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又见大地落花红

半晌之后,钟佩符又道:“末将愿听大将军的吩咐!”

葛乐山道:“钟贤弟,吩咐不敢,却须商量!”

钟佩符道:“是,不知大将军要商谈何事?”

葛乐山道:“贤弟可还记得,我乍到山中时,曾与诸将军谈及,说中途逃难,曾遇蒙古大军,致犬子伯君和一家失散事?”

钟佩符道:“此事末将不会忘记!”

葛乐山顿首道:“中途失散的那辆车,是由自强驾驶着,因此自强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至今不能心安!”

钟佩符道:“这难怪,不过事出意外,非人力能防……”

葛乐山接口道:“正是,我曾这样开导自强,奈何他终于认定责任属他,并且他至今深信,犬子还活在世上……”

葛自强接口道:“主人圣明,姨姑娘既然还在,小主人自是活着!”

葛乐山笑叱道:“没规矩了,我在和钟将军谈话,你怎插嘴!”

钟佩符这时道:“大将军,自强的话对,末将也认为伯君必然还在人世!”

葛乐山道:“其实我十分达观,俗话说:是儿不死,是财不散,不论伯君是活着抑或已死,都平常的很!”

钟佩符对这句,不能有所表示,只好不言。

葛乐山接着又道:“但是现在另外两件大事,却必须出山去办……”

钟佩符立刻接口道:“大将军,不论这两件大事有多艰辛,末将必然全力完成。”

葛乐山一笑道:“贤弟可别动火,我没考虑要贤弟去办!”

钟佩符一楞,沉思刹那之后道:“是,末将自讨此令!”

葛乐山摇头道:“贤弟勿躁,请听我说完。”

话锋一顿,沉重的说道:“贤弟,这近年来,中原各处及北几省,已有了极大的变化,尤其是舍亲所率那股特殊人马,已经到了朝不保夕的地步。

“此时,本山各队的训练,尚不足以对强敌,况山高路远,接应不及,而舍亲那标人马,未必却有大用,不能任其自生自灭!

“因此就必须派出人去,详为策划一切,始能度过危期,并可出奇使谋,令强弱无测这队人马的下落!”

钟佩符道:“末将虽知才浅,但大将军若能指示机要,末将相信,必可成功,完成使命而归来!”

葛乐山却一笑道:“贤弟可知道他们现在何处?”

钟佩符摇头道:“不知道,不过任是何地,末将……”

葛乐山道:“他们如今在黄河,开封和‘黄土古道’间!”

钟佩符闻言一楞,道:“是在那里呀!”

葛乐山忧形于色道:“不但地区太坏,并且前有金兵,旁有蒙古大军,他们背靠滚滚黄河,无食无衣,日避夜出……”

钟佩符摇头道:“这如何得了!”

葛乐山顿首道:“说的是,因此必须派人前往指示大计!”话锋一顿,诚恳的看着钟佩符道:“贤弟莫动意气,此事贤弟能办到吗!”

钟佩符摇头微吁道:“末将有自知之明,不论矫饰多好,也难到达目的之地!”

葛乐山点头道:“贤弟说的很对,若有万一,更坏了我们的大事!”

钟佩符连连点头,无话好说。

葛乐山又道:“再有一件大事,也非贤弟力所能及!”

钟佩符道:“是什么事?”

葛乐山道:“我离家时,曾将所有金银珍宝,封藏一个地方,如今必须动用它,来作训练一支新军的饷银……”

话未完,钟佩符已接口道:“末将力难胜任。”

葛乐山摇头道:“其实这两件事,并非贤弟不能胜任,而是时地不同,办时必须以十成力换五成可能,自是不智!

“古人用人用兵,讲究任其能,任其时,任其得!若是要将百万兵,与敌对阵,则非贤弟莫属了!”

这是实情,因此钟佩符毫无不悦之色,反而说:“大将军知我!”

葛乐山郑重的又道:“因此我朝思夜想多时,有了决定,这件事最好的人选,莫过于是让葛自强去,他去有三利三便,无一不妥!

“其一利是生面孔,谁也识他不得!

“二,是与舍亲熟,知藏金处!

“三,他这身功力,已千人之敌,却不为人知,若遇必要,可单身周旋敌区,不受行动牵制!”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三便是非但可暗侦敌人动静,并可探知权奸安排。

“再者顺便一查犬子下落,可有确讯!

“三者,就和贤弟你发生关系了!”

