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因 果
明太祖洪武二年,甲子纪元己酉年,十月初四丁丑。
这一日夜临就如同平常一般,没什魔风暴河患。
不过,在江湖中这一日却是充满了惊天动地。
因为,近十年来最神秘的帮派黑魔大帮的少主人死于阳谷城。动手的是,帝王之后、宣名剑之孙的宣雨情。
这件事引起的震憾,武林史称之为“阳谷闽云”。
一时间宣雨情名满江湖,据说黑魔大帮将消失于武林中七七四十九日。
四十九日之后呢?
谁都可以想见的是,将有一场狂杀煞弥罩江湖。
任谁心里这番都有了数,该来的劫数还是躲不掉的。
也因为这点认命,反而有了不少小门小派的组合在寻找宣雨情,希望能在她的领导之下对抗黑魔大帮的杀劫。
他们不甘心寄篱于乾坤堂、七龙社的保护下。
当然,也不会投奔昔年叱叱一时“天地门”门主萧天地的羽异下。
他们选择着宣雨情,是因为她是“帝王绝学”的传人,而且又是宣名剑的孙女。
宣玉星一生义行德风,天下无不敬仰。
沸腾的江湖目光里,他们全投向了宣雨情的一动一静。间接的,也忽略了柳帝王这个大混公子。
柳帝王,他去了那里?
十月初五,晨。
在阳谷城东治黄河地域的叠层屋舍,柳大公子嘻嘻笑着幌进了一间寻常木屋内。屋内早有人,是位艳媚佳人,陆三君。
“星夜真长啊──。”柳帝王笑道:“幸好我们都『逃』了出来。”
陆夫人的脸色变了变。她可记得自己是被杨逃从潘记茶里点了昏穴后便不醒人事。
这厢堪堪睁眼了,便瞧见柳大滑头那厢笑裂了嘴。
陆夫人轻摇了一下首,让自己更清醒一点,缓缓问道:“这是怎的一回事?”
美人就是美人,连问话的神态都特别可爱。
柳大公子这厢可得意了,大笑道:“是哥哥我的一个欠命朋友带你来这儿的?”
“欠命朋友?”陆夫人好笑了起来:“杨逃?”
“是啊──,听不懂嘛?”柳帝王笑道:“那小子欠了哥哥我一命,所以一生就卖给我了。”
陆夫人一愕,道:“这么说,你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聪明──。”柳帝王大笑道:“还好昨晚跑的快。”
陆夫人脸色大变,道:“你的意思是?”
柳帝王可是又摇头又叹气的道:“那个叫什么天视的小子死啦──。”
陆三君为之大骇,讶道:“以少至的武学成就尚且不是那位宣姑娘的对手?”
“可不是?”柳帝王叹气道:“而且是在一招之内落败。”
帝王绝学果然是帝王绝学。
帝王既出,何敢相?
陆三君长长叹了一口气,不语。倒是咱们这柳大公子的话淘淘不决:“还有呢,那个叫萧游云的家伙。”
陆三君这一听,不由得再度为之一震,抬眼望来尽是询问之色。
柳帝王笑了笑,接道:“你知不知道他在那?”
陆夫人摇头。
虽然她已经和尹夫人照过了面,而且也暗里见过了萧游云。但是,这个时候否认总是比较好一些。
柳帝王也自顾的说着:“哪──,我那位杨逃朋友告诉哥哥我,他们就躲在那间秘室的暗道内室里瞧外头咧。”
陆三君尽力压抑着波动的心结,点点头问道:“真的?后来呢?”
“后来?后来那个萧小子见到了宣大小姐的出手大受震憾后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柳帝王又叹气了:“可怜的是你那位尹妹子叫楼下那小子活抓了着。”
尹夫人已然落入了对方的手中?
陆三君沉吟着自身的状况,边尚且问着:“那个萧游云临走前说了什么?”
“三个月后一战!”柳帝王耸耸肩一笑,道:“就是这句啦。大概是大受刺激,回家苦练武功去了。唉──,何必?像哥哥我这样不会武功该多好,没烦脑。”
陆三君这厢自身想了一回,脑中盘旋的是柳帝王目下又跟自己和上了一路目的是什么?
“醉唐老道”四个字和这个人已经很明白的通知了自己柳帝王这小子对自己耍诈。
难道,经过昨夜这么多事之后他仍然以为我陆三君是呆瓜一点也不知情?
“呃──,还有一件事真是太遗憾──。”柳帝王叹气道:“那位醉唐老道昨午儿也死在阳谷城三十三间大寺门外啦──。”
陆三君的心真的沉到了谷底。这,到底怎一回事?
一夜之间,黑魔大帮似乎被某种属于命运的力量大力挞杀。难道以他们的实力,只凭这几个人便可以折断一梁倾角?
陆三君一叹,无论理下的情况如何,她唯一可以做的事就翻脸。
先擒下了柳帝王这小子送往总舵发落再说。
世外宫,静静的座伏于天霸绝岭下的深谷中。
只是不同于往日的,是原本造大美仑的屋宇早已是成了一片废墟。墙垣犹可见的,是剥剥的黑熏以及四下弥漫的烟火味儿。
一天一夜之前黑魔大帮的攻击,世外宫东真消失于世外。
年时初起,山谷中两道人影缓缓策马出林而来。
只见的这两道身影,一个是三十开外的女子;在旁,则是一名方貌凤目,满神色庄严肃穆的老者。
赫──,便看那老者一双凤鸾眸子闪现的精芒神彩,已可知必是不凡之人。再看他竹一双执辔的巨掌,乾噪有力满生是十指二十八个厚茧。
三君气势,一平横跨的肩头定定直挺背脊于马鞍上,彷彷如憾之不动的巨岳。如是,顶立傲于天地中。
萧天地,本来就是天地间第一等奇人!
世外宫化成灰烬似乎并没有引起他任何情感上的激动。本来,成大事之人往往喜怒就不形于色。
萧天地如是凝目半响,方淡淡朝身旁的大女儿道:“蒙儿──,你四下去看看。爹先回秘室。”
“是──。”这名被萧天地唤作“蒙儿”的女子,正是萧家长女萧鸿蒙。
这位长女之名“鸿蒙”,乃是取自于庄子在宥篇中一位得道至人的名字。那时初生此女,萧天地正当创立了“天地门”意气风发少年得意之际。
第一位子女的诞生,他为之大悦中乃藉“在宥”之意“自在宽舒”,而取其中至人“鸿蒙”为长女名。
萧鸿蒙不愧萧天地的期许,十五年来和爹重建了世外宫,并且随行进入江湖五年迄今日方回。
她佩服着爹亲镇定冷静的能力。
面对辛辛苦苦建立的基业毁于目前,却不动心。
她边想着,已自度马在废墟间流目四观。
这一战,决计是这两天之内发生的。气中充满了硫磺、桐子油和火药的味道。
挑了挑眉,她已然判断出这一战的激烈,更有甚者是敌人伶俐冷锐的办事效率。
因为,废垣断壁下只剩得世外宫中人的体。
既然对方做了这魔乾净俐落,那绝对是表示在隐藏一些痕迹。
萧鸿蒙笑了,现下唯一要隐藏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死亡!一种充满暴烈杀机的死亡。
目标呢?当然是她和爹。
她一笑,依旧如同王者一般巡看着各处,策马转动间,这一座世外宫内外号然见着最少有四十处潜伏着人。
看来,对方可真出了大阵仗。
她并不担心是谁出手毁了世外宫,甚至不担心为什么敌人知道世外宫的所在。
这件事,自有她爹寻思的出。
她刻下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人打发掉。
一叹里,解剑下马。
剑是,来自中原三大名匠之一的皇甫伏君之手。
剑名,秋水弄愁!
她轻轻一抚黄祸剑鞘,一来黄穗垂着,飘幌。
抽剑离鞘,缓慢的有如在品鉴。
却是,舞在掌中恍如盘龙凌天,卷傲大地!
