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有点搞不清现在是梦境?还是真实世界?
多年来出现在梦裡的女孩,竟然出现在面前?
「时间很晚了,喝茶或咖啡都不好。」莉芸起身走到吧台,「喝点果汁吧。」
「你知道海马迴吗?」莉芸端了杯柳橙汁放在我面前,「英文叫hippocampus。」
我先说声谢谢,再摇了摇头。
「长期记忆储存在大脑的皮层,它管理所有的记忆。」她说,「脑子裡还有一个区域叫海马迴,负责把记忆写入皮层裡。」
『嗯。』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海马迴受损的话,短期记忆能力会下降,也可能无法将短期记忆转化成长期记忆。」她说,「这就是所谓脑海裡的橡皮擦。」
橡皮擦?
我不禁低头看了一眼桌上压著的那张纸条:如果人生没有错误,铅笔何需橡皮擦?
「如果记忆像用铅笔写字一样,那么用橡皮擦擦去,可能不留痕迹。除非力道够强,才会留下擦过字的痕迹。」她又坐了下来。
我抬头看了看她,很纳闷她为什么要说这些?
「海马迴最重要的功能是记忆,尤其是事件性记忆。海马迴若受伤,可能会忘了在哪裡、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或经历了什么事件。」
我越听越奇,觉得这并不是话题,而是跟我密切相关的事。
「海马迴除了跟记忆有关外,也跟认路的能力有关。自古以来帮人类传信的鸽子,脑部便有较大容积比例的海马迴。」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我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你会突然迷路,就是因为你的海马迴可能已经受伤。」
『这……』我张大嘴巴,接不下话。
「你在国二时不小心撞到头,可能因此伤了海马迴。」
『不可能!』我几乎是叫了起来,『你不可能连这个都知道。』
「你国二之前的记忆是完整的,但从国二打架事件过后,你的记忆是片断且模糊,甚至失去。」
『连打架……』我已开始口齿不清。
「因为我是你的国中同学。」莉芸淡淡地说。
我大惊失色,不自觉地站起身。
「你先别激动,我慢慢说给你听。」
莉芸站起身,走了两步,指著牆上一张像是中学礼堂的照片。
「我们国中毕业典礼就在这裡举行。」她说,「毕业典礼时有摸彩,刚开始摸彩时抽出了七个号码,你是其中之一。你以为中了大奖,还兴奋地大叫。结果校长说:毕业生507位,却只有500份奖品,所以除了抽到号码的七个同学没得奖外,其馀通通有奖。」
『这间学校太变态了吧。』我说。
「那可是我们的母校。」她往右移动两步,指著一张脚踏车的照片,「你高中三年就是骑这辆脚踏车,你还在把手上贴了一张宾士车标志的贴纸。」
顺著她的手指,我看到宾士车标志。
「这是你高三毕业前夕,你们班在舞台上的表演活动。上台的同学们手裡都拿著竹扫把当吉他,边跳边唱《燃烧吧!火鸟》。」
她指著舞台左后方一个模糊的身影,「你就在这裡。」
「你大一时加入环保社。这是社团在四草坐舢舨游红树林的照片。」
她指著一个坐在船尾的人,「只有你侧面对著镜头。」
「大三时你修了一门台湾民间风俗的通识课,你为了期末报告到东港拍摄王船祭庆典。」她指著一团白色烟雾中的朦胧身影,「你衝进鞭炮阵中取景。你看,脚下还有火花。」
「这间7-11就在你租屋处的巷口,那时你念大四。你常去这间7-11,偶尔会在门口的椅子上吃早餐。」
她持续移动脚步和手指,每指著一张照片便同时开口。
「这是火车站前的敦煌书局。你当兵时放假回家或是收假归营,都会坐火车。你坐火车前会到书局看看书,偶尔会买书。」
她指著站在书局前的一个阿兵哥,「这是你的背影。」
「这是你正低头挑选水果的照片,卖水果的是水月禅寺的师父。」
她将手指往右移动两公分,「她站在这裡,可惜只拍到背影。」
「马路对面就是医院。」她再将手指往上移,「你会到医院的急诊室门口与某个女孩碰面。」
我下意识摸了摸脸颊。
「这是公园旁的庭园咖啡店,但现在是工地。你曾在这裡被两隻打架的狗扑倒,也曾在这裡目睹公司老板和他的情妇约会。」
她指著相片中吧台上的鱼缸,「还记得这个鱼缸吗?」
我不禁转过头,看了一眼她店裡镶进内牆的三尺鱼缸。
「这是半年前社区住户在湖边烤肉的合影,你站在最后排最右边。」
