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迷魂塔

陆正平从门缝中向外一望,只见冲着房门走来一人,身穿蓝色紧身衣,肩披英雄氅,正是紫金谷的毒郎君。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陆正平不禁气冲牛斗,扭头小声说道:

“哼,毒郎君这个小魔也来啦,今天一定要教训教训他!”

健步一探,方待夺门而出,胖和尚忽然伸手一拦,道:

“老弟不可造次,此非寻仇雪恨之时……”

话未完,夜空中传来一声阴森森的啸声,毒郎君于走至房门附近时,忽的腾空而起瞬间踪迹全无。

嗖!斜对面的屋脊上有一个黑衣蒙面的人影一晃而逝,去向不明。

陆正平见状一惊,道:

“老前辈说得很对,铁莲花的主人的确未曾远去,以在下拙见,不如合咱们三人之力先把铁莲花的主人解决了,然后再把毒郎君杀死,为天下除害,岂不是一桩一举两得的大善事……”

胖和尚不等他说完,便郑重地说道:

“老弟别说大话,以我老人家看来,论功力,铁莲花的主人不见得能高过我胖和尚,但他手中那一支‘骷髅剑’乃是以死人的精血修炼而成,威力却大得惊人,出手一剑,阴风怆怆,奇寒无比,恐怕合咱们三人之力,也不见得能讨了便宜,再者,毒郎君适在此时此地出现,乃父也许马上就会来到,使情势更为紧张严重,丝毫也轻举妄动不得!”

陆正平道:

“真的,毒郎君适在此时此地出现,不知是巧合?还是预谋?莫非紫金谷的那个老魔和铁莲花的主人有某种关系?”

胖和尚沉吟一下,道:

“此事真相究意如何,实在令人费解,也许是巧合?也许是预谋?不可妄下断言,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铁莲花的主人决心要置二位于死地!毒郎君父子此来更是为了追杀二位,事情演变至今,越发险恶万分!”

铁掌何修一怔,陆正平说道:

“嗯,情势的确很紧张,但不知咱们是和他们拚命一搏?还是另谋他法?”

胖和尚思忖良久,肃容满面地说道:

“一个黑衣蒙面大汉,已够咱们招架,现在毒郎君父子又突然现身此处,不管他们之间是否有所关联,一旦动起手来,必定会联手对付咱们,事情逼到这步田地,硬拚恐怕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应即刻退离此地,再作久远打算为佳。”

铁掌何修道:

“可是,咱们既已说出犯了无敌老人的‘七杀令’,严惩不贷,一旦携手而去,岂不要惹起铁莲花主人的疑心,把事情弄糟?”

胖和尚立刻正色说道:

“老弟,你只说对一半,我老人家的意思是,留咱们两人在此装死,陆少侠一人先独自离开此地……”

陆正平听至此,说道:

“老前辈之计固善,只是咱们一旦分道而行,必显势孤力单,难保不被铁莲花的主人有机所乘……”

胖和尚郑重的接道:

“非也,咱们如若长此纠缠在一起,才会引起他的疑心,如能及早分手,实是上上之计,饶他铁莲花的主人智计百出,也想不到你是个假无敌老人,等他弄清原委后,你说不定已在三十里之外。”

陆正平听他说的有理,表示赞同,说道:

“好,此计的确妙极,但不知分手后在何处相会?尤其两位前辈在此装死,万一被铁莲花的主人看出破绽,岂不大糟,还望老前辈三思才好。”

胖和尚早有成竹在胸,闻言立刻说道:

“我老人家和何修大侠准备在此和老魔周旋到底,能打则打,不能打则全身而退,无论如何,一定要把铁莲花的主人的本来面目弄得清清楚楚。至于老弟你的去处,则可直奔迷魂塔。”

铁掌何修和陆正平,闻言皆一呆,同声说道:

“老前辈知道迷魂塔的所在?”

胖和尚忽又变得滑稽突梯起来,道:

“不知道怎会叫你小子前去迷魂塔,难道吹大气不成?”

陆正平对胖和尚早已衷心敬佩,当下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么,迷魂塔究竟在什么地方?敢请老前辈快快说出来,在下为此已经伤了不少脑筋……”

胖和尚想了想,说道:

“据我老人家所知,迷魂塔位于青海祁连山脉的群峰深处,峰头常年瑞云盘绕不散,塔顶紫气千重,迷魂塔上栖息着不少灵鹤白鹅……”

当下将迷魂塔的位置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最后又道:

“不过,我老人家虽然已将迷魂塔的位置告诉你,或者能够顺利的找到,但迷魂塔内机关图阵,星罗棋布,素有武林绝地之称,如无秘图在手,恐怕不易深入藏宝腹心之地,一切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陆正平朗声说道:

“谢谢老前辈提示之恩,在下但能找到迷魂塔,一定会不计任何牺牲,冒险深入迷魂塔藏宝腹心之地,得到奇书宝录,俾不负老前辈和何叔叔的厚望。只是这一分手,相距千里之遥,不知在何时何处相逢?”

胖和尚望了铁掌何修一眼,道:

“我老人家和何修大侠,如能顺利的瞒过铁莲花的主人的耳目,自当随后追去,否则必须继续周旋,直至把此人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为止,咱们可于明年拜祭无敌老人衣冠冢时,在那儿相会,万一不幸横遭意外,老弟也不必婆婆妈妈的伤心落泪,应以天下武林为重,号召天下英雄,兴师紫金谷,消灭铁莲花的主人。”

陆正平心头猛一沉,道:

“吉人天相,老前辈快别这样说,训诲之言,自当永铭五内,终身不忘,一切遵命行事就是。”

胖和尚闻言释然一笑,交给他一颗恢复本来面目的易容丹,和一些散碎银钱,说道:

“你此番迷魂塔之行的成败,对今后整个武林的存亡大势,将会投下最大最深的影响,一切应谨慎从事,能忍则忍,能让则让,断断不可任性逞强,须知不论是你的杀父仇人,或是铁莲花的主人,都是当今武林之世顶尖儿的高手,如不能修得迷魂塔上的绝技神功,整个武林将会毁灭在这两个人的手中,你的血海深仇当然更无法雪了,区区之意,务盼老弟牢记心头才好。”

陆正平道:

“老前辈但请宽心,晚辈全记住了,一定不会使你老人家失望的!”

铁掌何修也适时叮嘱数言,陆正平频频点头称是。

胖和尚这时说道:

“我老人家言尽于此,陆少侠赶快离此上路吧,再行耽搁定使铁莲花的主人犯疑。”

一瞥何修,又假戏真做一番,双双倒卧在客室地上。

陆正平环目一扫,默然泪下,道声:

“珍重!”出门自去。

出门甫行丈许,斜对面的屋脊上有两条黑影一晃而逝,当下灵光一闪,暗忖:

“我何妨再吓一吓铁莲花的主人,把他吓跑也免得他再和何叔叔他们为难!”

心存此念,口中说道:

“我老人家做事,向来言出如山,一丝不苟,铁掌何修和胖和尚已死在我老人家的‘七杀令’下,你也绝无例外,还不快俯首伏诛!”

说话中,拧身上房四望,铁莲花的主人远在十丈以外屋檐下,毒郎君却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正待将计就计,飞身追赶,铁莲花的主人忽的嘿嘿一笑,纵身跃起,越屋而行,如履平地,瞬间便消失不见。

陆正平紧追一程后,心中暗笑道:

“哼,铁莲花的主人在短短数年之内,从江北杀到江南,何等威风,何等凶惨,武林中人闻名丧胆,做梦也一定不会想到,阴沟里翻了船,被我陆正平唬住!”

既而一想,此人的武功实在已经达到出神入化之境,如非胖和尚巧用计谋,认真的拚斗起来,凭自己此时的成就,很可能连对方的两三剑都接不下来,一笑之后,心情忽又沉重起来,心忖:

“此时什么也别想,还是专心一意去寻找迷魂塔吧,只要能学得迷魂塔上的绝技神功,何愁杀不了铁莲花的主人和毒郎君父子。”

心念至此,忽然想起迷魂塔上的秘图尚在毒郎君父子手中,又急急忙忙的追寻良久。

不幸,他失望了,毒郎君早如幽灵似的消失,也不见人魔踪影。

万般无奈之下,九华第十五代的掌门人陆正平,怀着一颗沉重、悲愤而又充满希望的心,向青海祁连山脉的方向去寻觅武学宝库——迷魂塔。

第一天他就疾行两百里左右,在一个小镇买了几件衣服,换下灰袍,恢复本来面目,留宿一宵后,第二天一清早便又登程上道。

豫中紫金谷距青海祁连山,约有二千五百多里,陆正平心中有事,丝毫也不敢耽搁,晓行夜宿,一路疾奔,也不过是二十多天,便进入祁连山区。

当他一踏进祁连山区,就发觉事有蹊跷,携刀佩剑的武林中人,成群集队而来,日夜不停,络绎于途,一个个脸色阴沉沉的,显然祁连山内将有一场大风暴。

有人发现,武当无尘道长率门下高手,来到祁连山!

少林掌门人明性大师,亲率门下高手,来到祁连山!

青城三杰到了!

神尼妙常到了!

豫中“紫金谷”,东海“逍遥庄”都有人来到祁连山!

就连铁莲花的主人,也有人发现常在祁连山区出没!

本来甚是偏僻、沉静的祁连山,这时却变得战云密布,杀气腾腾。

陆正平睹此情状,大为惊疑,心说:

“祁连山怎么一下子涌来这么多武林高手,莫非群豪也已得知迷魂塔位于此山之中,前来掘宝?果不幸而言中,可是大糟特糟之事,天下英雄一直把我当毒郎君看待,不幸狭路相逢,定会发生纠葛,实在令人担忧,但愿能捷足先登,顺利的及早进入迷魂塔!”

