廷一声长笑,如影附形跟退,剑尖幻起一朵银花,仍然持向对的胸坎要害。

文程一面退,一面运剑急射,以“云封雾锁”自保,撤出了重重剑网。

只封了五六剑,始终未能脱离方士廷的剑尖威胁下,剑虹吞吐,一直在胸腹之间弄影,封不住架不准,除了急急后退闪避之外,几乎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

最后“铮”一声暴响,文程的剑突然脱手,翻滚着向侧飞坠出三丈外,“当”一声惯在墓台下。

方士廷的剑尖,已抵在文程的咽喉上。

剑气乍敛,急剧进退的人影突然静止。

祝三娘无法站起,厉叫道:“不要杀他!”

“你心痛是不是?”

“黄金给你。”

“本来就是在下的。”

“你是……”

“说吧,你们为何假借方士廷的名号勒索敲诈?”

“你……”

“得了黄金,为何仍下毒手?要钱又要命,天理不容。你们解释清楚,希望你们的解释能令在下满意。”

“你……你是飞虹剑客请……请来的人?”祝三娘咬牙切齿地问。

“你……”

“你不说,大概是……哼!你立即就得一辈子穿黑衣做寡妇了。”

他的剑尖徐送,并稍向上拾。文程心胆俱裂。叫道:“我说,我……我说……”

“哼!在下不要你说了,叫你那位婆娘将解药丢出来,不然,杀你们这种卑鄙小人,在下不会手软的。”

祝三娘取出一只大肚小瓷瓶,问道:“交出解药,你是否保证咱们不死?”

“在下从不保证人的生死。”

“那么,我毁去解药。”

“哈哈!你毁好了,反正在下不需他们口中的口供,他们的死活对我毫无影响,还免得在下费手脚呢。”

“阁下,不可欺人太甚。”

“在下从不想欺负你们。”

“你总该让人有条路可走。”

“交出解药,就是留了路,你不走。怪谁?”

“交出解药,性命仍无保障,我可不冒这点风险。”

“这点风险你得冒了,在下不与你斗口,杀了你们,大爷提了金子回家啦……”

“且慢!”

“在下不听你的话……”

祝三娘已领教过他的手段,吓得魂飞天外。

刚才他说再踏前一步便发箭,果然在她迈出一步时匣弩出匣。对这种言出必行,性格难测的人,强硬是不会有好处的。她急急将药瓶抛过,叫道:“解药给你。”

方士廷一脚踢在文程的丹田穴,文程仰面便倒,穴道立闭,动弹不得。

“婆娘,张开你的双手,然后分抓住你的双脚尖。”

“你……”

“抓住!不然在下卸了你的双手,免得你弄鬼。”

祝三娘乖乖抓住脚尖,斜躺着狼狈已极。

他从侧方接近,剑尖先点在对方的左胁下,方拉脱对方的双肩关节,冷笑道:“对付你们这种用迷香的下流贼,不得不小心些。”

“你狠!但愿你一辈子都这么小心。”

“当然,承教了。”

“为何不释放我们?”

“哼!解药无效,你们还得死呢。救醒了他们,你们或许有命。说!如何用法?”

“只要一颗丹丸入腹,片刻便可复原,但需十二个时辰,方能完全痊愈。”

祝三娘照直说,完全屈服了。

他先救柳青青,站在一旁等候。

不久,柳青青突然滚下祭台。

他长剑一伸,冷笑道:“你,乖乖听话。”

柳青青听了好半天,还不知他是谁,等到一看到他的鬼面具,便知是方士廷来了,不由心胆俱寒,说:“你杀我好了,反正我知道早晚逃不出你的毒手。”

他哼了一声,说:“拾回你的黄金,你给我快滚!”

“你……你不……”

“快滚!”

“你……”

“你还没准备好,还没轮到你受报。”

“我……”

“滚!再多说一个字,割了你的舌头。”

柳青青打一冷战,乖乖提了黄金溜走。

他再打飞虹剑客,等对方刚挺身坐起,便拳脚交加。把飞虹剑客打得头昏脸肿,仰面后跌。最后,他一把将飞虹剑客劈胸抓起,厉声道:“狗东西!你的日子快到了,快滚回去准备后事,等候阎王帖子,滚!快滚!”

飞虹剑客连滚爬出了墓园,不分天南地北,狼狈而逃。

他又弄醒了万家生佛,“劈劈啪啪”给了和尚四耳光,厉声道:“叫你滚回福胜寺,你竟敢仍在府城兴妖作怪,下次再碰上你,大爷扭下你的秃脑袋,滚!滚!滚!”