她忍不住笑了笑,「当你看到照片时,你说你长得像金城武,我却说你像刘德华。你还说你只能含著眼泪承认我说得没错。」
『如果我真的那样说,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但我真的觉得你像刘德华。」她笑了笑,「背影很像。」
「这是你在『遗忘』店门口的独照,你还说你笑起来像白痴。」
她指著我右脚旁边的一盆植物,「这就是你常吃的迷迭香。」
『那就是迷迭香?』
她点点头。
「这张照片今天刚裱完框,还来不及挂在牆上,明天就会挂上。」
她从吧台下方拿出一张照片,并将照片正面朝著我。
「这是昨天我煮冰滴咖啡给你看时,当你正专注地数著水滴,我从你
身后偷拍的照片。你还开口跟我要模特儿费用。」
『这个我记得。』我说,『我是开玩笑的,你不可以当真。』
「好,我修正。」她笑了笑,「你开玩笑说要跟我拿模特儿费用。」
『结果你用一杯冰滴咖啡抵帐。』
「嗯。」她点点头,「你这段记忆还很清晰,真好。」
原来牆上每张照片只跟我有关,并不是「遗忘」的装潢或摆饰。
每张照片都代表著一段已被我遗忘或即将被我遗忘的记忆。
我不禁一张张细看牆上的照片,但我无法陷入回忆中。
因为我根本没有记忆。
「还有些照片放在相簿裡。数位相机普遍后,我也拍了很多相片档,存在电脑裡。所有关于你的……」
『为什么?』我打断她。
「嗯?」她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还猜不出来吗?」她反问。
我冷静想了想,既然莉芸说她是我的国中同学,那么……
『你一定是那个我救过的女孩!』我恍然大悟。
「你救过的女孩?」
『是啊,我那时为了你跟一个凶巴巴的女孩打架。』我说,『其实你也用不著如此,都那么久的事了,你不必放在心上,也不必觉得愧疚或是感激之类的。』
她静静看著我,没回答我的话,脸上挂著一种古怪的笑容。
『我猜错了?』我问。
「我现在还会凶巴巴吗?」
『啊?』我很惊讶,『难道你是……』
「我就是那个跟你打架的女孩。」
她说完后,微微一笑。
虽然我对那女孩已几乎没有印象,只保留「凶巴巴」这关键字。
但眼前的莉芸就是当初那个凶巴巴的女孩?
这两个人的样子在我脑海裡根本重迭不起来啊。
「国中的我较邋遢,不注重仪容,同学常取笑我不爱乾淨。」她说,「那天我隔壁的女同学又笑我葬,还编首歌嘲笑我,我气不过便跟她争吵,然后动手。男生打架是扭打,女生会互抓头髮。因为我头髮很短,所以佔了优势。这时突然听到有人说:放开那个女孩!」
『放开那个女孩?』我说,『这是周星驰电影裡的台词吧。』
「是呀。」她笑了笑,「但你当时确实是这么说。」
『那是我说的?』
「嗯。」她点点头,「你跑过来后只把我推开,因为我正在气头上便也推了你一把。你刚好踩到掉在地上的铅笔盒,脚下打滑,在摔倒之际,头撞到牆角……」
『不是桌角吗?』
「是牆角。」
「后来你父母带你去看医生,还照了核磁共振。医生说你的海马迴可能受伤了,有一点点萎缩的现象,不过他并不确定。」她说,医生建议你多阅读,你便养成长期阅读的习惯。我相信这是导致你后来眼压过高的原因。」
『我的眼压过高?』
「半年前在湖边烤肉时,你告诉我的。」
她看了我一眼,然后轻轻叹口气。说:「那次事件后,我经常会作一种梦,梦裡的你总是抱著头喊痛。」
『痛?』
「是的。」她说,「梦裡的你总是喊痛。」
「但从此以后,即使我们是同班同学,也不再交谈。我很想接近你,却不敢接近你。直到国中毕业典礼完后,我才终于鼓起勇气问你:痛吗?」
『你问我:痛吗?』
「嗯。」她说,「但你回答:不关你的事。」
『我……』
「没关系。」她微微一笑。
「高中时你念男校、我念女校,但我们和你一个高中同学都在同一家补习班补习,我常问他你在学校裡发生的事。」
『他是谁?』
「他可以算是你高中时最好的朋友,我和他这些年来偶尔有联络。他去年曾在麦当劳门口跟你偶遇。」
『麦当劳?』我好像有一点点残存的记忆,『高中同学?』
「高二时有次补习班下课后,你找不到脚踏车,以为有人暂时骑走,于是你待在原地等了一个多小时。但其实只是你记错脚踏车停放的位置而已。」
『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我躲在暗处,陪你等。」她说,「后来我觉得再等下去不是办法,便走到你脚踏车真正停放的地点,把它骑去给你。还好你的脚踏车总是忘了上锁。」