心中这样想,步履加快,遵照胖和尚的指示,直向群峰深处飞奔而去。

默行个把时辰,天色已暗,鸦鸣阵阵,归雁成行,眼前的山形地势越发险阻陡峭,寸步维艰。

四处黑影幢幢,啸声如泣,武林高手,黑道枭雄,漫山遍野皆是,往来穿梭不停,情势紧张得令人窒息。

正行间,霍然,路侧乱石丛中箭也似的飞出一条娇小的人影。陆正平一惊,见是霜儿姑娘,才放下心来,道:

“咦,是你?”

峨嵋掌门人神尼妙常的亲传弟子霜儿看清陆正平的面貌后,也说了一句:

“咦,是你?”

二人在无敌老人的衣冠冢外,虽仅匆匆一见,彼此的印象却极深,往事像电也似的,很快的从二人脑海中闪过。陆正平记起她暗暗相救自己,后来又为了替自己辩护不是毒郎君,挨了师父神尼妙常的一顿毒打。霜儿姑娘对他早已一见倾心,今日久别重逢,自然喜不自胜,眸光似水,脉脉含情,一脸欣慰之色。

乍然相见之下,惊喜莫名,二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你瞧瞧我,我望望你,谁也不忍破坏这份宁静、怡适的气氛。

良久后,陆正平才松开手,笑道:

“霜儿姑娘,真想不到在此遇见你!”

霜儿姑娘也甜蜜蜜的一笑,道:

“嗯,人家也在这样想,大概是缘份吧?”

陆正平一怔,道:

“上次见面时真对不起,为了在下,使姑娘在令师面前为难,差点伤了你们师徒的和气……”

霜儿姑娘嫣然一笑,道:

“哪里,事情已成过去,陆相公还提它做什么。”

微微一顿之后,又说道:

“家师和毒郎君父子之间,有着极深极深的仇恨,因为把你误认为是毒郎君,故而恶语相加,其实她老人家一向慈爱有加,把小妹当亲生女儿看待,万望陆相公别记恨在心才好。”

陆正平闻言笑道:

“霜儿姑娘快别这样说,把在下看成是毒郎君的并非令师一人,恨只恨命运弄人,上苍的安排太巧太残酷,陆正平不会放在心上的,倒是令师和毒郎君父子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她老人家那样憎恨?”

霜儿姑娘听毕,笑容忽敛,戚容满面的说道:

“唉,这件事提起来实在令人心酸,长久以来,家师每当提到毒郎君父子,就切齿痛恨,问她始末情由,她老人家又不肯吐露一言半语,详细的情形我也弄不清楚。”

深情的一瞥意中人,很关切的说道:

“陆相公,你刚才怨上苍的安排太巧太残酷,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为什么天下英雄都把你看成是毒郎君,这中间莫不是另有隐情?”

陆正平见问,一字一泪的将自己的悲凉身世,简简单单的说了一遍,最后说道:

“霜儿姑娘的双亲是否健在?”

这一问,本是人之常情,霜儿姑娘却霍然热泪滚滚而下,凄凄惨惨的说道:

“哎!陆相公的身世固然已经很悲惨,可是小妹的身世可能比你还要悲惨三分,不管怎么说,令堂大人总算还依然健在人间,小妹却至今不知双亲的生死下落,甚至我连他们是谁,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从我能记事时起,就和家师相依为命,从来也没有见过双亲的面,我师父她老人家也一直只字不提,思想起来实在令人心碎肠断,每每为此整夜不能成眠……”

说到这时,已是泣不成声,哭得象个泪人似的。

陆正平见状,忙好言安慰几句,把话题一转,说道:

“霜儿姑娘,快别提这些伤心事了,敢问此来祁连山,所为何事?”

霜儿闻言,果然将悲痛强自收了起来,正色说道:

“你这人也真是的,群豪齐集祁连山,都是为了寻觅迷魂塔的所在,难道陆相公不知道?”

陆正平一怔,道:

“此事在下也有个耳闻,但迷魂塔乃是武学宝库,武林绝地,更是一个谜一样的地方,群豪怎知迷魂塔在此山之中?”

“据小妹所知,月前江湖上盛传迷魂塔在祁连山中,消息不胫而走,传遍大江南北,于是,武林各门各派的高手,便日夜兼程赶来寻觅……”

“霜儿姑娘来此多久了?可曾发现迷魂塔的所在?”

“小妹来此,已有旬日左右,至今仍不知迷魂塔位于何处?同时,武林中人不下百余,竟日四处搜寻,几乎踏遍了祁连山所有的地方,却始终一无发现……”

“霜儿!霜儿!”一语未毕,远处忽然传来神尼妙常的呼唤声。

霜儿一惊,急忙说道:

“陆相公,家师在叫我,小妹必须马上过去……”

方待举步,忽见乱石丛中人影一闪,神尼妙常如飞而来,不禁脸色大变,伸手把陆正平拉至一方巨石之后,小声说道:

“来不及了,咱们快藏起来吧,要是被家师发现咱们两人在一起,事情就麻烦了!”

陆正平沉吟一下,道:

“霜儿姑娘,以在下之见,不如和令师见一面,把事情解释清楚……”

“不行,不行!家师对你怀恨极深,你就是说烂了嘴,她老人家也不会相信,徒然伤了彼此的和气,甚至会动手打起来。”话音尚未落地,神尼妙常已来至切近,一双精光湛湛的神目,四下略一张望,又呼唤了几声:“霜儿。”神色间甚是焦急,见无反应,忽又急匆匆的向别处飞奔而去。

霜儿目送师父去远后,长长的喘了一口气,道:

“好险,好险,要是被她老人家撞见,小妹的这条命恐怕定然难保,因为家师曾说我以后再敢和陆相公来往,一定会凌迟处死,绝不宽贷!”

陆正平一惊,道:

“令师恨毒郎君父子极深,又绝对不准你和毒郎君有任何来往,在下觉得此事颇不单纯,可能别有内幕隐情,不知姑娘以为如何?”

霜儿长叹一声,默然的说道:

“小妹也在这样想,无如怎么也想不透原因何在,空有一肚子的伤心,只好眼泪往肚里流!”

陆正平感慨的说道:

“为了在下,使姑娘在令师面前多方为难,实在过意不去……”

霜儿深情的一笑,脆生生的说道:

“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还说这些干什么,只要相公不嫌奴家丑陋愚拙,肯长相厮守,奴家就是被师父活活的打死,也心甘情愿,也值得!”

这话来得太突然,也太严重,陆正平不由一呆,一时间不知如何答言。

霜儿见他默默无语,芳心大伤,滚下两颗豆大的泪珠。

正想转身而去,陆正平连忙说道:

“哪里,姑娘美丽端庄,在下正感高攀不上,岂有不愿之理!”

女儿的心,海底的针,实在难捉摸,瞬息万变,刚才还眼泪汪汪的,闻言忽又破啼为笑,欲言又止。

在甜甜笑意中二人默对片刻,霜儿姑娘乍然郑重其事的说道:

“哎呀,我想起一件事来,记得上一次在衣冠冢外见面时,你曾说迷魂塔上的秘图被毒郎君抢走了,不知现在夺回来,了没有?要是有一张秘图在手,找寻起来就容易多了。”

陆正平犹豫了一下,见她对自己一往情深,真心相爱,终于据实说道:

“跑了一趟紫金谷,不但没有夺回秘图,反而凭添了无限的新仇新恨,实在令人痛心疾首,所幸遇上一位江湖异人,承他指示迷津,得知迷魂塔所在,故而兼程赶来祁连山,想不到群豪早已先我而到,整个祁连山笼罩着一层浓重的凶杀之气!”

霜儿姑娘马上说道:

“天下英雄虽然来的不少,却无人知道迷魂塔的确实所在,陆相公大可不必为此忧烦,咱们赶快遵照那位江湖异人的话找寻,定可捷足先登。”

陆正平一闻此言,深具同感,自知机缘稍纵即逝,不敢怠慢,当下颔首称善,和霜儿姑娘手拉手的联袂飞奔而去。

祁连山,广阔不下数百里,群峰插天,岗峦环峙,沟谷交错,绵延不绝,二人遵照胖和尚的指示,飞弛在漫漫群山之中。

二人整整的狂奔二十四个时辰,依然毫无所获,心情都变得沉重起来。

不过,他们并不灰心,找到迷魂塔,学得绝技,为自己复仇,为天下除害的决心依旧坚如铁石!

当然,两天两夜的厮守,二人说不完的情话绵绵,道不尽的卿卿我我,感情大大地进了一步。如胶似漆,如鱼得水,从此两心相融,再也分不开了,大有非君莫嫁,非卿不娶之势,携手漫步于白山黑水之间,俨然一对未婚的小夫妻。

这时,二人正奔驰在一座最高的山峰峰腰上,霜儿姑娘说道:

“陆相公,那位江湖异人所说的迷魂塔究竟在什么地方?咱们已经找寻了两天两夜,怎么一点头绪也没有?咱们不如上这座高山去察看一下,或者能够有所发现。”

陆正平道:

“那位前辈说迷魂塔位于青海祁连山的群峰深处,峰头常年瑞云盘绕不散,塔顶紫气千重,迷魂塔上栖息着不少灵鹤白鹅,看眼前这座山峰,云雾缭绕,说不定就在此山之中,咱们爬上去一看便知!”

此话一出,霜儿姑娘大喜,二人一溜烟似的向云海雾气之中冲去,希望,给予二人很大的力量,狂奔一个多时辰,已置身绝峰之巅。

定目四下一望,但见峰外有峰,山中有山,四处群峰环抱,瑞云缭绕,群峰的中间,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死谷,只见白雾迷迷蒙蒙的,不知有多深,更不知谷底究竟是何景象?

