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藏凶蔽险血旗浪

事情发展得实在出人意料之外,燕翎雕立时一怔,这正是以往所有毁在‘血旗’旗后的旗风四煞的无数江湖英豪所共有的反应。

脸上浮上一抹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谅异、错愕的表情,燕翎雕实在没想到巨幅刺目的血旗旗面之后,竟还遮住有这么四个人。

完全仗着久经阵仗的一种本能的反应,燕翎雕右腕一振,抖出四朵碗口大小的寒星,分别指向急如飘风般扑上来的旗风四煞。

燕翎雕剑才点出,才刚扫过的巨幅血红旗面,突然又从背后反扫过来,旗面带起的快速“呼呼”声响,使人闻声就能想像得出那旗来得会有多快。

旗风四煞勇往直前的全不畏惧燕翎雕点出的四剑,四柄寒光夺目的利刃,一齐指向燕翎雕而来,一个个兵器运转的如浮光掠影般的飘忽难测,手法与火候,都是江湖一流高手的身手,令人不敢等闲视之。

燕翎雕自信有能力独挡这四个人,但却无法同时兼顾到身后铁旗会会主的那面“血旗”。

“血旗”莫若愚的大旗后发光至,比旗风四煞火速扑来的身影更早接近燕翎雕的后腰部。

腹背受击,而且先后之差却间不容发,燕翎雕身手再快,也无法再挡开旗风四煞的四般兵器之后再回身架旗,硬撑下去,吃亏将是明摆在眼前的事实。

无暇多想,吸气轻身,燕翎雕凌空直窜上两三丈高,血红旗的旗面从脚底下擦过,仅只有毫厘之差,他避开了莫若愚及旗风四煞狠命的一击。

两片紧闭的薄唇间爆出一个响亮而沉狠的“好”字,“血旗”

莫若愚持旗的双臂一阵猛抖,一片浓密如烟雾的旗影,挟着刺耳的破风“呼呼‘’之声,一下子就把旗风四煞四人的身形完全罩住了。

嘴角间露出一丝既冷酷又狠毒的笑意,“血旗”莫若愚在笑了,显然,燕翎雕能避开方才那一击,他并不觉得意外,因此,燕翎雕的这一着,也就自然地在他意料之中。

事实上;他正是要燕翎雕走上这条路。

居高临下,燕翎雕所能看见的,只有脚下那一片如沸腾的血水般在翻腾着的旗浪而已,四煞的身形,完全看不见了。

临阵对敌,最怕的就是敌暗我明,更何况,这四个隐于血旗之下的对手,个个都有着令人难以猜测的身手。

心在往下沉,人也由上升转成下沉,自对敌以来,这是燕翎雕最没有把握也最没有自信的一次。

人在空中,全无借力之处,虽然对脚底下达片旗浪中隐藏有多少杀机全然不知,但燕翎雕却又无力控制自己不往下沉。

距离在眨眼之间便由两丈多的高度减少到不及一丈了。

随着燕翎雕越降越低的身子,“血旗”莫若愚双手中的“血旗‘’所翻动出的损浪更加汹涌威猛了。急速抖动沸腾着的夺目的鲜红色,令人眼花了乱,目眩神摇。

燕翎雕看得出来“血旗”莫若愚急速摇旗的目的,一方面固然是要掩遮旗风四煞的身形,另一方面,也是要搅乱对敌者的视觉。

缓缓地,燕翎雕闭上了眼睛。

“血旗”莫若愚的视线一直就没有离开燕翎雕,见状狂笑一声,“血旗”猛然向右一挥,接着向后一撒,一片旗浪突然消失。

以燕翎雕下降的方位为中心,旗风四煞早己严阵以待的分立在四个方位上等在那里了。

“血旗”莫若愚的“血旗”几乎才一撒开,旗风四煞已如四枝强驽上的急箭般地凌空闪电般的扑向燕翎雕来了。

五条人影在不到五尺的高度一合突分。布片挟着血光,随着分散开采的人影纷纷飘落。

落地晃了两晃,燕翎雕站住了脚,倏然睁开那双精芒如电的星目。

左臂、右肩,后背共有三处新创,鲜血几乎染红了他整个身子了,但他仍然若无其事地傲然而立。

按对角线,旗风四煞以交叉形式各自换了个方位,仍然以四个不同方位包围着燕翎雕。

旗风四煞个个胸口都在急剧的起伏着,显然,他们除了耗损不少真力之外,还受了相当大的惊吓,因为自出道至今,他们还没有碰上过像燕翎雕这么难缠的硬手。

四煞身上全都带了彩,而且都伤得不轻,尤其此刻站在燕翎雕身后的二煞,他俩持剑的那条右臂,伤口裂得如同猴嘴,深达至臂骨。

为燕翎雕身子上的那三处伤,旗风四煞显然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比任何人都吃惊的要算是“血旗”莫若愚了,因为,只有他清清楚楚地看到燕翎雕是在双目紧闭的情况下出手的。

一阵短暂的沉默中,各人克制住了自己脸上流露出的内心反应。

干咳了一声,“血旗”莫若愚紧了紧手中的那扦“血旗”,夸张地道:“燕当家的,你是第一个没落在老夫血旗之下送命的敌人。”

冷漠地笑了一声,燕翎雕道:“莫会主,燕翎雕不死你的不幸可就大了。”

向前走了两大步,“血旗”莫若愚扫了自己手下四个一眼,冷笑道:“燕当家的,依你看,他们还能再战吗?”

笑笑,燕翎雕道:“当然能。”

老脸猛然一沉,“血旗”莫若愚道:“燕当家的,你呢?”

朗朗地笑了一声,蒸翎雕道:“莫会主,你该不会为燕某担那份生死之心吧?”

毫不考虑地,“血旗”莫若愚道:“那是当然,燕当家的,那是当然的事,不过,老夫只是想问问你是值不值得而已。”

燕翎雕道:“什么值与不值?”

“血旗”莫若愚道:“值不值得把你在口外的一片基业毁于一旦,值不值得为一个莫不相干的人;送掉自己一条宝贵的性命?”

恰在此时,寒云庄的大雄殿屋背上飘上丁“铁血红颜”云姬。

以冰冷如刃的目光,“铁血红颜”云姬向大雄殿外的庭院内扫了一瞥,一当她目光落在燕翎雕血染遗体的身上时,花容立时一变。

不由自主的,“铁血红颜”云姬向前跨出了两步,但只跨了两步便又停住了。

庭院之内,谁也没想到此时会有人在庙背上出现,因此,谁也没发现她。

淡漠地笑笑,燕翎雕道:“莫会主,你可不能关心到燕某的生与死,说说你这番话的真正用心吧。”

凝视着燕翎雕,“血旗”莫若愚道:“燕当家的,你真会不知道老夫的用心?”