声落,信手一推。万家生佛跌出三丈外,像丧家之犬般逃了。

他仔细看看躺在祭台上的白衣女郎,摇头道:“你为何要找方士廷?怪事。”

他将解药纳入女郎口中,怪,女郎似乎毫无动静,许久尚无感觉。

“祝三娘,你是不是把这位姑娘弄死了?”他向不远处的祝三娘问。

“我根本就不曾伤她。”

他伸左手去探白衣姑娘的鼻息,糟!白衣姑娘突然扣住了他的腕脉。

他手急眼快,向前一扑,扑到白衣女郎身上,右手便扣住了女即的咽喉,真力倏发。

白衣女郎的左手,在反击挣扎中,抓掉了他的鬼面具,“嗯”了一声,扣住他左手脉门的手松开了。

他左肘下撞,撞在女郎的右肩井上,然后像疯虎般抓住女即一‘吼而起,厉声道:“你这恩将仇报的小……小娟……你为何要计算我?”

面面相对,他才看清那是一个美丽的小姑娘,骂出的脏话逐忙止住,打心中一跳。

“你……你是方士廷么?”小姑娘惶然问。

白衣女郎恩将仇报,突然用擒拿术擒人,难怪方士廷发火。幸而他反应快捷,不急于解脱同时出手反制,伏倒在女郎的身上,伸手便准确地制住了女郎的咽喉要害,女郎如不放手,很可能两败俱伤。

白衣女郎平躺在祭台上,被他一压,大姑娘怎受得了?羞急之下,扣脉门的手自松,反而被他制住了。

她看清了方土廷的面貌,显然感到意外惊疑。这是一张年青英俊的脸孔,怎会是穷凶极恶的凶手?因此,她意似不信地惶然问名号。

方士廷冷哼一声,将她放回祭台,冷笑道:“你已经失去问在下是方某的权利了,你贵姓?”

“我也不告诉你。”白衣女郎也冷笑着说。

“那么,你怪在下辣手摧花严刑迫供了。”

“你不会如意的。”

“真的?”

“你能把我怎样?”

“你一个年青貌美的大姑娘,你说我能把你怎么样?”

“哼!你……”

“不用哼,我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少在我的面前摆你的臭架子,你一个大姑娘,在下迫供的手段有千百种绝活,保证你生死两难。”

“你敢损伤我一根汗毛,日后你将受到惨烈无比的报复。”

“奸吧,咱们走着瞧,看谁狠。”

“我前来此地,事先已知会同伴,有了妥善的安排,恐怕目下四围已市下了天罗地网,你走不掉的。”

方土廷桀桀笑,说:“小姑娘,你倒会说大话。目下我有事待办,无暇与你穷斗口,先将你安顿好,再找机会消遣你。”

说完,他用两根牛筋索将白衣姑娘捆了个结结实实,转向祝三娘走去,扬了扬手中的药瓶,沉声问:“贼婆娘,你用的不是迷香,为何如此歹毒。你必须从实招来。说!是何种毒物?”

“是迷香。”祝三娘一口咬定。

他折来了一条树枝,拂动着说:“你也是个嘴硬的人,贼骨头不打不招。脱掉上衣、在下要给你一顿鞭打。”

“你……”

“要在下亲自下手剥你么?”

祝三娘大骇,厉叫道:“你这卑鄙的恶贼,你敢如此不讲道理羞辱我?”

“你如果不招供,大概我敢的。”白花姑娘高叫道:“你既然知道她叫祝三娘,为何不知道他的歹毒药物?”

“在下一定要知道么?”他冷冷地问。

“你不知道,证明你不是江湖人。”

“哼!在下是不是江湖人,不劳你费心。”

“你不知祝三娘的绰号,便知你孤陋寡闻。”白衣姑娘横了方士廷一眼,说:“他的绰号叫毒蛊三娘,用的是蛊毒。有蛊香、蛊汁蛊虫,中者外形痴呆,蛊于体内滋生,一月蛊发而死。除了她的独门解药,别无解蛊良方。”

方士廷吃了一惊,暗叫好险,脱口叫:“咦,她是湘西八怪中的毒蛊三娘?”

“正是她。”

“好家伙,非宰了她不可。”

白衣姑娘冷笑一声说:“在湘西八怪中,毒蛊三娘算是最守本份的一个人,很少离开湘西,也很少杀人。今晚她却冒充方士廷杀人勒索,几乎坑了我。”

“为何她坑了你?”