霍然,噗!噗!的两声,死谷白雾迷蒙中冲天飞出两只雪白的白鹤。

霜儿姑娘看在眼中,高兴的失声大叫起来,说道:

“陆相公快看,陆相公快看,那儿有两只白鹤!”

白鹤绕着死谷飞了一个圆圈,忽然一振双翅,直向谷内俯冲而下,刹那间便消失在白雾迷蒙中。

陆正平看毕,也自惊喜不胜,说道:

“以眼前的种种迹象看来,迷魂塔可能就在足下的这条死谷之中……”

言未尽,两只白鹤飞过之处,云雾四散,视界顿清,隐约中见有一座巍巍然的宝塔矗立在死谷之中。

二人一喜,本想好好的看个清楚,那知,谷风起处,云涌雾翻,瞬间又淹没在云海雾气之中,使人无法肯定所见之物到底是何模样。

霜儿姑娘这时说道:

“陆相公,咱们虽然没有看清楚,但就刚才隐约中所见而言,的确很像是一座宝塔……”

“嗯,在下也在这样想,不仅适才所见极像一座宝塔,而且,这儿峰头瑞云盘绕,谷中又有白鹤飞舞,与那位前辈高人所说完全相符,这些都证明迷魂塔必在此谷之中。”

霜儿姑娘上前三步,俯颈下望,见绝壁奇陡奇峭,好似刀削剑砍一般,伫立片刻,便感头晕目眩起来,当下沉声说道:

“可是,这儿绝壁太险,寸草不生,要想下去,实非易事,这可如何是好?”

陆正平向下望了一眼,满怀信心的说道:

“不要紧,此处下不去,别处也许有可通之路,咱们找找看!”

心存此念,脚步不停,沿着死谷的边缘狂驰疾奔。

不幸,眼前的死谷,简直是个天险之地,苦寻良久,依然找不到一条可通之路。

霜儿姑娘倏然止步停了下来,拭去额头汗珠,说道:

“风闻迷魂塔所在之地乃是武林的绝地,看来此话不假,这儿根本没有可通之路,事到如今,不如在此采集一些藤葛,攀藤附葛而下,不知陆相公意下如何?”

陆正平略一寻思后说道:

“为今之计,除此之外实在别无他途,咱们说干就干,现在就开始行动吧!”

于是,二人分头采集了数十条粗逾拇指的藤条,把数十条

藤条连结在一起,一头缚在一株巨大的松树上,另一头放入死谷之中。

诸事完毕,陆正平说道:

“霜儿姑娘,在下想先行一步,独自下去一探究竟,如果迷魂塔确在死谷中,在下便牵动藤葛传讯,你随后再下来,否则,很快就会上来的,也免得你徒劳往返。”

余音袅袅未尽,四处忽然响起一阵朗朗的诵佛之声。

“阿弥陀佛”声中,从三面涌来数十位身穿袈裟的和尚。

正面肩并肩站着五个道貌岸然的老和尚,正中间之人穿着一身大红滚金的袈裟,手拿禅杖,宝相庄严,寒目开合间精光湛湛,英气逼人,令人不敢仰视,正是少林寺的当今掌门人明性大师。

明性的左右两侧分站四个身穿月白袈裟的和尚,左面是明智、明静,右面是明理、明慧。

另外,有三四十个中年僧人分别卓立在五人身后。

人数虽多,声势不小,却是一言不发,几乎每一个人的眸光,从陆正平的身上扫过时,必会面露惊惧之容,接着,脸一沉,又罩上一层愤恨、憎恶的凶杀之气。

明理明智二僧,在衣冠冢外曾经见过陆正平一面,而且,陆正平在盛怒之下,还出手杀了少林明德大师,二僧一瞥掌门师兄,齐声说道:

“毒郎君,贫僧进入祁连山之初,就风闻你们父子也来到此地,苦苦追求不遇,想不到会在此相遇,真是难得,贫僧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你活着离开祁连山一步!”

明性大师听毕师弟之言,面泛怒容,射来两道愤恨的眸光,陆正平不等他开言,便郑重其事的说道:

“老和尚请别误会,在下愿不厌其烦的把过去的话重复一遍,在下固然是陆正平,却绝不是‘毒郎君’,毒郎君另有其人,乃是当今的紫金谷主人魔之子……”

话还没有说完,少林掌门人明性大师乍然朗朗的宣了一声佛号,沉脸喝道:

“住口!老衲至少见过你十次以上,普天之下只有一个毒朗君,那就是陆正平,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魔陆守智,就是当今的紫金谷主,任凭你舌翻莲花,巧言诡辩,老衲也断断不信!”

陆正平闻言慨然一叹,话未出口,少林明性大师一振手中禅杖,又怒气冲冲的道: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不是毒郎君,单凭在衣冠冢外无故杀死老衲师弟明德一点,就足够死有余辜……”

陆正平本性仁厚,不忍把不幸的事态扩大,同时,迷魂塔就在眼前,更不愿浪费宝贵的时光,赶忙忍气吞声地说道:

“老禅师请息怒,听在下一言,昔日之事完全出于误会,并非在下有意冒犯,实在是迫不得已,因为大家把我看成是毒郎君,出手围攻……”

“闭嘴!”少林明性大师暴喝一声,怒容满面的道:

“你明明千真万确就是毒郎君陆正平,还支吾其词,说什么连篇鬼话!老衲近年来甚少过问江湖是非,但你毒郎君恶性太重,罪与天齐,却必须要教训教训!”

手中禅杖漫天一抡,虎虎风生,威势无伦。明智、明理、明静、明慧四僧,乃至数十位门下弟子,俱都杀气腾腾的跃跃欲动。

霜儿姑娘睹状,暗为陆正平叫屈,一本正经的说道:

“老禅师,此事完全是出于误会,万勿将错就错,据晚辈所知,陆相公的的确确不是毒郎君,毒郎君乃是陆相公的同母异父的弟弟……”

少林明性听至此,忽将双眉一挑,道:

“你是谁?竟敢替罪恶滔天的毒郎君辩护?”

霜儿姑娘一怔,恭恭敬敬的说道:

“晚辈霜儿,家师是峨嵋掌门人神尼妙常!”

少林明性大师一听此言,面泛不屑之色,师弟明慧抢先冷冰冰的说道:

“江湖上一度盛传,峨嵋掌门人神尼妙常和紫金谷主人魔陆守智有染,时相过往,暗渡陈仓,女娃儿今天和毒郎君携手祁连山,足证此言不假……”

霜儿姑娘闻言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的,气忿忿的说道:

“老和尚德高望重,请别信口开河,事实上家师不但和人魔毫无来往,而且同样的恨毒郎君父子入骨……”

少林掌门人明性大师忽然把脸一沉,声色俱厉的说道:

“女娃儿简直是满口胡言,峨嵋神尼妙常和紫金谷主人魔间的丑事,虽然一直是秘而不宣,把天下英雄蒙在鼓里,老衲却知道得最是清楚不过。女娃儿休再多言费词,老衲今天纵然拚着全寺覆亡之险,也要把你和毒郎君杀死在这里!”

禅杖高举过顶,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忽的一抖大红袈裟,大踏步的走了上来。

明理、明智、明静、明慧四僧,知掌门师兄决心一拚,立时振袂疾进,如影随形,眉宇间杀机极重。

少林掌门人明性大师手中的禅杖一挥,令出如山,门下弟子怎敢怠慢,峰头人影闪动,袂声呼啸,数十个修为有素的中年和尚,立刻像雁翅似的展开,从三面向陆正平与霜儿兜剿过去。

陆正平听少林明性明慧大师,口出不逊之言,言语间不但有辱神尼妙常的清白,甚且似乎把自己的亲生父亲牵扯在里面,不禁大怒,运掌欲发。

但,细细一想之后,实在不忍动手相搏,给平静的祁连山增添无数冤魂野鬼,使彼此的误会与仇恨加深。

可是,少林寺在当今武林之世,乃是一个声望最隆,高手最多,绝技冠盖天下的宗派,明性大师的功力修行已达炉火纯青之境,黑白两道中人莫不敬畏三分,今亲自率众一涌而上,声势浩大,非同等闲。饶九华掌门人陆正平胆子再大,技艺再高,也不免有点心惊胆战,未敢轻敌大意。当下一面和霜儿姑娘齐步后退,一面苦苦的解释自己不是毒郎君。

然而,人魔父子的手段太高,一手遮尽了天下人的耳目,任凭陆正平怎样说,少林明性大师也不肯置信,硬一口咬定他是毒郎君,要取他颈上首级!

少林明性大师率众大步而进,陆正平霜儿姑娘大步而退,彼此的话头越说越远,越讲越气,最后几乎是针锋相对,充满了极深的凶杀气味。

少林明性大师等人的脚步愈走愈快,步履间杀机重重。

陆正平和霜儿姑娘的退势忽然缓了下来,恶战一触即发。

这时,二人距身后绝谷不过三四尺远,已是无路可退,陆正平忽将马步一扎,傲然卓立不动,环目横扫一周,一字一咬牙的说道:

“老禅师活了这么大年纪,又是身为一代掌门之尊,怎么这样不通事理,在下一忍再忍,无非是不忍因错就错,伤了大家的和气,难道以为我怕你不成?明性大师的身份、地位与功力虽高,也不见得能吓住我陆正平,如再不止步停身,休怪在下要放肆无礼!”

