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西天神翁

西天神翁老脸一红,握着光秃秃的下巴道:“不瞒你们说,以我的年纪,不要说做你们的干爹,就算做你们的干爷爷也够资格,可是……下巴不争气,总是生不出胡子来,所以……”

岳凤姗忍不住笑道:“干爹是要找生胡子的药,这胡子不生也罢,没胡子岂不年青些么?”

西天神翁苦笑道:“不,一岁年纪一岁心,到了我这岁数,没胡子实在是太不成样子了……”,

一言未毕,忽的一拉岳家兄妹二人,向一簇草丛中躲了进去。

岳凤雄、岳凤姗兄妹被西天神翁律木清一拉,足不点地,径向一簇高于肩的草丛中躲去。

那片草丛足有丈余方圆,三人躲在其内,只要不发出声息,纵然有人从草丛之前走过,也是难以发觉其中有人。

岳凤姗侧耳倾听了一下,除了飒飒的秋风,与卿卿的虫鸣之外,再也听不到一点别的声息,不由扬扬眉毛,困惑的道:“干爹,把我们拉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西天神翁轻声道:“别叫,正东方有人来了。”

岳凤雄、岳凤姗不由皆大感讶然,因为他们实在没有听出什么?岳风姗摇摇头道:“干爹,怕是您听错了呀!”

西天神翁轻轻一笑道:“干妞儿,你能听多远?”

岳凤姗做然道:“百丈之内可辨行人脚步之声。”

西天神翁道:“那你可差得远了,干爹我可以听出十里,百丈之内有人轻轻喘气都瞒不过我。”

岳凤姗一伸舌道:“好厉害,干爹这样高明,为什么要躲了起来?”

西天神翁道:“躲起来并不是怕,干妞儿,你别想歪了,干爹这一辈子还没记得怕过谁,躲起来是不想露面,暗地里先观察观察。”

岳凤姗不再多话了,岳凤雄摒绝杂念,凝神倾听。

大约过了盏茶之久,岳凤姗神色一动,投注了岳凤雄一眼,原来他此刻方听到了一串脚步之声。

那脚步声走得不算太快,而且听得出共有两人。

西天神翁悄俏地道:“你们两人在这。里继续藏着别动,等干爹去看看来的何方神圣,是好人还是坏蛋?”

岳家兄妹方欲答言,西天神翁已经立身而起,一晃无踪,究竟他是去哪里,如何失去的,兄妹两人俱是茫然不知。

不久,那脚步声愈来愈近,已经走到了距那草丛两丈之外。

岳凤姗悄俏由草丛中探出头望去,心头不由为之一震,原来来者不是别人,竟是云中鹤与君梦如。

岳凤雄也看到了,悄悄按了岳凤姗的肩头一下,投给她一瞥安慰的目光。

岳凤姗勉强装出一丝不在意的笑容,但心头却像被利刃戳了一下,她恨恨地暗骂道:“云中鹤啊云中鹤,你刺伤了我的心,我的心在为你而流血,我的家毁了,我的心碎了,你知道么?”

忽然,只见云中鹤站了下来,转头四顾。

岳凤姗心头一惊,暗道:“糟了,一定是被他发觉了。”

与云中鹤同行的君梦如奇道:“鹤哥,你怎么不走了?”

云中鹤淡淡地应道:“这里好象有朋友在等着,不顾而去,岂不有些对不住人家。”

岳凤姗心头暗忖:“如果你运气好,最好早些走开,否则把我们找了出去,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但她又判断错了,云中鹤发觉的并不是他们兄妹,岳凤姗忖念未已、忽见云中鹤突然纵身而起,向数丈外的一株巨树顶巅扑去。

但他立刻又折身而返,扑向君梦如身边,喃喃地道:“这倒奇了。”

君梦如有些担心的皱眉道:“咱们走吧,纵然真的有人,也不见得就是等我们的。”

云中鹤忽的一伸手道:“若不是等我们的,也不会想把这枚树叶钉到我左臂上了,这位朋友不但摘叶飞花的本领已经练到了极至,轻功身法尤其高人一等。”

岳凤姗忍不住内心想笑,暗忖:凭你武功如何高强,遇上我这位才认的干爹,也要倒霉了。

君梦如有些吃惊的道:“那么,我们更不要去管他了,他摘叶飞花被你闪开,就是在你手中栽了筋斗,算了,咱们走吧。”

岳风姗听得出来,君梦如是怕事,希望越快离开越好,心中不由暗暗冷笑。

只听云中鹤笑笑道:“那人轻功高强,并没有在我手中栽了筋斗,大概是有心戏弄我,以显示出他的本领罢了……”略一沉吟,忽又冷笑道:“好高明的身法,你简直不亚于那血碑主人。”只见他向前俯身,又笑道:“前辈可以起来谈谈了么?”

岳家兄妹亦不禁微微吃了一惊,原来此刻他们方才发觉,西天神翁律木清不知何时已经躺到了云中鹤面前丈许之外。

那里是一片草坪,有一块蒲团大小的石头,做了他的枕头,蓑衣盖在身上,斗笠盖在脸上,正睡得呼呼做响。

云中鹤呼叫了一声,西天神翁并未理睬。

君梦如向西天神翁投注了一眼噗哧一笑道:“鹤哥,这次你可看走了眼啦,人家是早就睡在这里的嘛,只不过咱们刚才没有看到罢了。”伸手温柔的推推云中鹤的肩头,又道:“鹤哥,深更半夜的,别在这里疑神疑鬼的了,快走吧。”

云中鹤冷笑一声道:“也好,既然这位前辈不愿露脸现身,咱们就告辞了吧。”

迈动脚步,就要走去。

但两人刚一迈步,却又齐齐的收步停了下来。

君梦如失声叫道:“奇怪呀!”

原来在这两人面前好像挡起一道无形的劲,一迈脚步就给撞了回来。

云中鹤向君梦如笑笑道:“现在君妹还认为他是早就睡在这里的么?”