燕翎雕道:“单凭猜测,总不如耳闻来得真切,莫会主你说是吗?”

冷哼一声,“血旗”莫若愚道:“老夫此来日外的目的,料你燕当家的知道吗?”

燕翎雕点了点头。

“血旗”莫若愚道:“为此而赶来口外的并不只老夫而己,这个你也明白吧?”

燕翎雕又点了点头,依然拿眼睛盯着“血旗”莫若愚,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老脸一沉,“血旗”莫若愚冷声道:“燕当家的,老夫的用心何在;你仍然不明白吗?”

笑笑,燕翎雕道:“怕伤了和气,无力与另外敌对人马抗衡?”

“血旗”莫若愚道:“燕当家的,你说得没错,因此。你我作战则两败俱伤,合则彼此有利。”

燕翎雕高深莫测地笑笑道:“燕某人利在哪里?”

深沉地,“血旗”莫若愚道:“保全燕家庄与你自身的性命。”

仍然不动声色地,燕翎雕问道:“这么说,莫会主是自认为你我着再战下去,你是稳*胜券了?”

狂做地冷哼一声,“血旗‘’莫若愚道:”方才那一回合,胜负之数,燕当家的,你心里该明白才对:“笑着,燕翎雕道:“莫会主,你占到便宜了!”

“血旗‘’莫若愚冷然道:”若论创伤数,是四与三之比,老夫所吃亏大了,这一点,老夫不能不承认你燕当家的是条‘人龙’,但是,别忘了你那四剑是分配在四个人身上,而他们的那三剑,则是集中在你一个人身上,他们若同你一样的每人身上挨上:剑,燕当家的,你身上可就有九剑之多了。“缓缓地点点头,燕翎雕道,“莫会主分析得不无道理,只是——”拖了个长长的尾巴,燕翎雕没再往下说。

心中比燕翎雕要急千百倍,“血旗”莫若愚脱口问道:“只是什么?”

脸色突然一整,燕翎雕道:“只是,燕某人在离庄之前,便已考虑过这些了,燕某既然来了,莫会主,你想我会平白的退回去吗?”

老脸急得发红,“血旗‘’莫若愚道:”这不是平白无故,是为……“冷冽地一笑,燕翎雕道:“莫会主,怎么不往下说了?是为了生命是吗?莫会主,你把武林道上的信诺二字忘了。”

冷咳了一声,“血旗‘’莫若愚道:”信诺?燕当家的,何必说那冕堂皇神的话呢?就说是为了云姬那丫头不是更直接了当的多吗?不过,老夫要奉劝你一句,云姬貌赛天仙,功冠群芳,乃是天之骄子,燕当家的,云姬之美之艳,可谓天下无出其右者!你有那份自信是天下第一的幸运人吗?“朗笑一声,燕翎雕道:“这一层你莫会主是多虑了,如果姓燕的是个平实百姓,或许会倾家荡产以博美人青睐,但是,可惜燕翎雕过的是刀口舐血的生涯,莫说难获佳人芳心,就算侥幸获得,燕某又怎敢贸然受之?”

庙宇上的“饮血红颜”云姬粉脸立时拢上一层寒霜,她并不恨燕翎雕,她恨的是“血旗”,因为燕翎雕的话是他*出来的。

燕翎雕的话是笑着说的,但以“血旗”莫若愚的老练,他看得出他所言并无虚假做作之处。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非言辞所能解决的了。

老脸突然一沉,“血旗”莫若愚森冷阴狠地道:“燕当家的,这么说你我又得回到方才的老路上去了?”

冰冷地,燕翎雕道:“莫会主,说实话,打从我姓燕的在寒云庄第二次现身。你我之间就已注定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眸子在旗风四煞四人脸上一一扫过,“血旗”莫若愚成竹在胸似地冷笑道:“燕当家的,你实在固执,也可以说固执得十分不幸。”

俊脸蓦然一沉,燕翎雕道:“幸与不幸,时下言之尚早,莫会主,你还在等什么呢?”

又向旗风四煞扫了一遍,“血旗”莫若愚道:“燕当家的,老夫是在等你回心转意,因为老夫不想占人多的便宜”‘冷然一笑,燕翎雕道:“对贵旗下的四个得力手下,尊驾已没有把握了?”

语气带着威胁,“血旗”莫若愚道:“燕当家的,如果在可能的范围之内,老夫是要尽量的节省人力的,因为,除了燕当家的你之外,口外尚有另外两起人马,老夫不能不高赡远虑,以免自己吃了亏,因此,嘿嘿,老夫再次动手时,只怕要多用几个人了,燕当家的,你不介意吧?”

这话等于是白问,燕翎雕介意如何,又怎能改变敌对一方的策略。

冷然一笑,燕翎雕道,“莫会主,不必来这套过门,你没打算让姓燕的活着,姓燕的可也没打算白白的放过你,莫会主,请。”

老脸倏然一沉,“血旗”莫若愚口气一改,狞恶阴狠地冷笑一声,道:“好,姓燕的,你说得爽快。”话落向身后那群“铁旗”令下的徒众一抬手,沉声喝道:“八力土何在?”

连声短促有力的虎应声中,从大院四周不同四个的方向分别涌出八个身着红色紧身衣服的汉子。

八个红衣汉子,各按不同的方位,每两个成一对,站在旗风四煞身后,从他们所站的方位,使人入眼即知这是他们早就有所训练的阵容。

尽管脸上没有丝毫异样的表情,但是,燕翎雕的心弦实际上已绷得紧紧的了,因为,单只对付“血旗”与旗风四熬,他已没有什么把握了,如果再加上这八个红衣汉子,而且又是早经训练过的,他自知绝无取胜把握。

心中虽然毫无取胜把握,但却不能不撑下去,燕翎雕淡漠地冷声道:“姓莫的,这是贵会的全部精华了?”

“血旗”莫若愚知道此刻否认已是多余,爽朗的长笑一声道:“哈哈……燕当家的,说起来,这也是你的殊荣,因为本会用十二个人同时对敌的阵仗;这还是破题儿第一遭。”

俊脸罩着厚厚的一层寒霜,燕翎雕道:“姓莫的,你这是在告诉燕某你这阵仗的威力?”

阴冷而深沉地,“血旗”莫若愚道:“姓燕的,老夫不否认有这层心思,有这种想法,不过,话可又说回来了,姓燕的,老夫与你修好之约,仍然全部敞开着。”

微微一呆,燕翎雕突然朗声笑道:“莫大会主,你此刻要姓燕的与你修好,岂不是等于在*姓燕的与你订立城下之盟了吗?