钟佩符道:“可是侦访敬人这个畜生。”

葛乐山颔首道:“正是,贤弟意下如何?”

钟佩符起座将葛自强道:“自强,我是向你道谢!”

葛自强连退三步,躬身道:“将军请坐,有所命,自强死不敢辞就是!”

此时,钟佩符已经明白葛乐山的心意了。于是他慨然对葛自强道:

(缺字)

“将军吩咐!”

钟佩符道:“这般重任,大将军既然选中了你,可见你必有过人之处,所以这一点我决不担心,也不敢担心。

“如今我要问你的是,当你和敬人这个畜生相逢或找到他的时候,想没想过该怎样的对付他!”

葛自强道:“曾经想过!”

钟佩符道:“可以告诉我吗?”

葛自强道:“不由分说,擒回山来!”

钟佩符霍地一跳而起,对葛自强一揖道:“我安心了,相信你会成功!”

葛乐山伸手拦住了钟佩符,并按他落坐道:“贤弟这是作甚?”

钟佩符道:“大将军,凡能为末将擒获逆子者,皆末将恩人!”

葛乐山一笑道:

(缺字)

“就算如此,末将也是心感。”

话说一顿,转向葛自强道:“自强,你既然能说将逆子擒回,自然是有足以擒他的功力,不过此子心性太坏,不能以常理论断。

“若能生擒,自然最好,设有困难,杀之亦可,不过若是杀他,却请取他左手食指回来为证……”

葛自强接口道:“为什么只取左手食指?”

钟佩符道:“他左手食指,昔日练剑断去一截,非常好认。”

葛自强道:“我尽可能,生擒他回来。”

钟佩符嗯了一声,自动将“风雷剑”、金叶、毒钩解药,及“满天飞雨落花红”取出,交给葛自强道:“自强,若遇上这个畜生,他不听你的吩咐时,可用我钟氏的家传‘风雷剑’将他处死!万一他已结有恶党,并且以那毒钩相对时,你不必等待,立刻就发出‘飞雨落花红’去,将他击毙!不过你要记住,这‘飞雨落花红’,能发两次,每次有数百细针,中人则死,万万不能妄用!再就是,不论是生擒这畜生,抑或杀之,毒钩却必须携回,若生擒他时,立刻断他的三脉,废去他一身功力!”

葛自强道:“将军万安,我会见机行事的!”

钟佩符却正色道:“不!我安不了心,你必须当着大将军的面,发一重誓,遵照刚才所嘱的去办,否则……”

葛自强接口道:“将军这又何必一定……”

钟佩符摇头道:“否则你去办其他的事,这一件你不必管了!”

葛乐山这时道:“自强速按钟将军吩咐的办!”

葛自强无奈,只好发了重誓!

钟佩符这才解释道:“兴弟之死,给了很大的教训,我绝不容许再有山区兄弟子侄,上这畜生的当,死于非命!”

葛自强没有接话,葛乐山道:“是,不再更改!”

葛乐山道:“贤弟今后,可不许再有擅自留书出走的事啦!”

钟佩符低头道:“末将知错,决不再犯!”

葛乐山笑了,拍着钟佩符的肩头道:“你留的信,我已经取来了,交给你,回去休息吧。”

钟佩符对葛乐山,投以感激的一瞥,无言而退!

宋理宗宝庆三年(公元一二二七年)十月,一世英雄的成吉思汗,病死在甘肃东部的清水县!

不久!

蒙古那“不儿罕山”的静寂山色,更因这位英雄的长眠斯地而出名!

金关已灭!

大宋亦亡!

天下,成了蒙古人的天下!

一队红衣骑士,在一位银甲美英雄的领率下,冲破茵茵草原,踏进无恨黄河,进入了甘凉古道!

他们只有一十三骑,一银十二红!

马匹也是如此,为首者是一匹白龙玉驹,其余一十二匹宝马,竟然是清一色的赤兔红鬃!

为首银衣英雄,正是当年……

剑眉、虎目、威凌盖世,但却有张笑脸!

这队人马,目的地是古凉州城!

时过晌午,这队人马,却无歇足之意,大概是因为凉州古城业已不远,准备进城去再为休处!

正行间,为首者倏忽挥手,一队人马立刻骤然停住!

五步外,有一行人,步履艰辛,左摆右摇,似欲仆倒,果然,这人又勉强挣扎了两步之后,摔在地上!

那银衣英雄,剑眉一挑,催骑赶上!