少林掌门人明性大师闻言勃然大怒,喝道:

“毒郎君,你好大的口气,你那人魔老子老衲自忖打他不过,对付你毒郎君是绰绰有余……”

“笑话,你把你自己估得太高了!”

怒气横生,运掌欲发。

少林明性霍地清啸一声,禅杖一振,横扫而出,以行动代替了答复。

明智、明理、明慧、明静四僧,以及门下弟子,早有除去“毒郎君”之心,见掌门人一出手,立时发掌接应,强劲绝伦的掌风从四面八方向陆正平霜儿涌去。

陆正平见此情景,情知无论如何,一场不幸的恶战已是无可避免,当下愤然一啸,恨声说道:

“你们既然这样绝毒愚昧,在下也不再顾忌什么,想死就死吧,死后做鬼可别怪陆正平手段太辣,一切的不幸后果完全要你明性来负责!”

早在说话之初,已将佩剑握在手中,当下掌剑交挥,招式像狂风暴雨般地攻了出去。

霜儿姑娘此时和陆正平已如风雨同舟,怎肯袖手,从背上拔下一对“龙凤鸳鸯剑”,振臂一抖,剑花朵朵,和心上人并肩应战,勇敢威猛不让须眉。

陆正平自从衣冠冢内的神秘女人助他十年功力,再赠奇书修炼成“无敌玄功”后,功力已非昔日可比,已具备第一流的身手,眼见少林一派蜂涌而上,甚感碍手碍脚,心想:

“要想取胜,必须先把这一群穿灰色袈裟的和尚们打发走,不然实嫌碍手碍脚,一个不小心就会吃他们的大亏!”

心中这样想,立刻付诸行动,猛攻少林明性等三剑两掌,身形拔起,绕行一周,剑如紫电,掌似风雷,掌剑所过之处举吼之声此起彼落。

这事简直令人咋舌心惊,陆正平凌空绕行一周,少林寺所有的门下弟子死的死,伤的伤,有的滚下绝崖,有的坠落死谷,连一个也没有剩下。

少林明性明理等五僧做梦也想不到,陆正平小小年纪,会有这么高的功力修行,不由皆看得一呆!

霜儿姑娘见心上人神勇盖世,绝技惊魂,芳心之内更加钦敬仰慕。

就连陆正平自己也大感意外,自认自己的功力又大大地进了一步。

当下将剑上鲜红的血液抹去,目光横扫五僧而过。

他,双目如电,赤红似火,脸上的每一寸皮肉都充满了极浓极浓的杀机,令人望而生畏,不敢仰视。

明理、明智、明静、明慧四僧一呆,寒意透心,皆把颈项一垂。

少林明性何等身份地位,但和他的眸光一触之下也不免暗暗一惊。

陆正平这时仗剑说道:

“在下本无杀人之心,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己找的,识相的最好适可而止,立刻退下这座山峰,否则,小心我陆正平把你们少林一派赶尽杀绝,从此毁宗灭派,万劫不复!”

少林明性闻言大怒,沉脸喝道:

“毒郎君,你好狠的心,老衲宁愿毁宗灭派,也要制你死命,你毒郎君双手血腥,恶贯满盈,天晓得有多少英雄好汉毁在你的手中……”

“闭你的嘴!”

陆正平暴喝一声,咬牙切齿的说道:

“老和尚,你既然口口声声的把在下当毒郎君看待,在下一不做二不休,就痛痛快快的做一次杀人的魔王,把少林派毁掉吧!”

银虹一闪,金光灿烂,长剑挽起一缕寒芒,大踏步的冲了上去,喝道:

“不怕死的尽管上,看陆正平敢不敢要你们的命?”

“毒郎君”的名头太健,群豪闻名丧胆,更何况眼前的陆正平功力又比“毒郎君”高出一筹以上,少林明性见他大步而来,个个心惊胆战,仓惶后退不止。

陆正平忽然停身爽声说道:

“别怕,现在想逃命还来得及,在下保证不会出手截击!”

说话时昂首望天,神色冷傲,语气阴寒,显然没把五僧放在心上。

少林明性等五僧,何等身份!何等地位,都是望重一方的人物,陆正平的这种语气,这种神色,五僧如何能忍受得了?不禁激起了万丈豪情,也激起了万丈杀机,少林掌门人明性大师猛然间大喝一声,道:

“小子休狂!”

气提丹田,功行右臂,禅杖呼呼地拦腰扫出。

陆正平脸色铁青,一样的杀机浓重,猛攻少林明性三剑之余,转身又给了明智、明理两掌,道:

“你们也别闲着,都上来吧,小侠我没有太多的闲功夫陪你们胡缠!”

明理、明智早有联手围攻之心,陆正平余音未尽,二僧已扬掌一涌而上。

明慧、明静亦不甘寂寞,相互一瞥目,双双挺身而进,掌出如梭。

霜儿姑娘见意中人以一对五,怕他吃亏,不等明慧、明静的掌招递满,便疾迎而上,和二僧动手相搏起来。

陆正平自从无敌老人的衣冠冢拜墓之后,灾难便接二连三的降临到他的身上,本已恨满心头,今迷魂塔遥遥在望,偏偏又遇上少林寺的和尚纠缠不休,更加恼恨万分,恨意一生,不再留情,猛攻三十余招,明理、明智相继重创倒地不起,只剩下一个明性大师。以陆正平此时的功力修行,杀明性实在易如反掌,正当明性危如燃眉之际,忽闻霜儿姑娘惨吼一声,整个娇躯被明慧、明静的掌风震得飞了起来。

陆正平见状大吃一惊,霍地一跺脚,横飞三丈,剑取明静,掌攻明慧,两招同时攻出。

二僧见霜儿凌空翻了一个身,将要脚落实地,蹙眉一想,计上心来,当下不战而退,二人四掌齐挥,冲着霜儿飘飘而下的娇躯连劈八记劈空掌。

说实话,霜儿此时伤痕累累,一记劈空掌就足可以把她劈下死谷,更何况连攻八掌,只见她的娇躯猛然抖了两下,人已晕死过去,箭也似的向绝崖外面射去,陆正平看得一呆,魂不附体,哪还顾得下取二僧的性命,急忙抖臂纵身,嗖的射了出去,不幸,霜儿被震飞出去,快如电光石火,陆正平探手一抄,仅仅抓住一片衣襟。

嘶啦!衣襟已断,霜儿姑娘飘飘荡荡的向死谷疾坠而下。

陆正平正感悲痛万状,少林掌门人明性大师忽在绝崖上说道:

“毒郎君十恶不赦,快乘机把他劈下绝谷去吧!”

余音未落地,明性、明静、明慧三僧,一口气连攻十二掌。

陆正平此时身在空中,又当真力将尽之际,见状骇了一大跳。

好个九华十五代掌门人陆正平,临危不乱,胆识超人,猛提一口真气,“一鹤冲天”,毕直的向上拔起两丈多高。

少林明性等三僧没料到他有这么高明的凌空纵跃功夫,不禁一愣。

这一愣不打紧,陆正平在半空中身形一旋,头下脚上,已疾逾迅电似的向三人俯冲下来。

霜儿不幸坠下绝谷,陆正平杀机万丈,右剑“天女散花”,左掌“飞云泻电”,向三僧当头罩下。

三僧睹状,吓得魂飞魄散,六掌齐举,准备硬拼。

哪知,掌招刚刚递出一半,陆正平已压顶而下!但闻明静老和尚“啊哟”了一声,一掌打中天灵盖,骨碎脑溢,血如泉涌,已匆匆忙忙的上了西天!明慧老和尚更惨,一剑从胸口上插进去,一直划至小腹,胸膛大开,五脏横流,可怜他连惨吼一声都来不及,便向阎王爷报到去了。

少林明性虽然幸免于死,此时也已被强劲绝伦的掌风震得退出一丈多远,呆呆的立在那儿,好似泥塑木雕一般。

陆正平狠狠的瞪了死者一眼,将带血的宝剑往背上一插,急匆匆的向少林掌门人明性大师走去。

少林明性此时已如惊弓之鸟,见状一惊,后退三步。

陆正平沉吟一下,忽从怀中取出九华一派的掌门信物,在明性面前一晃,道:

“老禅师,在下不是毒郎君,而是九华第十五代的掌门人,不信你一看此物便知!”

少林明性定目一看,冷哼道:

“哼,信物虽真,可是,九华一派早在数月之前毁在铁莲花主人的手里,你毒郎君说不定是乘火打劫,抢夺而来……”

陆正平见他至死不改,不禁大怒,愤然言道:

“老和尚,你敢叫我一句‘毒郎君’,陆正平就打烂你的嘴!”

少林明性至此,虽然明知不是对方敌手,却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闻言一扫已死的师弟明静、明慧,咬牙喝道:

“毒郎君,血债血偿,老衲但有三寸气在,你就休想……”

一句“毒郎君”惹起了陆正平的万丈心火,右臂一扬,掌如闪电,少林明性但见掌影如山而来,躲不胜躲,防不胜防,蓦觉双颊上一阵滚热,挨了陆正平的两个嘴巴子。

陆正平挟恨出手,用力极重,少林明性的双颊上立时暴现出十条血红的指印,嘴角血流如注,一边落下一颗牙齿来。

明性大师望重武林,一向自视极高,今率众齐上,结果却落得这般悲惨下场,自己身为一派掌门之尊,竟然挨了人家的嘴巴子,败得这样彻底,这样惨,急愤攻心之下,顿生同归于尽之心,当下厉色喝道:

“毒郎君,老衲也不想活了,咱们索性同归于尽吧!”

死念一生,豪情忽发,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拚命扑击。

陆正平见状,杀机敛而复生,恨恨地说道:

“老和尚,我看你是白白的枉活了六七十岁,怎么这样不知好歹,在下想杀你简直是举手之劳,再不抱头滚蛋,管保你死无葬身之地!”