哈哈……“寒着脸,“血旗”莫若愚冷冷地道:“燕大当家的,识时务者方为俊杰,老夫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的。”

笑容一收,燕翎雕道:“燕某人奉劝你别再动那份心思了,你我都非在江湖上初出来混的,你别想瞒我,我也骗不了你,目下,咱们既然已经箭在弦,刀出鞘了,多说些废话,不是在拖时间,煞风景吗?”

费了半天口舌,没想到传来的只是一番讽刺言语,气往上一冲,“血旗”莫若愚大旗一展,狞声道:“燕当家的,你的意思是说咱们之间的线是断绝了?”

冷然地,燕翎雕道:“就是那么说吧!”

‘狂笑一声,“血旗”莫若愚冷笑道:“哈哈……姓燕的,算你狠,算你有种;那你就莫怪老夫不念道上明友的情谊了。”话落冷声喝道:“准备了。”

八柄钢刀齐伸;四柄利剑井扬,目标所指向右上手,“血旗”

莫若愚一双精目如冷电般地紧紧的盯着燕翎雕,低沉地狞声道:“明年今天;姓燕的;就是你的祭辰了。”话落大旗忽的一声,自右上角向左下角斜扫了下来。

摆动的“血旗”,就是攻击的信号,它指示着攻击的方位,也掩藏着攻击者的身形。

“血旗”,等于是敌人的一道催命符。

突然,一连串的号叫之声,硬生生的摆动出去一半的“血旗”

定了下来,因为,“血旗”莫若愚双目一直盯在燕翎雕身上,但他并没有看到燕翎雕有什么动静,那么惨号之声是来自敌人或自己一方的?

八个红衣汉子,躺下了四个,每人咽喉上都插着一把直投入柄的短剑,血流如泉,人已气绝身亡了。

一见短剑剑柄,“血旗”莫若愚老脸倏然一变,脱口叫道:“‘铁血红颜’云姬!”

惊叫声中,“血旗”莫若愚的目光突然射向大雄殿脊背上,虽然他没有看到短剑来自何处,但由四力土方面的方位,他当然想得到出手攻击之人身在何处了。

“铁血红颜”云姬,的确正站在殿脊上。

声音冷而脆,“铁血红颜”云姬道:“莫会主,你我终于在关外又碰上了。”

心在往下沉着,“血旗”莫若愚冷冷地道:“云丫头,别来那套过门了,咱们实话实说,老夫知道你与姓燕的是起来的……”

截住“血旗”莫若愚的话,“铁血红颜”云姬道:“莫会主,姑娘我与燕当家的可不是一起来的,不过,我与燕当家的是友非敌,那倒是事实。”目光在燕翎雕脸上打了个转,“血旗”莫若愚道:“燕当家的,此话当真吗?”

放大音量,燕翎雕道:“云会主说得全是事实。”

殿脊上的“铁血红颜”云姬当然听得到燕翎雕的话,当即开口道:“莫会主,本金与燕当家的‘友谊’还是基于某项共同利害关系而来的,因此,燕当家的他所做的任何措施,只要与我们之间的共同利害无关,本会将无权插手多管,反过来,亦复如此。”

“铁血红颜”云姬的话虽然说得冷淡而毫无感情,但骨子里却已无形中承认她仍需要与燕翎雕联手,而把她在寒云庄外所说的那些狠话完全否定掉了。

对“铁血红颜”云姬的武功,“血旗”莫若愚怀有很大的畏惧,他深信以燕翎雕的身手,如果再加上“铁血红颜‘’云姬从旁相助,今夜之战,绝难获胜,心中正在为此担着一份莫大的心事,闻言精神立时一振,脱口道:”云会主所谓的私人行为,不知是哪方面的。“心存试探,“铁血红颜”云姬道:“燕当家的知道。”

“血旗”莫若愚的目光从殿脊上转到燕翎雕身上,但却没有开口问:燕翎雕心中也明白,此刻只要开口说他与“铁旗”会的纷争与他们共同的利害有关,“铁血红颜”云姬必然会出乎相助,但那么做,却无形中变成了向她求援了。

冷漠地,燕翎雕放大音量道:“不错,燕某是知道,比方说莫会主,你我之间的事……,,心里实在紧张,燕翎雕虽然只停顿丁一刹那而已,”血旗“莫若愚仍然忍不住脱口道:”你我之间的事怎么样讲?“燕翎雕道:“乃是属于私人间的事情。”

张得紧紧的心弦,立时就松了不少,“血旗”莫若愚的目光突然转向殿脊上的“铁血红颜‘’云姬道:”云会主,你怎么说?“燕翎雕的话刺伤了云姬那颗芳心了,第一个反应,她就想说:“此事确实与我无干。”

但是,话到嘴边她突然又停住了,因为她耳边好像突然间响起了“天灵”大师的话,道:“你忘不了自己,则永远无法与他相处。”

一脸的怒色突然变成了笑意,“铁血红颜”云姬压制着内心那份委屈,笑道:“莫会主,燕当家的所说的完全正确,不过,本会主要补充一句。”

心一沉,“血旗”莫若愚道:“补充什么?”

“铁血红颜”云姬道:“在本会主观身之前,燕当家的所处理的是私事,而他们面对的像像只有莫会主你与旗风四煞等人吧?”

心略微一宽,“血旗”莫若愚试探着道:“云会主的意思是说,在你未现身之前,燕当家的处理的可算是私事。”

“铁血红颜”云姬道:“正是如此。”

当机立断“血旗‘’莫若愚猛然朝四力士一挥手道:”退下。“等四力士退下之后,“血旗”望向云姬道:“云会主满意吗?”

“铁血红颜”云姬看不到燕翎雕面部的神情,但她相信自己这么做,燕翎雕绝不会反对的,在额面上,她己替燕翎雕顾全到了。

“铁血红颜‘’云姬停了一段时间,见燕翎雕没有开口,她才道:”莫会主,余下来的,是你与燕当家的之间的私事了,你请。““血旗‘’莫若愚心中暗自冷哼了一声,忖道:”哼,等姓燕的一死,你这丫头绝逃不出老夫的掌心去!“转念问,转向燕翎雕,冷声道:“燕当家的,请!”话落大旗又向右高高地举了起来,老脸上充满了冷冷杀机。

旗风四煞四柄剑也同时指向燕翎雕,由于“铁血红颜”云姬的现身,他们的神情,己不似初上阵时那么凶猛、自负。

忍住全身各处伤口的疼痛,燕翎雕双目凝注在“血放”英若愚高举的大旗上。

老脸倏然一沉,“血旗”挟着一股厉啸声,忽的一声,卷向燕翎雕。

旗风翻浪,滚混如潮,威势绝不逊于第一次。

亦如燕翎雕所料,巨幅的血红旗面,一闪便吞没了旗风四煞的身形了。

燕翎雕能预料到“血旗”莫若愚一上手将采取的行动,但却不知道巨幅血旗掩盖下的旗风四煞会有什么样的行动,将用哪一种攻势。

时间上不容许燕翎雕多做思考,“血旗”带着锐啸之声,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燕翎雕。

