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二十分钟后,钟锐乘一辆好不容易从出租公司叫来的车赶到,接王纯上了车。一刻钟的路程,他没有说话,想说想问的太多,干脆不说。女孩儿在瑟瑟发抖。他身上也湿透了,从传达室到进出租车的几秒钟内,就给淋透了,那雨大得像是兜头浇下的水。这样的雨,老吕的伞毫无用处。湿衣紧贴肉身,又凉又黏,很不舒服。他心痛得不去看她。一刻钟后,他们来到了小学校。他领她去了他的小屋。

灯下,女孩儿脸煞白,嘴唇青紫,不住地打着哆嗦。钟锐帮她把勒在肩上的大包取下时,感到了她的冰凉。这时候应让她洗一个热水澡,喝一碗热汤,可是他做不到。他只能默默找出自己的衣服,让她换上。

她换衣服,他背过身去面朝窗户。外面雨仿佛也下得累了,原本铺天盖地的喧嚣变成了有气无力的嗒,嗒嗒,好像一个人一通咆哮怒吼之后的喘息。

“我好了,你换吧。”

他回过头去,看到了穿着他衣服的女孩儿。一件圆领衫的短袖几乎长及她的肘部,裤子被挽了好几道堆在脚面上,心中忽然感到异样,赶紧收神对她笑笑,她也想对他笑,但止不住的冷颤使她没能笑出。她挨边坐在他的床上,有些拘谨。“上床吧,盖上毛巾被。”

她有点犹豫,像是在问自己这样合适不合适。

钟锐走过去,抖开毛巾被,让她上床,然后,用毛巾被把她整个裹住。

女孩儿裹着毛巾被,下巴抵着蜷起的膝头,垂下眼睛说:“你也赶快换衣服吧。”

钟锐身上流下的水已在脚下积成水洼。

钟锐三下两下换好衣服,又跑到老吕处要了两瓶开水,用方便面的作料给女孩儿冲了一大碗热汤,看着她喝下。

已经十二点多快一点了。

“你睡吧。”钟锐说。

屋里只这一张单人床,女孩儿看看四周,问:“那你呢?”

“我工作。我喜欢夜里工作。”对女孩儿笑笑,“忘了?”

彻底暖和过来的女孩儿微笑了,放心地、充满信任地在干爽的床上躺下,很快,睡熟了。

为不影响她休息,钟锐关了灯,屋内,只有小小的一方微机荧屏闪烁。

房间里键盘轻巧的嗒嗒声与女孩儿均匀平稳的呼吸声错落有致。

雨停了,天晴了,月亮在刚被雨水洗濯过的空中露出了皎洁的脸。

微机前的钟锐直起腰,坐着做了几个扩胸运动,扭脸向床的方向看去。睡中的女孩儿沐浴着月光,宛如童话。钟锐赶快转过脸来,“嗒嗒嗒”,键盘声再次响起……

雨后的黎明,天空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小学校静静的,到处是一汪汪的水,映出渐渐明亮起来的晨光。

微机前的钟锐忽然感到异样,回过脸去:女孩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坐在黎明的淡蓝中,坐在他的单人床上出神地看他,若有所思。二人目光相遇,她脸刷地红了。

“影响你工作了。”她说。

钟锐问她睡得好不好,想吃点什么,并指给女孩儿水房在哪里,让她洗漱,然后两人一块去离学校不远的一个有早点供应的餐厅吃早点。钟锐点了皮蛋粥、蒸饺和新鲜的泡菜。

他一句也不问她关于她的事,她也不说。

吃完早点,女孩儿要走,钟锐说她可以先住在这里,他回家住,她说这样会影响他的工作。钟锐怎么说也不行,后来他发了火,发火也没用。她说她一个人在外面闯荡惯了,昨晚上的情况是绝无仅有,让钟锐放心,然后就跳上了一辆公共汽车,不见了。

她走后,钟锐睡了一个小时,尔后再也睡不着了。那女孩儿穿过的圆领衫和裤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枕边,似乎还带着她的体温和气息,人却不知去了哪里,这成了钟锐心中无法释然的牵挂。无名的怒火、情感没处发泄,钟锐跳下床给谭马打电话,痛斥:

“……明知道她没去处,不管不问,还号称喜欢她,就这样喜欢吗?……”

谭马为自己分辩,一、二、三、四地列属自己为她找过而没成功的住处。

于是钟锐呼了乔轩。

自钟锐离开正中公司的消息传出,就有无数人来找,乔轩是其中之一,通过的是谭马的关系。乔轩想要的核心资料,他们公司打算在正中公司之前推向市场,找钟锐了几次,钟锐没有同意,凡是这类事他一概回绝,这是他的原则,对事不对人。他一向讨厌这类行径,不论是买的还是卖的。

他决定为王纯例外。

乔轩几乎一秒钟都没耽搁地赶了来。

他告诉乔轩,他同意给他的核心资料,条件是,要乔轩说服他父母把房子租给王纯,房租二百,所欠部分由乔轩用应给钟锐的酬劳代为补齐。

乔轩高兴之余暗暗惊讶,这王纯到底什么人,倾倒了这么多的好男人?