「当你看到我时,说:你怎么选中我这辆破脚踏车?然后便急著骑车回家。」她说,「你只离开一会,又骑回来说: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这种男生骑的脚踏车不适合女生。说完后又掉转车头离去。」
『这……』
「原本我很担心你看到我时的反应,但从你的反应看来,你已经忘记我了。」她淡淡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从此我像背后灵一样,在你未察觉的情况下,默默跟著你。」
听到这裡时,所有因她而生的惊讶,已渐渐转变为感动。
「高三毕业前夕你们在舞台上的表演,我去看了。那枝竹扫把很大,你不小心刮到大腿内侧,突然在台上大叫一声,台下都笑翻了。」
她说到这裡便笑了起来,笑声停止后,接著说:「你们表演完下台后,我跑去问你:痛吗?」
『喔?』
「你当时就是这种疑惑的眼神。过了一会,你才说:还好。」
「我们考上了同一间大学,但不同科系。你大一时参加环保社,我也跟著加入。四草的红树林之旅,我也有去。」
我仔细看著牆上那张一群人乘坐舢舨的照片,说:『但你似乎不在照片裡。』
「因为我是拿相机的人。」她笑了笑,「后来社团还去曾文溪口观赏黑面琵鹭,不过要回学校时,却发现你不见了。」
『我不见了?』
「我在一处灌木林中找到你,你那时正抱著头蹲在地上。我……」
她顿了顿,吸了吸鼻子,呼出一口气后,接著说:「我想起我的梦,眼泪便掉了下来。擦了擦眼角后,我便扶你起来。你说你迷路了,好像置身大海或沙漠,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走。」
我不由得想起今天在台北街头时的心慌。
「我问你:痛吗?你回答:不是痛,只是慌。」
「大三时我和你都选修了台湾民间风俗,我们还在同一组。」她说,「我们那组有六个组员,为了交期末报告,一起到东港参观王船祭。当王船绕行街头时,鞭炮声四起,你还衝进鞭炮阵中拍摄王船。」
『看来我胆子真大。』
「我看你身上沾了一些鞭炮屑,便问你:痛吗?」她笑了笑,「但你回答:不痛,而且很爽。」
「大四时我在你家附近的7-11打工,常看见你进来买东西。」她说,有天早上你急著上课,自动门还没开启时,你便衝进来,结果撞到玻璃门。由于力道很大,玻璃门还因此有些故障。我问你:痛吗?你回答:是不是如果会痛,就不用赔钱?」
「你当兵时,我知道你会坐火车,也知道你有随时随地阅读的习惯,所以我到火车站前的敦煌书局工作。」她说,「我常帮你找书架上的书,也会提醒你火车快开了。」
『还好有你。』
「你退伍前夕,最后一次来书局时,我问你:痛吗?」她说,「你似乎吓了一跳,然后才说:当兵不会痛,只是无聊。」
「退伍后你到台北工作,我没跟去,我知道你没办法认得台北的路,没多久便会回台南。果然三个月后,你就回台南工作了。」
『然后你……』
「我开著一辆小货车,每天早上在你公司楼下卖早餐。你常常跟我买早点,有次你问我:为什么只卖三明治和饭糰,不卖蛋饼之类的?我回答:你不觉得煎蛋饼时,蛋饼会痛吗?」她笑了笑,「你说我是奇怪的人。从此以后,我就是奇怪的人了。」
「三年前你搬进这社区,我和莉莉便到公园旁的庭园咖啡店工作。」
『莉莉?』我说,『就是你妹妹啊。』
「是呀。」她笑了,「当你走进咖啡店时,莉莉会很忙,因为我总是尽量找机会跟你说话。」
『果然是粒粒皆辛苦。』
「你总是点热咖啡,我便记下了。你说你鼻子不好,气候突然改变时容易鼻塞,比天气预报还淮,所以我在冰滴咖啡中加威士忌。你点咖啡时会交代浓一点,所以你喝的冰滴咖啡,滴速不是10秒7滴,而是11秒7滴。有次我还问你:一个人吃饭的心情如何?你回答:好像有点寂寞吧。」她顿了顿,微微一笑,然后说:
「从此我便陪你一起吃饭。」
我不再觉得惊讶,只有满满的感动。
「从国二之后,到我开这间店之前,我们在公园旁的庭园咖啡店说了最多话,相处的时间也最久,有时我甚至有种你快记起我的错觉。可惜你始终记不住我。」
『抱歉。』我很惭愧。
「如果要说抱歉,也是该我说。」她笑了笑,「八个月前庭园咖啡店老板要把店拆掉改建房子,我知道你很喜欢那个鱼缸,便买下它。
然后借了一些钱,租下这裡开了间简餐店。」
「我害怕遗忘,也害怕被遗忘。」她说,「所以店名叫遗忘。」
『这段话我好像听过。』
「嗯。」她点点头,「十天前我跟你说过。」
『你的记性真好。』我叹口气,『不像我,一次又一次遗忘你。』