脸色一凝,燕翎雕振腕出剑,点向旗杆,出手奇快如电;但却未用真力。

双臂猛然向上一举,如一面平地飞起的钢板;血红的旗面突然坚挺如板,从燕翎雕面前向上剧然升起,掩伤了燕翎,雕右边的视线;也躲开了燕翎雕那虚指的一剑。

能够凝絮成钢,借物传功,“血旗”莫若愚这份功力,实非平凡之辈可望其项背。

旗面才掠过燕翎雕面前,四周突然传来一片锐利的剑刃破风之声。

燕翎雕听力超人,不用眼看,也判断得出四柄利剑已近在咫尺了。

这时,“血旗”双臂中的巨旗在空中一翻,突如一片红云股地从燕翎雕头顶上罩了下来,正好及时配合了旗风四煞四面攻来的攻势。

旗剑虽有先后之分,但到达却是在同一时间之内。

无暇多事考虑,燕翎雕冷哼厂声,“邪剑”倏然间抖洒出一片银光,如同银虹过空,射向北方。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一过,阵中传来一声痛哼,那溜银光就在痫呼声中,停在大院正中央的地方了。

燕翎雕双足不过才着地面,如影附形,“血旗”已然卷到他身边了。

“旗风四煞”也照旧自然紧跟在“血旗”后面。

战场转移。原地上除了一处处的斑斑血迹及四具尸体之外,又多了一条齐肩断落的手臂,那是旗风四煞其中一人的。

“血旗”急掩而至,使燕翎雕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右臂伸缩之间,邪剑连攻出两剑,削向血红的旗面。

握旗的双手,交互用力一旋,血红的旗面突然抖起一片波浪,急速的卷进旗杆内。

急闭双目,避开那些令人眼花了乱的红浪,燕翎雕以耳代目,中途撒剑,身子斗然一旋,挥洒出四朵斗大的寒星。

旗风四煞的武功虽高,但却比燕翎雕差了一大段,四朵寒星一现,四煞纷纷向后暴退,但北边那个断去一条左臂的汉子,却没有逃过。

惨吼声中,血光突然崩现,寒星掠过那汉子的额头,留了了一个涌着红血白脑的星号。

一缕罡风在燕翎雕得手的瞬间,已点向他背心处。

无法闪避,急回身,“邪剑”对准“血旗”莫若愚的旗杆点了出去。

“吮”的一声巨响,燕翎雕身子一晃,向后退了一步,脸色微微一变。

“血旗”莫若愚是有备而来,却没想到竟然披燕翎雕仓促间的一剑,震得也退了一步、他心中那份惊讶与骇惧,比燕翎雕犹胜十倍以上。

燕翎雕身子往后一退,身后旗风四煞中的三人,已在冷吼声中扑了上来。

“血旗”莫若愚也挺旗如枪,正面攻来。

腹背受敌,再加上全身伤处的疼痛;燕翎雕已觉得有些难以兼顾了。

他知道腾身上窜中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但他仍然身不由己的飞身向上冲天而起。

“血旗”莫若愚正要*他如此。

双手反向一旋,血红的旗面立时又脱开了旗杆,吞没了旗风四煞中的三个。

燕翎雕离地腾起有两丈多高,殿脊上的“铁血红颜”云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那苍白的脸上所流露出的困倦之色。

一股冷泉般的歉意突然涌上了云姬心头,她觉得这一切全是由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否则,就真不协助燕翎雕,燕翎雕也会有两个得力手下相助的。

由这一瞬间的感触,“铁血红颜”云姬也突然觉得自己成熟了很多,她觉得下半夜她所做的一切,完全是一种孩子气的行为,故意做出些与自己内心想法与盼望的完全相反的事来。

在“铁血红颜”云姬所想心事的刹那间,燕翎雕已在空中翻了个身,头仰脚上,向下冲了下来。

仍然是以耳代目,燕翎雕小心的听着。

由上而下,人影越降越快,终于,一闪冲进红幕里了。

一片铿锵的金铁交鸣声中,“血旗”突收,一片血光跟着喷洒向四周。

各自抚着胸口,旗风四熬中的三个,蹒跚的向后退着,五人指缝之中,血流如注。

燕翎雕双腿外侧,也有三处剑伤,深及腿骨。

老脸一沉,“血旗”莫若愚眸子一转,突然沉喝一声道:“姓燕的,你还没全放倒他们。”

血旗在喊声中洒出,卷向燕翎雕。

血旗的旗面,对旗风四熬似乎有主宰力量,三煞一见旗动,身不由己的仗剑冲向燕翎雕。

提足全身残留的真力,燕翎雕突然冷叱了一声,抖手一点向旗面。

这一次,“血旗”莫若愚没有闪避,让剑与旗接实了。

“当”的一声,燕翎雕向后暴退了四五步,正好迎上扑来的三熬。

冷片般的杀机在燕匆雕眸子内一闪,邪剑候然一转,抖手之间,向后连挥出五朵寒星。

惨厉的叫声中,三煞同时扑倒地上,气绝身亡。

脚步不稳地晃动了几下,燕翎雕脸色变得更白了。

老脸上的肌肉在抽动着,“血放”莫若愚狞恶地瞪着燕翎雕,道:“姓燕的,你可知道四熬对本会的重要性吗?”

冷漠地,燕翎雕道:“不管他们多重要,莫老儿,那些已全成了过去的陈迹。”

狞笑着,“血旗”莫若愚道:“姓燕的,他们四人对本会的功劳很大,因此,老夫得报答他们。”

语气有掩不住的困倦,燕翎雕道:“拿姓燕的命?”

从“血旗”莫若愚齿缝中崩出两个字,道:“不错。”

“那你还等什么?”

声音森冷无比,“血旗”莫若愚道:“等你自己动手,姓燕的。”

冷冷的笑着,燕翎雕道:“有那种可能吗?莫会主?”

残酷地,莫若愚道:“燕当家的,你我都是行家,谁也不用想瞒谁,不错,老夫的四个得力手下全死在你‘邪剑’之下了,但老夫曾经说过,当今之世,还没有逃出‘血旗’之下的人,你的武功虽然称宇内少有,但你仍得以自己的性命做此交换代价。”

淡漠地,燕翎雕道:“莫若愚;你说得或许对,但是,你得亲自动手,姓燕的我的手中剑,只向外指,不向内指。”

恰在这时,山门外传来一声焦灼的大吼声,道:“好‘批狗娘养的龟孙子们,依多为胜,你们他娘的是江湖上的什么门派?”