“我以为她们三人中方士廷在内,事先并不知是她。她那两个同伴,定是她的夫婿燕文程与她的公公燕中孚两父子。

方士廷吃了一惊,急急走近被射伤双腿的老蒙面人,伸手摘掉对方的面罩,讶然叫:

“咦!果然是你。”

他已戴回鬼面具,因此老蒙面人并不知他是谁。

“老朽燕子孚。”老蒙面人直率地答。

他只觉心潮一阵汹涌,伤感地说:“我认识你。你曾经带了令孙女,在江湖上卖唱鬼混。”

“咦!你……”

“去年,你曾在九江附近卖唱。”’

“不错……”

“你的孙女燕小敏呢?”他按下心潮问。

燕子字长叹一声,忧形于色地说:“她在家,但……”

“什么?她在家?”他吃惊地问。

“是的。她在家,但我已失去了这可爱的孙女儿了,我……”

“此话怎讲?”

“她已不叫我爷爷了,她……顽劣的丫头。”

“见鬼!她是个可爱可敬的小姑娘,怎么回事?”方士廷急问,他的心在狂跳。

“上次在九江大姑塘女儿港……”燕子孚将上次在大姑塘卖唱,义助湛四爷,与龙飞结怨,受伤救了孙儿逃走,遗弃孙女小敏的事说了。最后说:“她不知怎地,竟能逃回辰洲家中,从此变了一个人,将爱她的祖父视同陌生人,整天不说一句话,睡梦也在叫方士廷。她变了,我不知道方士廷将她怎样了,因此我一家子出来找方士廷,但却打听出方士廷已死在马鞍山。这几天从湖广武昌来到南昌,风闻方士廷在此地为非作歹,与南昌的白道群雄为敌。老朽认为也许是有人假藉方士廷的名号敲诈,但也许方士廷并未死在马鞍山,因此出此下策,一方面也许想弄些金银,同时也许希望能将未死的方士廷引出来,以便问问他上次在庐山的事。”

方士廷如释负重地长叹一声,心事重重地负手走动,久久不语。

燕子罕困惑地注视着他,问道:“恕老朽冒昧,你的身材很像方士廷,只是口音不对,你认识方士廷么?”

“在下就是方士廷。”他一字一吐地说。

“什么?”燕子罕惊叫。

方士廷苦笑,伤感地说:“上次在庐山,只有在下知道你的苦衷……”他将救了小敏,马鞍山脱险的经过一一说了,深深地叹息,往下说:“在下与小敏姑娘素不相识,因此她对你遗弃她而逃极感哀伤,在下与她同生共死共患难,知道她是一位爱与恨皆十分鲜明的好姑娘,因此你们必须用爱来弥补她内心所受的创伤,请代我致意,说我方士廷已逃得性命,以为她已丧身在鞍山,因此在南昌设下灵位.逐一擒捕当日追杀我们的群雄来活祭她的芳魂。

她仍然健在,我很高兴,且万分欣慰与快乐.同时希望她也欣慰快乐。这一千两黄金你们带走,权算我打伤燕大嫂的赎罪物。小敏并未将家世告诉我,因此我不知道你们,对不起,你们可以走了。”

祝三娘长叹一声,满怀希望地问:“小敏以为你死了,你……你能到辰洲去看她么?知女莫若母,她为你心碎了,她虽认为你已不在人间,但仍然对你一往情深……”

“请转告她,不要以我为念,我这江湖亡命,与云龙双奇结怨,仇深似海,不死不休。

我已与天下白道群雄为敌,生命毫无保障,下一刻吉凶难料,谁也不知道我是否能活着到明日的旭日上升。我与令嫒虽然曾经共生死同患难。在心念上我与她是思难之交,是共生死的朋友,君人爱人以德,我不能去看她,以免害了她。”

“你……”

“在庐山。在下无意中救了小敏,在马鞍山,小敏也曾经奋不顾身舍命掩护在下逃走。

在下追究你们冒充我的名号勒索。燕嫂射的三箭已偿回这笔债了。在下与你燕家恩怨两消.互不亏欠,你们可以走了。”

“你……”

“不用多说了,走吧。”

燕文程扶着乃父与妻子走了,一千两黄金却无法带走。

送走了燕子孚一家,方士廷如释重负,燕小敏未死,他感到十分宽慰,心中一宽。

仇恨之火略为减势,欣然解了白女衣即的捆索,并解了穴道,说:“你也可以走了,在下不追究今晚的事。”

白衣姑娘徐徐动手脚,冷笑道:“你倒很大方,喜怒莫测,果然是最危险的人物。”

“好说好说。”

“你到底是不是方士廷?”

“如假包换。”

“你不像是个杀人凶手呢。”

“在下不与你争辩,你快走吧。”

“你不要问本姑娘的口供了?”