萧鸿蒙的出手,每一剑见愁、见血。
她杀的很快,而且落点非常的正确。
十五年来,她早已学到一出剑必无留情稍停。
前后半柱香里,她已斩杀了三十七处,却停了下来。眼前,是在一截断梁横隔着,里头竟然发出了声音。
这似乎是不合理的事。
因为出声的,竟然是个啼哭的婴儿。
萧鸿一愕,在她的记忆资料中,这四年来世外宫中并没有新生的婴童。
一直到上个月,镇守宫中的大妹萧灵芝以通讯的网路传递出来的消息中,也没提到有任何宫中女子怀孕之事。她笑了,想到江湖中某种神秘身份身份的人。
这些人有个总称,职业杀手。
当今世上最高价的七个杀手里,梅六姑无疑是其中一个,她萧鸿蒙好笑的是,对方竟然会花钱聘请手来对付世外宫?
或者,梅六姑就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果真如此,那问题就麻烦多了。
因为杀手必然知道不少秘辛资料,尤其是对于委托人和目标。所以,梅六姑如果是对方中的一份子,必然知道了不少武林中不为人知的杀戮。
果是如此,那么这些资料便是一项极为有力的武器。他们可以藉着这些资料去威胁某些人听命于组合。
如是,对萧家日后重振雄风无疑是一大阻碍。
萧鸿想到了这,心中唯一的决定是生擒!
她出剑,匹练长虹卷向断梁之侧七寸处。
一距七寸,目的便是藉这一隔间震力让对方负伤而不亡。果然,气机激汤来由,断梁之下猛的窜出一道肥胖身影,投向了右首方位。
飘然的落上一堆瓦砾之上,淡淡的看向萧鸿蒙而来。而怀中,却是抱个婴童模样的幼子色。
像是受到了这一震之惊,眼前这位样貌平凡略显发福的女子怀中婴孩又啼哭了起来。
萧鸿蒙注视着好一回,冷冷道:“你便是杀手一界里排名七上的梅六姑?”
对方淡淡一笑,视的亲了怀中的稚童一额,笑回道:“不错──。”
“很好──。”萧鸿蒙冷肃的道:“今日我倒想见识见识你们这一界里的杀搏之技!”
梅六姑咯、咯的笑了起来,全身的肌肉像是抖颤开花似的全嘲弄向萧鸿蒙。
“萧大小姐好猛烈的剑法。”梅六姑四下环看了一眼,淡淡道:“顷刻之间已经挑了三十七处暗椿──。”她点点头,裂嘴一笑,自是低头向怀中婴童逗笑着:“小宝──,这个萧阿姨阿利害啊──,娘命苦跟着大不好,把你送人家好过日子吧──。”
这一说,果真将手上的婴童扔向了萧鸿蒙,同时人一低矮窜向萧鸿蒙的右际出一抹匕首撩来。
萧鸿蒙心中一怒,早已料想眼前这梅六姑怀中稚必然绝非亲生。如今用来对付自,可够的是残皓。
稚子何辜?
被梅六姑抱离亲生爹娘已本人伦惨剧,更何想用来戮的工具?
萧鸿家大怒,右臂挥剑挡御梅六姑的来势,左臂一舒一,便将掷来的稚童端抱入怀。
却是,那梅六姑一进而退,大笑翻身了回去。
这厢萧鸿蒙堪堪触及了那包袱便知不对。
重量,转的不像是个孩童之童。猛可里再要抽手已是有所不及。
果然,堪堪左掌一接那包袱便冒出一浓绿烟来,忽儿间已罩住了萧鸿蒙!
梅六姑冷肃肃的看着萧鸿蒙颓倒于地上,忍不住得意冷笑:“萧大小姐──,杀手的杀搏之技你看见了?”萧鸿蒙一脸惨白,喘着气瞪住对方,咬牙道:“好!果然不愧是七大杀手之一──。”
便此,幻出一际的光华成,直点向萧鸿蒙的眉心!
萧天地淡然的策为到后庭园院秘室巨木前五丈。
首先看见的,是飞尘双使伏躺于一丛杜鹃花前。他皱了皱眉,这剑伤有些奇怪。本源上,和自己的萧家剑法神似,却是有着一些儿内劲出处相异。
停伫了顷刻,缓缓下的马来,自再往前走去。
巨木之前两丈处,又见得天龙三老的体。这三人横横斜斜的仆卧着,全数面朝下掩倒。
萧天地冷煞的一双眸子确认是天龙三老没有错,只不过没见着伤尚不知道这三人是死于何种手法之下?
抬步跨前,已到了三老身侧凝视。
猛可间,那卧躺的天龙之老动了起来。
一动,便呈品字形全数招呼着天地的下三路反撩。
好霸气的是,天龙三老这一手攻击全是搏命手法。且看他们衣袍前面,俱俱穿戴了一面的倒勾锦。
想来,这一击未成便宁以身抱同归于尽!
萧天地淡淡一笑,面容上却是冷肃紧绷。猛的一声吆喝,右掌大刺刺一拍强扫,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出手,天龙三老作梦也没想到便此重创飞了出去。
一阵老长的沉默,萧天冷冷看着天龙三老挣扎的坐了起来。从目光里,他已经告诉对方想活命的取好说出他们为什么要背叛世外宫。
有某些人,的确是有这种威严。
他们用不着说什么,只需将眼睛一瞪,自自然然有人赶着抢着去做他想完成的事。
天龙三老显然在萧天地的冷目之下颤悚着。
“门门主。”天龙三老之长的黑江龙颤声道:“属属下这么做是万不得已的。”
他喘着气,惨然的看了另外两个兄弟一眼,长叹喟然道:“我们都中了童问叶所下的剧毒,只有。”
黑江龙长长一叹里,白山龙接口道:“门主──,我们三个老不死的知道对不起你。唯一能稍释我们内容的,只能告诉你这一切是黑魔大帮的阴谋!”
“因为门主近年来在两湖域上活动犯了他们的大忌──。”红雷龙惨然接道:“黑魔大帮的总部正是设在两湖地面一处神秘的地方。”
天龙三老这厢说毕了,相互苦笑的互视一眼,齐齐又道:“生死事小,我们这么做是另有一点不得已。”
至此,萧天地才终于开口问道:“什么不得已?”
“是属下的错──。”西江龙惨嘘一声,老目夺泪而,颤声道:“我该死,为了鼓儿的生死而犯下了这事大错──。而他们街黑江龙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位兄弟,双瞳子尽是懊悔:
“是被我托下水的──。门主,一切的错都是我黑江龙干的,你饶了他们!”
天龙三老中,就唯一只有黑江龙有后。
而方才口中的“鼓儿”正是他的孙子,本名叫黑汉鼓的一个年轻人。这黑汉鼓的双亲自幼便亡,黑江龙曾亲自带着他十五年之久。
及至年长了,方托付给一位好友在那儿寄住读书。
不料是,却叫黑魔大帮给擒获了去。
天龙三老打自五十年前便是生死如一,白山龙和红雷龙亦早视黑汉鼓为己出。如是,在内外交迫下三人终于不得不如此做出背叛之事。
萧天地淡淡的冷哼,点头道:“我明白了。你可以放心。”
黑江龙听了这话,立即伏倒于地,叩首道:“多谢门主大恩大德──,属下死而无憾!”
便是,天龙之老同时惨笑一声,刹时自断了心脉!
萧天地没有叹气,只是默默无语的望着这三个跟了自己数十年的属下一眼,便调转身朝向巨木秘室。
方才,他已然答应了黑江龙最后以死的请托。
他会救出黑汉鼓来,这是表示对着彼此间数十年的情谊一种敬意。所以,黑江龙可以安心的离去。
萧天地做事一向是这样,有欠必还!
所以,天龙三老是非死不可。
只不过,他会完成他们最后的心愿而已!
萧天地环视了一下四周,他冷重重的一笑。
可以感觉的到的,是四下弥漫着一股杀机,凝而不动!为什么?
很简单的是,这巨木秘室内还有人存活着,而对方之所以不动最大的理由是,时时自己进入后一网打尽。
他笑了,掀按开巨木的暗门;萧天地一生做事,便是朝最危险的地方,最危险的事去做。
现在,他倒想知道对方怎么来对付他!