君梦如摇头不语,面部却充满困惑惊骇之情。

云中鹤声调一沉,喝道:“朋友,既不愿意露脸相,却又暗地里作怪捣鬼,云某最不喜这种人物,现在云某再问你一句,倘若你不是血碑主人属下之人,还请向我速作表白,否则云某就要无礼了。”

说话之间,又伸脚向前迈去,但结果与上次一样,面前已被西天神翁逼射出来的劲力封挡起来。

云中鹤沉声一哼,朗哼道:“朋友,这大概就是你的答复了,云某虽不愿多诛无辜,但对不知后悔,或是恃技逞强的败类,却是饶他不得。”

右掌一扬,疾推而出。

但见红光暴闪,一轮红日盘旋而下,那红光迅快的转为橙色,黄色、绿色、蓝色,而后又转为锭色。

随着颜色的变换,迅捷无比的向西天神翁压去。

但听一声怪叫:“哎呀、了不得了啦!”

人影一闪,西天神翁已经脱出了炎阳七幻掌的掌力范围,笑嘻嘻的站在云中鹤与君梦如的左侧。

云中鹤怔了一阵,收掌笑道:“云某倒未料到世上高人如此之多,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西天神翁一笑道:“老朽的名号不提已久,不说也罢。”

云中鹤冷然道:“前辈既不肯以姓名相告,在此露技炫功,不知目的何在?”

西天神翁笑道:“老朽祖先动同一下,方才那掌力是什么功夫,可是炎阳七幻掌?”

云中鹤冷然道:“前辈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前辈飞叶摘花的手段,轻功的造诣,与躲过炎阳七幻掌的从容身法,处处都足以证明前辈是位武林中的高人……”

西天神翁嘻皮涎脸的道:“好说好说,别太恭维我,倘若炎阳七幻掌也是金碧宫传世之学,而不是单靠了滴血剑与追魂铃马,百年前大约也不会遭那一劫。”

云中鹤微微吃了一惊,道:“前辈快请表明身份,至少,该说出与血碑主人有无关系?”

西天神翁呵呵一笑,抖抖蓑衣斗笠,摇摇怀中的旱烟袋道:“你看我老头子可像正义崖上的人么?”

云中鹤忙道:“那么,前辈是……”

西天神翁大笑道:“我老头子不愿进一步再说什么了,我只再问你一件事,你可认得一位姓马名必武之人?”

云中鹤、君梦如俱皆为之吃了一惊,云中鹤忙道:“认得,不知前辈与他是敌是友?”

西天神翁笑道:“我若与他是敌,也不会把他救到沂山九里沟了。”

云中鹤又惊又喜的道:“这样说来,是马必武有难,前辈救了他了,前辈慢走。”

但话声未落,西天神翁却已失去了踪迹,君梦如四顾一周道:“鹤哥知道这位怪老头子是什么人吗?”

云中鹤摇摇头道:“小兄出道未久,对江湖上的奇人异士知道得不多,此人功力简直与血碑主人不相上下,倘若是敌非友,倒真是一个劲敌。”

君梦如忖思一下道:“马必武被他所救,必是身份已经泄露,倒是我们连累了他。”

云中鹤叹口气道:“现在我们必须赶往正义门一行,日后抽出时间,再去沂山看他。”

君梦如颔首道:“我们走吧。”

两人不再停留,联袂同起,眨眼问消失于夜雾之中。

原来在九重天中,岳家兄妹走后,云中鹤也将金卫血婆,水卫血僧遣回金碧宫,与君梦如启程赴青杨岭正义门,故而与西天神翁正好碰上,自然,他并不知道岳家兄妹就躲在两丈外的草丛之中。

岳凤姗望着云中鹤与君梦如去远,不由幽幽地叹了一口长气。

岳凤雄浓眉深蹙,难过的轻叫道:“妹妹,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唉,我对不起你,不能替你把云中鹤那小子抓过来。”

忽然只听一个笑嘻嘻的声音道:“我能,要抓那小子并不太难,不过,抓人易抓心难,嘻嘻!”

原来西天神翁又出现在兄妹两人面前。

岳凤姗面色一红,叫道:“干爹,不要胡说,我真恨您没把他杀死。”

西天神翁摇摇头道:“杀死他也不容易。”

岳凤姗皱眉道:“干爹是说连您也打不过他?”

西天神翁笑笑道:“这要看怎么讲了,论功力,那小子已具有百年以上的造诣,这跟干爹我差不了多少,论武功,可能有的我比他强,有的他强过我,但他如果将炎阳七幻掌与滴血剑并用,再加上映血环为助,就算遇上比干爹还强的高手,也足以自保有余,不过,这小子的缺点是心性太直,若是多少用点计谋,他就要倒霉了。”

岳凤姗樱唇一撇道:“哼,依我看他最坏不过,杀了他也不可惜。”

西天神翁嘻嘻笑道:“干妞儿,看来你好像非常恨他,干爹只要稍稍用点计谋,杀了他并不太难,好,我去追上去杀了他吧。”说着做势欲起。

岳凤姗大惊,急急叫道:“干爹,别忙。”

西天神翁道:“为什么,再耽误就不容易追了。”

岳凤姗为难的道:“只许他不仁,不许我不义,还是算了,由他去吧。”

西天神翁呵呵一笑道:“干螟尽,最好你跟干爹说实话,你对那小子怎么样,要知道干爹神通广大,也许能帮你想想办法。”

岳凤姗面红无语,羞涩的低下了头去。

岳凤雄插口接道:“我妹妹对那小子可说一往情深,偏是那小子摆臭架子,干爹若能把那小子教训一顿,叫他给妹妹赔礼认罪,我再把妹妹嫁给他,干儿子这就先磕头谢您。”说着就要跪了下去。

岳凤姗不依的叫道:“哥哥,你发疯了,谁说过要嫁给那姓云的,要嫁你嫁,我可不嫁。”

西天神翁笑向岳风雄道:“干孩儿,你少插嘴,这事还是叫妞儿自己说,干爹最是爽脆,不过,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他虽是一向嘻皮笑脸,但这几句话却说得十分沉肃,岳凤姗心中一动,倒不便于过份做作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一时尴尬万分。

西天神翁又望着她笑道:“其实,那小子的人品武功,都是第一流的,若是有这么个干女婿,倒也不错,妞儿,这事干爹知道你说不出口,这样吧,如果你愿意干爹帮忙,就点点头,如果根本没这意思,就摇摇头,这总可以吧。”

岳风姗仍是红着脸没有表示。

岳凤雄焦急的道:“妹妹,你快点头呀,和干爹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

西天神翁笑道:“是呀,点点头摇摇头都是容易不过的事,把头点一点。”

终于,岳凤姗轻轻的,以几乎难以分辨出来的动作,把头点了一点。

西天神翁哈哈大笑道:“成了,干爹一定帮你去办,凭我这老头子动动脑筋,这事起码有九成九的希望。”

岳凤雄心急的道:“干爹要怎么进行呢?咱们现在去哪里呢?”