见他猛攻不休,好像疯子一般,又咬牙说道:

“好好好!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翻云覆雨”、“巧打阴阳”、“万紫干红”,一口气连攻三掌。

三招快攻,势如绝海惊涛,强劲的掌风汇集成一道刚猛无比的力道,鼎鼎大名的少林掌门人明性大师,重创之下却是消受不了,只听他闷然一哼,双脚离地飞起,接连横飞三丈多远,终于通的一声,摔落实地,手中禅杖弃至一旁,人已进入半晕迷的状态中。

陆正平此时已经杀红了眼,欲罢不能,猛然间一声清啸划破长空,扬掌接踵而上,一伸手,抓住明性大师的大红滚金袈裟,像是提小鸡似的把他提了起来。

正想给他一掌,送上西天,忽然觉得这一切的误会皆因“毒郎君”而起,并非有意和自己过不去,顿生不忍之心,右手食指一伸,指着明性的鼻子,道:

“老和尚,在下仰仗上天好生之德,姑且饶你一命,以后如果再胡言乱语,小心我陆正平要以最残酷的手段来对付你!”

话完,手一松,叭哒一声,少林明性又仰面栽倒在地上,人也晕死过去。

陆正平环目扫视一周,见死伤遍地,惨不忍睹,心情陡地一沉,慨然长叹一声。

从少林高僧的不幸遭遇,想到自己的悲惨身世,心念一转,又把愤怒的箭头指向毒郎君父子和铁莲花的主人。

一想到复仇雪恨,马上又记起来祁连山的目的,心说:

“此时什么也别想,赶快下去寻找迷魂塔要紧,还有,霜儿姑娘被明静、明慧劈下死谷之后,也不知生死如何?实在令人担心!”

此念一生,不敢久留,当下伸手拾起藤葛,游壁而下。

这道绝谷约有百丈深浅,三十丈以下完全笼罩在白雾迷蒙之中,陆正平手脚并用的足足游行半个多时辰,才到达谷底。

落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霜儿姑娘。

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在一个小小的池塘里找到了,只见眼前的池塘,长宽不过一丈方圆,塘内水深约有三尺,霜儿姑娘静静的倒在水中,好似死去一般。

她,上半身的衣服早被陆正平撕破,酥胸完全裸露在外面,两个丰满的Rx房,好像是刚出锅的馒头,更似两团鸡头软肉,白皙的皮肤,鲜藕一般的玉臂,下身的衣服被水一浸,曲线毕露,纤细玲珑,看得人心猿意马,难以自持。

陆正平站在池塘边上呆愣一阵后,涉水大步走了过去。

伸手在她嘴上,气息全无,再鼓足勇气,在她心口上一摸,还有一丝游气,心说:

“谢天谢地,她总算还有一线生气,要不是落在这个池塘里,借着水的浮托之力,减去不少冲力的话,霜儿姑娘即使不摔成肉饼,也必定会当场丧命亡魂!”

本想把她伸手抱到池塘边上,但当一看到她那半裸的胸脯时,就不由得心如鹿撞,噗通乱跳,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犹豫片刻,喃喃自语道:

“江湖儿女,素来不拘俗礼,更何况她正当危难之时,我何必计较这些,想来霜儿姑娘此后得知此事,也不会怪我轻薄吧!”

心意一决,随即壮着胆子,把她抱在怀中。

虽说江湖儿女,不拘俗礼,但,陆正平一直随师隐居九华山白云观的山后密室之中,十八九年几乎可以说从来也没有和女性接触过,今乍然玉女当怀一抱,又是半裸之体,免不了乍喜还羞,既惊且惧,走起来战战兢兢的,颤颤抖抖的,如临大敌,如临深渊,明明是一丈不到的距离,他却觉得比狂奔三十里还要费力,当他把霜儿姑娘放在池塘边上时,鬓角居然淌下几滴汗珠,紧张的程度实在出入意料。

迎风卓立片刻,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这才又蹲下来细心的察看着她的伤势。

霜儿姑娘的牙关紧咬,小腹扁平,显然没有吞入池中之水。

胸侧胁下,有几处红肿铁青之处,玉腿上裤管破裂数处,鲜血点点滴滴,染红了半边衣裳,想来不是被掌风所伤,就是跌落池塘之中后撞伤的。

这点外伤,不能算是沉重,可是,她在峰头上时,已被明静、明慧的刚猛掌力震得晕死过去,再从百丈崖顶坠了下来,经池塘中的水一浮托,虽然免于一死,但也伤得不轻,震得五脏离位,血气停滞,除了心口上还有一丝游游之气外,简直和死人一般无二。

不是吗?她的,手脚,乃至全身上下,都是一片冰凉、僵硬,嘴角、鼻孔里,不时渗出乌黑的血液,生命已经紧紧的抓在死神的手里。

陆正平看在眼中,泪如泉涌,他觉得不计任何牺牲,都必须把她救活,因为他深深地知道,她很爱他,同样的,他也很爱她。

不幸,他失败了,费尽心机,用尽了一切可能的方法,都不能把她从死神的手里挽救回来,她,一切依然如故,伤情毫无起色。

至此,陆正平不由得心中一寒,罩上一层绝望的阴影,呆呆地望着自己心爱的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天哪!这样一位娇媚端庄的姑娘,难道就从此撒手人寰?

天哪!自古红颜多薄命,莫非要在霜儿姑娘的身上应验!

天哪!我们都是不幸的人,上苍为什么要对不幸的人这样残酷!

天哪!难道说这是命运?难道说我们生下来注定要受尽苦难折磨?

不!绝不!我绝对不相信这些!

我要和上苍奋斗!

我要和命运宣战!

我要和死神拼命!

我更要把她救活!

可是,他怎样救她呢?他感到茫然了,推宫过穴的手法救不活她,附掌心口上,助她一掌真力,救不活她,甚至,他和她嘴对嘴的助她一口真元之气,依然毫无效用。

在绝望的冲击下,他显得格外颓废、灰心,慨然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在了霜儿姑娘的身旁,心说:

“霜儿姑娘对我恩情两重,既然救她不活,干脆和她一块儿去吧,反正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仇与恨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事了。”

死念一生,心情踏实了许多,和垂死的霜儿倒卧在一起,静静地等待死神的来临!

然而,死神没有来,却凌空飞来几只灵鹤与天鹅,雪白的羽毛,红红的眼睛,冲着陆正平投以嘲笑的一瞥,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身,复又振翅向死谷深处飞去,瞬间踪迹全无!

灵鹤天鹅的出现,唤回了陆正平的生命活力,心说:

“我真糊涂,迷魂塔就在眼前,我怎么竟在此束手待毙?想那迷魂塔乃是武学秘府,上面奇书宝录,仙丹灵药,应有尽有,只要能进入迷魂塔,何愁救不了霜儿姑娘。”

如此一想,生趣盎然,生命的火把又点燃了。

在这一股强而有力的生命力地支持下,陆正平猛然间将霜儿姑娘往怀中一抱,急匆匆的向眼前死谷的腹心地带冲去。

这儿四面绝壁插天峭立,没有一处通路,的确是个死谷。

由于四面峭壁屏障,谷内显得格外暖和。平坦肥沃的大地,散发着一股芳香之气,潺潺的小溪,好像一条雪白的白链,蜿蜒全谷,果树成行,花草处处,肥大鲜美的果实,妍丽淡雅的花瓣,既可解饥消渴,又可赏心悦目,堪称是一个世外桃园之地。

草树花朵,小溪流水之上,罩着一抹淡淡的雾气,远远望去,有一种身在虚无飘缈间的感觉。

陆正平怀抱霜儿姑娘,绕谷疾行顿饭功夫之久,白雾迷蒙中,隐隐约约的似有一座塔影矗立在百花丛中。

心中惊喜,脚底抹油,飞奔良久,眼前景色大变。

只见眼前是一大片无涯的花树,苍翠如茵,花朵有的血红似火,也有清淡素雅的,蝶飞蜂舞,景色宜人,一阵阵的馨香薰人欲醉,如置身仙境。

百花丛中有一座巍巍然的宝塔,塔上竖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金字,是:

迷魂塔

“迷魂塔”三字,像是一支锋利无比的钢刀,嗖的插在他心上,过份的惊喜之下,他呆住了,望着那三个斗大金字,一句话也没有说,一动也不动。

良久后,他从惊喜中苏醒过来,把霜儿姑娘小心的藏放在百花丛中,说道:

“霜儿姑娘,你静静地在此休息一下吧,当在下从迷魂塔走出来的时候,你就可以得救了!”

恋恋不舍的投以最后一瞥,霍地双臂一抖,人如电奔,向花树丛中飞了过去。

霍然,百花丛中嗖的一声,射出一条绿色的人影。

这条纤巧的人影,来的快,去的更快,好似电光一闪,转眼不见,既不知来自何处?也不知去到何方?更不知面貌美丑如何?

陆正平一惊,心想:

“怎么?难道迷魂塔上有人?”

伫立片刻,见再无动静,转念想道:

“管它的,今天我不避任何艰难险阻,一定要冲上迷魂塔去!”

当下昂首望望天色,正当日正中天之时,伸手采食了几枚水果,来至迷魂塔前。

仰颈一望,塔高十九丈,高插云雾之中,共分一十二层,全系大理石堆砌而成,光滑如镜,纤尘不染,巍巍然然有雄视神州之势。塔顶停着几只灵鹤天鹅,塔上门窗紧闭,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陆正平呆望一阵,正待举步而进,忽闻袂声一啸,香风扑鼻,面前多了一位身穿翠绿衣裤,头挽宫髻,清澈乌黑的大眼睛,细而修长的眉毛,鼻子圆而尖,樱唇薄而小,面如满月,身材纤巧多姿,年约十七八岁的美丽姑娘。姑娘美则美矣,可惜眉宇之间有一股子森冷漠然之气,令人摸不透她是喜?是怒?