近前后,银衣英雄飞身下马,十二红衣,也纷纷离鞍,内中那名唯一的五旬老者,抢上前去道:“小王爷请退,这事让巴答来办!”

老者名叫巴答,是这队中唯一的年长者。

但他却非以年长受人尊敬,而是以“秋围较技”名列全蒙古草原第一,被军中英雄们所敬畏!

银衣英雄嗯了一声,道:“看看他可有伤?”

巴答应声,仔细看过之后,哈哈笑道:“小王爷,这小子是饿的!”

银衣英雄剑眉一挑,道:“扶他上马,带着走!”

巴答想了想,却道:“他是往前去的,带他往回走,他更要费工夫了!”

银衣英雄笑了,道:“巴答笨,进城叫他吃饱,再给他匹马代步就是!”

巴答也笑了,道:“巴答脑子不会拐弯。”说着,向后面一名红衣大汉道:“鲁哥你搜干净他,然后给他点水喝,他就和你同骑了!”

谁说巴答笨,笨也笨得知道要搜搜这人!

鲁哥敬听令,开始搜索!边搜边向巴答报道:“是穷小子,没有一块银子,一把钩,一册书……”

巴答接口道:“全放到你马囊里!”

鲁哥这时却又说道:“咦!还有张地图,上面一字

(缺字)

巴答不耐烦的说道:“真罗嗦,放起来就是了嘛!”

银衣英雄听说有张地图,立刻扬声道:“把地图拿过来!”

鲁哥把地图捧交上去,银衣英雄立刻展阅!

他只是瞥了一眼,就现出了惊容、将地图收于囊中!然后嘱咐鲁哥道:“好好照顾他,他醒后不许他讲话!”

鲁哥答应连声,也答着道:“小王爷,这小子是个坏小子?”

银衣英雄冷冷地说道:“不用多问,上马走吧!”

说着,他首先飞上玉驹,提缰驰下。

于是这队铁男,又似狂风般滚滚远去。

是座巨府,一列蒙古勇士,躬身迎接他们的小主人!

银衣英雄打马直入中厅,在阶前甩缰下马!

巴答紧随于后,大步直入中厅!

第一声——克果将军拜!

第二声——哲波大将军拜!

第三声——玉哈公主拜!

银衣英雄一挥,不耐的说道:“今天不论是谁,一概免见!”

手下应声欲退,巴答却唤止道:“候着!”话声一顿,他转对银衣英雄道:“小王爷,两位将军见不见都可,但这玉哈公主小王爷你却非见不可!”

小王爷剑眉一扬,道:“为什么?”

巴答哈哈一笑道:“小王爷忘了?”

小王爷虎目连眨,道:“忘了何事?”

巴答道:“老王爷送您十里玉亭时,不是说过,请小王爷不要忘记此行的目的,并且严谕巴答,要随时提醒小王爷……”

小王爷接口道:“这我知道,何用你多事?”

巴答闻言,笑得更欢,道:“小王爷真会耍赖,明明忘了……”

小王爷怒声道:“巴答,你又没样子?”

巴答马上止住笑容,道:“是是,巴答一高兴,就忘了规矩。”话一顿,接着又道:“小王爷您忘了吧!”

小王爷眼珠一转,笑了道:“巴答,你去请公主到内厢……”

巴答一笑,一跳到了门口,道:“老王爷严嘱,说公主来时,要小王爷亲自迎接吧,我巴答去休息了,小王爷放心和公主谈,巴答保您连只蚊子也进不来!”说着,又一跳,出了中厅!

小王爷急忙喊道:“巴答,我另外有事要你办!”

巴答在厅外应声道:“你吩咐!”

小王爷道:“我们路上救的那个人,别放他走!”

巴答扬声道:“我早就看出他不是个好小子来了,小王爷您放心,这小子就是长着翅膀儿,也飞不掉!”

小王爷道:“还有事!”

巴答接话道:“您和公主用的,吃的,巴答会准备,那小子也饿不着,巴答给小王爷回话,您再吩咐什么,我都听不见了!”

说着,巴答的步声渐渐远去!

小王爷无奈,摇摇头,高声喊道:

(缺字)

呀明明话里有了漏洞,怎怪人家要笑!

可是公主心中,却有无比的欣欢!

因为面对面这个未来自己终身所伴的人,不是块木头,而是个可人儿,这有多美,这又有多甜!

笑!微笑!胜过了千言万语!

所以公主的粉颊也红了,头也缓缓垂下!