西天神翁认真的道:“这事既然由干爹来办,你们就得听干爹的话,现在,咱们去正义崖。”

岳凤姗一惊道:“去那里做什么呢?”

西天神翁笑道:“这叫做沽恩市义,也就是先弄条没有形的链子把云中鹤那小子锁住,到时候只要我老头子一句话,他就得乖乖的娶你。”

岳凤姗红脸道:“我还是不懂您的话。”

西天神翁大笑道:“我不要你懂,只要你听话,来,咱们得快点了。”

岳凤姗不便再问下去,岳凤雄也是怀着满腹的困惑,跟随着西天神翁一路向泰山走去。

且说云中鹤与君梦如。

云中鹤的心头是沉重的,西天神翁的神秘与高得出奇的武功,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威胁,虽然看情形西天神翁似友非敌,而且,将马必武救往沂山九里沟之事大概也不会虚假,但他仍觉得是受一场侮辱。

此外,使他心里不安的则是追魂铃马的受伤,与正义门的近况。

由金卫血婆及水卫血僧的口中,他知道了铃马已跑回金碧宫,金碧宫已将铃马的伤讯传到了青杨岭正义门,这消息传入鹏城白凤展玉梅的耳中之后,不知会使她如何为自己担心。

同时,他也想到了尸丐齐真,以及少林群僧,等到达青杨岭后自己的下落岂不就被展玉梅等判断得差不多了,那么……

他有着无比的担心,但他又觉得这话不便与君梦如细说,只是何路急行,希望尽快到达正义门。

虽是一路急行,也在第三天正午方才赶到杭州云家庄北的青杨岭。

乍到青杨岭,云中鹤不禁又优又喜,忧的是不知展玉梅等人的近况,喜的是则是青杨岭已经建起了连云巨寨;高大雄伟的寨门,与那诛除伪善者,主持正义的巨联在半里之外就可看到。

云中鹤向君梦如轻轻招呼一声,放步往岭上走去。刚刚走上岭边,只听两声呼喝,两名劲装佩剑的少女飞身而出,拦住了两人去路。

君梦如咦了一声道:“怎么,正义门中都是女兵么?而且看来他们似乎并不认识你这位门主。”

云中鹤微微一笑道:“这定是展姑娘由大漠鹏城调来之人,尚不曾见过……”

一言未毕,忽见一个半人半鬼的叫花子远远跑来,一面奔跑,一面大叫道:“两位姑娘千万不要动手,你们知道他是谁?他就是金碧宫的小官主,也就是正义门的门主,咦,云宫主,您怎么还有一位姑娘陪着呀?”

两名持剑少女齐齐肃身而退,云中鹤急道:“齐真,展姑娘他们呢?”

尸丐齐真怔了一怔道:“展姑娘不是到……到什么白水山庄去找云宫主的么……”

云中鹤如遭雷击,大叫道:“糟了,这里还有什么人在?”

尸丐齐真忙道:“这里还有血盲彭心尘,少林寺的海愚和尚……展姑娘就是听到海愚和尚带来的消息后,才带着血佛、血魑左右二卫,加上少林寺的海智、海安,骑着七只大鹏赶往白水山庄的……”

其实,云中鹤并没有听他说完,与君梦如立刻向大寨中奔去。

云中鹤回到正义门的消息立刻传遍了青杨岭,这个几乎是僧、道、尼、俗无所不包的奇怪门派立刻欢声雷动,争欲一睹云中鹤的丰采。

但这种欢笑仅是暂时的,不久就被一种沉郁紧张的气氛所替代。第一,是云中鹤忧虑展玉梅等人的安危,因为她们赶去白水山庄,那简直无异于送羊入虎口。第二,则是血肓彭心尘与海愚禅师交给云中鹤的一份柬帖。

那柬帖是用黄绫写的血书,写的是“泰山正义崖为武林神圣之地,血碑主人替天行道,历时百年,群雄景服,海内归心,尔等何方妖孽,竟敢擅组门派,妄以正义为名,兹限月圆之前,遣散徒众,焚拆大寨,为首之人来正义崖前听候发落,诛灭尔等,届时玉石俱焚,鸡犬不留,勿谓言之不预也。”

下面的署名则是血碑主人。

云中鹤从牙缝中迸出一丝冷笑道:“月圆之夜,正是今天……”

一时不由大感作难,因为他既想去白水山庄援救展玉梅等人,又惦记着入夜后正义崖会有高手突袭,是以走也无主,留也不好。

血盲彭心尘见云中鹤沉吟不好,忍不住进言道:“正义门虽是创立未久,但眼下也有数百人之众,足以应付任何劫变,何况正义崖不见得就会派来一流高手,故而依老奴之见,宫主去留,随意决定。”

云中鹤剑眉一扬,突然坚决的道:“我决定留下,且看看那老魔究竟有什么手段。”

于是,他开始巡查正义门各处,布署防务。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青杨岭上一片黑暗,不举灯火,所有正义门人,不论是悉数迁来的少林僧人,闻风归附的四方豪杰,以及金碧宫在大漠鹏城的属下,俱皆在云中鹤指挥之下,觅地隐藏,伏入了暗处。

前后数座大寨一时俱都空荡无人,只有云中鹤、君梦如以及血盲彭心尘与少林掌门人海愚四人,坐守在第一座大寨之内。

但青杨岭方圆数里之内,却布满了暗桩与游查之人,此外,则是十多名大漠鹏城的劲装少女,分乘着十多只鹏鸟在夜空中往复盘旋,巡查敌踪。

虽是月圆之夜,但由于乌云密布,天空中并没有皎洁的月光,反而飘着毛毛细雨,更加点缀得一片阴森。

时光慢慢逝去,夜色已至二更,青杨岭四周仍是一片静寂,方圆十里之内不见人踪。

云中鹤在大寨中不停往返踱步,君梦如、血盲、海愚等亦在神色紧张焦的的守在一旁。

几乎每隔半盏茶左右,就有一名门人入报消息,但所报的俱是四处平安,不见敌踪的消息。

大寨中沉闷的气氛简直使人感到窒息。

君梦如柳眉微锁,道:“不错,这判断也有一份正确,他很可能是故意下这么一份血帖,使正义门陷入惶乱不宁之中,此外,则可能是那老魔亲率高手而来,至于派人来袭正义门倒是不太可能之事,因为那老魔必然已经知道你脱险而出,不可能派人来轻易送死。”

海愚禅师凑了过来道:“云宫主可否说说您去白水山庄的经过,可曾见到三环套日君老侠士,以及他是否允予出山相助?”