来的是“樵霸”柴洪,他身边并肩站着“双头龙”齐如飞。

赤铜扁担在手中,横摆在胸前,“樵霸”柴洪向庭院内“铁旗”

会的众弟子扫了一眼,目光突然落在燕翎雕与“血旗”莫若愚身上。

黑脸骇然一变,“樵霸”柴洪脱口道:“头儿,你……”

冷冷地,燕翎雕道:“柴洪,别过来。”

殿庙上的“铁血红颜”云姬突然接口道,“柴二当家的,贵大当家的是个重名誉之人,他是宁死也不会求他人相助的。”

强压制着那颗颤抖的芳心,“铁血红颜”云姬说出了这些她不愿意,但却又必须说的话。

环眼一瞪,“樵霸”柴洪怒哼地道:“云会主,你把咱们当家的看成什么样的人?”

“铁血红颜”云姬冷冷地道:“如果你不参加,你马上会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在铁旗之下的情景,将证明本会主所言不虚。”

“樵霸”柴洪道:“你是料定了俺会上去,所以才这么说吧?”

“铁血红颜”云姬道:“事实上,你根本就进不去,他们人多。”

环眼瞪得像要冒火星似的,“樵霸”柴洪怒声道:“俺这就进给你看。”话落一碰身边的“双头龙”齐如飞,道:“老三,走。”

“血旗”莫若愚大旗突然向后一指,一片呐喊声中,“铁旗会”

的众徒,以四力士带头,扑向“樵霸”柴洪、“双头龙”齐如飞。

赤铜扁担挥出一片红光,“樵霸”柴洪吼道:“这种阵仗,你爷爷我见多了。”话落赤铜扁担伸缩之间就放倒了两个。

“樵霸”柴洪动手的同时,“双头龙”齐如飞也动了手,双鞭齐动,如双龙闹海,“指顾之间,就放倒了三个近身的汉子。

“樵霸”柴洪与“双头龙”齐如飞才动上手不久,山门之外突飞然射进来四个身着青、白,蓝,红四色不同衣着少女,各自仗剑扑向“铁旗会”的徒众。

如同四只以剑芒为翅膀的彩蝶,四个少女飞走于“铁旗会”

的徒众之间,形如虎入羊群,威猛无伦,虽然比不上“樵霸”柴洪二人沉稳狠辣,但她们那种轻巧娇健的身手,却比柴洪二人要超出许多。

这六个人突如其来的一现身,“血旗”莫若愚可就沉不住气了,猛然向前跨了一大步,他道:“姓燕的,看来老夫是得亲出动手了?”

方才“铁血红颜”的话,引起了燕翎雕的好强争胜之心,他早已暗自将全身所有的功力都集聚于持剑的右臂上了,挤着一死,他也要放倒“血旗”莫若愚。

冷冷地笑了一声,燕翎雕道:“莫若愚,你是要自己来取,而且,还得争取时间。”

殿脊上的“铁血红颜”云姬暗自在手中扣上了两柄短剑,严密地注意着庭院中的二人。

再向前跨出一步,“血旗”莫若愚突然大吼一声,挥旗扫向燕翎雕胸肋之间。

跨步、扭身、挥拳,无一不是用力的象征,无疑的,“血旗”是要一击之下,扫平燕翎雕全部的招架之力,而将其置于死地。

燕翎雕正好也打算着一击决雌雄,手中“邪剑”也倏地迎了上去。

暴射如烈火近风般的光芒,一闪穿入血红的旗面之中,绞出红色的旗布碎片满天飞舞,“血旗”莫若愚那面巨大的旗面,刹时间化成了一片红烟血雾,消失于无形了。

血红的旗浪一消,五朵斗大的寒星,突然涌向莫若愚。

这一切的变化,在当时,完全发生于旗、剑一触的刹那间。

燕翎雕快捷得令人无从想像的剑法突然间震住了“血旗。

莫若愚,使他连收旗变招,换个方向攻击的念头都来不及转。

儿臂粗细的精钢旗杆,硬生扎实的扫向剑芒。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陆续断成了三截。

血光在一声惨哼声中崩现,“血旗”莫若愚一条右腿与一条左臂已断在就地。

“燕翎雕站在”血旗“莫若愚的对面五尺不到的地方,口鼻之中,血涌如泉。

燕翎雕没有受什么外伤,但他强提真力,耗尽真元的打法,要比受外伤更容易使人致命。

用右手中的断旗杆柱在地上,“血旗”莫若愚脸白如纸,盯着燕翎雕吃力地道:“燕翎雕,你是老夫一生中所见到的头一号狠人,但是,你仍然逃不出老夫的掌握,你,此刻大概连举剑之力都没有了吧?”

点点头,燕翎雕道:“不错,莫若愚,只是,你的情况比姓燕的更惨,对吗?”

残酷地,“血旗”道:“燕翎雕,你忘了老夫还有其他的帮手了!”话落名脸突然一沉,喝道:“拾下来。”

“血旗”莫若愚周围二十几个未曾参加战斗的徒众中,闻声立时飞跃出七八个人,扬力扑向蒸翎雕。

八个汉子向前奔出去不到三步,突然各自惨号一声,仰面跌倒地上,每人咽喉上都钉着一柄短剑。

人影一闪,庭院内落下“铁血红颜”云姬。

望着一脸惊愕之色的“血旗”莫若愚,云姬道:“莫会主,你来自中原,只怕要留在口外了。”

声音清脆,娇婉依旧,但杀机却已盈于言语。

压制住内心的惊愕,“血旗”莫若愚冷笑道:“云会主,你终于插手我们之间的事了。”

“铁血红颜”云姬冷笑道:“莫会主,你们之间的事已了。”

“血旗”莫若愚道:“我们谁躺下来了?”

云姬道:“莫会主,你方才是在假别人之手行事,对吗?”

“血旗”莫若愚呆了一呆,突然怒目瞪了燕翎雕一眼,脱口道:“如果老夫此刻要亲自出手呢?”

向旁边一站,“铁血红颜”云姬平和地道:“请!”

心中有着要动的意念,但大量的出血,己把“血旗”莫若愚整个人都陷在虚脱状态下了,连半步都没挪出去,“血旗”莫若愚整个人便无力地跌在地上了。

雄心斗志像是突然间完全消失了,仰脸望着“铁血红颜”云姬,“血旗”吃力地道:“亏会主,人算不如天算,老夫终究没能称心满意地达成目的,因为老夫没算看中间会一杀出个‘邪剑魔星’燕翎雕来。”

粉脸上毫无怜悯之色,“铁血红颜”云姬冰冷地道:“莫会主,事情你打算怎么个办法?”

“血旗”莫若愚呆了一呆,突然沉叹一声,道:“云会主,老夫目下已无反抗之力,你看着办好了?”

摇摇头,云姬道:“莫会主,你找错人了。”

“血旗”一怔,道:“老夫找错人了?”