陆正平望了她一眼,不禁为她的美丽,尤其是她眸中的英气慑住,心说:

“这位姑娘好美,实是天上少有,人间无双,看她眸中华光四射,定是内家高手无疑,刚才她现身之时,事先我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出来,这份修行实在高不可测。”

见她双手环胸一抱,傲然卓立在塔门之前,冷冷的瞧着自己,一言不发,心中不免有点恼火,心道:

“哼,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健步一探,大踏步的走了过去。

岂知,甫行三步,刚刚走至塔下的石阶前,绿衣姑娘忽然娇叱一声,樱桃小口微微一动,冷若冰霜似的吐出两个字,道:

“站住!”

陆正平一怔,停身说道:

“你有什么事吗?”声音也冷得可以。

绿衣姑娘翠眉一挑,道:

“你来干什么?”

陆正平望望迷魂塔,道:

“在下想上迷魂塔看一看!”

“哼,你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就凭你也想上迷魂塔,简直是白日做梦!”

陆正平闻言既好气又好笑,道:

“你才多大一点,至少比在下小上一岁半岁,说话没遮没拦的硬充大,快闪开,别拦住小侠我的去路!”

方待拾阶而上,绿衣姑娘嗤的冷笑一声,道:

“你别管我多大,功夫却保证比你高得太多,一旦动起手来,三招之内把你打个落花流水,放眼当今武林之世,恐怕很难找出一个可以接下姑娘我十招来的人!”

星眸一瞥,冷冷的从陆正平脸上扫过,又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要是身怀迷魂塔的秘图,或者可以逢凶化吉,进入迷魂塔的宝藏之处,否则,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吧,迷魂塔固然是武学秘府,同样的也是武林绝地,年纪轻轻的什么事不好做,为何偏偏要找死!”

陆正平见她一派教训人的口气,心中甚感恼怒,冷哼道:

“哼,你别拿话吓唬人,在下没有秘图,同样可以进入迷魂塔,不信咱们走着瞧!”

瞧字出口,大迈一步,绿衣姑娘翠眉一扬,纤纤玉指一指陆正平的面前,道:

“哼,真是一个傻瓜蛋,冒冒失失的一点好歹也不懂,你先看看脚下是什么?”

再往上望,二十四层石阶的两端各有一个石狮子,共有四十八个,个个血口大张,眼赛铜铃,虽是石雕之物,却是栩栩如生,心说:

“步步亡魂阶?莫非石阶和石狮子里面有什么机关……”

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绿衣姑娘冷冷的一笑,道: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这儿有机关埋伏!”

陆正平一怔,心道:

“这丫头好厉害,我心中所想之事她怎么会知道?”

“你人傻心不傻,算你猜对了,这二十四层石阶都是机关枢纽所在,只要往上一踏,四十八个石狮子的口里就会万箭齐发,任凭你有多么大的修行,也难逃万箭穿心而亡。你看,石阶的四周不是有很多尸骸白骨吗,他们就是一个最好的榜样,想活命不如知难而退。”

陆正平流目四望,果见脚下白骨累累,举目皆是,听她说来有板有眼,丝丝入扣,不禁心中犯疑,暗忖:

“迷魂塔所在,乃是与世隔绝之地,这位姑娘不仅来得突兀,而且对这儿的情形又似乎了如指掌,莫非她居住在迷魂塔内?”

心中犯疑,当下正色问道:

“在下不揣冒昧,敢问姑娘可是居住在迷魂塔内?”

绿衣姑娘闻言莞尔一笑,笑得那么甜美,那么娇媚,好似百花齐放,更似月里嫦娥,陆正平看得心头一颤,神飘魂荡,春心荡漾,几乎不知身在何处?

这丫头生来与众不同,乍喜乍怒,乍冷乍热,刚才还笑得百媚横生,忽又把玉面一寒,道:

“你说对了!”冷得一点感情也没有。

陆正平一闻此言,心中大喜,连忙说道:

“姑娘久居迷魂塔,自然知塔内机关图阵,敢请指引,助在下修成绝技神功,因为在下身世悲凉,一身是恨,尤其铁莲花的主人肆虐天下武林,动辄出手杀人,不分善恶是非,整个武林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绿衣姑娘听至此,清叱一声,道:

“住口啦,姑娘我隐居此地,与世隔绝,从来不过问尘世间的是非善恶,你一身是恨,与我何干?简直是多此一言,根本不懂迷魂塔上的规矩!”

陆正平本是生性倔强好胜之人,闻言一怒,恨意绵绵,但一转念间,觉得此行的成败,对自己乃至整个武林的关系太大,霜儿姑娘更是垂危待救,危在旦夕,硬将满肚子的怨气往肚里一咽,道:

“那么,迷魂塔上究竟有什么规矩?可否赐告?”

绿衣姑娘闻言星眸转动,樱口微启,冷冷的说道:

“有本事进入迷魂塔,有求必应!否则一切休想!”

“好!在下不自量力,倒要闯上一闯!”

话落人起,举步拾级登阶而上。

不料,脚尖刚刚一点石阶,忽闻耳畔响起一阵轧轧之声。

轧轧之声未绝,金风破空之声又起,但见四十八个石狮子血口齐张,箭射如雨,把二十四层石阶封了个密不透风。

陆正平见状吓了一大跳,急忙闪身暴退,双掌齐舞,一口气连劈十几掌,在身形四周撒下一道强劲的掌风。

他,功力深厚,掌出如刀,劲风排空四涌,箭雨顿敛,先后被劈落尘埃。

嚓!万箭齐发,岂可等闲视之,左扫右劈,前挡后拒,一个不小心,一箭乘隙而入,插在陆正平的左臂上。

箭入寸许,深可及骨,鲜血立时滚滚而下,陆正平痛得摇摆了几下,伸手握住箭伤之处。

不过,他生来是一条硬朗的英雄汉子,却是面不改色,哼也不哼一声。

绿衣姑娘忽然嗤的冷笑一声,道:

“怎么样?‘步步亡魂阶’不是假的吧?姑娘我从来不拿话唬人,想活命还是及早知难而退的好,迷魂塔要是可以随便出入,四方豪杰也就不会把它看成是武林绝地了!”

陆正平爽声说道:

“迷魂塔固然险阻重重,却丝毫也吓不住我陆正平,就算是龙潭虎穴,刀山剑树,在下也一定要进去一看究竟!”

牙关一咬,拔下左臂上的飞箭,鲜血又喷了出来,人也再度摇摆了几下。

脑中灵光一闪,忙运气封住左臂血脉,鲜血立止,当下振臂一抖,飞身而上。

吃一次亏,学一次乖,这一次他没敢再踏石阶,完全以轻功提纵之术,越阶而上。

好个九华掌门人陆正平,二十四阶石阶,高达三四丈,斜度极大,身形拔起四丈许时,忽的蜷腿伸臂,吐气出声,轻飘飘的落在迷魂塔的门前。

立脚甫稳,耳畔响起绿衣女银铃似的声音,道:

“恭喜你,看不透你小小年纪,轻功夫却不含糊,居然能够闯过步步亡魂阶!”

双臂依然环抱胸前,面色冷冷的,好像是一座木雕泥塑的女神,星眸一瞥,又道:

“不过,你且别欢喜,现在只能算是刚刚踏进死亡之门,十二层迷魂塔每一层都有机关埋伏,一层比一层艰难,自从姑娘我来到迷魂塔之后,就从来也没有看到一个能够活着离开此地……”

陆正平听至此,爽声一啸,道:

“别说啦,在下心意坚如铁石,说什么也要上迷魂塔一看究竟,请别再拿话唬人,大不了一死了之,有什么了不起!”

胸脯一挺,从绿衣姑娘的身旁擦过,来至门口,方待伸手推门而入,绿衣姑娘小嘴一噘,说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识抬举,人家好心好意的劝你别自寻死路,,你却死心眼儿到底,硬是不听,还口出不逊之言,真是没有良心。”

陆正平闻言一呆,摸不透她心中究竟想些什么,见她十七八岁的年龄,却是满口教训的言词,不禁心火大发,沉脸说道:

“在下死与不死,干你屁事,简直是多管闲事!”

绿衣姑娘玉面一寒,幽怨的道:

“什么?你说我多管闲事?”

陆正平双眉一挑,没好气的道:

“你以为不是?”

绿衣姑娘眸中泛射出一缕奇异的光芒,恨声说道:

“是就是,姑娘我今天就不准你进去,你能把我怎么样?”

娇躯一晃,欺身斜进,双手往腰上一叉,俏生生的立在门口。

陆正平见状,怒气横生,喝道:

“笑话,在下想要进去,就要进去,你想管也管不着!”

“哼,普天之下没有一件事是姑娘我管不了的,你别自命不凡!”

“你才自命不凡呢!”

盛怒之下,出手不轻,倏然探臂出手,一下子就把她的手腕抓住,再用力一推,倒退四五步,把塔门完全拉开。

陆正平睹状一愣,心说:

“奇怪,看她华光内敛,明明是内家绝顶高手,怎么竟是一个全然不懂武功的人……”

“劈!劈!”忽觉得香风一掠,人如闪电,脸上一热,挨了绿衣姑娘的两个耳光子。

这两个耳光子是怎样打的,他根本没有看清楚,不禁一呆。

绿衣姑娘眸中愤焰如火,面罩寒霜,这时气忿忿的说道:

“姑娘我活了十八年,从来也不曾指点过哪个,见你年纪轻轻的,生得又眉清目秀,挺好的,就此葬身迷魂塔,实在太可惜,故而破例劝你别寻死,你却偏偏不听,哼,想死就死吧,不必进入迷魂塔,姑娘我可以成全你!”