“你不是南昌那些欺世盗名的白道群丑,也不是追杀在下的群丑之一。同时,在下听到燕小敏姑娘末死的好消息,心情舒畅,今晚无意再伤人了。”

“真的?”

“因此你可以平安离开。”

“你称白道群雄为丑,这是不公平的。”

“哼!在下这样说已经够客气了。”

“飞虹剑客与柳青青,为人无可非议,一身侠骨,仗义疏财……”

“哼!欺世盗名,一群匹夫。”

“你凭什么指他们欺世盗名?是为了他们帮助龙飞追杀你么?”

“当然。”

“亲痛仇快、难怪你有这种想法。在他们来说,助龙飞杀你,完全是基于武林道义……”

“呸!你少给我说这些狗屁大道理。武林道义是什么?那应该是明辩是非,分清好歹……”

“他们助龙飞捕捉杀人凶手,难道不是明辨是非?阁下,不要强词夺理。”

“哼!好一句强词夺理。云龙双奇颠倒黑白,在仙人峰别人掘下坟墓要埋葬他们,凶手胁迫在下参加掘墓人之列。在下于他们到达的前一刹那,冒险将三凶中的一个叫常老的人击到,反警告双奇,救了他们的狗命,他们却指证在下是凶手;这世间还有公理是非?在仙人峰血案之前,在下是个读圣贤书的一介书生,八辈子也没听说过什么绿林英雄,什么江湖痞棍。呸!你们这些江湖亡命,你们自己作奸犯科,凭血气之勇乖张固执刚愎的畜生性格,只知凭自己的武艺武断曲直,自以为凭刀剑便可死人活人,你们的道理在刀剑上,强存弱亡,谁艺武高谁便有理,刀剑上分辨曲直是非,这是什么世界?”

他愈说愈火,戟指怒吼道:“就凭你这种先入为主指责别人的态度,便知你也不是什么东西,你给我滚!快滚!”

白衣女郎被他叱喝得火起,猛地向侧一跃,抓起了一把剑,厉声道;“一个作奸犯科的人,必定有一个理由掩盖自己的罪行。你如果真认为自己无罪,跟我去见云龙双奇分辨,你敢不敢去?”

“哈哈哈哈!”他仰天狂笑,笑完说:“小女人,你的口气真不小。告诉你,为了这件事,云龙双奇等于是直接害死了无数人,杀死了无辜,你以为他们会相信我的话?会硬着头皮去找真凶?会自杀以谢枉死的冤魂?不,你错了,他们会将错就错蛮干到底,他们没有勇气杀了真凶,也不会公诸天下的,充其量也不过暗下杀凶手灭口而已,而在下的罪名是水不会改变的了。大概你与云龙双奇交情不薄,也像柳青青一般私恋龙飞,让爱冲昏了头,不问是非情由便替他卖命做刽子手。你走吧,在下今晚心情舒畅,不愿与你计较。”

“恶贼!你说谁私恋龙飞?”白衣姑娘厉声问。

“在下知道柳青青是其中之一,至于你,在下不敢断定,只能用大概二字来形容。”

“你知道本姑娘是谁?”

“在下需要知道你是谁么?”

“当然。”

“咱们少见,抱歉,在下孤陋寡闻,不知姑娘是那一位吓死人的江湖女痞棍。”

“本姑娘云莹。”

方士廷吃了一惊,讶然问:“你……你是云雷的妹妹?”

“正是。”

“哦!原来你是龙飞的情人,难怪……”

“住口!”

方士廷冷哼一声,徐徐撤剑道:“如此说来,今晚在下不能放过你了。云龙双奇害得我有家难弃,有国难投,杀了在下的朋友,害死不少武林人,他们也该受到报应才是。你的艺业当然不差,可能比龙飞要高明些,但在下仍然不愿放手,你上。”

两人突然同时冲进,剑幻金道银虹,洒出了满空银星,各展绝招抢攻。

响起一连串令人心血下沉的错剑声,双方皆用了全力。冲刺再冲刺,剑虹如潮绵绵不绝。冲刺时似电馆雷击,闪避时如幽灵幻影。剑影漫天,风雷乍起,好一场凶猛绝伦的恶斗,双方皆全力以赴,每一剑皆生死间不容发。

从坟前移至坟侧,再升上了坟顶,进退如电,快速绝伦,各攻了百剑以上攻得紧守得密,似乎双方无懈可击,一切花招虚式皆用不上,是一场凶险万分,力与力的可怕恶斗,谁大意便得付出可怖的代价。