云中鹤苦笑道:“这一点请恕我要卖个关子,暂时不能明白相告,不过,那君中圣只怕已经死了。”

海愚禅师怔了一怔,心中蒙上了重重疑问,但却不再言语了。

时光已过三更,青杨岭仍是一片平静。

云中鹤忖思了一下道:“云某想外出巡查一下,你们最好仍守在此地,万一有警,即速按照规定的讯号联络。”

海愚禅师轻诵一声佛号道:“青杨岭内内外外布署得不能不算严密,加上十多只大鹏凌空巡查,纵有警讯,也不会起自寨内。”

云中鹤凝重的道:“这也难说,须知我们面对的是机诈万端,而又武功难测的血碑主人,不论寨内寨外,随时都可能淬然遇袭。”话落,向寨外走去。

君梦如急忙赶上一步,悄声道:“鹤哥,我……陪你去。”

云中鹤剑眉微锁,但却没有拒绝,就与君梦如双双向外走去。

寨外起了微风,加上毛毛细雨,使人有一种冷飓飓的感觉。

云中鹤翘首望天,悠悠的吐了一口长气,只觉昏沉的头脑顿时为之一清。

忽然,正当他意欲向岭下踱去之时,只听后寨之中传出了一片大乱。

云中鹤大吃一惊,长身而起,向后寨扑去,他轻功已臻化境,三两个起落之间,已经到达后寨。

骚乱之声已经平静了下来,一名金碧宫血盲的属下及两名少林僧人同时向云中鹤禀报,据说他们看到了一条外来的人影,但经传警搜查时,却又不见了踪迹。

云中鹤剑眉微锁,淡淡的吩咐了几句,又向前寨扑来。

但当他甫行站稳身子,只听岭左的丛林之中又传来了一片呼喝,云中鹤二度长身而起,又复循声扑去。

但结果与后寨的情形相同;只是似乎发现有人,却没有人真正的看到有敌人入侵,以及来者是何模样?

顷刻之间,已有五六处发生同样的情形,但结果都是虚惊,没有一处真的遭遇过敌人攻袭。

云中鹤一连飞奔查看几次,心中不禁大力不耐,同时,他忽然恍悟到,也许这是君中圣的诡计,也许他已亲自来到了青杨岭。

由于连次飞奔查看,他已与君梦如不在一处,正当他意欲寻找君梦如时,却忽然碰上了血盲彭心尘。

云中鹤脚步一收,沉声道:“可曾有所发现?”

血盲连忙躬身道:“启禀小宫主,除了几处虚惊之外,老仆一无所见,现老仆正与海愚禅师等分头查看各处。”

云中鹤放低了声音道:“方才我与君姑娘同行,我因急于查看各处,与她中道分手,现在你不必做别的事,快去把她找到,然后回大寨等候,有警时速发急讯传报。”

血盲呐呐地道:“那么……宫主呢?”

云中鹤道:“我还要去查看一下其他各处,快些依照我的吩咐去找君姑娘吧!”

血盲不敢多说什么,连忙应道:“老奴遵命”回转身子,向前扑去。

云中鹤略一忖思,突然发出一声长啸,身形平地拔升起七八丈高,在空中一个转折,向青杨岭下扑去。

他并不去查看四外情形,顾自身形急掣,向岭下的一片山洞中驰去。

不久,他已收住身形,站立三方危岩之上。

不出他的所料之外,几乎在同一时间,一条黄影掣动,君中圣捷如鬼魅,已经笑吟吟地站在他的面前。

云中鹤剑眉一扬,冷冷哼道:“君中圣,果然你改装易容,独自而来。”

君中圣淡然一笑道:“云中鹤,难得你能够想得出来,老朽是更加喜欢你了,虽然梦如那丫头与你双双而逃,但老朽却可以不加深究,只要……”

云中鹤厉叱道:“闭口,今天你我乃是生死之搏,取出你那套日的三环来吧!”

君中圣笑道:“老朽即已选定了你为第三代血碑主人,如再与你动手,那才真是傻到了极点呢!何况,以你的本领,还无法与老朽相比,在白水山庄中你我不是已比试过了么?”

云中鹤冷笑道:“在白水山庄你无非是仗着机关埋伏取胜,但在此地,却只有你的真才实学,君中圣,大概你总该知道,云某倘若将滴血剑,炎阳七幻掌及映血环三样并用,你我尚难断定鹿死谁手。”

君中圣呵呵笑道:“情形确是如此,但是,你不要忘记老朽之言,老朽并不给你动手的机会,至少你该先知道老朽是心狠手辣,并不在乎杀人多少。”

云中鹤牙关紧咬道:“说吧,你有什么威胁云某的诡计?”

君中圣得意的一笑道:“先说你这青杨岭上的正义门,依老朽估计,总有四五百之众吧?”

云中鹤冷冷地道:“这些都是誓灭正义崖的有志之士。”

君中圣大笑道:“除你而外,不知其中可有多少高手,能与老朽的四大近侍,九大护法等人交手对敌?”

云中鹤心头大震道:“难道你已悉起精锐,要在青杨岭大兴杀劫?”