轻轻“卡”的一声滑动里,暗门已自萧天地背后阁上。阁上的是门,而开始的却是无边的杀机!
梅六姑这一出手自己都觉得似乎太用力了些。
本来,对付一个中了“飞魂散七雾”的人,只消扔个石子什么的便可以杀了对方。
不过她是个小心的人,总觉得“目标”永远有危险性,唯一放心的法子就是全力一击狙杀。
刃尖一锋,已点到萧鸿蒙的眉间。
却是,凝伫着在那儿没半丝可以再进。
萧鸿蒙并没有出手,出手的是站在梅六姑后面的一名男子。
这个人的模样很狼狈,好似奔跑了一整夜没休息似的满身风尘。可以看见的,是乱发张飞恍若把脑袋变成了两三倍大。
“阁下是那位?”梅六姑又惊又怒。
她自己身为杀手,最重要的是机敏尖锐的感觉。为何,这家伙到了自己背后仍然不知?
“你奶奶的累死我了──。”身后那个人喘气骂到:“问我是谁?哥哥我先问你,你知不知道从阳谷城到这里有多远?”
小算一下,约莫有六百里以上。
“我可是连夜赶着来花了七个时辰八匹马,这笔账是不是找你要?”后面那小子早已点住了梅六姑一十六处背后重穴,踱到前面来哼道:“哥哥姓楼,叫楼上!”
楼上?近来在江湖中一夜成名,被黑魔大帮视为眼中钉的楼上?
梅六姑一叹,道:“你为什么和我作对?”
“谁跟你作对?”楼上嗤着看了梅六姑臃肿的身体,再看看跌坐在地上苗条有致的萧鸿蒙一眼,哼道:“我只不过看看这位姑娘人漂亮了些,怜香惜玉罢了──。”
梅六姑当然不相信这个理由。
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对方如何发落。
楼上偏头看了萧鸿蒙一眼,忽的脸色一阵惊讶:“唉呀大小姐,原来你这是乔装的?”
梅六姑心中一愕一凛,果然见得萧鸿蒙缓缓站了起来,淡淡道:“楼先生大驾世外宫有何指教?”
“嘿、嘿──,没什么事。”楼上乾笑两声,道:“只不过是来见一位长辈而已──。”
楼上说话的神态,倏忽间由内心里变得极为恭敬。
萧鸿蒙相信这点。
只不过,她不知楼上口中的“长辈”并不是萧天地,而是柳帝王!
萧鸿蒙淡淡的目光落向东首方一堆沙丘之位,道:“据我所知这里头有四十处藏伏着人。”
梅六姑,是第三十八处!
而方才楼上躲藏于一横梁上是第三十九处。
那么,落目的那堆沙丘之下最后躲藏的人是谁?
“利害、利害──。”楼下灰头土脸的冒了出来,叹道:“萧家长女果然不愧和萧门主闯汤了江湖十五年,连哥哥我的藏身都能找着。”
梅六姑的心一直往下沉。
她可没料想到另外有两个人一直在监视自己的行动。为之惊心的是,对方尚且是赶了六百里路才到不久,而自己却半丝儿警觉也没有。
萧鸿打量了一眼两名不速之客一眼,冷淡淡道着:“你们找我爹有什么事?”
“找你爹?啥──。”楼下摇摇头道:“大小姐你误会啦!我们是来见另外一个人的。”
萧鸿蒙双目一凝,挑眉道:“谁?”
“柳大先生。”楼上楼下恭敬的答道:“『帝王』柳梦狂先生!”
萧天地见到刺梦狂时的确吓了一大跳。
怎的也没想到,事隔二十来年后,他们又再度见面。
柳梦狂身旁,萧灵芝早已深深一福拜倒:“灵芝拜见爹爹。”
萧天地脸色难得一笑,抬了抬手沉声道:“芝儿起来。”
萧灵芝应从了一声,顺从的立起。看着,眼前三年不见的爹亲,心中有着一股莫明的激动。
萧天地怜爱的看了女儿一眼,才缓缓转向在旁淡然而立的柳梦狂抱拳道:“柳兄──,一别二十五载,今日重逢当真人生一大。”
柳梦狂淡淡一笑,回道:“柳某瞎子一个,萧门主想来是英姿更胜当。”
萧天地大笑,道:“柳兄心眼透世间人情,萧某只有叹服的份。”
这话,萧天地绝对是出于心中虔诚。
柳帝王虽瞎,但是这般随意站着,却是有不可言的气势夺人。如果硬是以言以词来明,便只有,“帝王”不愧是帝王!这等风范,决计是无法否认消失的。
萧天地淡淡的注视了柳梦狂一回,略为讶异道:“柳兄──,你体内气机似乎有些儿。”
柳梦狂一笑,道:“是自作孽,亏得萧二小姐四年多以来两次相救,方得以幸存。”
四年?柳帝王已在世外宫四年?为什么萧灵芝没有告诉自己?
萧天地问方起,萧灵芝已恭敬接口道:“女儿知罪。女儿是在二十来天前方知柳大先生竟是『帝王』。”
萧天地明白,他们每隔一个月才相互一回联络。目的,当然是为了隐蔽世外宫这片基业的存难。
没想到的是,终究败在童问叶的手上!
一回念转了,他淡淡一笑:“你也不必自责。柳先生天纵才具,别说你,便是一整天下又有多少人能见得及?”
大笑,柳帝王摇头道:“萧门主太过客气了。百年来江湖又曾有谁能像门主这般另番叱叱风云?”
的确,在江湖中一失足灭门的,从没人再度另立门阀势力。而今感受萧天地的气势,柳梦狂心中亮清楚对方已另辟出一番江山来。
萧天地淡淡一笑,尚未回话里耳际传来秘道暗门滑动之声。听落足音,来人不只萧鸿蒙,难不成是叫人押来?
他一掀眉,已是否定了这个念头。
因为,他对女儿的武觉造诣有信心;再则,萧鸿蒙决计会将对人带入这间秘密,除非是她押了人。
萧家,一向只擒人而不被擒!
两三个打转里,这串足声已到了秘密门口。
来的,是二男二女。
楼上和楼下这厢在入口瞧了瞧里面,一望见柳梦狂便是大讶叫道:“柳大叔。你真的变老长胡子啦?”
在他们的印象,柳“帝王”和那位大混混“柳帝王”简直是一个模子的。
而今,“帝王”柳梦狂赫然恢复成四旬近五的年岁模样,尤其那一髯须小垂更令他们讶异!
“是楼上、楼下两位世侄?”
柳梦狂这一问,两个姓楼的齐齐往前一步抱拳恭敬道:“晚辈拜见柳世叔。”
“哈,”柳梦狂一阵大笑,竖手道:“自己人别客气上礼,还是先向萧门主请安。”
楼上公子、楼下少爷果是双双朝萧天地抱拳道:“晚辈拜见萧前辈。”
萧天地呵呵大笑,双目精光连闪着点头道:“少年英雄,已有大家风范。”
他们这厢谈笑着,那端的萧鸿蒙已然将梅六姑扣锁挂于壁面,一挥手拍解开了穴道。
梅六姑难免有点讶异,萧鸿蒙解开她穴道的用意。只见,萧鸿蒙朝萧灵芝使个眼色。
当下,萧灵芝移步向前,自袖中抖出八支小短短的金针来。
梅六姑皱了皱眉,不安的移动了一下那一身肉鼓起护身内力,斥问道:“你想做什么?”
萧灵芝淡淡一笑,缓缓道:“在金针医术上有一种法门,在八处穴道受到刺激后人家问什么自己便会答什么。”
梅六姑脸色大变,嘶叫道:“你想对我?”