黑夜激斗,完全以经验卸剑,以本能发招,因此益增凶险,不能有丝毫大意,没有见招化招的余暇,唯一可倚的是,紧迫进攻以势遵剑,除非是迫不得已,然决不可放弃剑与剑的接触,但双方也希望竭力脱开对方的纠缠,以便出奇招取胜。

百十招之后,云莹终于感到真力有不继之象,女孩子拼斗,以快速、轻灵、诡秘为主,速战速决不可久拖,拖下去便有真力虚脱之虑,百十剑占有了优势,撤走方是上策。

方士廷愈攻愈狠,但也心中暗惊,他已用了全力,依然未能取得优胜,这丫头已获剑道神髓,比龙飞相差不远哩!日后遇上她的兄长云雷,委实令他心中发毛。

终于,他抓住机会了。

云莹外斗无功,真力损耗过巨,而且双方紧迫进招,毫无喘息的机会,这时间始冷汗彻体,心中发慌了。

方士廷连攻五剑、将她迫至坟侧,坟顶新草柔软,久雨后泥软打滑,一不小心,一脚踏在斜坡的烂泥里,向下一滑,屈膝挫倒。

“铮铮铮!”她连封三剑,方感到手臂发麻,站不起来,气血一阵翻腾,突然被震倒向下滑。

“唰”一声,方士廷的剑刺人地中,贴胁衣而下去。“嗤”一声响,她衣破人下滚,脱出剑影的笼罩。

方士廷跟下,一剑送出。

她滑动中一剑急架扭身自保。

“铮!”暴响乍起,双剑相接。

她的剑突然折断,糟!

“嚓”一声响,方士廷的剑刺在她的右胁旁,钉住了胁衣,将她挡住了,喝声震耳:

“丢掉断剑!”

她本想掷出断剑脱身,已晚了一步,不等她有何反应,腰带已被方士廷踏住了。

接着,右期门穴被制住了,她失去了抵抗力。

方士廷重新将她用牛筋索捆好,放在祭台下冷笑道:“你比龙飞差了三分,你认命吧。”

“我……我输得不甘心,坟顶太滑了。”云莹咬牙切齿地说。

方士廷拭掉剑上的泥土,取下面具试汗,冷笑道:“你滑我也滑,彼此机会相等,你何必怨天恨地?说出来并不光彩。”

“你……你想怎样?”

“哼!目前尚未决定。”

“你将受到……”

“丫头,我是不怕恐吓的。”他在一侧坐下,戴回面具又道:“且让我想想看,该怎样对付你才好。”

“你……”

“有了,真妙。”

“你打算……”

“咱们去找个地方,完成花烛之喜。”

“什么?你……”

“哈哈!妙极了,一年两载之后,你给我生下一个胖娃娃。那时,云雷这位大舅子要糟了,他总不能帮着龙飞杀妹夫,小外甥叫他一声舅舅,他非急得上吊不成?好主意。”

云莹只急得花容变色,大骂道;“你这恶贼……你……”

“哈哈!别骂,别骂。”

“我宁可死,我……”

“你死是你的事,好死不如恶活,你死了,蛆虫也不会放过你,苍蝇也不会替你掉眼泪,更糟的是……”

“你这卑鄙的……的……狗!”

“我是狗,你岂不成了狗婆?哼!你如果自杀,我要将你剥光,传示江湖,看你云家的人尔后还想不想见人,你休想死得干干净净。””

“畜生!你……”

“你骂吧,我不在乎,哈哈!先破了你的气门,再找地方破你的身子,免得你日后发狠,也免得你日后背上谋杀亲夫的罪名。”

他的手,摸索云莹的气门。云莹心胆俱裂,狂叫道:“放手!你……你这伤天害理的畜生……”

“啪啪啪啪!”方士廷给了他四耳光,冷笑道:“小姑娘,你知道被迫害的滋味了吧?”

“你……”

“这叫做生死两难,谁叫你碰上了我。”

“天啊!”

“不要叫天,天才不管人间的肮脏事。”他一面说,一面解了云莹的绑,拍活穴道,将她推下祭台,大叫道:“你给我滚蛋!下次再落在我手中,管叫你生死两难。”

云莹狼狈地站起,一身白裳全是污泥,拭掉泪讶然叫:“你……你这是……”

“我大发慈慈,叫你滚蛋!方某顶天立地,不是好色的卑鄙小人,我警告你,下次我可能将你送给一些小毛贼,那小毛贼对做云家的女婿,不会不感兴趣的。”

“下次我要杀你。”

“你来好了,在下还得在南昌逗留。”

云莹扭头便走,恨声道:“你不杀我,将永远后悔。”

蓦地,坟侧人影乍现,

方士廷拔剑出鞘,冷笑道:“又来了一个,是敌是友?”

