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书》与《诗》
第二篇《书》与《诗》
《周礼》〔1〕,外史掌三皇五帝之书,〔2〕今已莫知其书为何等。假使五帝书诚为五典,则今惟《尧典》在《尚书》〔3〕中。
“尚者,上也。上所为,下所书也。”(王充《论衡》《须颂篇》)或曰:“言此上代以来之书。”(孔颖达《尚书正义》)纬书〔4〕谓“孔子求书,得黄帝玄孙帝魁之书,迄于秦穆公,凡三千二百四十篇。断远取近,定可为世法者百二十篇:以百二篇为《尚书》,十八篇为《中候》。去三千一百二十篇。”
(《尚书璇玑钤》)乃汉人侈大之言,不可信。《尚书》盖本百篇:《虞夏书》二十篇,《商书》《周书》各四十篇。〔5〕今本有序,相传孔子所为,言其作意(《汉书》《艺文志》),然亦难信,以其文不类也。〔6〕秦燔烧经籍,济南伏生〔7〕抱书藏山中,又失之。汉兴,景帝使鼂错往从口授,而伏生旋老死,仅得自《尧典》至《秦誓》二十八篇;故汉人尝以拟二十八宿。〔8〕《书》之体例有六:曰典,曰谟,曰训,曰诰,曰誓,曰命,〔9〕是称六体。然其中有《禹贡》〔10〕,颇似记,余则概为训下与告上之词,犹后世之诏令与奏议也。其文质朴,亦诘屈难读,距以藻韵为饰,俾便颂习,便行远之时,盖已远矣。晋卫宏〔11〕则云,“伏生老,不能正言,言不可晓,使其女传言教错。齐人语多与颍川异,错所不知,凡十二三,略以其意属读而已。”故难解之处多有。今即略录《尧典》中语,以见大凡:
“……帝曰:畴咨若时,登庸。放齐曰:胤子朱,启明。帝曰:吁!嚚讼,可乎?帝曰:畴咨若予采?驩兜曰:都!共工,方鸠僝工。帝曰:吁!静言庸违,象恭,滔天!帝曰:咨,四岳!汤汤洪水方割,荡荡怀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咨。有能,俾乂。佥曰:於,鲧哉!帝曰:吁,咈哉!方命,圮族。岳曰:异哉!试可,乃已。
帝曰:往,钦哉!九载,绩用弗成。帝曰:咨,四岳!朕在位七十载,汝能庸命,巽朕位。岳曰:否德,忝帝位。
曰:明明,扬侧陋!师锡帝曰:有鳏在下,曰虞舜。帝曰:俞!予闻。如何?岳曰:瞽子。父顽,母嚚,象傲。
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帝曰:我其试哉。女于时观厥刑于二女,釐降二女于妫汭,嫔于虞。”
扬雄曰,“昔之说《书》者序以百,……《虞夏之书》浑浑尔,《商书》灏灏尔,《周书》噩噩尔。”(《法言》《问神》)〔12〕虞夏禅让,独饶治绩,敷扬休烈,故深大矣;周多征伐,上下相戒,事危而言切,则峻肃而不阿借;惟《商书》时有哀激之音,若缘厓而失其援,以为夷旷,所未详也。如《西伯戡黎》:
“西伯既戡黎,祖伊恐,奔告于王曰:天子!天既讫我殷命,格人元龟,罔敢知吉。非先王不相我后人,惟王淫戏用自绝。故天弃我,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迪率典。今我民罔弗欲丧,曰,天曷不降威,大命不挚?今王其如台。王曰:呜呼!我生不有命在天?祖伊反曰:呜呼!乃罪多参在上,乃能责命于天?殷之即丧,指乃功,不无戮于尔邦!”