不用说,多揽拙!没话也要我说话,小王爷开口了,道:“公主可知道我此行的目的?”

呸!

话说出了唇,小王爷也暗中呸了自己一口!

什么话不能当成话题儿,却怎地偏偏找这难说的说?于是小王爷不等公主接话,又接上一句道:“不谈这个,谈谈……”

谈什么呢?没有可谈、好谈的事,所以话又中断了!

公主微抬起头,星眸瞟向小王爷!

小王爷正在窘,窘的是不知如何接上话锋才好!

心无愧怍的窘,正是极美的表现!公主发现了这个美,愉快的说道:“就先谈小王爷您此行目的吧,可好!”

小王爷心里说:“不好!不好!”答话却使自己觉得奇怪,道:“当然好!”

公主道:“小王爷此行,是办理什么事呀?”

小王爷不能不答,又不善谎言,牙一咬,道:“办……办……办……你猜!”

是小孩话,人急了,敢情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哪知道天下事,就这么邪行的可人!

歪打偏正着!歪打偏正着!

公主心中正在想——

“看!这可人儿八成要给我难题做!”

她刚想着,小王爷话巳说完,正好!正好!

正好是个一难题儿,可人心眼的难题儿。

公主羞了,暗自想道——

“我要让他也窘窘,反正这里只有我和他!”想着,轻启朱唇,道:“小王爷,我若猜到呢?”

小王爷心中想——

“这事你不会猜不到,不过我不相信你有胆量说出口来!”于是微微一笑,道:“公主若是猜不到呢?”

公主抿嘴笑了,暗中在想——

“聪明人,你也有上当的时候呀?”随着这个得意的念头,开口道:“小王爷您说好了!”

小王爷不客气,道:“那就罚公主弹奏一曲,并且不准再问我的来意!”

公主闻言暗笑,自忖——

“好可恶,出这种苛罚!不过我会叫你好看的!”

暗笑,变作了咯咯出声,如银铃动,美妙无伦!接着,公主道:“可以,若我猜对了,小王爷可不能赖说不对哟?”

小王爷仰头道:“公主,大丈夫,不欺心!”

公主道:“我若猜对了,怎样罚小王爷呀?”

小王爷道:“任由公主之意!”

公主大笑道:“好,我若猜中,罚小王爷自述这次前来的目的,并须详而尽,又闻人言,小王爷善歌,清唱一首!”

小王爷剑眉一挑,道:“唱一首歌可以,公主可肯和曲?”

公主柳眉一展,道:“谁做的词?”

小王爷道:“是关汉卿的词!”

公主戴微微眉理道:“哪一首?”

小王爷一笑道:“公主未必能够猜中,现在问岂不太早?”

公主也报之一笑道:“免得临时受窘,问明白了好放心!”

小王爷哦了一声,道:“和一曲,何窘之有?”

公主媚然道:“若小王爷唱的是那‘朝天干’小令,也想叫我和吗?”

小王爷笑了,道:“我怎会如此恶作剧!”话锋一顿,接着又道:“公主对痒汉的词曲,很清楚呀!”

公主笑了,道:“已是时尚,偶知一二罢了!”

小王爷道:“公主放心,我唱那永关羽的‘新水令’!”

公主玉掌轻拍,道:“好,我一定为你弹曲!”

小王爷笑道:“那公主猜吧?”

公主有心的问道:“几次作准?”

小王爷得理不让,道:“当然是只猜一次了!”

公主蹬然一笑道:“不够仁厚!”

小王爷哈哈一声,道:“是我输不起啊!”

公主星眸连霎,又抿抿嘴,摇摇头,小王爷接着道:“猜不到了吧?”

话刚出口,公主已幽兰吐香,道:“小王爷此来,可是为了亲事?”

小王爷傻了,他本来知道,公主心里有数,必能猜中的,只是却一心认为,这含羞答答的事,公主是不好提说!

谁知事谬不然,况一句“小王爷此来,可是为了亲事”,出自公主之口,反而听来十分平淡,没啥羞人处!

认了吧?认了!小王爷微微一笑,道:“公主你猜对了!”话一顿,剑眉展,虎目闪,接着又道:“不过我看那‘详述婚事缘来’的输赢,免了吧?”

哪晓得公主却把头一横,又一摇,再一摇的决不认可,无奈何,小王爷只好从头谈起?从头谈,那真是说来话长了——苟故榭馍描,东曦OCR,豆豆书库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