黑影缓缓则至,接近至三丈内,方可看出是个老和尚,手持禅杖、戴僧帽、披了轻轻,盛装而来。

方士廷脸色一变,沉声道:“大悲方丈,你真要出面管事么?”

大悲方丈单掌打问讯,沉静地说:“我佛慈悲,老衲已偷听多时,施主灵性末泯,可喜可贺。”

“不必假惺惺了。”他愤然地说。

“施主……”

“在下敬重你是个有道高僧,但你如果出头管事,便是倒为因果,在下只好与你放手一拼。

“老衲不是出头管事,只希望消除这场杀劫。”

“和尚,你无能为力。”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能见死不救,听施主与云姑娘所说的话,施主受到委屈……”

“在下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恤,不需要廉价的同情。”

“老衲愿负责解释施主与云龙双奇之间的误会以说明。”

“哼!算了。在下已经查出了真凶,那两个老贼目下已经躲起来了。在下已知道他们是谁,用不着向任何人解释。龙飞杀了不少朋友,他得以性命来偿还。”

“施主……”

“不要说了。”

“施主请勿一意孤行,容老衲……”

“不久在下便可离开南昌,不至令大师为难就是。”

“施主可知一意孤行的结果么?今后还要死多少呢?施主“祭台下有两箱黄金,大师可取去周济穷人,再见了。”方士廷匆匆说完,一跃三丈。

“施主请留步……”大悲方丈急叫。

“方士廷!留步!”云莹也叫。

他两个起落便远出五六丈,投身茫茫夜色中不见。

云莹打一冷战,向大悲方丈道:“大师,他这人已无可理喻了。”

大悲方丈长叹一声,苦笑道:“不是他不可理喻,而是他含冤莫白横了心,易地而处,姑娘作何感想?恐怕要劝他回头,要比劝令兄及龙施主要困难得多。唉!你们这些年青人,真是荒唐!”

“大师之意……”

“双奇何时可到南昌?”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们目下游踪何处,我丝毫不知,我与他们快一年没见面了。”

大悲方丈吁出一口长气,说:“姑娘如肯尽力,也许可以消除这场杀劫。”

“我……我恐怕……”

“姑娘如果也先入为主,那就无可挽回了。以常情为论,你相信方施主会是谋杀双奇的凶手么?他如果真是凶手,姑娘今晚危矣!老衲虽然能出面管事,但老衲怎能再落井下石?

杀了方施主一个受冤的人,去救另一些自以为是凶手,老衲恕难应命。阿弥陀佛!老衲告辞。”

声落,老和尚像是破空而飞,冉冉而逝。他手上所提的-干两黄金,像是羽毛般附在手上飘浮。

飞虹剑客与柳青青赶回家之后,已是筋疲力尽,至滕王阁赴水贼约会的人,只有柳祯一个人出马了。

三更正,他如期到达。暗影中,一个黑衣人在等侯着他,他一看身影,便知是虎鲨。

“是柳兄么?”虎鲨低声问,徐徐走近。

“正是区区,容兄只来了一个人?”他举目顾问。

“讨一句口信,一个人便够了。”

柳祯摇摇头,说:“容兄当不了家,这不是令在下为难么?”

“兄弟虽然当不了家,但在南昌依然做得了主。哦!柳兄是不信任兄弟么?”

“不是不信任,而是在下无法向其他的人交代。”

“曾兄为何不来?”虎鲨转变话锋问。

“他今晚分不开身。”

“那么,柳兄作不了主,并无谈判的诚意了。”

他一怔,问:“容兄所说谈判二字,有何用意?”

“只因为柳兄不信任兄弟……”。”

“在下曾说过不信任你么?”

“咱们在柳兄与曾兄的仆人口中,知道曾兄与令嫒今晚各携金子一千两,于入暮时分在铁背苍龙的祖墓前,与方士廷谈判,显然你们一脚踏两条船,但不知尚有其他阴谋么?”

“正如容兄所说,这是一场买卖,谁都必须为自己最佳的利益打算。”

“那么,与方土廷谈判,你们失败了?”

“你们派去的十个人,无一生还,在下对诸位的实力,不得不存疑。”

“哦!你……”

“在下特来重申约定,杀了方士廷,一千五百两黄金决不少分厘,一手交头一手交金,如想先期预取,恕难从命。”

“你说我们去的十个人……”

“曾兄与小女已经回来了,你们的人无一生还。”

虎鲨倒抽了一口凉气,沉声问:“这是说,你们已和方士廷妥协了?”

