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任是行人无定处 第二三七章   逼问

第二三七章逼问

起初紫袖只是抱着旁观的态度,希望能得到有关苦行者的线索,加之先前鹰扬和鱼人的内讧,故而并没有出手的打算。后来御风族人的出现,情形急转直下,演变成了诡门同天翔阁的仇杀。紫袖想起高庸涵和诡门之间有很深的渊源,兼且很欣赏鱼浅狄的不卑不亢,心生不忍终于决定出手相救。

这一下出手,显示出无与伦比的高深修为,众人都泛起了一股无法匹敌的畏惧。紫袖负手而立,缓缓扫视四周,每一个被她目光触及的天翔阁弟子,均觉得原本还算坚毅的心志几近崩溃,人人心下大骇。每个人心中都冒出了同一个念头:“这个女子的修为,居然比宗主还要高出一大截,此人究竟是谁?”

“你们走吧。”紫袖对鱼浅狄点了点头,淡然说道。这淡淡的四个字,仿佛含有莫大的威势!在场的天翔阁弟子无一人敢出声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众鱼人收拢同伴的尸体,而后慢慢聚拢到鱼浅狄身边。

由死而生,鱼浅狄一时间恍若梦中,呆呆地看着紫袖,似乎不敢相信世间还有这等修为,如此手段。虽说同为修真者,但是并非人人都能有幸见到高手,更不要说像紫袖这等极道高手,就是九大门派的宗主、长老等人,也远不是常人所能见得到的。所以像紫袖适才那一招的威力,在众人而言简直是闻所未闻,有此惊诧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们还不快走?”

“啊,啊,”鱼浅狄猛然间醒悟过来,躬身朝紫袖施了一礼,:“多谢仙子相助,我等告辞了!”鱼浅狄知道此时不是客气的时候,反正大恩不言谢,救命之恩只有日后再报了。

看着鱼人渐行渐远,紫袖冷冰冰地说道:“你们最好不要想着跟上去,否则会有什么后果,大家应该很清楚!”说完飘然而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紫袖一走,留在原地的御风族人忽然“噗通”倒了大半。大家这才发觉,原来在紫袖气势的逼迫下,每个人的灵胎都已运转到了极致,此时已是精疲力竭。相顾之下,人人均露出骇然的神色,隐隐觉得适才那名女子,极有可能便是传说中的散仙。御风族人虽然是天生的杀手,精擅追踪刺杀,却也没有自大到以为可以对付散仙,众人均没了追下去的勇气。

这倒是他们高估了紫袖的实力,究其原因有两个。一个是紫袖的雷霆一击太过震撼,一上来就先声夺人,二就是无形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意,这才是关键所在。如果真正动起手来,紫袖根本没有这个把握,可以和三十余位天翔阁弟子抗衡,即便能胜也是惨胜。而这股令人不得不全神对抗的气势,便是鸾龙与生俱来的龙息——龙罡。鸾龙乃是天之骄子,地位尊崇,远胜于九界生灵,吞吐呼吸之间自有一股威严霸道,任何生灵在鸾龙跟前莫不战战兢兢、敬畏有加。龙罡是经由灵力催发的龙息,又岂是这些天翔阁弟子所能抵挡?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风烟举等人才沉着脸回到原地。一见诸多同门都是一幅疲惫不堪的样子,而且又没了鱼人的踪影,不由得一愣,问道:“你们把鱼浅狄他们都杀了?那些鱼人的尸首呢,已经处置妥当了么?”

“风师兄,”一人走了过来,一脸惭色地说道:“我们让那些鱼人给跑了!”

“什么?”御风族人虽能御风而行,终究还是比不上鹰的速度,虽说最后一击似乎击伤了鹰扬,可还是没能将其拦下,风烟举为此大为不甘。这一口闷气还未平息,却又听到一个更加气恼的消息,登时大怒,一把揪住那人厉声道:“你们三十几个人,还对付不了十几个鱼人?你们这些年的苦炼,莫非都白费了么?”

“师兄息怒!”众人齐声告罪,然后仍由那人将先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风烟举听了之后,冷哼一声,随即对身边一人吩咐道:“云师弟,你先带他们回湖心岛,我去看看,倒底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风师兄,你还是……”

那姓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风烟举给打断了:“你不用多说,我意已决!”说完,头也不回地朝下追了出去。风烟举在七个师兄弟当中最聪明,深得沙漫天的喜爱和信任,因此被委以重任主持打捞天翔飞剑。聪明的人多半自负,总以为别人不如自己,所以一旦手中有了点权力,难免会表现的刚愎自用、独断独行。

风烟举在这方面的毛病,近些年来是愈发凸显了。走脱了鹰扬令他很窝火,因为他认为非是技不如人,而是鹰扬跑的太快。此时若再让鱼浅狄等人逃掉,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况且于他的颜面也极不好看。他当然相信紫袖的实力的确是出神入化,但是多年来的顺利使他心存侥幸,总以为凭借自己潜踪匿行的本事,只要一路小心,至少不虞暴露行踪。从刚才众人的描述来看,紫袖与那些鱼人并不认识,充其量只是基于什么“路见不平”之类的想法,决不可能再护送着鱼人离开冰沐原。只要紫袖不在跟前,以他堂堂天翔阁七剑的修为,杀十几个鱼人定然是不费吹灰之力。