萧灵芝的回答是出手。
只一倏忽间见地抬了抬手,那八支金针已消没于梅六姑的衣袍之内。这出手之快,在旁的楼上、楼下两位公子哥儿亦为之变色。
简直,是八针同时离开人掌指,没得眨眼已经不见去向来路。
这厢见去,当看得梅六姑全身一颤,只刹那里额上已显料大汗珠滴落。
看来,她正以本身内力与以相抗,硬生生要把八支金针退出体外呢。
萧灵芝似乎很满意梅六姑的反应。
眼前她所施的这手“八渡迷航”金针手法,正是她多年钻研的成果。
在萧家这一代里,萧游云的天资最称上乘;在处事治理中则以萧鸿蒙最为得力。
至于萧灵芝而言,她对医术上的成就则远超过萧家这几代的殊胜了。
是以,连柳帝王本身不可解知的病逆倒气,她尚且可以为之稍舒。
四年如此,四年后,昨唐流情名剑一战后依然是。
这厢,梅六姑的脸颊不由自主的红润辉泽,双瞳子里的神彩逐渐消失隐没。
代之的,竟是一张迷惘然。
楼上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好神技!”
楼下也可接口了:“原来解开穴道的用意就是让着她以内力激抗。反而,气冲会顶天门,自己反而被自己的内力气机所震汤昏眩。”
萧灵芝讶异的看了这两名陌生男子一眼,暗惊。
别见着人家两副狼狈灰头土脸貌不惊人的,都是心思细腻别番见识洞察。果真不可小觑了。
萧灵芝这厢神色不动的朝萧鸿蒙道:“大姐──,你就向着事吧!顶多只有半柱香的时间可以用。”
萧鸿蒙淡淡一笑,盯着梅六姑的眼神道:“你是谁?”
这问话,是大大有学问。
因为,梅六姑是杀手,最隐密的便是自己的身份。
如果这事儿也出来,自然别的问题更会回答。
大伙儿全望向梅六姑,只见她虽然受制于金针之术的“八度迷航”,却像极力在忍着不肯吐实说话。
萧鸿蒙冷眉一挑,再度寒着问道:“说──,你是谁?”
“梅梅,”梅六姑一直喘着气,像是用极了吃奶的力气要挡御这门医术,却终究失败的顺口而出:“六姑──。”
“很好。”萧鸿蒙的脸上有了一丝微笑,淡淡的又接问道:“你是不是黑魔大帮的一份?”
“是。”
“你们的总坛设在那里?”
“不知道。”
“说──。”萧鸿蒙用声追问道:“在那里?”
梅六姑额上汗珠大粒的滴滴着,全身抖动半晌才喘气着吃力道:“在两湖交界洞庭湖域面。”
众人之间彼此互视一眼,又听得萧鸿蒙冷笑道:“你骗我。根本不在那儿!”
梅六姑那厢激动似的叫嘶着:“没有骗你,是在那儿,真的是在那儿──。”
众人方自讶异萧鸿蒙这般问着的理由,只听她紧追问下:“如果是真的,确实地点呢?
告诉我确实地点!”
好强烈的逼迫,硬生生的住梅六姑非往下说不可。
这厢梅六姑大力喘着气,恍若壁上的流漓灯亦为之吹动似的,幌来摇去。老张口后,梅六姑摇头嘶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真正的地方。”
萧鸿蒙冷肃的表情一缓,柔声问着:“好。那你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进入总坛的?”
“我们?蒙脸乘舟。”
“然后呢?”
“停泊在一处小岛上,四周没有人声。走路,一柱香的时间后进入::树林很大很深。
后来。”
梅六姑说到这儿,神变得很迷惘、很奇异。
“很美,树林很美。雾在四周飘──。”她轻叹着,似乎真的身处其中似喃喃道:“又走了一柱香到了一个洞口洞口不大很奇峻有藤条遮盖进入。”
吃力的说完这些,梅六姑的人好像虚脱了似的,全身显然的任那铁之力挂着,头手都垂了往下。
萧鸿蒙显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竹事要问:“帮主是谁?”她急切的紧迫问着:“你们的帮主是谁?”
没有回音。一切静止如死,连梅六姑的呼吸声也停息了似的没半点儿声响!””说──“,萧鸿蒙大叫:“你们的帮主是谁?”
“帮主?”老半响之后,梅六姑垂着的头缓缓抬了起来,茫然的望向眼前每个人,全身大为颤抖跳动着。忽,猛然嘶竭大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有很多人、很多人。谁是帮主?我不知道。啊、啊──,我知道、我知道──。”
六姑似乎陷于迷乱之中,逐渐语无伦次着。
“你知道,知道什么?快说──,”好个萧鸿蒙,一点也不放松的策问猛道:“快说──!”
梅六姑大大跳震,叫道:“是那个胖子。”
便比数字,人惨叫一嚎动恻,便昏死了过去。
萧灵芝急步向前,伸手连指了八下,最后复往梅六姑胸口用肘一击撞。只见,梅六姑全身肌肉大大一动,顷刻间竟发出了打鼾之声,熟睡过去。
众人一阵沉默后,萧天地朝柳梦狂缓缓道:“柳兄──,可否由以上问供中得到启示?”
柳梦狂淡淡一笑,摇头道:“目下所知的部份而言,只能说我林中找不出五个以上。至于是那位,在下无法确定──。”
萧天地双眸精芒闪动,问道:“那五个?”
这时,楼上和楼下双双插口道:“们知道他的儿子叫晏天祖。”
柳帝王一挑眉,道:“怎知?”
“昨晚他和宣大小姐一战!”楼上说了上半句,楼下接道:“结果一招以内见生死!”
柳梦狂笑了,他知道死的人绝对不是宣雨情。
而他高兴的,是宣雨情果然一招遣敌,不负帝王之名。帝王绝学,绝对是“帝王”的出手!
柳帝王缓缓嘘了一口气,朝向萧天地的方向道:“在下所想的五个人里面没有晏字姓。”他一烦,倒接着说:“不过,以这十来年里和蒙古皇朝有交往,而身才属胖者,萧门主想计也可以知道是那些人了?”
“郭竹箭、列知惕、佟应神、赵老金。”萧天地沉沉住气,最后才吐露第五个人名:
“解勉道!”
解勉道,乾坤堂的堂主,天下三大帮帮一的帮主。
自来,解勉道和萧天地便是两相冲的死对头。
萧天地这厢说出了,难免怕落人家口实,是以说的时候心中有着一起疙答。
他缓缓回着一口气,接道:“柳兄是不是指着这五人?”
柳梦狂淡淡一笑,道:“的确和萧门主所想的一般。不过,其中有两个人是该排除在外的。”
萧天地当然知道,第一个排除的就是解勉道。
前些年里姓解的和蒙古皇朝之间交往的目的,便是在利于暗中活动。朱元璋之所以能起事成功,解勉道出力是无庸置疑的。
至于另外一个,则是“冷面菩萨”郭竹箭。
郭竹箭已过五旬以上,三十年来最少行刺蒙古皇帝一十八次。每一回,皆是硬闯硬干于大白天,其锋之利甚至逼得元顺帝托欢特穆尔左右手“左相”脱脱辞官,以谢失疏之责。
而在江湖中尽为人所称道的,是郭大先生的“冷面菩萨”四字封号。表彰义风,在于对外夷的“冷面”以及对我华汉的“菩萨”心肠。
萧天地沈吟片刻,淡淡道着:“目下来看,就是查看刘知惕、佟应神、赵老金之人了。”
当然,这只是漫无头绪中的一点线索。因为梅六姑的判断不一定对,而且晏姓当头的在江湖上大大有名的就有一个。晏蒲衣!
楼上和楼下当然知道有晏蒲衣这个人,甚至整个江湖中不知道有这三个字的人还真少。
柳梦狂人称“帝王”,晏蒲衣呢?
“卒帅”!
卒帅,统天下之卒,为武林之帅!
“卒帅”晏蒲衣就如同他的尊称那魔神秘,是卒亦帅。
听说,他曾经在长江流域上一行三年和沿岸渔民打鱼为生;亦有说,曾经在大都京城里摆下琴棋书画艺剑骑连续六个月没有人可以在任何一项与之相较。
当然,其间有二十年时间在江湖失踪,传闻去了海外寻仙山。甚至于至今,江湖中人尚且不知他是生是死。而且对于他的容貌长相无所知。
有说瘦者,有言胖人;然而无论如何,二十年前他在武林中的种种神行妙迹素被称为“天下第一奇人”。
各人有着一番寻思了,萧天地半响里淡淡朝萧鸿蒙道:“外头那些朋友可能不耐烦了。”
的确,前后一个时辰里,外面那些人一直没有动静。
他们打什么主意?难道是想饿死秘室这些人?