武帝时,鲁共王〔13〕坏孔子旧宅,得其末孙惠所藏之书,字皆古文。孔安国〔14〕以今文校之,得二十五篇,其五篇与伏生所诵相合,因并依古文,开其篇第,以隶古字写之,合成五十八篇。会巫盅事〔15〕起,不得奏上,乃私传其业于生徒,称《尚书》古文之学(《隋书》《经籍志》)。而先伏生所口授者,缘其写以汉隶,遂反称今文。
孔氏所传,既以值巫盅不行,遂有张霸〔16〕之徒,伪造《舜典》《汨作》等二十四篇,亦称古文书,而辞义芜鄙,不足取信于世。若今本孔传《古文尚书》,则为晋豫章梅赜〔17〕所奏上,独失《舜典》;至隋购募,乃得其篇,唐孔颖达〔18〕疏之,遂大行于世。宋吴棫〔19〕始以为疑;朱熹更比较其词,以为“今文多艰涩,而古文反平易”,“却似晋宋间文章”,并书序亦恐非安国作也。〔20〕明梅鷟〔21〕作《尚书考异》,尤力发其复,谓“《尚书》惟今文传自伏生口诵者为真古文。出孔壁中者,尽后儒伪作,大抵依约诸经《论》《孟》中语,并窃其字句而缘饰之”云。
诗歌之起,虽当早于记事,然葛天《八阕》,黄帝乐词〔22〕,仅存其名。《家语》谓舜弹五弦之琴,造《南风》之诗〔23〕曰:
“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尚书大传》〔24〕又载其《卿云歌》云:“卿云烂兮,乣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辞仅达意,颇有古风,而汉魏始传,殆亦后人拟作。其可征信者,乃在《尚书》《皋陶谟》,(伪孔传《尚书》分之为《益稷》)曰:
“……夔曰:於!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庶尹允谐。
帝庸作歌曰:敕天之命,惟时惟几。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皋陶拜手稽首扬言曰:念哉!率作兴事,慎乃宪,钦哉!屡省乃成,钦哉!乃赓载歌曰:
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歌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帝曰:俞,往,钦哉!”
以体式言,至为单简,去其助字,实止三言,与后之“汤之《盘铭》〔25〕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同式;又虽亦偶字履韵,而朴陋无华,殊无以胜于记事。然此特君臣相勗,冀各慎其法宪,敬其职事而已,长言咏叹,故命曰歌,固非诗人之作也。
自商至周,诗乃圆备,存于今者三百五篇,称为《诗经》。其先虽遭秦火,而人所讽诵,不独在竹帛,故最完。司马迁〔26〕始以为“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其可施于礼义,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
然唐孔颖达已疑其言;宋郑樵则谓诗皆商周人作,孔子得于鲁太师,编而录之。朱熹于诗,其意常与郑樵合,亦曰:“人言夫子删诗,看来只是采得许多诗,夫子不曾删去,只是刊定而已。”〔27〕《书》有六体,《诗》则有六义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风雅颂以性质言:风者,闾巷之情诗;雅者,朝廷之乐歌;颂者,宗庙之乐歌也。是为《诗》之三经。赋比兴以体制言:赋者直抒其情;比者借物言志;兴者托物兴辞也。是为《诗》之三纬。风以《关睢》始,雅有大小,小雅以《鹿鸣》始,大雅以《文王》始;颂以《清庙》始;是为四始。汉时,说《诗》者众,鲁有申培,齐有辕固,燕有韩婴,〔28〕皆尝列于学官,而其书今并亡。存者独有赵人毛苌诗传,其学自谓传自子夏;河间献王尤好之。〔29〕其诗每篇皆有序,郑玄以为首篇大序即子夏作,后之小序则子夏毛公合作也。〔30〕而韩愈则云,“子夏不序诗。”〔31〕朱熹解诗,亦但信诗不信序。〔32〕然据范晔说,则实后汉卫宏之所为尔。〔33〕毛氏《诗序》既不可信,三家《诗》又失传,作诗本义遂难通晓。而《诗》之篇目次第,又不甚以时代为先后,故后来异说滋多。明何楷作《毛诗世本古义》〔34〕,乃以诗编年,谓上起于夏少康时(《公刘》,《七月》等)而讫于周敬王之世(《下泉》),虽与孟子知人论世〔35〕之说合,然亦非必其本义矣。要之《商颂》〔36〕五篇,事迹分明,词亦诘屈,与《尚书》近似,用以上续舜皋陶之歌,或非诬欤?今录其《玄鸟》一篇;《毛诗》序曰:祀高宗也。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方命厥后,奄有九有。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孙子。武丁孙子,武王靡不胜,龙旗十乘,大糦是承。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肇域彼四海,四海来假。
来假祁祁,景员维河,殷受命咸宜,百禄是何。”
至于二《雅》,则或美或刺,较足见作者之情,非如《颂》诗,大率叹美。如《小雅》《采薇》,言征人远戍,虽劳而不敢息云: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遍启居,亸狁之故。……彼尔维何?