云姬道:“是的,你找错人了,因为,你现在仍在了结你自己的私事。”

目光突然转到燕翎雕脸上,“血旗”道:“燕翎雕?你指的是燕翎雕?”

目光也凝注在燕翎雕脸上,云姬道:“不错,这里的事,只有燕当家的才有资格处断。”

语气中冷而平和。

“铁血红颜”云姬说话的语气与神态,虽然是很平和诚恳,但由于前半夜里所遭遇到的一切事故,燕翎雕对她己失去了信赖之心,淡漠地一笑,道:“在下如果说我与他之间的事已过去了呢。”

微微一怔,“铁血红颜”云姬突然笑道:“燕当家的,你说的只是‘如果’啊!”

俊脸微微一冷,燕翎雕道:“云会主要听肯定的语气吗?”

笑着,云姬道:“是非未明,不能做事,对吗?”

燕翎雕冷然地道:“那么在下与莫若愚之间的事算是完了。”

以那双迷人的美目凝视着燕翎雕,“铁血红颜”云姬笑道:“燕当家的,你的话中该不会含有什么怀恨或不满的成份吧?咱们的大目标是一致的,对吗?”

再一次,燕翎雕觉得她的语气带有委屈求全的意味在内,但他却有些不相信像她这样女孩子会肯改掉自己高傲的心性。

目光在云姬那张令人目眩神摇的脸上打了个转,燕翎雕所看到的,仍是那种平易近人,毫无架子的笑脸。

为一切与燕翎雕印象中的她完全不同,而前后相差尚不满半天时间。

“铁血红颜”云姬是改变了,她的改变,反倒使燕翎雕觉得惭愧于自己的胸襟反倒不如一个少女了。

清朗地笑了一声,燕翎雕一语双关地道:“云会主明察秋毫,难道会看不出来吗?”

“铁血红颜”云姬清脆地一笑道:“燕当家的过奖了,云姬不敢当。”话落粉脸儿突然一整道:“燕当家的,你方才是说……”

话出如箭,易发难收,燕翎雕话既已说在前头了,此时自然无法改口,接口道:“在下与莫若愚问的私事确实是了结了。”

“铁血红颜”云姬庄容道:“燕当家的,那你得去休息疗养去了。”

云姬所说的是关怀的话,但她说话的神态与语气,使人说不上来她是以哪一种身份在关怀燕翎雕,那身份尽管令人说不上来,但有一点却很明显的,那就是,绝没有儿女情怀的那种意味望了“铁血红颜”云姬一眼,燕翎雕道:“云会主,这是公事?”

“铁血红颜”云姬冷漠地道:“不错,燕当家的,别忘了你还没有履行你我之间的合约。”

楞立了一阵,燕翎雕点了点头,转身向大雄殿走去,步伐浮动而又沉重,使人觉得他好像随时都有倒地不起的可能。

燕翎雕才向前走了不到三步,突听“铁血红颜”云姬冷冰冰地道:“为了履行合约,燕当家的,你得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把你那身内外伤去掉。”

站住脚步,燕翎雕没有回头,笑道:“云会主,时间长短只怕都是一样了。”话落依然抬动着艰辛的步于,向大雄殿走着。

粉脸儿突然变得非常难看,好一阵于,“铁血红颜”云姬都无法控制内心波动不定的思潮。

在大雄殿的阶前,燕翎雕重又停住了脚步,叫道:“云会主。”

“铁血红颜”云姬才克制住的心绪,猛然又是一震,脱口道:“何事?”

仍然背向着“铁血红颜”云姬,燕翎雕道:“今天这最后一回合,燕某之所以能获胜,其功全在你。”

粉脸又是一阵剧变,“铁血红颜”云姬没有接口。

燕翎雕迈进了大雄殿,一抬头,豁然看到天灵大师正面对正门站在大殿上。

庭院中仍在免起鹤落的搏杀着,那景象与天灵大师脸上那股超然的平和与宁静恰成了强烈的对比。

微微迟疑了一下,燕翎雕的目光在天灵大师脸上停留了片刻,突然问道:“大师可是有什么教言?”

天灵大师脸上掠过一丝轻微而不易察觉的惊色,缓和平静地道:“小檀越,你能看出来?”

笑笑,燕翎雕道:“大师,晚辈之所以这么问,并不全是看出来的,一大半还是由于猜想。”

天灵大师点头缓慢地“嗯”了一声,道:“小檀越不必太谦,老衲早就看出你具有超乎常人的视察力了,只是,老衲没想到竟连老衲自己也无法逃过你的双目。”

话落一顿,道:“不错,老衲是有话要与你商量,不过,那得等到小檀越你有时间谈这些的时候再谈。”

实在有些支持不住了,燕翎雕以剑鞘柱着地,语气则仍然十分硬朗地道:“大师指的是晚辈这身伤?”

天灵大师笑道:“小檀越该不会违心地说自己的伤很轻吧?”

神色十分凝重,燕翎雕道:“很重,大师,晚辈知道很重,甚至连晚辈自己都不敢自信是否能康复如初,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晚辈才想知道大师要商量些什么?”

天灵大师闻言心中暗自一动,说到:“此子果然是个灵敏之人,在伤势如此沉重之际,仍然不忘江湖鬼域,处处设防,步步为营的铭训,难得,难得。”

轻念罢,也凝重地道:“小檀越,古有名训,医药不死病,佛度有缘人,小檀越之病痛,虽然自己没有医治把握,又焉能妄断世人皆无医治把握!”

盛不动容,燕翎雕道:“大师能医?”

天灵大师点头,沉声道:“老衲不敢说能,但老衲知道个可以在一夜间医治的药方子。”

燕翎雕道:“大师所言的要商量的问题,不知与大师所知的这个药方有无关系!”

天灵大师道:“小檀越问的是哪一方面的关系!”

燕翎雕道:“直接与间接的都包括在内。”

天灵大师道:“与直接的无关,不过,间接方面,如果小檀越接受了老衲的药方,便算是接受了老衲的半条活命之恩了,是吗?”

点点头,燕翎雕道:“大师说得对,还是此刻说说大师要与晚辈商量的事情吧。”

天灵大师凝重地道:“小檀越,老衲此刻提出什么要求,岂不是有乘危威之嫌吗?”