君中圣不在意的嘻嘻一笑道:“这就要看你的态度如何而定了……”声调一沉,阴鸳无比的接下去道:“四大近侍,九大护法俱已受命来到了青杨岭附近,虽然老朽未着血碑主人法衣,但仍可暗中下令,指挥行事,只要老朽一声令下,青杨岭上登时就会血流飘杆,鸡犬不留。而且,这只是老朽对你可行的步骤之一。”

云中鹤厉叱道:“你还有多少本领,不妨一并说出。”

君中圣阴骛的笑道:“第二,还有使你关心的几条人命抓在老朽手上。”

云中鹤心有所料,不由大惊失色,但仍强自镇定的喝道:“是谁?”

君中圣笑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既然定要老朽把姓名说了出来,老朽就给你听上一听,其中有金碧宫的五卫之二,血佛、血魑还有少林寺的和尚海智、海安,但最使你关心的大概还要数鹏城展玉梅。”

只听君中圣恨恨地咒了一声,又道:“最可恨的当数这姓展的丫头,老朽曾被她施展诡计,受了点微伤。”

云中鹤冷冷地道:“对付你这种邪恶老魔,多少施展一些计谋并不为过,只可惜她没有将你弄死,仍然留你在世上害人。”

君中圣大笑道:“云中鹤,你对老朽当真有这样深的恨意么?这样看来,若要降服于你,只怕还得大大的费上一番周折。”

云中鹤冷然道:“君中圣,你何必还要痴人说梦。”

君中圣做然一笑道:“好吧,这些暂时不谈,咱们且先谈谈那姓展的丫头,虽然她施展诡计,使老朽受了点微伤,但她自己所付出的代价,也很够瞧的了。”

云中鹤咬牙道:“你怎样对付她了?”

同时,他的心情也紧张到了极点。

君中圣哼道:“老朽下令将她倒吊在铁牢之内,每隔一个时辰,请她吃二十记重重的皮鞭,直等到你去救她为止。”

云中鹤沉声喝道:“老魔,这一点你要记清,等到末日之时,云某绝不能让你好死,你且说她囚于何处?”

君中圣笑道:“你问得倒是容易,你想老朽会告诉你么?”

云中鹤双目煞光激射,狠狠地盯在君中圣脸上道:“老魔,如果你还算一条汉子,今天各凭真才实学,跟我云中鹤拼上一场。”

君中圣大笑道:“老朽早已申明了立场,既已决定收你为第三代血碑主人,老朽又怎会与你相拚?其实,纵然要拼,也将是没有结果之享,你若妄图挟制老朽去救那姓展的丫头等人,才真是梦想。”

云中鹤手按滴血剑,冷喝道:“为何见得没有结果?”

君中圣从从容容的道:“白水山庄中一场相搏,已经可以看出,老朽神功通玄,并不惧你那滴血剑、映血环以及炎阳七幻掌,如你三样并用,互为攻守,老朽也有些拿你莫可如何,至少在千招之内难以分出生死存亡。”

云中鹤铬的一声,撤出滴血剑,吼道:“那就搏至千招以上再分亦可。”

君中圣毫不为动,淡然一笑道:“倘若你果尔悍然不驯,老朽还有另一个制你之法,只要老朽发出一声暗号,四大近侍与九大护法即刻就会赶来围攻于你,那么,不论你武功如何厉害,也难逃过百招,必为所擒。”

云中鹤阴冷的吼了一声,喝道:“如果你是那种无耻之人,不妨快把你的手下爪牙招来,就此一决死战。”

滴血剑白光大炽,“滴血穿大”、“万点血影”、“血光弥天”、“血影幢幢”一连四招疾攻而出。

君中圣身形似魑,一面飘忽躲闪,一面冷冷喝道:“只有一柄滴血剑更是没有用处,老朽不用三环,同样的可以从容应付。”

云中鹤双目喷火,大喝道:“尽管取你的三环,尽管招呼你的爪牙,云某一概不惧。”

忽然,一个嘻嘻怪笑的声音插了进来喝道:“别打,别打!这样打法,实在没有多大用处,且等你们有了时间,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打,别在这里吵我老头子睡觉。”

云中鹤闻声一怔,立即闪身退步,停了下来。

君中圣同样的大吃一惊,此刻方才发觉一个矮矮胖胖,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中抓着一支旱烟杆的老者突然由丈余之外一骨碌爬了起来。

君中圣双目瞪得滚圆,面色一连数变,这人何时到的丈余之外,他竟然没有发觉,实在是不可思议之事。

但他毕竟是老好巨滑之辈,双手一拱,笑道:“朋友尊姓大名,何以在此露宿?”

那人正是西天神翁律木清,用手抓抓光秃秃的下巴,笑道:“我老头子草野之人,比不上统治天下助名人高手,何必提名道姓,让人家听了笑话。”

云中鹤心中惊喜忧疑兼而有之,当下双拳一拱道:“老前辈……”

西天神翁也抱拳道:“好说好说……”眼珠滴溜一转,接下去道:“你们两人是比武,还是真打?”

云中鹤咬牙道:“生死之搏。”

西天神翁摇头笑道:“真是血气方刚之人,说出话来的也是这样强硬,你我有一面之缘,我老头子主张你不要再打下去了。”

云中鹤皱眉道:“为什么?”

西天神翁笑道:“打下去又有什么意思,这位老先生武功不弱于你,你的神功不亚于他,打下去很难有结果,我老头子耐心不佳,要等着看看谁胜谁败,那可难了。”

君中圣冷喝道:“尊驾当真不肯见示姓名么?”

西天神翁装起一袋旱烟,用火镰、火石燃起纸枚,再慢吞吞的把旱烟点燃,一面喷云吐雾,一面慢悠悠的答道:“不说就是不说,你穷问什么?”

君中圣阴阴一笑道:“朋友,老朽有一句最好的话劝你。”

西天神翁笑笑道:“什么话?”

君中圣冷冷道:“不关己事,还是少管为妙。”

西天神翁笑笑道:“我老头子最爱管闲事,不仅如此,我还给你带来一个讯息。”

君中圣冷冷道:“什么讯息?

西天神翁笑笑道:“正义崖,被关押的展玉梅等人已被解救脱险,另外我还有一包礼物送给你。”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递给了君中圣。

君中圣接过打开一看,不由惊怒地瞪圆了双眼,恨恨地道:“这是谁干的?”