「我的记性好,是因为我害怕遗忘你的一切。」她笑了笑,「也因为我害怕被你遗忘,所以直到半年前的湖边烤肉,我又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她理了理衣角,顺了顺头髮,脸上挂著甜甜的笑。说:
「我会把自己弄得乾乾淨淨,并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温柔优雅。然后走到你面前,说句话。」
『哪句话?』
「我是苏莉芸,叫我莉芸就可以了。」
『你这样……』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好像很可怜。』
莉芸笑了笑,轻轻耸了耸肩,然后摇摇头。
「虽然你始终记不住我,但我会想尽办法靠近你,找话题跟你说话。可能是因为我一直想问你:痛吗?所以话题常跟痛有关。」她说,「只要能够靠近你,帮你记住你可能会遗忘的记忆,我就很满足了。
至于你记不记得我,只是蛋糕上有没有草莓而已。」
她说完后,又笑了笑。依然是乾淨的、甜甜的、令人放心的笑容。
我很仔细地看著莉芸,这个多年来出现在我梦裡的女孩。
原来所谓的梦,其实是记忆。不管是前世,或是今生的过往。
或许也可以说,所谓的记忆,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我感觉到一阵晕眩,脑袋变得沉重。
双手不禁抱住头,闭上双眼。
虽然莉芸今晚这席话,帮我找回失落已久的记忆;
但今晚她在「遗忘」裡所说的话,可能过不了多久,我还是会遗忘。
甚至这段期间在「遗忘」裡的所有记忆,将来有天也会失去。
我会再度忘了莉芸。
我和莉芸一样,害怕遗忘,也害怕被遗忘。
如果有天起床后,我忘了自己是谁,该怎么办?
莉芸那时会在哪裡?
如果她忘了我呢?
「痛吗?」莉芸问。
『很痛。』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莉芸伸出右手,在空中停留几秒后,
终于缓缓放下,轻轻抚摸我的头髮。
「当你在大海或沙漠中迷路,我会划著小船或是骑著骆驼,靠近你。虽然在你的记忆裡,我可能永远只是一个葬兮兮又凶巴巴的女孩。但有些记忆不会储存在皮层、也不储存在海马迴;那些记忆会永远储存在心中。」
莉芸用左手指著左胸,脸上依旧挂著乾淨的笑容。
「呀?我该去接莉莉了。」莉芸看了看表后,站起身说:「你先帮我看一下店,我待会就回来。」
『你要早点回来。好吗?』我的声音突然有些硬咽,
『因为我觉得,我快要忘记你了。』
「在你忘记我之前,我会回来的。」
莉芸说完后笑了笑,转身走到店门口,摘了两枝迷迭香。
她把一枝迷迭香放进我上衣的口袋,另一枝迷迭香拿在手中。
「你知道迷迭香的花语吗?」
我摇摇头。
「迷迭香的花语就是『回忆』。」莉芸说,「迷迭香的浓郁香气具有增强脑部活动的效果,古老的偏方中就是利用迷迭香来帮助记忆,于是迷迭香便被视为永恒回忆的象徵。从此以后迷迭香成为恋人们宣誓对彼此永不忘记、至死不渝的信物。」
我闻到上衣口袋中迷迭香的香气,低著头深深吸了一口。
「迷迭香,那是回忆。亲爱的,请你牢记。」莉芸笑了笑,说:「这可是莎士比亚《哈姆雷特》剧中的对白呢。」
我抬起头,看著莉芸明亮的双眼。
「还有,你知道童话故事《睡美人》的原始版本吗?」
我又摇摇头。
「在《睡美人》的原始版本中,昏睡了一百年的睡美人并不是被白马王子吻醒,而是被一束迷迭香所唤醒。」
「将来某天,如果你已忘了我……」莉芸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迷迭香,「我也会用迷迭香唤醒深藏在你心中的记忆。」
我答不出话,只觉得迷迭香的香气越来越浓。
「差点忘了。」莉芸吐了吐舌头,「迷迭香饼乾已经烤好了。」
她走进吧台,拉开烤箱,拿出烤好的饼乾,走出吧台。
「你吃吃看。」她笑了笑,「这是我第一次烤迷迭香饼乾。」
『你用烤箱烤迷迭香饼乾,它不会痛吗?』
「不会。」她说,「迷迭香是回忆,我所有跟你在一起的回忆都是甜美的,根本不会痛。」
莉芸拉开店门,回头朝我笑了笑,说:
「无论在何时何地,如果你已经忘记我,我一定会摘下一枝迷迭香,别在胸前。然后走近你,跟你说一句话。」
『哪句话?』
「我是苏莉芸,叫我莉芸就可以了。」
莉芸又笑了,很甜,很温柔,也很乾淨。
于是像要唤醒什么似的,整间「遗忘」裡,瀰漫著迷迭香的香气。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