摇摇头,燕翎雕露齿刚烈地一笑,道:“大师,‘千古艰难唯一死’,除死之外,你威胁不了晚辈,因此,大师此刻先提出,才是真正的在与晚辈商量,否则,等晚辈接受了大师你所施与的之后,那将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了。”

微微怔立了一阵,天灵大师重重地长叹了一声,道:“小檀越,老衲早就料到你会有此一着了,多言无益,小檀越,你就先坐下来我们再商量吧。”

燕翎雕就近在左侧找了张长椅坐了下来,仰着苍白的脸望着天灵大师道:“大师请说。

天灵大师道:“老衲所要与燕当家的商量的那桩事,说起来非常空洞,但却是一个人人皆知的重要问题。”

燕翎雕道:“既然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晚辈想必也能明白,大师请讲。”

“燕当家的。”天灵大师叫了一声,两道利电般的目光,突然凝视在燕翎雕苍白的脸上,道:“一个人,当他荣耀、辉煌的事迹越来越多的时候,他往往会渐渐忘记自我而误以为自己能决定天下的一切。他所看见的人、事物,也会自以为他能主宰世间的一切、当然,也包括别人的生与死。”

天灵大师说到这里,突然住口没再往下说。

燕翎雕等了一阵没听到下文,开口道:“大师这番话听起来的确很空洞,但却是历代暴君的心理高照。”

天灵大师道:“小檀越,你明白老衲说这番话的用心吗?”

燕翎雕摇摇头道:“在下不明白,大师,因为在下没有你所说的那些光耀、辉煌的事迹。”

天灵大师郑重无比地道:“小檀越,从太阳庄的覆没,到‘血旗’与旗风四煞的瓦解,种种防遇,无一不是江湖上人人梦寐以求的争名良机,事实永远无法满足野心,但事实却可以培养野心,这些都可以增加你的信心,信心也许有一天会引你走上目空天下,草菅人命的霸王之路。”

燕翎雕平和地问道:“大师,这是你的预测?”

天灵大师道:“于其说是老衲在预测,倒不如说是老衲所担心的事呢。”

天灵大师说出了他心中要说的主题,一双精光如电的眸子紧跟着凝注在燕翎雕脸上,等待他的回答。

蒸翎雕深知自己此刻的情况正有求于人,他也明白天灵大师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这个问题来,因此,他很难以回答。

以发花的目光望向大雄殿庭院中的那些跳动着的人影,虽然看得并不十分清楚,但燕翎雕知道那些人此刻所做的是些什么事。

随着时间的消失、跳动,腾挪着的人影,一个接一个的往下倒,活动的是越来越少了。

很有耐心,天灵大师一直都没有再开口,就那么静静地期待者。

庭院内跳动着的人全都停了下来了,然后,燕翎雕模模糊糊地看到一群人进了大雄殿,人群中有两个人走到了他身边。

“头儿,你的伤势怎样?”

是“樵霸”柴洪焦灼的声音。

虽然看不清“樵霸”柴洪脸上的神色,但从声音中,燕翎雕自然地能体会到他那份焦急。

淡淡地,燕翎雕道:“没什么。”

“双头龙”齐如飞在旁也焦急地道:“当家的,你得先躺躺才好,老柴,来,咱们扶当家的进去歇歇去。”话落同“樵霸”柴洪一齐伸手去扶。

天灵大师仍然没有开口。

摇摇头,燕翎雕沉声道:“你们先不要扶,我还有话要与大师谈谈。”

慈祥地笑着,天灵大师道:“小檀越,当着云会主等人的面,老衲洗耳恭听着,请说。”

看不清楚“铁血红颜”云姬的所在地,燕翎雕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大师,如果晚辈接受大师所要求的,不知燕某日后会有多大的自主范围?”

夫灵大师沉声道:“小檀越;十恶不赦之人,你仍然可杀。”

燕翎雕没有立刻回答。

天灵大师等了一阵,没闻回音,又道:“小檀越该能分辨得出何种人为十恶不赦之徒吧?”

燕翎雕点点头道:“不错,在下能分辨得出。”

天灵大师迫问道:“那小檀越意下如何?”

好像内心已下了最后决定了,燕翎雕神色十分平静地道:“大师,想燕翎雕无法从命。”

话落低沉地道:“柴拱、如飞,扶着我进去。”

以雄浑缓慢的声音,天灵大师道:“小檀越,别忘了你一身的伤,若无老衲,当今之世,将无人能治。”

燕翎雕平静依旧,冷冷地喝道:“柴洪。”

黑脸己变得有些发白了的“樵霸”柴洪惊惶失措地呐呐问道:“头儿,是怎么回事!”

燕翎雕冷声道:“没你的事,扶我进去。”

“双头龙”齐如飞道:“当家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家的,凡事都有个商量余地。”

坚决的,燕翎雕道:“此事没有什么好商量的。”

“樵霸”柴洪突然转向天灵大师道:“老和尚,俺一生投求过人……”

天灵大师平和地道:“燕施主,不是老衲天性冷酷,实是此事老衲心软不得。”

“铁血红颜”突然插口问道:“师叔,究竟是怎么回事?”

“铁血红颜”云姬的称呼,把柴洪心中计划的那个用强的念头给打消了,不由自主地怔住了。

天灵大师沉冷地道:“老衲是为天下苍天设想。”

芳心一沉,“铁血红颜”急道:“师叔,那侄女的北海之行怎么办呢?”

天灵大师成竹在胸似地脱口道:“如果有那个必要的话,师叔可以陪你去走一趟!”

虽然明知道天灵大师的武功及江湖阅历,都不居于燕翎雕之下,但“铁血红颜”心中却总觉得把燕翎雕代换成天灵大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惆怅之感。

她,很想替燕翎雕求求情,但她却无法开口,她之无法开口,倒不完全是为了她的自尊,主要的,她知道就算天灵大师答应了,燕翎雕也不见得会真个领情接受。

浓眉在耸动着,“樵霸”柴洪迟疑了一阵,突然开口问道:“老和尚,你是说你能医治咱们头儿?”

天灵大师见状知道他想用强,沉声道:“老衲有个医他的方法。”

“樵霸”柴洪道:“俺想借来用用如何?”

天灵大师摇摇头道:“不行。”

浓眉一竖。环眼中杀机立现,“樵霸”柴洪微笑一声,道:“老和尚,只怕由不得你。”

深沉地,燕翎雕喝道:“柴洪,站住。”

胸腔中虽觉怒火如焚,“樵霸”柴洪闻言,仍然不由自主地站住了。

燕翎雕又道:“柴洪,扶我进去。”

“樵霸”柴洪焦急地道:“头儿,你的伤?”