西天神翁笑笑道:“是我,我把他给杀了。”

云中鹤此刻也已看清了那包中之物,原来是一块巴掌大小的人皮,上面有一痘片紫色的痕迹并且有一撮黑毛,想是某一个人头脸上的一处容易辩识的记号。

君中圣咬牙道:“杀得好,我们之间的过节算是没办法解得开了,不过,老朽奇怪你为什么偏要与我为敌,现在,我也知道你是谁了,心如铁,手如铁,从不留情,大概就是说的你这老不死的吧。”

西天神翁大笑道:“姜还是老的辣,不愧你是经多见广,博学多闻之人,居然连我老头子也还记得,那更好了,我告诉你,我老头子是打抱不平,看不惯你的跋扈嚣张,才出头管管这些闲事。”

君中圣山羊胡子翘得老高,阴冷的喝道:“西天神翁律木清,凭你单人匹马,也能斗得过统治中原武林的正义崖么?”

西天神翁笑道:“这也难说,咱们走着瞧吧,大不了我老头子一走了之。”

云中鹤却不由又惊又喜,西天神翁律木清他也曾听说过此人,但这人却有些像是传说中的人物,仿佛是根本并不存在,而是有人故意编造出来的,然而现在这个神话般的人物,却就活生生的在他眼前。

至于展玉梅等人被救之事,那自然也不是虚假的了。

忖念之间,只听君中圣咬牙道:“律木清,等到你想走之时,只怕是已经太晚了一点。”

话落立刻仰天发出了一串穿云裂帛的长啸,啸声有若猿啼,在这深夜之中,足可声闻十里,同时,在啸声一落之时,立刻戴起了掩面青中,在胸前挂出了血骷玺。

西天神翁又装烟点火,笑吟吟的抽起烟来,对君中圣的震天长啸之声,没有丝毫反应。

云中鹤知道这是他招呼属下高手驰援,连忙全神戒备,暗暗向四周顾视。

君中圣同样的有些不安,也向四周顾视不已。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仍然没有一点声息,君中圣二度振声发出了一声长啸。

待至啸声一落,西天神翁笑笑道:“你这是干什么,嗓子有毛病么?”

君中圣哼道:“律木清,你已死到临头,还不知觉悟么?老朽要召集正义崖的高手,取你的性命。”

西天神翁笑笑道:“只怕他们不会来了吧!”

君中圣大吃一惊道:“你又捣了什么鬼?”

西天神翁噗啸的一笑道:“我老头子把他们打发去了,四大近侍,九大护法,共是一十二名,这数目不错吧!”

君中圣吼道:“完全是胡说八道,他们如何会听你的?”

西天神翁拍手一笑道:“他们硬是信了,这又有什么办法,想不到我老头子竟客串了一次血碑主人,对了,他们喊我是尊主。”

君中圣阴鸷的道:“你用什么方法骗他们相信的?”

西天神翁笑道:“我老头子脱去蓑衣,摘下斗笠,换上了一身黑衣,再加上头罩面中,除了稍嫌胖一点之外,就很像是一个血碑主人了。”

君中圣怒极反笑道:“血碑主人是这样容易假冒的么?”

西天神翁大脑袋连点几点道:“当然,只凭这样,他们还是不信,但我老头子还有两样绝活,一样是假造了一颗血骷玺,你且看是否可以乱真。”

抖手一扬,果是一颗血骷玺向君中圣掷了过去。

君中圣伸手接过,果然与他胸前所佩的相差无几,如不细看,根本无法看得出来,大怒之下,用力一捏,已经捏得粉碎。

西天神翁笑笑道:“你再看我老头子的第二手绝活。”

翻手一掌,拍了出去。

但见一蓬暗红光芒过处,一株小树已经起火焚烧,正与血碑主人的血焰掌一般无二。

君中圣勃然大怒,咬咬牙道:“律木清,今天你我是生死之搏。”探手怀中取金环。

西天神翁双手连摇道:“别忙,我老头子先把利害关系向你说明之后再打不迟,我老头子手底下的功夫,大概你多少总有点耳闻,再加上这位金碧宫主,认真打了起来,只怕最后还是你吃亏的多,依我看,你还是夹起尾巴来逃走比较好些。”

君中圣咬咬牙关,伸入怀中的手又缩了回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律木清,你记牢,从现在起,所有受正义崖统治的武林群雄都将是你的敌人,云中鹤,老夫选你做第三代血碑主人的主张不变,纵然不能做到,你这条命也要由正义崖收回。”话落甫落,飞身而起,一晃无踪。

君中圣显然看出情势对他不利,西天神翁、云中鹤俱是当世一流一的高手,倘若打了起来,必然是他遭殃,故而急流涌退,一走了之。

西天神翁仰天爆出一串大笑,道:“来,咱们详细谈谈去。”

矮胖的身子一摇,向前走去。

云中鹤在后相随,道:“云某久仰老前辈大名,但放走君中圣之事,云某却不以为然。”

西天神翁一笑道:“好哇,现在我老头子还没有求你,你倒挑起我的毛病来了。”

云中鹤正色道:“血碑主人假正义之名控制武林,血腥处处,人神共愤,方才倘若老前辈肯于助晚辈一臂之力,这魔头必然难逃劫运,但……”

西天神翁笑道:“做人多少须留后步,而且魔劫未消,背之不祥,君中圣纵死,安知没有第二个君中圣,或是比君中圣更为狠毒之人控制正义崖?”

云中鹤一怔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在君中圣背后,还另外有着控制他的厉害人物?”

西天神翁正色道:“实情如何,不久你就会知道了,现在咱们且谈点别的如何?”