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
岂敢定居,一月三捷。……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此盖所谓怨诽而不乱,温柔敦厚之言矣。〔37〕然亦有甚激切者,如《大雅》《瞻卬》:
“瞻卬昊天,则不我惠,孔填不宁,降此大厉。邦靡有定,士民其瘵。蟊贼蟊疾,靡有夷届;罪罟不收,靡有夷廖!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人有民人,女复夺之。此宜无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女复说之!哲夫成城,哲妇倾城。……觱沸槛泉,维其深矣;心之忧矣,宁自今矣。不自我先,不自我后。藐藐昊天,无不克巩;无忝皇祖,式救尔后!”
《国风》之词,乃较平易,发抒情性,亦更分明。如: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召南》《野有死麕》)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蕳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郑风》《溱洧》)
“山有枢,隰有榆。子有衣裳,弗曳弗娄;子有车马,弗驰弗驱;宛其死矣,他人是愉。山有栲,隰有杻。子有廷内,弗洒弗扫;子有钟鼓,弗鼓弗考,宛其死矣,他人是保。山有漆,隰有栗。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且以喜乐,且以永日。宛其死矣,他人入室。”(《唐风》《山有枢》)
《诗》之次第,首《国风》,次《雅》,次《颂》。《国风》次第,则始周召二南〔38〕,次邶鄘卫王郑齐魏唐秦陈桧曹而终以豳。其序列先后,宋人多以为即孔子微旨所寓,〔39〕然古诗流传来久,篇次未必一如其故,今亦无以定之。惟《诗》以平易之《风》始,而渐及典重之《雅》与《颂》;《国风》又以所尊之周室始,次乃旁及于各国,则大致尚可推见而已。
《诗》三百篇,皆出北方,而以黄河为中心。其十五国中,周南召南王桧陈郑在河南,邶鄘卫曹齐魏唐在河北,豳秦则在泾渭之滨,疆域概不越今河南山西陕西山东四省之外。其民原重,故虽直抒胸臆,犹能止乎礼义,忿而不戾,怨而不怒,哀而不伤,乐而不淫,虽诗歌,亦教训也。然此特后儒之言,实则激楚之言,奔放之词,《风》《雅》中亦常有,而孔子则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后儒因孔子告颜渊为邦,曰“放郑声”。又曰:“恶郑声之乱雅乐也。”〔40〕遂亦疑及《郑风》,以为淫逸,失其旨矣。自心不净,则外物随之,嵇康〔41〕曰:“若夫郑声,是音声之至妙,妙音感人,犹美色惑志,耽槃荒酒,易以丧业,自非至人,孰能御之。”(本集《声无哀乐论》)世之欲捐窈窕之声,盖由于此,其理亦并通于文章。
参考书:
《尚书正义》(唐孔颖达)
《毛诗正义》(同上)