萧天地相信童问叶知道,这里头的藏粮足够六个人足足吃上一年之用。
童问叶并不笨,他一定有更好的法子来对付自己等一干人。他等着,等着萧鸿蒙折身回来的答案。
一盏茶后,人回来了。
萧鸿蒙的表情绝对不好看,甚至有些惨白。
“他们封住了洞口。”萧鸿蒙咬牙一挫:“最少用数百斤的钢板将整个出口封了起来──。”
楼上第一个叫了起来:“难道这秘道没有另外的出口?”
他得到的回答是,眼前三个姓萧的男女无言的肯定。
没有!这里绝对走不出去的死室。
好个童问叶,知己知彼。
够狠!
“柳梦狂必死,柳帝王留之无益。杀!”
一十三个字的信笺落到我们柳大公子眼前,他奶奶的自己实在是有够倒楣的了。柳帝王真是叹了又叹气,看着眼前的陆夫人小心的问道:“我是不是在五天前叫杨逃那小子救了你一命?”
陆夫人淡淡一笑,自增有一番妩媚着:“可能是──。”
柳大混混叹了一口气,又道:“这五天哥哥我是不是不辞辛劳的跟你了上千里路?”
陆夫人笑了,如铃声般的清脆:“是很不得已呀?”
柳帝王又足足叹了一回气,接道:“再说,咱们之间不是两心相许,要好好有一番作为?”
陆三君倒是沉吟了一下,轻叹道:“天赐良缘,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如今总坛的令下,妾又不好异议。”
柳帝王翻了翻眼,叫道:“真无情?”
陆三君浅浅一笑,啾着柳大滑头道:“你我之间本来就是一场戏吗──。如今『帝王』
已死,你这个『帝子』也用不着上台玩耍了。”
“好、好──,你无情。”
陆夫人脸色变了变,哼道:“你能如何?”
“这里是客栈对不对?”柳大公子很用力的道:“如果我大叫『杀人啦』,看你如何收场。”
“我保证你来不及叫。”陆三君叹了一口气,缓缓却冷肃的道:“而且,这种事本帮一个月里最少也干上十来回。”
柳大混没得混啦,他只有以另外一种商量的语气道:“喂──,好娘子,你接不接受贿赂?”
陆三君笑了,笑的娇艳四生,摇头道:“你说呢?”
柳帝王大大叹了一口气,苦着脸道:“那看来本大公子只有请那位杨逃只出来摆平这椿子事了?”
陆夫人脸色寒冰了下来,冷冷道:“这里是湖北、河南交界的小界岭下。”
柳帝王耸耸眉,道:“又怎样?”
陆三君淡淡的看了柳帝王一眼,道:“如果你相信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在这间客栈里里外外最少有三十位本帮的高手。甚至,总坛的执法长老也到了左近。”
“呃──?又怎的?”
“我相信你明白的一点是。”陆夫人笑了笑,道:“我们人员这厢布置的目的就是等着逃大英雄来自投罗网!”
这个计,它的代号是“群鹰搏兔”。
陆夫人缓缓的移向前来,有些可惜的道:“好好一个人却错了姓,真可惜了。”一叹,摇了摇头媚笑起来;想着杀一个不会武功的男人实在是有愧一身造诣。
“而且还点了穴道!”柳帝王大声叫道:“最少,你应该解掉哥哥我的穴道,也好战一局死的轰轰烈烈。”
陆三君娇笑了,点头道:“难得有这番英雄气概,虽然晚了些,倒也是值得留念了。”
她笑着。果真解开了柳大混混的穴道。看着我们柳大公子站起来活了活筋骨,她笑:
“可以了吗?”
“差不多了。”
“好──。”陆三君一笑,道:“尊重你是『帝王』之后,先让你出手十招不回手!”
“真的?”
“真的──。”
柳帝王大大一叹,道:“有人会后悔了。”
贺波子这个人一向与众不同。
四十年岁,不但早已白了一霜头发,甚至连及胸的胡子也雪白亮透。当然,人家最容易记住他的,是那一髯长胡上系着的红蝴蝶。
谁都知道,贺波子杀人的时候,嘴唇上永远咬着胡髯口的那只红蝴蝶。这是他的标志之一。
如果只有这些,贺波子还不是贺波子。
他之所以成名,是因为武功比别人强一些。
贺波子武功之所以会比别人强,是在于他天生异禀的右掌六指。
对一般有六指的人而言,多出的那根指头往往是没用的。贺波子则大大的不同。
听说,当年他娘怀他的时候,为了躲避战祸兵燹而逃居于心中,无意间吃食了天地圣果“五莲七冰”。
贺波子一生下来,第六根指头就如是代表“五莲七冰”圣果的替身似,拥有惊人的先天气和。
“六指蝶”贺波子,杀手一界里排名天下前七!
而且,是杀手一界里唯一个敢到处幌东去西不避人不虑行踪的人物。贺波子,就是这点最与众不同!
他今天晚上的目标是,刑久轩!
刑久轩对自己的布置有绝对的把握。
不论杨逃从那一个方向进来,他一定能立刻得到通讯,并且立即展开扑杀的行动!
当然,他一点也不顾虑陆夫人和柳帝王的事。
冯陆三君武功,稍弹指便可以杀掉十个像柳帝王那种小混混。他只等着是,专门和黑魔大帮作对,至今尚未知得真面目的“杨逃”这个人。
刑金轩冷令一哼,当然想着“杨逃”这两个字绝对是假名字。他倒要看看如果今夜那小子来了,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轻抬手,浅了一口桌几上的茶杯。
五十五年岁,三十年江湖中打滚,刑久轩能活到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的脑袋。
每一件事,他总是反覆思量了好几回。
就眼前,他虽然在等着杨逃的现身,却也同时想到相关的事、人。
杨逃无时无刻都在保护柳帝王。
柳帝王是“帝王”柳梦狂的独子。
柳帝王却不会武功?
刑久轩再度斟了一杯茶,仰首饮了下去,边沉思着。
在他所知的一切里,杨逃这个人的功武和江湖中所见的完全不同。这点,除非不于中原的门派中人,甚至是远出西域之外的一种武学,否则剩下的唯一可能是自创。
刑久轩当然记得数月前洛阳一战中杨逃一招败擒了枯木神君的事。他更记得杨逃那时说了一句非常自负托大的话。
“只要天下有人会的武功,我绝对不用。甚至是『帝王绝学』也是一样。”
刑久轩想着,兴奋了起来。
照人情常理,柳梦狂无论如何一定会传“帝王绝学”给他的儿子。而江湖中人俱知的是,柳帝王这小子竟然不学他爹那身惊天傲世的武功!
刑久轩当然知道柳帝王体内绝对没有任何“气机内力”的反应。这也就是说,柳帝王这小子“应该”不会武功的。
天下的事,是不是没有绝对?
他又想到“浣情”名剑,童问叶长老以前传达过的消息。
“帝王”柳梦狂,有法子将一身的内力提聚于某一点,而让人家以为他不会武功。
刑久轩想到这里,不由得全身大震。
他猛的喝完最后一杯茶,倏然立起冷冷笑道:“好个杨逃,原来你是。”
是谁?刑久轩的话才说一半,忽的全身大颤一凝,竟是在瞬间里没有办法移动半分。
他大惊,只觉喉头好一阵紧缩痉挛,一身子呼吸刹时闭住而一张脸也胀了个通红。
是谁?是谁在茶中下了毒?
刑久轩惊骇震悚,正是暴目如铜铃,悚身如石木。忽的,他放大的瞳子里看见了一个头发白、胡子白的“老人”由屋顶上飘了下来。
刑久轩看到的另一件事物是,对方胡髯上的红蝴蝶。
“六指蝶”贺波子!