云中鹤忙道:“就请前辈移驾青杨岭,云某当一尽地主之谊。”

西天神翁双手连摇道:“不便不便,咱们还是到别的地方坐一坐吧。”

两人边走边谈,已经穿入了一片丛林之中。

西天神翁一入林中,即刻席地坐了下来,道:“君中圣把展玉梅等人囚入了正义崖,是我老头子救了他们出来,现在大概回到青杨岭了。”

云中鹤忙道:“在下深感前辈之德。”

西天神翁嘻嘻一笑,又道:“方才我老头子略施小计,把血碑主人的四大近侍九大护法俱都赶跑,不但挽救了青杨岭数百条性命,也等于救了你小子。”

云中鹤眉头微锁,道:“前辈是世外游侠,定非施恩望报之人,晚辈当永铭五内,没齿难忘。”

西天神翁摇头一笑道:“这话完全错误,我老头子最现实不过,施恩绝对望报。

云中鹤怔了一怔,道“前辈要怎样报答,尽请明言,云某虽赴汤蹈火,绝不会皱一皱眉。”

西天神翁大笑道:“那倒没有这么严重,只不过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云中鹤忙道:“只要是晚辈力所能及之事,一定照办。”

西天神翁笑眯眯地道:“这事容易之至,自然是能够做到的了。”

云中鹤慨然道:“那么快请前辈吩咐。”

西天神翁沉吟了一会,摇摇头道:“这样吧,这事我还是暂时不说的好,只要你记着,你欠我一个许诺,将来你要答应我老头子一件事,只要我老头子提出要求,你就不得拒绝。”

云中鹤皱眉道:“既是这样,就由前辈吧!”

西天神翁满面俱是笑意,长身而起道:“现在,你我大概都还有些事要办,咱们定个约会如何?”

云中鹤道:“请前辈吩咐。”

西天神翁屈指算了一会道:“五天之后,一连三晚,我会在泰山滴血谷右面的做天峰上等你。”

云中鹤困惑的道:“前辈为何要选在那里?”

西天神翁道:“做天峰上你可到过?”

云中鹤道:“做天峰是滴血谷与正义崖分割的一道天然屏障,加之峰上一无所有,不过是一座险峻的山峰,晚辈倒是没有去过。”

西天神翁神秘的一笑道:“五天之后,我老头子就要带你看些东西,也许那是你从没想到过,更是没见到过的。”

云中鹤困惑的道:“前辈不能大概的说一说么?”

西天神翁双手连摇道:“不行,不行,天机不可泄露,而且,说出来与亲眼去看多少总有些出入,还是等到五天之后吧!”

云中鹤皱眉道:“请恕晚辈再问一句,前辈一向安居西荒,未曾入过中原,如今不但进入中原,而且对正义崖血碑主人,以及金碧宫等事知道得如此清楚,而又如此关心,莫非前辈您……”话锋一顿,住口不语。

西天神翁呵呵一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那对干儿女大概早就等得心急了,我老头子可要先走一步了,记住,五天之后泰山做天峰上有一处柏洞,咱们就在那里见面……”

不待话落,身形一晃,飘然无踪。

云中鹤仰天吁了一口长气,怀着无边的困惑,走出丛林向青杨岭奔去。

西天神翁的话仍然使他半信半疑,他必须亲眼看到展玉梅等人之后,才能相信她们已经脱险,此外,他也记挂着君梦如,并要与展玉梅等商谈一下正义门的大计。

远远望去,青杨岭上平静沉寂,一场大劫就这样轻轻易易的度了过去,但云中鹤仍不禁冒出了一阵冷汗,若不是西天神翁,则以君中圣与他的四大近侍,九大护法,只怕正义门早已血流飘杆,死伤枕藉。

距岭上已剩了不足三里之远,眼前已经过一道山拗,忽然,人影一闪,君中圣又如幽灵一般的闪了出来。

云中鹤微微一惊,手按剑柄冷声喝道:“老魔,原来你还在这里。”

君中圣嘻嘻一笑道:“致胜之道,除了斗力之外还要斗智,那律木清老儿滚了么?”

云中鹤冷森森地道:“云某并不需要他为助,依然可以和你分个胜负存亡。”

君中圣得意的一笑道:“老夫此来并不打算与你动手,只想问你一件事,替你传一件讯息。”

云中鹤怔了一怔道:“快说。”

君中圣笑笑道:“我且问你,我那小孙女梦如对你如何?”

云中鹤朗然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对我可谓恩重如山,而且,我们已是异性兄妹……”目光森厉的逼射着君中圣又道:“我还要告诉你,她已经告诉了你的秘密,她并不是你收养的小孩子,而是你杀了她一家,把她留了下来,她与我一样,恨不得食尔之肉,寝尔之皮。”

君中圣淡然一笑道:“在眼前来说,过去的事已经无关紧要,泄露白水山庄的隐秘,擅自与你同逃,已犯了叛逆大罪,老夫将以最严厉的家规,把她处死。”

云中鹤心头一惊,但仍冷笑道:“可惜你这话等于没说,她永远不会再受到你的威胁。”

君中圣阴阴一笑道:“西天老儿虽然诡诈,但他还没想到这一点,君梦如那贱人已被老夫送回正义崖去了。”

云中鹤大吃一惊道:“胡说,须知云某不会再受你这种空言胁迫。”

君中圣慢悠悠地顾自说了下去道:“你既以有恩必报的英雄自命,大概不会眼见梦如惨死而不救,老夫限你十日之内赶到正义崖,只要你肯屈从老夫,老夫不但放过君梦如,既往不咎,而且还会成全你们两人的好事,否则,不但她将遭惨死,你这正义门的数百条性命,老夫也随时随地都会派人来取……”话声一落,飞身腾空而去。

云中鹤心头惊疑不定,长身而起,向青杨岭上扑去。

眨眼之间,他已如腾空的飞鸟般落在正义门大寨之前。

首先发现他的是血魑雷猛,只见他髯发狠张,兴奋得近乎狂乱的大叫道:“好了,好了,小宫主回来了,快去叫展姑娘。”

于是,青杨岭的正义门中登时热闹了起来。

血佛、血肓以及海愚禅师等相继赶来,展玉梅在左右侍卫的簇拥下也由内寨中走了出来。

西天神翁救展玉梅等人脱险之事,果然已是事实。

但使云中鹤担心的另一件事,是君梦如的下落,扫落全场,不见她的踪影,想必被君中圣掳去之事,也是事实。

展玉梅激动得流出了眼泪,哽咽着道:“我们好不容易脱险归来,却听说你在方才忽然失踪,真把人急死了,刚才你去了哪里?”

云中鹤忙道:“方才我在青杨岭四周查巡敌踪,走得远了一些,凑巧遇到了一位奇人,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

展玉梅道:“这位奇人是谁,为什么不请他到正义门采?”