“正相反,曾兄与小女所带去的二千两黄金,皆被不知名的人夺走了,根本不曾见到方士廷的面。容兄说方士廷落脚在章江庙,不知是真是假?”

“咱们正想请柳兄同至章江庙一行,看咱们格杀方小辈了此公案。”

柳祯又不是初出道的入,怎会上当?如果水贼确知方士廷落脚在章江庙,又何必再派人至铁背苍龙的坟园?再说,头目已经死掉十名,实力减去三分之一,廿来人想格杀方士廷,简直是痴人说梦话。去年南昌群雄帮助龙飞,光天化日之下。出动高手总数不下四十名,加上水陆的共奔走弟兄,人数上百。依然徒劳无功,廿来人想在夜间格杀方士廷,吹牛吹得有点离了谱,怎能取信于人?他摇摇头,不假思索地说:“对不起,在下要返家筹集金子,无暇前往观战了,诸位可以将方士廷的尸身带至舍下,金子便是你们的了,在下告辞。”

虎鲨嘿嘿笑,伸手虚拦冷笑道:“对不起,柳兄,你必须走一趟,以便取信。”

“在下确是抽不开身……”

“恐伯柳兄推辞不掉,必须走一趟了。”

他有点醒悟,戒备着问:“容兄,在下是诸位的人质么?”他又正经地说:“一千五百两黄金,你们怕没有人给你们?”

虎鲨嘿嘿笑,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说;咱们希望要五千两,而不是一千五百两。”

“你们……”

“行情看涨,柳兄。”

“与贼人打交道,果然是最危险的事。哼!咱们没有谈的必要了。”

“哈哈!你不谈也得谈啦!别走,你转头看看。”

身后,十余枝船钩堵住了两侧。

再回头一看,阁两侧暗影中人影隐隐而动。

除了奔至江畔往里逃之外,无路可走。

虎鲨向江边伸手,狞笑道:“半夜三更,城外连巡更的人也没有。码头上备有轻舟,柳兄请。”

“要到何处去?”

“请柳兄到凤凰洲石头安顿。”

“不是到鄱阳?”

“等你们的人到齐之后,下放鄱阳。”

“你是说……”

“咱们准备请你们十三位朋友到鄱阳,五千两金子到手,咱们恭送诸位回城。现在只有三位,早着呢。”

柳锁身上末带弓箭,只带了一把匕首,在十余枝铁篙长家伙的包围下,想杀出一条活难比登天难。他向江边走,冷冷地说:“姓容的,你们做得大绝了,你们还讲不讲江湖道义?

这样做……”

“哈哈!江湖道义不是咱们鄱阳的好汉所订的,有财不发那才是傻瓜,江湖道义养不活那么多弟兄,对不对?柳兄,请解下匕首上船。”

一艘小客船静静地泊在码头上,船上有四个人。

十余条好汉拥着客人上船,船立即启航。

石头口在洲尾,原是一座小小的渔村,有一度木造的小码头。船靠上后,虎鲨发出两声呼哨,芦苇中传来了三声枭啼似的怪叫,灯火连闪三次,最后出现了两个黑影;“容老大,顺利么?”

虎鲨跃上码头,笑道:“一切顺利,可惜姓曾的不来。”

“来的是……”

“神箭柳祯,这位仁兄没有弓箭,像是失水的鱼,乖乖来了。喂!到城南的人回来了么?”

“没有。”

“一个也没回?”

“毫无消息。”

虎鲨呆住了,喃喃地说:“糟了!也许柳祯的话不假。”

“容老大,怎么啦?”黑影问。

“柳祯说,咱们去的十个人已全军覆没了。”

“见鬼,夜间即使碰上方士廷,咱们也不会全军覆没。走,到屋于里再说。”

十余条好汉押解着柳锁登岸。泊舟处右侧五六丈,悄然爬上一个黑影,爬入草中一闪不见。

小渔村住了六七户人家,建了十余座以芦苇编制的草屋,地处偏僻,甚少外客光临。贼巢设在员西的两间草屋中。后一座暂作为囚室。

可伶的柳祯被捆了手脚,丢入潮湿的草屋中,不由心中叫苦不迭,悔不该与这群不讲道义的魔鬼打交道。他不仅替自己的金子赎款耽心,更为了爱女可能落在方士廷手中而心中大痛。

屋中原有两个人,也被捆了手脚,是鲁世宁与吴新川两位仁兄。这两个家伙.上次追杀方士廷,首先发现了翻江鳌,功不可没。这次未被方士廷捉去,却落在鄱阳水贼的掌握中。

屋中、灯如豆,有两名佩刀的看守。虎鲨跟入,向柳祯狞笑道:“柳兄,委屈两三天,等十位朋友全部到齐,咱们便可动身了。此地没有囚室,草屋关不住人,不得不委屈你了。

哦!还有,在下必须提醒你们,负责看守的弟兄,都是些吃人心肝长大的活宝,六亲不认的宝贝,如果你们不听话;一切后果自行负责。”