刑久轩忽然觉得好笑了起来。自己怎么会成为杀手的目标?他躺了下去,直挺挺如木雕像般的轰然倒地。
临死前,他唯一一生中想不透的事是,有谁会出得起“六指蝶”的高价来杀他?目的又是什么?
贺波子看着刑久轩的体,轻轻一叹里为自己高妙的杀人技法而赞佩。
可惜,没有人睢见这场好戏,真是美中不足了。
正想间,猛然有人拍掌大笑:“好!『六指蝶』果然不愧天下七大杀手之一,更不愧是天贼异禀的天才。”
贺波子一挑眉,旋转身里已瞧见有人坐在窗口直望着、笑着。这人,一身雪白衣袍,镶滚紫边掌执一茎玫瑰把弄。
“杨逃?”贺波子眯起了双眸一线,冷淡淡道:“阁下便是人称『雪衣玫瑰』杨逃?”
“雪衣玫瑰?”杨逃笑了起来,落下窗口踱了两步,自嘲似的摇头道:“武女人的名称,真差──。”
贺波子一直盯着对方,见得杨逃在那厢自言自语着,冷冷一哼里左手已缓缓取下了胡髯上的红蝴蝶。
往上一抬,便是要咬牙唇间!
“慢、慢──。”杨逃急摇手阻止道:“贺老大,咱今天来一则是慕名,二则是委托着事。”
“呃──?”贺波子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看着杨逃。
“嘿、嘿──,第一椿事儿,方才真是大开了眼界!”杨逃笑道:“贺老大你藏身在木梁上,运用第六指夺天造化的异能,将那些毒药一点一点的飘落到这老小子的茶里。高──,真是高明已极。”
贺波子重重一哼,面上表情如故。
唯一改变的,是眼瞳子里那一闪的喜悦光辉。
杨逃啾了人家一眼,笑把弄了两回手上那茎玫瑰,接道:“至于第二件事,就是想委托阁下贺老大去杀一个人!”
贺波子当然看得出杨逃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且凭气势行止,自己有大家风范。
所以,像这种人委托的对象一定是很特别的人。
贺波子开始有兴趣了,左掌间的蝴蝶不禁又别上了胡髯上飘着。“你的目标是谁?在那里?特征?会不会武功?门派?年纪?”
“这些问题很简单,只需告诉你地点和那人的名字就可以了──。”杨逃笑着:“地点是在天霸岭之下。”
贺波子双眸一闪,哼道:“人呢?”
“姓柳。”杨逃笑着:“人称『帝王』柳梦狂!”
梅六姑呆楞楞望着眼前诸人。这是第七天!
他们已经放开了她的锁,也解开了她的穴道。
梅六姑的心却更痛、更怒。
因为那些同生共死的盟友把自己同样帮死在这秘室内。而自己要杀的目标,却如同朋友般的关怀自己。
“食饭啦──。”楼下公子嘻乐呼的端了些东西来,放到她面前笑道:“喂,别这付失魂落魄的样,吃饱了好有精神。”
梅六姑抬眉望了楼下一眼,难免有一丝丝的感动。
纵是无言,却也伸手取了盘中食物吃食。
楼下笑呵呵的调转身,凑回了萧鸿蒙、萧灵芝姐妹身旁坐下了。
另一端,柳帝王和萧天地两人在靠着里面处缓缓别茗,轻啜小饮着。
至于另外的楼上公子,则奋力的烧食东西,一盘盘打理婀当的送给了各人食用。这手艺,萧灵芝由不得不啧啧称奇:“楼上公子好手艺。”
“其来有自的──,”楼下笑道:“那小子节俭的可以,没有一餐忍心上馆子吃的。”
所以,只有自己焙烧烹炖起来。
日久,竟也成了好火候的师傅!
“原来有这等好处──。”萧灵芝笑道:“大姐也甚是俭苦,怎的就没见过大姐烧出了什么好手艺来?”
萧鸿蒙在这七日相处后,一则是反正是出无门路,二则是楼上、楼下这两个男人风趣。
竟然改了往日那般冷冰面容,嗔道:“灵芝──,别小看了姐姐,那日弄一顿好食让你开了口福。”
“何必等那日?”楼上坐了下来,接上道:“下一顿由你料理便成了。”
“是啊──,大姐露一手。”
“你,好啊,帮起外人的腔来了──。”
“是姐姐自己说的吗──。”萧灵芝笑娇着:“任谁都听见了。”
他们这般笑闹着,直是将一旁的梅六姑看的满心里既讶异又感动。
她讶异的是,这些人在面临死亡前的谈笑自若。
感动的呢?则是人生中原来有着一面的温暖。
梅六姑想着、想着,忍不住眼眶里一烈,两颊面上滑出两条湿温温的感觉来。
她向另一端,“帝王”柳梦狂正和萧天地缓缓小啜着。当然,他们彼此间偶而有个极为细小的动作。
萧天地以四指轻轻捏握茶放了下去。
突出直指而划落的,正是中指挺向柳帝王!
“这一手『一柱横天』,柳兄如何看法?”
“好工夫。”柳梦狂淡淡一笑,将茶杯往左肩上方稍动了动,笑道:“『一横天』唯有以四尺八寸长的青锋使来,方是威力万钧。”
他的下了茶杯,淡淡接道:“不过,『泰山顶天』一式里,约莫可以阻挡得住──!”
“好──。”萧天地点头笑着:“若是中途里以『三问童』相,又如何?”
柳梦狂赞许似的点点头,道:“有个神的变化。不过,萧门主这手『三问童』似乎是为有过变化?”
“哈,”萧天地忽的大声一笑,点头道:“正是──。在下将前式自由池、神藏的气机转由虎口、大涵两穴移换劲,不知萧兄以为如何?”
“萧门主果然是参透武髓大家,便是这手变化足可将剑锋前推进三寸。”柳梦狂点头赞许着:“便凭方才萧门主这一路十八手剑法下来,已逼至柳某心口重穴贴身衣袍。”萧天地双眸精芒一闪,道着:“难道柳兄没有破解解术?”
柳梦狂淡淡一笑,小啜一口茶道着:“柳某的下一手变化已是『无可言』,想是萧门主下一手变化亦如是?双双出招,各是一式十九变。却,最后里落入『无可言』的新妙反璞中。萧天地抚掌大笑,道:“他日有缘或战于泰山之巅,岂不是人生之大快哉?”
柳帝王亦仰首大笑,道:“萧门主这话正合柳某之意!”他长笑,却是倏忽到了中途大咳了起来。
萧灵芝早已轻忽一飘到了柳梦狂身后,轻叹里取出了七支金针伸探间插落于柳梦狂左右肩井、背流、海波、国御、龙潜、新程七穴上。
又便是,右掌一拂连拍了百会穴三回,这柳梦狂身子稍稍一震,平复嘘气,脸色又自通红回转了过来。
这个萧天地在当面看着,瞳子里不由得有几番思动。
当先的,便是萧丫头对眼前这位柳梦狂心中大有属意。这厢是福是祸,目不尚是难以断定。
不过,且由柳梦狂对灵芝丫头的任信来看,日后总有着可以得力相助之处了。
他方是心中暗喜,沉思其间;忽的,梅六姑缓缓站了起来走了后,道:“七天七夜之内,萧前辈不将小女子当成外人,梅六姑自大愧过往之错。”
她这七天来第一回说话,所有的人不禁全投了目光过来,只听她续道着:“那日,萧姑娘以某种医术妙法逼范梅某说出一些事来,想是并不完全──?”
萧灵芝脸颊一红,淡笑道:“依我看法,梅姐姐最后是以内力气机护住心脉,剩下全放开了去?虽然是为之昏迷,却也冲激亦力通流一身而逝,反倒不再起作用──。”
“萧二小姐所说的正是。”梅六姑正色道:“那时我心中是想与其露出黑魔大帮中最大的秘密,那不如死了算了。”
她一颤,抖着声音道:“黑魔降世,生不如死。”
“黑魔降世,生不如死!”