云中鹤道:“他就是援救梅姊等人由正义崖脱险之人,西天神翁律木清。”

展玉梅啊一声道:“原来西天神翁确有其人,我们被救时只仿佛见过一位矮胖老者,却未交一语,云弟,你在白水山庄又是怎样遇险怎样被救的呢?”

云中鹤唉叹一声道:“说来话长,我也是被血碑主人设计所困,救我的算是他收养的一位小孩子君梦如……她呢?”

展玉梅因惑的摇摇头道:“我根本就没见过什么君梦如君赛花?”

血盲彭心尘一旁忙道:“老奴与宫主分手后,就一直寻找君姑娘,只是一直没有找到。”

云中鹤顿足道:“糟了,她果然是被君中圣那老魔掳去了。”

“君中圣?”

展玉梅等俱皆愕然一惊,展玉梅困惑的道:“君中圣,你是说君中圣就是血碑主人?”

云中鹤轻吁一声道:“这是千真万确之事,不过,眼下最好不要把这一点拆穿。”

展玉梅道:“这又为什么呢?”

云中鹤道:“君中圣确是血碑主人,但连他的四大近侍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姓名,用以辨别的只有他的血骷玺与血焰掌,血骷玺不难防造,血焰掌亦可修习,方才君中圣本要血洗青杨岭,已经来了他的四大近侍与九大护法,却多亏了西天神翁假冒他的身份赶走了他的手下之人。”

展玉梅眸光转动道:“你们都听到了,这件事我们要守秘。”

所有在场的正义门人齐声应喏,于是互诉别后详细经过,俱有一番感慨,同时对荡魔复仇也都感到仍然艰巨万分。

一番长谈,费去了两个时辰,天色已是次日辰时。

鉴于正义崖随时可能派人突袭,在展玉梅与云中鹤商仪下,加强正义门的修建,在大寨四处布置了一些简单的机关埋伏,而且,将现有的人手各设内外三堂,大部分武功较差的门人,遇袭时则向预布的四外隐僻之处躲避。

一日时光中,决定了不少重要大计,天色将黑时,众人又复聚集在聚议厅中,尸丐齐真忽然开口道:“我老化子可否参加一点意见?”

云中鹤正色道:“你既已身入正义门,就是正义门的人,有关正义门的事,你自然可以说话。”

尸丐齐真道:“加设机关埋伏,固然可增强青杨岭的防御力量,但对付正义崖的高手,只怕还力不从心。”

云中鹤道:“想必你定是胸有成竹了!”

尸丐齐真嘻嘻一笑道:“老化子一直在江湖上混,想出来的办法也并不怎么高明,恐怕……门主不会采纳。”

云中鹤淡然一笑道:“不管采纳与否,你说出来又有何妨?”

尸丐齐真颔首道:“老化子只有一个办法,布毒!毒有千种万种,不论武功高低,对毒素的侵袭大都很难抵御,只要在青杨岭上上下下,完全布上一种毒素,入侵之人如非专门用毒能手,就很难逃过毒素的侵蚀。”

展玉梅接口一笑道:“这办法虽好,但说说容易,做来却难。第一,青杨岭方圆数里之内,如要布毒,哪有这么多的毒药来布。第二,毒素虽然可使敌人受害,自己人又何尝不受其害。第三,正义门正以大义号召天下,四方豪杰,每日均有来者,若使人一来就先中毒,岂不失去了威望人心?”

尸丐齐真连摇头道:“老化子既说出这办法来,这几点也早想到了。”

展玉梅颇感兴趣的道:“这样说来,你都有办法解决了。”

尸丐齐真得意的一笑道:“第一,老化子所想出的这种毒药名为一时昏,这名字是我老化子自己取的,就是说中毒之后,大概昏迷个把时辰,就会清醒,这种药的原料是树皮、石粉、污水,加上牛血炼制而起,只需炼制一天,就够青杨方圆五里之内布全,这种药力可以持续一月,也就是一月之中,只需炼制一天,散布一次就足够了。

“第二,这毒药是我老化子自己发明的,最初没有解药,但后来却发现可用绿豆汤解,每天只喝上三口绿豆汤,就可以不被毒素所侵,这一点实行起来大概也没有多大的困难。

“第三,毒虽布及全岭,但不妨留出一条路来,以备接引来归的四方豪杰登岭,岂不就解决了。”

云中鹤目注展玉梅道:“这倒是一招妙棋,不知梅姊认为如何?”

展玉梅面含轻笑,向尸丐齐真道:“你说的这些都不是假的吧?”

尸丐齐真忙道:“老化子如何敢欺骗门主与展姑娘。”

展玉梅眸光一转道:“那好,明天开始,就由你负责炼药布毒。”

尸丐齐真面有得色,但却呐呐地道:“老化子负责炼药,也需要几个帮手,而且,而且……”收住话锋,不肯再说下去。

展玉梅不耐的道:“不用问他了,我倒要建议门主一事,在内三堂中增设一堂,定名为炼药堂,就由他充任堂主,拨出三十人归他支配,如何?”

云中鹤颔首道:“即是梅姊如此决定,自无不可,但门主的称谓,以后最好不……”

展玉梅打断他的话,正色道:“名不正则言不顺,正义门既日创立,你就是当然的门主,而且,正义门是天下群雄为荡涤邪魔所组,一俟邪魔消除,立刻就要四散分解,并彭响不了你金碧宫的声名……”当下转向尸丐齐真道:“这样你可满意?”

尸丐齐真俯身施礼道:“多谢副门主。”

于是,一场聚议就此结束。

入夜,二更后,云中鹤徘徊在大寨之前,不时低头轻叹,频频皱眉苦思。

他有满腹的惆怅,无限的辛酸,他双手血腥,杀人如麻,但真正的仇凶却仍逍遥在外。

他负欠别人的太多,一时却不知如何偿还,九重天的岳家兄妹、楚春娇、金手玉女、君梦如、展玉梅……恩恩怨怨,不知何时方能偿清。

忽然,一个温柔的声音响在耳边道:“云弟,你想什么?”

云中鹤霍然转身,只见展玉梅关切的凝注着他,站在三尺之外,当下连忙微微一笑道:“没有什么,我不过随便走走。”

展玉梅幽幽地道:“你不用瞒,我知道你心事重重。”

云中鹤道:“心事重重自是难免,梅姊,我正有事情要跟你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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