绿衣女好高的功夫,没见她怎样作势,人已闪身欺入陆正平的面前,骈指如戟,疾点他的心窝要害。

陆正平一呆,想不到绿衣女的动作这样快,情急之下,忙双掌一伸,扣她双肩“肩井穴”!

那知绿衣女的功力简直高不可思,陆正平扣势未到,但觉腕上一麻,双臂反而被绿衣女扣在手中。

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他出道以来,横冲直闯,罕逢敌手,今日出手一击,就败在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手中,心中大感羞愤,暴喝一声,飞起一腿,直踢绿衣姑娘的“肾俞”穴。

谁料,绿衣姑娘忽将他的脉门一闭,全身血气逆转,滚下两颗豆大的汗珠来,纵有一万个杀人之心,也是无能为力。

绿衣姑娘久居迷魂塔,与世隔绝,性情大异常人,忽喜忽怒,瞬息万变,这时双方剑拔弩张,她却嫣然一笑,道:

“说你傻,你真傻,居然敢和姑娘我动手……”

陆正平怒气冲冲的道:

“住口!在下技不如人,称臣掌下,你要杀便杀,要斩便斩,休再多言费词!”

绿衣女玉面一沉,道:

“姑娘我要想杀你,简直易如反掌,不过,你别怕,我不会杀你的,因为……”

因为什么?她没有说出来,忽然星眸一扬,在他脸上一扫,粉团似的脸上掠过一抹红云。

陆正平一怔,恨声说道:

“因为什么?说呀!”

绿衣姑娘翠眉一耸,娇滴滴的道:

“你猜!”

陆正平不耐烦的道:

“我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来和你打哑迷,高兴说就说,不高兴说就算啦!”

绿衣姑娘闻言,芳心大伤,眸目珠泪盈盈,寒脸说道:

“说你没良心你真没良心,想死就往地狱里闯吧,姑娘我懒得杀你,怕鲜血脏了我的手!”

话完,双手一摔,转身拂袖而去,瞬间人影全无,不知她去向何方。

别看是随随便便的伸手一摔,力道却大得惊人,陆正平拿桩不稳,一屁股栽坐在地上。

当他爬起身来的时候,哪还有绿衣姑娘的踪影,暗暗长叹一声,心说:

“哎!想不到我陆正平堂堂男子汉,今日居然被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折磨个够,看来此女的功力修为可能不在胖和尚与紫金谷的那个老魔之下,但不知是真的居住迷魂塔?还是别有来历?”

此来迷魂塔,心坚意决,早存非死必胜之心,岂料,刚刚来至门口,就落得这般狼狈下场,心中不由得泛上一股寒意,觉得任重道远,险阻重重,天晓得会经历多少艰难险阻。

不过,他并不灰心,更不气馁,为了复仇血恨,为了霜儿姑娘,更为了天下武林,他深入迷魂塔的决心丝毫也没有变。

扬目望望塔门,见两扇铁门上各有一个亮晶晶的铜环,铜环下面是一个虎头,虎头的口中衔着两盏琉璃灯,琉璃灯上各写着四个红字:

右面是:

“死亡之门!”

左面是:

“劝君止步!”

陆正平看毕,略为犹豫一下,猛然间将真气纳聚丹田之内,呼!呼!连劈两掌。

掌招一递满,立时旋身而退,隐身一侧。

原以为塔门虎头内必有机关埋伏,不料,虚惊一场,塔门被震,咿呀而开,一点拦阻也没有。

陆正平见状,哑然一笑,举步而入。

进得塔门,面前是一间圆形的石室,石室的壁脚下立着几个青面红发,巨齿獠牙的巨型铜人,每一个铜人的手中,各拿着一件笨重的兵刃,刀斧剑戟,不一而足,虎视耽耽的卓立不动,好似阎王殿里的牛头马面,令人望而生畏。

陆正平细细一数,共八个,再往前看,有一架楼梯,通往第二层塔上。当下环目扫望一周,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霍然,异声突起,怪事陡生,八个铜人好似活的一般,每当他向前迈一步,八个铜人也随着迈一步,陆正平快,铜人也快,陆正平慢,铜人也慢,陆正平停下来,铜人也跟着止步不进。

陆正平见此情景,呆了一呆,心道:

“怪,我快它也快,我慢它也慢,莫非这石地之下乃是机关的枢纽所在……”

沉思良久,觉得自己的想法不错,霍地纵身一跃,凌空横飞过去。

不幸,他挺身纵起之初,八个铜人已成四面包围之势,手中兵刃平举,布下一道刀网剑顶,欲飞不能。

万般无奈之下,陆正平只好沉住气落在地上。

双脚一着地,触动机关枢纽,只听呼呼的响了几声,八个铜人一齐电扑而来。

铜人来势好快,刹那之间已把陆正平包围起来。

陆正平见左右一面三个铜人,相距只有一尺多远,正前面的一个铜人又轧轧的迎面冲来,不禁大吃一惊,忙将功力运足十二成,全力一推。

铜人高丈许,腰围三尺,重逾千斤,陆正平推不动事小,反而冲势又加快了一倍以上,兜体压近过来。

陆正平此时已如惊弓之鸟,吓得魂不附体,急忙一转身,拔腿就跑,可是他那里能跑得了,猛一转身,身后同样也有一个铜人挡住去路,情急事危,再用力一推,同样兜体压迫过来。

前后的两个铜人来势极快,眨眼间已相距尺许,把陆正平挤在中间。

同时,前后左右的八个铜人,还在继续不断地,缓缓地向前推进,陆正平眼看连活动的余地也没有了,心中大为焦急,猛提一口真气,笔直的冲了上去。

通!头顶早被刀斧枪剑封了起来,逞强的结果,换来了更大的痛苦,挺身一跃,撞在刀斧之上,但觉头脑一晕,又滑落在地上。

忽然,面门上滚下两行腥热的东西,伸手一摸,原来是鲜红的血水,再往头上一摸,头顶已有数处被刀斧所伤,雪白的儒巾瞬间便变成鲜红的颜色。

这点伤不能算重,最重的是伤了他的心。

不是吗?他前来迷魂塔,抱着多么大的希望,现在,刚到十二层塔迷魂塔的最下一层,便陷身绝境,怎能不惊惶万状?怎会不心碎肠断?

进不了迷魂塔倒也算啦,偏偏,前后左右的八个铜人一直在不停的向前推进,陆正平渐感移动困难,呼吸急促,眼看就会挤成肉饼。

果然,前后左右的八个铜人,这时只有八九寸的距离,陆正平全身上下的骨节“喳喳”作响,痛如刀割,小腹被压得扁扁的,平平的,呼吸急促得几乎要窒息,脸色变成铁青之色。

“天哪,我陆正平亲仇未报,满身是恨,难道要就此葬在迷魂塔内?”

想至伤心之处,滚下两行热泪来。

也不知是他凄楚悲戚的话语、眼泪,感动了苍天?还是建造这机关的人巧妙安排,正当陆正平骨碎肌裂,呼吸困难的时候,八个铜人忽然一齐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八个铜人不再前进,固然可以免于挤成肉饼而亡,可是,铜人卓立不动压力丝毫未减,一阵阵的剧痛,像针扎,更像剑刺,比立时挤压而亡还要痛苦三分。

良久,良久,陆正平实在支持不住了,心说:

“这样太痛苦,生不如死,既然不能闯过铜人的拦阻,深入迷魂塔的藏宝腹心所在,也不能脱身而退,倒不如干脆死在这里好了。”

死念一生,不再犹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右臂拔了出来。

正待举掌向自己的“天灵”穴劈下,忽见面前铜人的肚脐上帖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几个红字,是:

“朋友别自杀,迷魂塔上的武学冠绝天下,独霸武林,快上呀!”

陆正平看罢,黯然一笑,自言自语道:

“设计迷魂塔上机关的人心胸未免太狭窄,字里行间遍是冷嘲热讥之言,真正岂有此理!”

嘶!心中恼火,伸手撕了下来。

撕去白纸,下面是一张蓝纸,蓝纸上面也有四个杏黄色的字,是:

“锦囊妙计!”

“锦囊妙计”四字,大大地引起陆正平的兴趣,定目细细一看,却丝毫也看不出任何妙处,撕下来再看,只是一张薄薄的单纸,除“锦囊妙计”四字外,再也没有半个字。

正感气愤不过,发觉蓝纸下面有一个银色的小钮,银钮上铸着几个小字,是:

“要想活命,按钮即可!”

陆正平看在眼里,正想举手去按,忽然灵机一动,心忖:

“从这八个字里的意义来推断,是退路,而非进路,我陆正平既来之,则安之,宁愿埋骨此地,也绝不无功而退!”

既而一想,铜人身上既有退路枢纽,也必有前进的机关。

如此一想,精神大振,眸光滴溜溜的在八个铜人身上扫来扫去。

他冰雪聪明,所料不差,终于在一个铜人的腋下发现一个金色的小钮,上面的字迹是:

“恭喜你化险为夷!”