钟锐不解释。

乔轩走后他便开始工作。手中没有的资料,要全凭记忆重做,困难很大。撂下正干的项目,抛开所有琐事,钟锐在微机前坐了两天两夜。两天后,乔轩按约定的时间来取,待到乔轩来时钟锐又改变了主意。

“什么时候王纯搬进去了,她满意了,这软盘我什么时候给你。”

这不是他的风格,在这方面,他一向不够严谨。王纯使他不得不严谨起来。一想起那个狂风暴雨的晚上,想起那女孩儿瑟瑟发抖的样子,他心中的滋味无以名状。

晚上,老乔下班回来,在楼道里就听到自家传出的叮叮当当声,开开门进家,看到老婆正往厨房门上钉挂锁的合页。

“干什么呢?”

“忘了?……乔轩今天带黄客来。”由于嘴里含着钉子,许玲芳发音有些困难,“房客”说成“黄客”。老乔倒是听明白了,不明白的是这跟钉合页有什么联系,他想也许是自己没说明白。

“我是说,你钉这干什么?”

许玲芳从嘴里拿出了最后一个钉子,左手拇指、食指捏着,右手扬起榔头,歪头眯眼对准了几下子敲进门框里。嘴里没了东西,说话立马利索多了。“锁门哪。我可不想跟谁合用一个厨房。”

“说说就行了。这像什么,防贼似的,显得多不友好。”

“那家家户户都敞着过得了,那多友好!”边扣上钉好的合页,吩咐丈夫,“去,去厕所把手纸香皂都收起来,收屋里去。”

“不用了吧。”

“去啊。”

老乔只好去。许玲芳把锁挂在合页上,锁上门,推着试试,挺好。在衣襟上拍拍手上的灰土,去厕所巡视。厕所里,老乔取下手纸,正拿香皂,许玲芳拿过一个盆,把洗发水、牙膏什么的统统收进盆里。

“这……以后咱自己用着也不方便呀。”

“那也不能因小失大。……长了也就习惯了。那人来了是你跟她谈还是我跟她谈?”

“你谈你谈,女人和女人谈,方便。”

“我要跟她谈就得把丑话都说头里,什么许用,什么不许用;水电费怎么个交法——我想还是两家对半劈……”

“不合适,她一个人,咱们俩人……”

许玲芳一挥手:“她不同意再说。”转身又到小房间里去。这里已收拾干净,只有光秃秃的家具。许玲芳目光敏锐地做最后的检查,把床下一双拖鞋收拾了出来,边问:“那人你见过没有?”

“没有!”

“先见一面就好了,看面相能看出一个人的好坏。”

“乔轩说还不错。”

“他的话能有准儿?”

……

乔轩乘一辆“面的”去接王纯,在车上,才告诉她他母亲其实并不知道来客究竟是谁,不过没关系,这事儿由他和老爸对付,王纯只要见机行事即可。

王纯不由紧张起来。

“没事儿,人都到了,她还能愣给轰回去?”

“应当先跟她说好。”

“说好了。女的,二十多岁,人很老实。……你得算是老实的吧?”

“我的意思是,你还是应该说清楚是我。她认识我。”

“她不知道我知道她认识你。去了你装傻,我也装傻,以不变应万变,保证没事。”

到门口,乔轩让王纯在下面等会儿,他一人先扛着东西上楼。

许玲芳开的门,满面笑容。见门外只乔轩一人,收起笑,纳闷:“她人呢?”

“在楼下,看东西。”

“东西挺多?”许玲芳撸撸袖子向外走。

乔轩忙拦住她:“不用,再有一趟就都上来了。”

“我待着也是待着。”

老乔过来:“行了行了,你颠颠地跟着跑什么?不管从年龄上还是身份上说,你现在都应该端着。”

许玲芳觉着有理,待乔轩放下东西下楼,她进屋对镜整理自己,把自己搞得更有身份些。

“妈,客人来了。”

许玲芳迎出,一看王纯,愣了。

王纯硬着头皮:“你好。”

乔轩说:“你们认识?……那太好了。靠边点妈,让我们先把东西放下。”许玲芳机械地往边上让了让,看着王纯跟乔轩进屋,扭身去了自己房间,老乔正端坐在沙发上,双手举着报纸看,一张脸整个隐在报纸的后面。许玲芳几大步走过去,一把抽走报纸,目光灼灼:“这事,是你一手安排的吧?”