听这八字,约莫可以想见他们对背叛之人用刑之毒。
梅六姑缓缓长嘘一口气,环顾众人一眼,接道:“不过──,反正是他们对我不义了,又何怪我对他们不仁?”
柳梦狂淡淡一笑,道:“梅姑娘莫这般说着。这事只能说你悟了心性中某些好善,去掉的过往坏恶。”
柳梦狂的话似乎令梅六姑大为振奋,点头沉思了一回,忽展颜道:“多谢柳先生教诲。”她脸容眸子里一阵欣喜:“那位置正帮主的身份我虽然不知道。不过,很重要的一点是他有着极重要的事需要藉梅卧姑前辈向宣名剑的儿子寒波讨来。”
“宣寒波?”柳梦狂皱眉道:“宣兄在江湖中寻人已是二十年,难道还会有什么牵扯?”梅六姑点头接道:“黑魔大帮的帮主曾经提过,无论他以何种身份出现,左手中指上必然戴着一枚黑汉玉戒。这戒指和他要寻找宣寒波却有着极大的关系。”
众人间面面相觑,各自嘘出一口气来。那楼上便道着:“黑魔大帮里,你知道有多少分布?”
“约莫九成。”梅六姑很有把握的道:“我统率帮中狙部份,差不多知道各地的分舵所在。若是能出的去,发动江湖中各大帮的势力约莫在七天之内可以同时摧毁。”
萧鸿蒙轻轻一叹,道:“就怕一世出不了秘室。”
楼下接口恨道:“好个柳小子,对不起,柳世叔我没别的意思──。”楼下伸了伸舌头,看那柳梦狂淡淡一笑,道:“是指小犬嘛?怎的?”
“他。”楼下又冒上了火来:“明明知道我们来了这么多天,没半点儿消息也不会打探关心一下。”
“可不是──。”楼上接道:“下回见了面非好好的。”
话正轻舌尖一半,忽的,洞口里好一声大响。
刹时,天摇地动,碎石纷乱落掉了下来。
尚惊异间,又好一声轰然大响,这回可明明白白的是,有人用火药要炸开了秘室啦!
“柳小子可还算有点良心──。”这话,是每个人心中所想到的同一句话!
再是,第三声巨响里,碎石灰尘起,更没的众人纷纷走避。但觉,有一股凉风自洞口吹了过来。
我们柳大公子见到宣雨情大小姐时心情简直是好极了。他那张裂开笑着,就如同窗外的朝阳似的灿烂。
“怎样?”柳帝王很热情的招呼着:“最近收了多少门派联盟呀?”
宣雨情睇望了郎君一眼,笑道:“七天七夜来,总共是三十二个各处门派或是当家亲来,或是派出了特使来。”
目下处所,可是会合于洛阳城邑里乾坤堂总堂。
那位胖子堂主解勉道很明白那些小门小派之所以归隶于宣雨情而不归附于乾坤堂,自然是为了那一点“尊严”!
所以,他也特别腾出了东首的厢院房厅“送给”宣大小姐以来接待归隶的各门各派用。
“这解胖子倒聪明──。”柳大混东看西望了一回,笑道:“现刻先卖了人情,以后你这『净世盟』便欠着了。”
宣雨情娇艳一笑,道:“除了魔帮之后,我才不愿再管这事儿了呢。让这般俗务缠着那有和跟你在一起快乐?”
这年头的女人可真直接。
柳大混乾笑两声,宣雨情已问了过来:“你不是和那位陆夫人走了?怎的,有了变化半途又折回来啦?”
“甭提了──。那女人当晚变脸要把哥哥擒回魔帮总寨去。”柳帝王叹道:“这本来是我的目的嘛,也好。谁知,中途那鬼捞子帮下了个条子来,总什么我爹你师父必死,要做掉我啦──。”
当然,陆夫人没有成功,所以柳大公子还活着站在这儿。
宣雨情惊骇的是:“师父他老人家?”
“放心──,有姓楼名上名下的两个家伙陪着。”柳帝王一付智珠在握的样子:“而且一同被关入了秘室中还有萧家父女三个。碍不了什么事,饿不死他们的。”
宣雨情没有向柳帝王怎会知道这么清楚。
她相信,郎君自有一套方法可以从别人的口中知道出许多别人本以为不会说的“秘密”。
现在她想知道的是,柳帝王知道爹的窘境,难道不急着去救?
“别这样看我──,”柳帝王摇手笑道:“哥哥我已经请人去解决这件事了::。”
楼上、楼下问陷其中,莫非是杨逃出面?
“这个人嘛──,大大有名。”柳帝王笑道:“就是杀手一界排名前七的『六指蝶』贺波子也──。”
“贺波子?”宣雨情不得不佩服道:“他怎会接受这件委托?”
柳帝王笑了,笑的很得意道:“我只不过给他一个目标,谈好了价钱他就去啦──。”
“谁?”
“我爹──。”
“你爹?”宣雨情又好气又好笑道:“我师父?”
“不错──。”柳帝王很得意的回道:“完全正确!”
宣雨情真的是服了眼前这个男人。
正如师父所说的,眼前的郎君不但是根质是上上学武绝材,就是脑子里转念运用亦惊人已极。
可惜而纳闷的是,竟然丢着帝王绝学不学!
她一叹,正要说话间韩道幌了过来,老远朝柳大混抱拳唱偌:“柳兄弟──,你回来啦?”
“可不是──。”柳帝王笑道:“现在哥我可是身居乾坤堂之总管及净世盟大总管。呵──,翻身鱼变成龙啦!”
“这厢敢情好。”韩道笑着:“阁下是不是该跟着未来的夫人去见见我们那位解堂主?”
“如果哥哥我猜的不错的话。”柳帝王大笑道:“那位解堂主一向礼贤下士,应该这回儿来到了门外?”
“聪明──。”门口,解勉道笑呵呵的跨了进来,颔首道:“果然是聪明极了。”
柳大公子得意道:“那里──,牛刀小试。”
解勉道回笑着,有一丝抱歉道:“我是指韩总管。”
“他?”柳帝王叫道:“不是哥哥我?”
韩道笑了,意起来?“当然是我啦!没韩某这伯乐怎会瞧得出你这匹千里马?”
柳大混这回若笑了好长一阵,摆摆手道:“行啦!两位大驾光临就请坐吧。”
解勉道呵呵一笑,抱拳道:“请!”便此,四人落坐,将就着昨夜冷茶喝了起来。
解勉道一口喝了,当先道着:“在下这厢前来,是有着一个计划想和两位商量。”
宣雨情一笑,道:“解堂主请说。”
“你我皆知魔帮发出了武林通知,十月初四起四十九日内悼记晏天祖不行一切活动。四十九日之后,自是展开一场重大血劫。”
这事,七日前已是武林俱知,正值风起云涌之际。解勉道沉重着道:是以──,在下想在洛阳东首的嵩山少林寺召开一场武林大会,同集天下我道中人共谋出一条对策来。“柳大混混这厢拍手大笑道:“这好玩,可有戏看──。”
解勉道微微一笑,接道:“天下各大门派帮户,解某或多或少有些儿交情。不过──,七龙社方面。”
七龙社,和乾坤堂,丐帮并列为天下之大帮。
如今由乾坤堂总执这武林大会,七龙社是否参加着实是大为伤神的一件事。
参加了,未免有些气弱于乾坤堂。
若不参加,这大会未免少了某些气势和号召力。
“堂主之意,是要小女子代为说项?”宣雨情明白,怎的算法来看,左弓女方还是欠了自己一份人情。
解勉道呵呵大笑,道:“正是此意──。不知姑娘之意如何?”
“卫道除魔之事本当我辈该为。”宣雨情一抱拳,恭敬道:“解堂主义问天下,愿担起这份重责小女子只有钦佩的份。又豆有不勉力共行?”
“好!”解勉道大笑道:“有姑娘一句话,胜千百人矣!”
柳大公子又不服气啦:“那哥哥我一句话呢?”
解勉道呵呵的笑开来,看着柳帝王很有意思的道:“柳兄弟──,我们是第一回见面?”