《经义考》(清朱彝尊)卷七十二至七十六卷九十八至一百《支那文学史纲》(日本儿岛献吉郎)第二篇二至四章《诗经研究》(谢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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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周礼》又名《周官》,记述周王室官制和战国时各国制度,战国后期写成。内分《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马》、《秋官司寇》、《冬官司空》六篇。《冬官司空》已佚,西汉河间献王(刘德)补以《考工记》。
〔2〕外史《周礼·春官宗伯》载:“外史掌书外令,掌四方之志,掌三皇五帝之书,掌达书名于四方。若以书使于四方,则书其令。”
三皇五帝之书,即“三坟五典”。西汉孔安国《尚书序》载:“伏羲、神农、黄帝之书谓之三坟,言大道也。少昊、颛顼、高辛、唐、虞之书谓之五典,言常道也。”
〔3〕《尧典》《尚书》第一篇,也称“帝典”。主要记载尧舜禅让事迹等。《尚书》,中国上古历史文件和追述古代史事的著作的汇编。
〔4〕纬书汉代人混合神学迷信思想附会儒家经义的书。《易》、《书》、《诗》、《礼》、《乐》、《春秋》、《孝经》七经的纬书,统称“七纬”。《璇玑钤》即《尚书纬》的一种。明胡应麟《四部正》:“纬之名,所以配经。”原书已失传,明孙穀《古微书》、清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有辑录。帝魁,南宋罗泌《路史后纪·黄帝纪》:“帝魁氏,大鸿氏之曾孙也。”传说大鸿氏系黄帝之子。《中候》,即《尚书中候》十八篇,也是《尚书》的一种纬书。
〔5〕《虞夏书》指《虞书》和《夏书》。《虞书》记载传说中唐尧、虞舜、夏禹等事迹,《夏书》记载夏代史事。《商书》记载商代史事,《周书》记载周代史事。
〔6〕关于孔子作《书》序,据《汉书·艺文志》:“故《书》之所起远矣,至孔子纂焉。上断于尧,下迄于秦,凡百篇,而为之序,言其作意。”
〔7〕伏生名胜。西汉济南(郡治今山东章丘)人。《史记·儒林列传》:“故为秦博士。孝文帝时,欲求能治《尚书》者,天下无有,乃闻伏生能治,欲召之。是时伏生年九十余,老,不能行,于是乃诏太常使掌故朝错往受之。秦时焚书,伏生壁藏之。其后兵大起,流亡,汉定,伏生求其书,亡数十篇,独得二十九篇,即以教于齐鲁之间。”
下文“景帝”应作“文帝”。
〔8〕关于汉人以《书》二十八篇拟二十八宿,据《史记·儒林列传》唐司马贞《索隐》:“孔臧与安国书云:‘旧《书》潜于壁室,歘尔复出,古训复申。唯闻《尚书》二十八篇取象二十八宿,何图乃有百篇’。”
〔9〕典、谟、训、诰、誓、命《尚书》中的六种文体。典,记述帝王言行,以作后代常法,如《尧典》。谟,记述君臣谋议国事,如《皋陶谟》。训,记述训导言词,如《伊训》。诰,施政文告,如《汤诰》。誓,临战勉励将士的誓词,如《牧誓》。命,帝王的诏令,如《顾命》。
〔10〕《禹贡》《尚书·夏书》的一篇。内容记述夏禹王划定冀、兖、青、徐等九州,并记载各州山川、土壤、物产和贡赋等级。近人认为,反映如此广大地区自然现象和贡赋问题的记叙文,只有至战国时始可能出现。
〔11〕卫宏字敬仲,东汉东海(郡治今山东郯城)人。光武帝时任议郎,治《毛诗》及《古文尚书》。卫宏语见《汉书·儒林传》颜师古注。“晋”应作“东汉”。
〔12〕扬雄参看本卷第25页注〔12〕。撰有《法言》、《方言》等书和《甘泉》、《长杨》等赋。《法言》,十三卷,模仿《论语》写成的著作。“昔之说《书》者序以百”,据唐孔颖达《尚书正义》:“按郑(玄)序《虞夏书》二十篇,《商书》四十篇,《周书》四十篇。”