风烟举的想法不能说没有道理,可是有道理不代表就一定正确,当紫袖的龙罡将他锁定时,他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厉害。所以说,从小到大都一帆风顺的人,未必能成就一番事业;就算机缘巧合之下取得了一些成就,也总给人一种不踏实的感觉。这是因为,太顺利的话,会带来许多负面的东西,尤其是在意识上给人造成很多错觉,把偶尔的运气当作了理所应当的必然,会有什么后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月光虽略显黯淡,但是四周全是冰雪,反射过后有一种异样的惨白。循着鱼浅狄等人留下的痕迹,才追出不过二三十里,风烟举就察觉到一丝莫名的压力,有一种像是被人看穿的不自在。能从族内众多年轻俊杰中脱颖而出,经过层层筛选,最终成为沙漫天的七大弟子之一,风烟举确有过人的一面。他刚刚意识到不妙,便凭借天生的敏锐,顺着那份压力很快找到了紫袖的方位,甩手就是一道银光,直没入夜色当中。

从那份虽飘忽不定却异常沉重的压力,风烟举已经可以确定,隐在暗处的便是那位高手。这一剑的目的,并非是想击中对手,而是要逼出对方,以免敌暗我明过于被动。可是一向恃以为傲的琅桓骨剑,却在出手之后完全失去了踪影,任是他怎么催动剑诀,也无法感应到骨剑的气息。这令他大为戒惧,可是却又舍不得这柄宝剑,当下一咬牙冲了过去。

这琅桓骨剑乃是一世外高人所赐,由上古异兽的骸骨炼制而来,内中蕴含了充沛的灵气。得剑之后,一众师兄弟都艳羡不已,故而风烟举将之视若性命。琅桓骨剑的遗失,令他阵脚大乱,失却了应有的冷静。冲出两里多地,在一个隆起的冰锥上,见到一个略显朦胧的身影,似乎正在端详琅桓骨剑。

风烟举冲到那人身前二十余丈,不由自主地止住了脚步,大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抢我的宝物?”

“你既然想杀我,我为什么不能收了你的剑?”

紫袖的反问令风烟举一窒,随即强辩道:“你坏了我的大事,对你出手也是理所应当。”

“唉,”紫袖摇了摇头,颇为不屑地说道:“想不到你和云介臺一样地蛮横,难道御风族人大都是这样的么?”

“你认识云堂主?”云介臺多年来一直待在乱云阁,几乎从未踏出蜃楼,外人根本不曾听过他的名字。紫袖这么一提,倒令风烟举有些诧异,言语间当下客气了许多,试探着问道:“不知仙子是哪派高人?”

“不错,我与云介臺有过一面之交,不过他言语太无礼,被我拧断了两条手臂,算是给他一点教训。”紫袖微微一笑,续道:“你是不是也想试一试?”

“什么?”风烟举大惊!在他看来,族内除了沙漫天之外,风如斗、云介臺以及风良叶等几人,均在剑道上有数百年的修为,乃是族中顶尖的高手。御风族天翔阁在九大修真门派之中,实力属于上乘,相信以云介臺的修为,单打独斗未必会输于凤羽族究意堂、栖绵族拙木台、蕴水族上善楼等派的宗主。至于七虫族茂枫台早已没落,只顶着一个九大门派的虚名,所以不在考虑之中。

从紫袖轻描淡写的言谈中,风烟举知道紫袖适才所说一定不假,愣了片刻方才涩声道:“云堂主都不是你的对手,我哪里还敢献丑,只是恳请真人能赐还宝剑,我保证再不找那些鱼人的麻烦。”

“可以,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真人请讲!”风烟举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恭恭敬敬地回道。

“据说冰沐原有苦行者,他们眼下在何处?”紫袖原本就想找个机会询问风烟举,有关苦行者的情况,没想到他居然孤身一人追了下来,可省去了不少的功夫。而之所以要找风烟举,是因为要找出苦行者的藏身之地,除了在洗剑湖畔待了上百年的御风族人,还能有谁对此更清楚?

“这个么——”风烟举倒没有故作不知,沉吟了片刻迟疑道:“恕我不便直言!”

“莫非你不想要这把剑了么?”紫袖将灵力灌注到剑身当中,一道三丈长的剑芒闪现出来,腾身轻轻虚斩了一下,脚下那根巨大的冰锥无声无息化作了碎片。紫袖一弹剑身,发出一阵呜呜的空鸣,故意赞叹道:“这把剑是用上古异兽的骨骸炼制而成,威力果然不同凡响。”[]

风烟举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周身的鱼鳍不断颤动,显见内心中十分矛盾。

“我只要花上半年的功夫,铁定能找到那处地方,你信不信?”

话音刚落,一道迅猛无比的龙罡瞬间扑了过来,风烟举顿觉压力陡增,灵胎急速运转之下,全身骨骼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心神剧震之下,忍不住点头称是:“我信!”

“既然如此,你说与不说于我只有时间上的分别而已,但是对于你,”紫袖往前迈了两步,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没了这把剑,你的修为至少要打一成的折扣,你可甘心?”

风烟举再也承受不住龙罡的压力,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挣扎着说道:“此地往西南八百里,有一处山谷名叫沐芳谷,他们就在那里!”

说完之后,周身顿时一轻,那股逼人的气势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风烟举再抬头看时,眼前已是空无一人,只留下那柄琅桓骨剑斜插在地上,犹自嗡嗡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