陆正平一看此字,心中大喜,伸手在金黄色钮上一按。

手指刚刚按下,八个铜人一齐后退,霎眼之间便恢复原状,退立至壁脚下。

陆正平长长的喘了一口气,心说:

“好险好险!”举步向楼梯走去。

他为人极端聪明颖慧,武功又高,更早已下了只准成功,不准失败的决心,历尽千险万难,费了一日一夜的时间,总算勉勉强强的连闯五层迷魂塔,登上第六层的楼梯。

走完最后一阶,眼前是一间四四方方的房子,房门上有一付对联:

上联是:

“危机四伏回头是岸”

下联是:

“一入此门永沦九幽”

陆正平逢凶化吉,多见不惊,心说:

“管它是危机四伏,或是永沦九幽,反正是福不是祸,无论怎样危险,只要我陆正平还有一口气在,一定要登上迷魂塔的最上一层。”

心忖间,大模大样地走了进去。

一走进房门,迎面扑鼻送来一阵花香,扬目一望,见地上摆着三行花盆,每行三个,共是九盆菊花。

花盆外,壁脚下,端端正正的放着四口棺材。

菊花高有两尺,正当盛开之时,幽幽馨香,充满全室,令人心旷神怡。

陆正平心想:

“奇怪,这样妍丽芬芳的盆景,偏偏配上四口棺材,简直是不伦不类,大煞风景。”

心中思忖,脚步不停,忙里偷闲,紧张中找轻松,他居然进入花盆之中,欣赏起盆内菊花来了。

欣赏片刻,兴犹未尽,忽又想起此行任务艰巨,不敢多所逗留,忙举步向斜对面楼梯走去。

他立身之处距楼梯不过一丈三四,岂知,走来走去,足足走了顿饭功夫之久,却依然在九盆菊花里打转,休想接近楼梯一步。

这一来,陆正平才晃然大悟,心说:

“糟,这九盆菊花看似美丽芬芳,原来却是一个迷魂的图阵!”

心里这样想,他却不甘就此服输认败,猛一跺脚,飞身扑了出去。

也不知他胡冲乱闯的飞奔多久,总之,这时已是汗下如雨,衣裤全湿,臂上的箭伤,头上的刀伤,本已不轻,再经汗水一浸,痛不堪言。

陆正平在原地转的太久,已经开始头晕目眩,但见面前花盆纵横,菊花争妍,一重重,一片片的,好像进入万花之中,怎么也走不完。

再过片刻,陆正平真力已尽,头脑转得晕晕沉沉的,神智已乱,通的栽坐地上不起。

呆呆地静坐半个多时辰,神智真力逐渐恢复,又挺身一跃而起。

眸光四扫,眼前依然是九盆菊花,四口棺材,斜对面的楼梯清晰可见,心忖:

“邪门,面前明明只有九盆菊花,楼梯又近在眼前,我怎么就硬是过不去?哼,我就不信邪,先把这九盆菊花劈烂再说!”

猛然一用力,掌出如电,呼地一声,劲风呼啸似涛,疾向其中的一盆菊花劈去!

陆正平挟愤出手,少说点也有五百斤以上的劲力,没料到嫩弱的花枝仅仅摇摆了几下,便又恢复原状,分毫未伤。

陆正平还是不服气,再度扬掌猛攻,连劈八掌。

八掌快攻,势如海啸山崩,石壁受震,石粉簌簌而下,九盆菊花,四口棺材,却依然如故,毫末未损,空自累得气喘吁吁,内力大伤。

至此,陆正平大感气馁,黯然长叹道:

“罢了罢了。”

颓然的盘膝坐在地上,闭目行功起来。

行功毕,一切依旧,脱身不得,功力精神虽复,却感饥渴交加,暗想:

“我已有一天多点水粒米未进,饥渴难忍,看来如无奇迹出现,我只有活活的饿死在这里……”

心想至此,有一股酒香肉味扑鼻而来,流目四下一望,不知何时,身后的一口棺盖业已揭开,从棺材里伸出一只粗壮结实的手来,手上托着一个长盘,盘中放着一壶酒,一只酒杯,一大碗饭,饭上面还摆着几块鸡鸭鱼肉,粗壮结实的手臂上有几个字是:

“饿了吧?喝一壶酒,吃一碗饭,再往上爬,别做饿死鬼!”

美食当前,又当饥肠辘辘之际,眼见心馋,伸手就取。

忽又心中暗暗想道:

“迷魂塔内危机四伏,一片阴森之气,这酒食中说不定早已下了巨毒,饿死总比毒死好!”

当下爽声说道:

“盛意心领,在下消受不了,拿回去吧!”

奇怪,棺材之中似有活人,陆正平话音一落,粗壮结实的手臂立刻缩了回去,棺盖随即盖下,与早先一般无二。

陆正平看得一呆,心道:

“怎么?棺材里有人?我倒要看上一看!”

转念一想,自己已陷身迷魂阵中,寸步维艰,只好作罢。

过没多久,呼!左面的棺盖揭开了,伸出一只骨瘦如柴,上面生了一层黑毛的手臂,干枯如鹰爪的手掌上托着一个盘子,盘子里面放着四个鲜美可口的苹果。

陆正平决心不吃迷魂塔上的东西,看都不看,转脸向别的地方看去。

不大工夫,黑手又自动的缩回棺中。

呼!右面的棺盖又揭开了,伸出一只瘦削纤细,长满了鸡皮疙瘩的手,手中长盘里放的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陆正平心说:

“送一把匕首出来做什么?难道是要我自杀?”

定目细一端详,果见盘子的正中央写着十几个字,是:

“请你吃饭你不干,那就送你一把刀子自杀吧!”

陆正平看完朗声说道:

“哼,简直是活见.鬼,我就不信邪门歪道!”

探手抓住匕首,噗!刺透盘子,在那只纤细的手掌上穿了一个大洞。

令他大惑不解的是,手掌上穿了一个大洞,却没有丝毫反应,也不见流下半滴鲜血,心说:

“哼,我差点上了当,原以为棺材里面有人,现在看起来可能都是机关在捣鬼……”

想到这里,正欲把手掌抓住看个究竟,纤细的手臂已适时缩回。

银虹一闪,嗖!陆正平将手中匕首掷了过去。

以陆正平此时的功力,这一掷之劲,至少可以掷出四五十丈远,不料,只见匕首在菊花丛中一转,毕直的掉了下来,距陆正平不过一尺多点。

呼!正对面的棺材开了,伸出来的手臂格外娇嫩、细腻,而又光滑,活像是一条刚刚出水的鲜藕,十指纤纤,好似玉琢一般,手中没有盘子,掌心里却赫然放着一个小磁瓶,瓶上横写着三字,是:

“断肠丹”

竖写着两行字,是:

三转攻心

九转亡命

陆正平早已下定决心,要看看棺材里捣什么鬼,见状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一抓,用力往外拖。

呼!棺盖完全揭开,随着陆正平的拉势,冲出一个披头散发,血口大张,舌头伸出三寸多长的女鬼来。

这女鬼有血有肉,舌尖上的鲜血点滴不停,口中说道:

“你好没良心,人家送你仙丹,你却这样无礼!”

陆正平耳闻目见,大吃一惊,见女鬼直向自己的身上扑过来,不禁吓得晕死过去。

女鬼冲力太猛,收势不住,压倒在陆正平的身上。

奇怪,女鬼在陆正平的身上温存了很久很久,才直起身来,脱去血衣,取下面具……

当陆正平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墙脚下的棺材旁边,身旁的窗口吹进一阵清凉的微风,头脑陡地一清,这才看清眼前棺材上还坐着一个人,正是在迷魂塔外所遇的绿衣姑娘。

绿衣姑娘的身侧棺上,放着一件血衣,一副面具,陆正平一看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道:

“哼,原来是你在这儿捣鬼,在下简直倒霉透啦,处处和你碰头!”

这丫头生来与众不同,闻言不怒乍喜,娇滴滴的笑道:

“姑娘我在这迷魂塔上住了十几年,今天还是破题儿第一遭看到有人能登上第六层迷魂塔,恭喜恭喜!”

陆正平一骨碌挺身站起,心说:

“哼,有什么喜事可恭贺,历尽千险万难,才上了六层迷魂塔,要不是你把我救出来,说不定会葬身菊花阵中……”

想到此处,怒气顿敛,正想说几句称谢的话,绿衣姑娘适时说道:

“不过,你大可不必高兴,十二层迷魂塔,一层比一层艰难,你连一个简简单单的‘九宫菊花阵’都出不来,以后六层,简直比登天还难,最好死了这条心吧。”

陆正平见她的脸色忽又变得冷冰冰的,早先想好的感谢言词,复又咽下肚去,探首窗外,望着黑沉沉的夜空。

香风一掠,入鼻神醉,绿衣姑娘大大方方的和他擦身站在一起,探怀摸出一个小磁瓶,送至陆正平的面前,道:

“呶,这瓶灵丹送给你!”

陆正平见是“断肠丹”,冷哼道:

“哼,在下消受不了,留着你自己用吧!”

绿衣姑娘凤目一瞪,道: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人家好意的送你一瓶仙丹,你却当真以为是断肠毒药,真是傻蛋一个……”

陆正平闻言一怒,大声说道:

“在下说不要,就不要,你还罗嗦些什么?再唠叨不休,别怪在下对你不客气!”绿衣姑娘嘴一撇,道:

“说你没有良心,你实实在在是没有良心,你不相信这里面装得是万灵仙丹,不妨看看你臂上的箭伤,头上的刀伤,都是瓶中的仙丹医好的!”说话中,打开瓶塞,吞下一粒。

陆正平听毕,看看左臂,箭伤已愈,摸摸头顶,刀伤复元,口中还残余着一股子清香之气,饥渴也已解了一大半,心说:

“嗯,这话倒是不假……”

心语至此,绿衣姑娘又说道:

“仙丹珍贵,价值连城,不过,你用不着谢我,这是我们塔主订下的规矩,凡是能够登上六层迷魂塔的就要送一瓶仙丹,略表寸心,并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