〔13〕鲁共王即刘余,西汉景帝子。《隋书·经籍志》载:“鲁共王坏孔子旧宅,得其末孙惠所藏之书,字皆古文。”
〔14〕孔安国孔丘十二世孙,汉武帝时曾任谏大夫、临淮太守。
《隋书·经籍志》载:孔丘旧宅所藏之书“字皆古文,孔安国以今文校之,……又济南伏生所诵,有五篇相合。安国并依古文,开其篇第,以隶古字写之,合成五十八篇”。这里所说“五篇相合”,据《孔传序》云:
伏生以“《舜典》合于《尧典》,《益稷》合于《皋陶谟》,《盘庚》三篇合为一,《康王之诰》合于《顾命》”;“合成五十八篇”,从伏生口授的二十八篇分出“相合”的五篇,计三十三篇,再加孔安国校的二十五篇,共五十八篇。
〔15〕巫盅事指巫盅之祸。武帝晚年多病,疑有人以巫盅之术谋害他。宠臣江充遂诬陷太子以盅术说篡位。征和二年,太子被逼出奔,最后自杀。为追查巫盅事死者达数万人。巫盅,当时迷信认为将木偶埋于地下,用巫术诅咒,可以害人。
〔16〕张霸西汉东莱(郡治今山东掖县)人。汉成帝时伪造古文《尚书》。东汉王充《论衡·正说篇》:“至孝成皇帝时,征为古文《尚书》学。东海张霸案百篇之序,空造百两之篇,献之成帝。帝出秘百篇以校之,皆不相应,于是下霸于吏。吏白霸罪当至死,成帝高其才而不诛,亦惜其文而不灭。”张霸所造,世称《百两篇》。《汉书·儒林传》:“世所传《百两篇》者,出东莱张霸,分析合二十九篇以为数十,又采《左氏传》、《书叙》为作首尾,凡百二篇。”
〔17〕梅赜有作梅颐或枚赜,字仲真,东晋汝南(今湖北武昌)人,曾任豫章内史。东晋元帝时,奏献孔传《古文尚书》。
〔18〕孔颖达(574—648)字冲远,唐冀州衡水(今属河北)人。
由隋入唐,官至国子祭酒,奉太宗命主编《五经正义》。
〔19〕吴棫(约1100—1154)字才老,南宋建安(今福建建瓯)人。官泉州通判,撰有《韵补》等。他对《古文尚书》的怀疑,见所撰《书稗传》。该书已佚,清阎若璩《古文尚书疏证》卷八称:“疑古文自吴才老始。”南宋朱熹、明梅鷟均曾引述吴棫之说。
〔20〕朱熹参看本卷第88页注〔15〕。他撰有《四书章句集注》、《诗集传》和《朱子语类》等。他对孔传《古文尚书》的怀疑,见《朱子语类》卷七十八。
〔21〕梅鷟字敬斋,明旌德(今属安徽)人,武宗正德年间进士。撰有《尚书考异》、《尚书谱》。
〔22〕黄帝乐词即《咸池》。《汉书·礼乐志》:“昔黄帝作《咸池》。”
〔23〕《家语》《孔子家语》的简称,《汉书·艺文志》著录二十七卷。今本十卷,宋以来即认为系魏时王肃收集和伪造。《南风》,《礼记·乐记》:“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南风》歌见《尸子》和《家语》。
〔24〕《尚书大传》旧题西汉伏生撰。清陈寿祺有辑本。其中说:“舜为宾客,而禹为主人。……于时卿云聚,俊乂集,百工相和而歌《庆云》”。按“卿云”亦作“庆云”。
〔25〕《盘铭》见《礼记·大学》。朱熹注:“盘,沐浴之盘也。
铭,名其器以自警之辞也。”
〔26〕司马迁(约前145—约前86)参看本书第十篇。引文见《史记·孔子世家》。
〔27〕关于孔丘删诗,孔颖达怀疑《史记》之言,见《诗谱序》疏:
“如《史记》之言,则孔子之前,诗篇多矣。案书传所引之诗,见在者多,亡逸者少,则孔子所录,不容十分去九。马迁言古诗三千余篇,未可信也。”郑樵(1103—1162),字渔仲,南宋莆田(今属福建)人,官至枢密院编修,撰《通志》二百卷。他在所撰《六经奥论·删诗辨》中说:“夫《诗》上自《商颂》祀成汤,下至《株林》刺陈灵公,上下千余年,而诗才三百五篇,有更十君而取一篇者。皆商周人所作。夫子并得之于鲁太师,编而录之,非有意于删也。”下文所引朱熹对孔丘删诗问题的话,见《朱子语类》卷二十三。