虎鲨关上门走了,两名看守有一名跟出。另一人生得暴眼突腮,满脸横肉,倚在门旁一手抓了一只酒芦葫,一手抓了一把花生米,吃得津津有味。

柳祯吃力地坐稳,向鲁世宁狠狙地瞪眼。

鲁世宁的脸色又红又青,懊丧地说:“柳兄,我……我不知道这是他们的诡计……”

看守的大踏步走近,“噗”一声一脚将鲁世宁踢得翻了两匝,酒气四溢地说;“谁再说话,打断他的狗腿,撬掉他的狗牙。”说完,又回到原处,喝酒猛嚼花生米。

柳祯失声长叹,五内如焚。连说话都被禁止,怎能制造逃走的机会?他绝望地叹息,万念俱灰。

柴门悄然而开,他精神一振。

“龙公子来了。”他心中狂喜地暗叫。

来人是方士廷,但是以玉面朱唇英俊潇洒的龙江面目现身的,一身青袍水淋淋,身上未带兵刃,像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到了看守身后,伸手一勾,便锁住了看守的咽喉向下压。

看守只挣扎了半刻,便停止了呼吸。

他替三人解绑,低声道:“噤声!前进的贼人尚未解决。”

柳祯兴奋欲狂,喜极地问:“贤侄,你怎样找到此地的?”

“昨天小侄便猜出他们不是好东西,因此便留了心,先一步在码头守候,跟着他们的船来的。柳叔,带了水贼的兵刃,我们去收拾他们。”

“他们有廿个人……”

“只有十四人了。码头上的两个把风的,前进的两名暗哨,囚室的两名看守,皆被小侄放翻了。走!”

他们从屋后进入,房中有八名水贼刚刚就寝。三头猛虎闯入房中,砍瓜切莱般干掉了脱得赤条条的八个人,惨叫声大起。

方士廷首先退出,叫:“你们把住走道,我封锁前门。”

冲出厅口,厅中六名贼首恰好闻警奔来。他大喝一声。分水刀火杂杂向前卷,刀光霍霍,寒气森森,贼人骤不及防,一冲之下,便砍倒了三名人。另三名急向左有闪避,他一冲而过把住了前门。

柳祯与鲁、吴两人,恰好把住了内厅通道。

三名余贼中有虎鲨在内,变色扬刀问:“什么?是你?你是……”

方士廷大笑,轻拂着分水刀说:“你叫我做方士廷好了。”

“甚么?你……”

“呵呵!大家都想利用方士廷三个字发财,在下为何不能用?你如死在方士廷手中,岂不是九泉暝目么?因此,你就将在下看成方士廷好了,反正你也不认识他,这样你可以死得心甘些,对不对?”

一名水贼突然向窗口飞撞,要破窗而逃命。

方士廷一声长笑,脱手掷刀,“嗤”一声贯入水贼的右胁,“蓬”一声大震,尸身撞毁了窗跌出外面去了。

虎鲨看出便宜,一声呼啸,挥刀猛扑赤手空拳的方士廷,拦腰一刀急挥。

刀光一闪即至,方士廷疾退一步,然后顺势切入,在虎鲨的刀招尚未势尽的刹那问贴身了,一手拨开虎鲨持刀的手肘,劈面就是一掌。“啪”一声盖在虎箕的脸上,双目口鼻齐向内陷,鲜血进流,仰面便倒。

最后一名水贼,被柳祯三人分了尸。只片刻间,廿名水贼有十九名死在方土廷手中。

方士廷在贼人身上揩干净手上的血,说:“走吧,乘原船回去。”

柳祯惊呆了,骇然道:“贤侄,你不是只会一些拳脚的学舍书生。”

他呵呵笑,说:“学舍中学的武艺万人敌,一二十个水贼何足道哉?出奇不意;攻其无备,奇正相生,干军万马破之如摧枯拉朽!走!,天色不早了,不要惊动了地方保正哪!”

船发滕王阁码头,操浆的鲁世宁问他:“龙公子,你不是真的方士廷吧?”

“呵呵!你说是真还是假?”他反问,泰然仰天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