“什么事是我一手安排的?”

“那个王纯。”

“哪个王纯?”

“甭跟我这装傻!就你们公司那个王纯!”

“她!她怎么了?她早就离开我们公司了,你见着她了?”

许玲芳不再理他,扭头高叫:“乔轩!”

北屋王纯听到这声厉叫吓得哆嗦了一下,乔轩做了个抚慰的手势,向外走。

王纯想听听说什么,那边门却“砰”地关上了。她倚在桌边呆呆地等,好一会儿乔轩才回来。

“你妈不同意,是吧?”

“那也不至于再把你赶出去,不过——”

他妈交代的事叫他张不开嘴。她自个儿临阵逃脱,把他送上了前线。

“什么?”王纯神情焦虑。

“就是那个厨房——”乔轩半吐半吞。

王纯想了想,豁然开朗。“我不用厨房。我一个人,用不着厨房!”

“还有水电费……”

“我会按时交!”

“我妈说,一个表,没法算,要两家对半劈……我妈那人,有些事你跟她根本说不通。”

王纯开心地笑了:“对半劈又能有多少?房租一个月才二百!”

她的确可爱,乔轩想。

王纯彻底放了心,开始打量四周。虽是北屋,却很明亮,窗子擦得仿佛没安玻璃,清风透过淡绿的窗纱扑面而来,一群鸽子在窗外飞去飞回。墙壁雪白,桌上地上一尘不染,窗台下立着一组墩墩实实的暖器,这是一个冬暖夏凉的小屋。待到床铺好,东西摆上,小屋立刻变得生动温馨起来。

王纯把一个镶有与父母合影的镜框摆在桌上靠墙处的正中,后退一步,眯起双眼审视,神情投入。

乔轩看了看她,咳一声,道:“你还满意吗?”

“岂止是满意!”

“那就请你马上通知钟锐。”

通知钟锐——为什么要通知钟锐?乔轩找她时自我介绍是“老乔的儿子”,然后就说家里已收拾好了,请她去。她认为是谭马帮的忙,就没有多问。乔轩认为钟锐与她应早有联络,也没有多说。

……

夕阳隐去,天边红色的晚霞渐渐变成深紫,路灯亮起来了。

王纯小屋夜色朦胧。王纯坐在桌前的椅子上,背抵椅背,两条长腿伸向前方,双手叠放身上,头微垂,想事儿。自乔轩走后她就一直这样坐着。

他为她工作,为她违背了原则,为她!

小屋仿佛他温暖的怀抱,这强有力的关爱呵护令她头晕目眩令她心跳令她全身一阵又一阵的颤栗……

忽想起乔轩让她给他打电话,不由一阵喜悦,她跳了起来。

她请他来,来看看她的小屋,他欣然同意。

她等他,心神不定,忐忑不安,不知所措,每有脚步声传来就向外奔去,分分秒秒都是折磨。为打发时间,用电热杯给自己煮了碗方便面——早就该吃饭了,吃了一口,堵得难受,于是全部倒掉。

他终于到了。她给他倒水,让座,说着一些言不由衷的话。他注意到了桌上她和父母的合影,饶有兴趣拿起来看。她站在他的身后,佯装与他同看,离得稍近了点,闻得到他的气息感觉得到他的体温。

“这是你的父母?”他问。

王纯说是,声音喑哑,他回头看她,她笑笑。他放下照片,说该走了。她送他,两人同时伸手拉门,手不经意碰了一下,仿佛触电般,她的意志理智顷刻间崩溃……

他的声音好像自天外传来:“别,王纯,别……”