〔28〕申培西汉鲁(今山东曲阜)人,武帝时为太中大夫。辕固,西汉齐(今山东淄博)人,景帝时为博士。韩婴,西汉燕(今北京)人,文帝时为博士。三人系“鲁诗学”、“齐诗学”、“韩诗学”的开创者。此三家《诗》学均由朝廷列为经学科目,其书均已亡佚。清王先谦有辑本《诗三家义集疏》。
〔29〕毛苌苌一作“长”,西汉赵(郡治今河北邯郸)人。相传是“毛诗学”的传授者。曾任河间献王博士。子夏(前507—?),姓卜名商,春秋时晋国温(今河南温县)人,孔丘门徒。相传《诗》、《春秋》是由他传授下来的。河间献王,即刘德,参看本卷第405页注〔31〕。
〔30〕大序《国风》首篇《关睢》“小序”后所载有关《诗》的总序,综论古代诗歌性质、内容、形式和作用诸问题。小序,《诗》各篇题下对该诗所作的简要解释。郑玄关于《诗》大序、小序作者问题的意见,见其所撰《诗谱》。毛公,即毛亨。西汉鲁(今山东曲阜)人,一说河间(郡治今河北献县)人。相传是“毛诗学”的创立者。“毛诗学”传自毛亨,后人因称毛亨为“大毛公”,毛苌为“小毛公”。
〔31〕韩愈参看本卷第77页注〔1〕。明杨慎《升庵经说·诗小序》:“予见古本韩文,有《议诗序》一篇,其言曰‘子夏不序诗’。”
〔32〕朱熹不信《诗》序,见《朱子语类》卷八十:“《诗小序》全不可信,如何定知是美刺那人?”朱熹《诗集传》对某些诗篇的评论与《诗序》不同。
〔33〕范晔参看本卷第40页注〔9〕。他所撰《后汉书·儒林列传》云:“卫宏字敬仲,东海人也。……九江谢曼卿善《毛诗》,乃为其训,宏从曼卿受学,因作《毛诗序》。”
〔34〕何楷字元子,明镇海卫(今福建漳浦)人,熹宗天启年间进士。所撰《毛诗世本古义》,又名《诗经世本古义》,二十八卷。对《诗》三百篇勉强划分时代,附会作者姓名;名物训诂方面,引证考据较详。
〔35〕知人论世语出《孟子·万章》:“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是尚友也。”
〔36〕《商颂》包括《那》、《烈祖》、《玄鸟》、《长发》、《殷武》五篇。自宋代起,即有人怀疑《商颂》并非商代作品,清魏源《诗古微·商颂发微篇》考定为宋襄公大夫正考父所作。
〔37〕怨诽而不乱语见司马迁《史记·屈原贾生列传》:“《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温柔敦厚,语见《礼记·经解》:“孔子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
〔38〕周召二南指《国风》中的《周南》和《召南》。周是周公旦管理的地区,召是召公奭管理的地区。但二南中所收录的诗,其范围除上述两个地区外,还包括南方江汉一带的诗。
〔39〕关于《诗经》序列先后问题,宋代学者如欧阳修《诗解·十五国次解》云:“《国风》之号,起《周》终《豳》,皆有所次,圣人岂徒云哉?”
〔40〕“《诗》三百”等句,见《论语·为政》。“放郑声”,见《论语·卫灵公》:“颜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恶郑声之乱雅乐也”,见《论语·阳货》。
〔41〕嵇康(223—262)字叔夜,三国魏谯郡铚(今安徽宿县)人。官中散大夫,撰有《嵇中散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