柳帝王点点头,笑道:“在哥哥的记忆里似乎是这样。”
“不过,解某和你的一位朋友倒是见过了几次面。”解勉道意味深长的道:“杨逃兄弟想来你熟吧?”
柳大滑头这回可骂在肚子里啦:“熟透翻身啦──。”
“那不就成了──。”解勉道又喝了一口冷茶,啧啧道:“所以,我们是自己人啦。自己人总不好脸上儿猛贴金是不?”
“对!真他妈的对极了!”柳帝王又叹又叫道:“想不到你这身肥肉倒轻巧的很。”
他们的对话很奇怪。
最少,宣雨情和韩道就听不太懂。
不过,韩道和宣雨情都是聪明人;聪明的人想事情很快,而且也会想法子来证明。
解勉道笑呵呵的站了起来,道着:“我们这般约定了。武林大会的时间就订于十一月初一。”解勉道走了,韩道也走了。
现下这座落于乾坤堂东首的净世盟厅堂内又剩得柳大公子和宣大姑娘。两人互视了一眼,各自沉默着。终究,是柳大公子心虚忍不住叫了起来:“大小姐啊──,你是有什么话想问?”
宣雨情淡淡一笑睇了郎君眼眼儿,摇头道:“没的。”
这份婉约,可令我们柳大公子更不自在啦!
“姑奶奶,有话你就直说了吧。”柳大混混求饶了:“这厢闷着笑而不问会折腾死人的──。”
“我说没的啥事嘛。”宣雨情笑的站起来,踱了两步后道:“柳哥哥──,依你看这净世盟要如何个做法好?”
这厢事儿柳帝王可大有经验。
想这些年来在天下各处组织那些市井混混,隐然暗地里形成了一张极大的网散置着。
“我看,最简单的莫过于开一个『集结大会』便是了。”柳帝王笑道:“不但大伙儿可以彼此认识、认识,而且也能分派责任属附之间的关系。”
宣雨情小叹:“只怕各号各派间不愿屈居人下呢──。”
“放心──。”柳大混这厢可有把握:“咱们只是组成联盟,又不是成帮立派,只有彼此互通互助,没的什么长下之分。正是合则两利,分则双害!”
这厢柳帝王于明太祖洪武二年(西元一三六九年)十月十一日所提出来的“联盟互通”
的想法,于数百年后亦由一位欧洲商人提出这构想于二次世界大战后,因而成立了欧洲共同市场迄今。
宣雨情冰雪聪明,细想了一回柳哥哥的构思后,当下已是赞佩心喜,点头着道:“自古以来,武林中但求开门立户,并思大一统武林尽御其下。柳哥这想法不愧是前无古人的了。”
柳帝王这厢可得意了:“嘿、嘿──,最好那两位楼姓的小子能赶的来见这份盛会。”
火药炸响,足足三天三夜,前后总共一十六次才解决掉。但听得好一轰然巨声里,外头的阳光落的奔了进来。
这一刻,洪武二年十月十四,辰时。
“唉,吃了好几天连灰带砂的食物,终于可以好好上个馆子舒适一回啦──。”楼下摇头叹气,心中难不免为帮住洞口那千斤铜门惊心。
楼上哼哼道:“我说吗──。每回不提了住树上好,看看窝这树下的后果。”
楼下可叫啦:“住树上那门子好?说不得现在早已是乱箭穿心了咧──。”
两人的口里是哼唧叫嚷,却可足下不怠慢的奔了出去。
这厢众人到了外头,深深吸一口气间不禁愕然。
在一地的体中,昂然站立着一位白发白须的“老头”。
好笑的是,对方的颔下长胡竟然结了一个蝴蝶飘幌着。是“六指蝶”贺波子!
“怪了──。”楼上叫道:“怎么不是那个柳小子救人出来的?”
可不是,六指蝶一生只杀人不救,怎会救他们一干人出来?更何况还斩杀了洞外黑魔大帮的这干守卫?
“我是来杀人的。”贺波子显然有些恼怒:“没想到被那小子骗了。”
他怒,自是有一番道理。
因为“业主”柳帝王所说的资料中,指明“帝王”柳梦狂正在这秘处里练功。
柳小子可没说里头还有这么多人。
更可恶的是,自己竟然变成了救人而不是杀人!
这是很严重的问题!
一个杀手到了目的地后,不但没杀“目标”,反而救了“目标”,他无论如何是不能再下手。
这是杀手一界里的规矩!
所以,“六指蝶”贺波子不能杀柳梦狂;同时,他还欠“业主”一份人情。
因为他有负所托!
更可恨的,“业主”就是那个姓柳名帝王的小子!
贺波子二话没说,转身大刺刺的走了。
他走的很恼恨,从每一落足的脚印可以看的出来。
深越尺!
他的一身肌肉在颤跳,像是强忍什么愤怒。
不过,贺波子不愧是贺波子。
规矩也是规矩!
贺波子打定了主意,先到洛阳去还柳大混蛋一个人情。然后,嘿、嘿──,然后再好好整治他一番。他现在只怪自己,怪自己没搞清楚情况就来“杀”人!
或许是“帝王”柳梦狂这目标让他太兴奋了吧!
楼上看着贺波子远去的背影,伸伸舌头:“这老小子如果出手的话,目标不知道是谁!”
“是我──。”
楼上讶异的回头,只见柳梦狂淡淡笑道:“他来的目的本来是要我的。”
有谁,有谁竟然发了癫敢派杀手来杀“帝王”?
“是小犬──。”柳梦狂笑道:“也只有他会想到这点。”
儿子派杀手父亲?
萧鸿蒙的脸色大变,讶叫道:“柳先生──,你似乎并不很在意?”
柳梦狂一笑未答,倒是萧天地大笑抚掌道:“好、好──,好个聪明绝顶的方法。『一石二鸟』之计,再也没有像这回般用的巧妙──。柳兄,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柳梦狂亦大笑,道:“何敢与萧门主子女相比?”
郭竹箭赫然出现在净世盟厅门之外,负手含笑而立?
他看着里头一些人似乎忙着布置打理,尤其是有个年轻人,这厢儿挽袖拉裤,出活卖力。好根基!
郭竹箭有些儿讶异这个人怎的不曾习武?正想问,后头有人踱了过来,略带惊喜讶异:
“阁下可是郭大先生?”
郭竹箭淡淡回头,正瞧是乾坤堂大总管,韩道。
“在下正是郭竹箭。”
“原来是『冷面菩萨』前辈。”韩道一抱拳作礼,道:“郭大先生可是来看看净世盟的嘛?晚辈进去通知一声。”
郭竹箭淡淡一笑,摇头道:“不必了,晚郭某自会进去──。”
这“冷面菩萨”郭竹箭一生行事但求实证务所,最少排逢迎。今日本倏忽来了,便是要好好看一番“净世盟”是否可为?
顺便,要见见那位帝王传人,一招斩杀晏天祖的宣雨情。如是个人物,自大可以合事共靖武林。
他看了看韩道一眼,点点头道:“乾坤堂不愧是武林大帮,这等气度已是他人万万难及。”
韩道笑着:“前辈夸诜了。既是卫道除魔,任谁都是一般。又岂有彼此?”
郭竹箭眼中有了赞许:“好,便此一句话,刻后当可见见后头的那位解兄弟::。”
韩道抱拳笑道:“敝堂主自堂竭诚欢迎──。晚辈先回去知会一声了。”
郭竹箭一笑,竖手道:“请──。”
这“冷面菩萨”郭竹箭一生行事向是独特异行,每每冷眼观世。他之所以对乾坤堂在刹那间转了印象愿意和解勉道交结,就在于乾坤堂的大度。
不但,乾坤堂东首厢院让出予“净世盟”使用。更有者,韩道见了自己并不强邀相会,反愿入堂宣雨情自己到来。且气度,已是他人难及。
方想间,那竹箭后头有个声音笑道:“先生可也是自愿来忙整理的?快进来吧──。”
郭竹箭愕笑回头,便见着方才所见那位根基至上的年轻人正朝自己笑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