冰冷地,燕翎雕道:“柴洪,你别忘了本庄的戒律,今天你如果动手,不管胜与败,你都会得到一个相同的结果。”话落沉声道:“如飞,我们走。”

“樵霸”柴洪急道:“头儿,俺是为了你。”

燕翎雕吭声道:“老柴,我知道,规矩是我们共同定的,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们就得照规定行事,扶我进去。”

狠狠地盯了天灵大师一眼,“樵霸”柴洪道:“老和尚,如果咱们头儿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你最好是早点开杀戒,先杀了俺的七兄弟,否则,我会烧尽你所有的佛寺,柴洪说话算话。”话落恶狠狠地再瞪了天灵大师一眼,转身走到燕翎雕面前,伸手去扶持他往内殿走去。

眼看着三人就快进入内室大门了,天灵大师突然开口道:“小檀越,老衲虽不能资助一个有伤天和之人,但老衲却仍有一分好生之德,如果贵庄有什么陈年何首乌或千年老参之类的药中奇珍,贵体仍然可以康复。”

燕翎雕微住了片刻,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铁血红颜”,云姬黛眉深深地锁着,“天魁女”凤如仪就站在她的对面,因此,她看得很清楚,其实,她不只是看得清楚,她还知道她们会主是在思考什么样的问题。

天灵大师只扫了“铁血红颜”云姬一眼,故做不知的把头转向大雄殿外。

扶着阶前一根雕龙柱子,“血旗”莫若愚老脸苍白如纸的凝向殿内,沉声道:“云姬,你为什么单单留下老夫一个?”

心中正烦着,“铁血红颜”云姬花容一沉,转向“血旗”莫若愚道:“莫会主,若依本会主;你早就死了。”

“血旗”莫若愚怨毒满腹,大声道:“那你是依了谁才留下老夫的?”

天灵大师突然接口道:“依了老衲。”

“血旗”莫若愚一呆,道:“你?”

天灵大师道:“老衲早先就曾说过,施主,你与佛门有缘。”

老脸勃然变色,“血旗”莫若愚冷笑一阵,道:“佛门?老和尚,你把老夫看成是佛门中人。你算是瞎了眼了。”

天灵大师温和地道:“莫老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是你醒悟今是昨非的时候了?”

亲眼看着自己一生辛苦经营的“铁旗会”瓦解于片刻之中,“血旗”莫若愚人都几乎心痛的要发疯了,哪有心情去听这些消极避世的佛理,狂吼一声道:“放屁,老夫是什么人?

你要想愚弄我。”话落扬起独臂,一掌劈向石柱。

拍的一声,石柱纹丝未动,“血旗”一只右掌却血流如注了。

摇摇头,天灵大师笑道:“施主,过去的都过去了。”

似乎并不觉得痛,“血旗”睁大了双目,凝视着自己那只右手,以难以自信的口气自语道:“手?这是我的手?我的手真会连一根石柱子都砍不断了?仇,我的仇怎么报?谁能替我报?

完了,一切都完了……完了……完了。“突然,“血旗”莫若愚仰天狂笑一声,一头向石柱子撞了过去。

伸手隔空点了“血旗”莫若愚的“软麻穴”与“昏睡穴”,天灵大师才转向“铁血红颜”

云姬等人道:“尔等也回去吧。”

始终放不下燕翎雕似的,“铁血红颜”云姬道:“师叔,燕翎雕他……”她没再说下去。

天灵大师疑重地道:“老衲乃是佛门中人,哪会真个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这里。”

粉脸上喜色立现,“铁血红颜”云姬道:“师叔,你是说要医好他?”

天灵大师点点头,又慢慢地摇摇头,道:“师叔不会让他死在这里,但却不可能替他恢复武功,此子杀孽太重,师叔得为天下苍生设想。”

满脸喜色,立时冰消瓦解,“铁血红颜”云姬黯然一叹,幽幽地道:“师叔,一个叱咤风云的武林中人,一旦武功尽失,实在生不如死。”

天灵大师笑道:“蚁楼尚且贪生,何况是人,日子久了,他自然会习惯于那种常人的生活的。”

一双美目集中在地面上的一个焦点上,“铁血红颜”云姬失魂落魄似地痴立了好一牌子,突然道:“师叔,侄女等要告辞了。”

由“铁血红颜”云姬坚定的语气,天灵大师就知道她决定了什么大事,但却并不追问,温和而慈祥的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吧,你们回去吧。”

带领着“天魁女”风如仪及四风,“铁血红颜”云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寒云寺。

目送“铁血红颜”云姬等人离开寒云寺后,天灵大师才敲钟聚集了寺的僧侣,叫他们把院中受伤的“铁旗”会的徒众抬进禅房,把死掉的三十几个抬出去埋了,诸事刚刚吩咐完毕,内殿走出了“天王刀”海清。

朗朗地笑了一声,“天王刀”海清道:“老和尚,你什么时候又知道天有好生之德了?”

天灵大师单掌稽首,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海施主何时到此的?”

“天王刀”海清道:“从他们动手那时候起,我就在这里了。”

天灵大师道:“施主此来,又是为了何事?”

“天王刀”海清道:“本来是没什么事的,我知道一个小小的铁旗会绝不可能挡得焦燕小子与云丫头的,此来不过是顺道看看而已。却没想到却看出问题来了,喂,老和尚,你如此折腾燕小子,到底是安的什么心嘛?”

天灵大师垂目沉声道:“替天下苍生设想。”

“天王刀”海清“哟”了一声,道:“老和尚,我海清可不是外人,你怎么从少林寺出来的,别人不知道,我海清可清楚很很,死在你手中的武林败类绝不会比燕小子杀得少,而你却一本正经的板着脸孔教训人,达到底是安的什么心嘛。”

天灵大师笑了笑,道:“海施主,老衲所有的朋友中,唯你为最难缠。”

“天王刀”海清道:“得了,老和尚,你还是把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说说吧,否则,咱们可是没个完。”

天灵大师皱眉头,道:“实在老衲也医不了他。”

“天王刀”海清道:“你不是有方子吗?”

天灵大师道:“有是有,但缺一味主药。”

“天王刀”海清道:“什么主药,你早说出来,大家一同想想办法不是更妥当吗?”

天灵大师脸色一整道:“海施主,你真不明白吗!燕小檀越的伤乃是力气耗尽,真元枯竭之伤,哪种药能医此伤?”

“天王刀”海清老脸倏然一变,惊诧的道:“这么说,燕小于这一次是完了。”

天灵大师道:“吉人自有天相,海施主,你多耽了一份心事丁。”

“天王刀”海清急道:“老和尚,很明显的,你是在卖关子,怎么回事,你说嘛。”

天灵大师笑道:“海施主若欲知此事真象,请于今夜守在燕小檀越的静室外,一切不言自知,老衲得罪了先告辞了。”话落转身缓步走到“血旗”莫若愚身边,覆身托起他,向内室走去。

“天王刀”海清目注老和尚背影消失之后,暗忖道:“老秃驴准是又有什么事怕搅到自己身上来,所以才做个圈套让我跳,哼,这次你算盘可就打错了,我就是不去。”忖罢急步走出大殿,准备离开寒云寺。

“天王刀”海清人大跨出山门,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暗忖道:“万一那燕小子的伤非我从旁协助不能医治,我这么一走,岂不等于是废了他了!嗨,看来老秃驴还是棋高一着,吃定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