她用更紧的环抱回答他,头上是他的下颏,耳畔是他擂鼓般的心跳。

他呻吟了。

小院没人,家家门关着,几只蜜蜂在石榴树下自得其乐地忙碌。钟锐家门旁蜂窝煤炉上的水开着,发出有气无力的哨声,壶里的水熬得差不多了。东屋奶奶买菜回来,没进家门,先去把壶提溜下来。炉膛里的煤已烧乏了,灰白灰白,没一点儿黑色儿,炉子的风门没封严。看看四周遭,没找着放煤的地方,只好从自家夹了块煤压上,不然,这炉子不出半点钟就得灭。新来的这家人家,男人不像男人,连安炉子买煤这样的活都推给了老婆,女人也不像女人,埋汰!小孩儿拉了屎不说马上倒了,摆在窗根儿下,盆上面就盖了片硬纸壳,招来一群苍蝇“居”着,中午饭大伙都没敢上院里吃。开始谁都不知道盆里是什么,大夏天的,谁想得到啊。傍晚上时,风吹掉了硬纸壳,才知道敢情盆里装的是小孩儿屎。那女的下班回来时,奶奶出面说了她。她态度倒挺好,说出的话奶奶不爱听。说她早晨忙,没来得及。合着别人没把屎留院里都是闲的!又说她以前一直住楼,刚住平房还不习惯。住楼,住楼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还去住啊,住“院儿”,就得守院儿里的规矩!当然这些话奶奶没说,只是想想。奶奶就这么边想,边弄好了炉子,又给水壶灌上水,坐上,才开门拎菜进自己家。

钟锐拎着两大兜吃的回家,院门口堆着堆蜂窝煤,差点踢上。绕过煤堆,进门。还不到下班时间,院子里很安静。石榴树下有两只小凳,西屋门前的美人蕉怒放,鲜红欲滴,晾衣绳上一排小孩儿衣裳随风轻摇……光看看真不错,充满生活气息诗情画意,身居其中后才会知道有多少的不便,如果他们现在不是住在这儿,而是住在原来的地方,他的心情会不会轻松一些?

事情发生得似乎是猝不及防。

当她柔韧的双臂合力抱住他时,当她温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时,他不是没有挣扎过,不是没有抗拒过,但是身体已然脱离了意志,要燃烧、要探索、要投入那种忘却一切的融合。于是一切就这么发生了,一切的一切。

事后,涌进脑海里的第一个人是,晓雪。

“王纯,你知道的,我有妻子有儿子有家……”

“我不会破坏你的家。”

“对不起……”

“为什么?”

他回答不上来了。她用食指摸摸他的嘴唇。此时他们俩仍在一起,他要起来,她不让,她说她喜欢他在她身上的感觉,一种有质地有分量的安全感。慢慢地,她说:

“我一无所有,只有我,我就是要把我送给你,没有条件。”

他躲开了凝视着他的那双明澈的眸子。

不要再说什么她主动,你失控,好像被强xx似的。你早就开始注意她了,早在她跟你说“你了解她,你想想,问题会不会出在这里?”时,早在那天清晨,刚刚洗漱完的她出现在你的机房里时。她邀请你来,你有一千个理由可以不来,你来了。你喜欢她,所以你来了!

可是,晓雪呢,怎么办?

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她也没有呼他。本来下定决心这回决不主动求和,但在有了和王纯的事后,他就不再是一个受迫害者。他撂下手头的工作回家,还买了东西。这是那事发生后的第二天。开门时,东屋奶奶听到动静出来了。

“回来了?”奶奶的口气像是跟老熟人打招呼。

钟锐扭头看,院里再没别人,是跟自己说话呢,他赶紧点头。奶奶手里拿着一张纸片。

“煤厂送煤的条子,你家没人,我给签的字儿,一共二百块儿,你去点点。”

“多少钱?”

“钱你媳妇已经交了。都堆在院门口呢,没看见?”

钟锐向奶奶道了谢,把东西往家门口一放,大步向外走。二百块煤不多,有合适的工具几趟就搬完了,什么工具合适?想不出。把六块煤摞成两摞,试着搬,没站起身就摔了一块,再不敢冒险,老老实实四块四块地搬。二百除以四得搬五十趟,五十趟得多少时间?待把第一批四块煤放在窗下炉边,裤腰上下处都沾上了黑黑的煤屑。

东屋奶奶给他拿来一块三尺来长,一尺多宽的木板,“住院儿”的人专门用来搬蜂窝煤的板儿。工具合适,五六趟就搬完了,整整齐齐在窗下码好,又发愁,万一下雨怎么办?在搬煤之前还没想到这个,没投入劳动就不会想到。难为她了,这些日子!

搬完煤,洗了手,开门进家。他得赶在他们回来之前把晚饭做好。

晓雪带丁丁回来的时候,钟锐一手提锅,一手拿炊帚,在水龙头下洗锅,神情专注,黄昏的阳光斜射,清晰地现出了他额上的油汗和煤灰。

“爸爸!”

钟锐抬头,正遇上晓雪愣愣打量他的眼睛,慌乱之下,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

“回来了?……吃饭吧。今天回来得不早啊。……不先洗洗手啊?……我饭做好了。”

晓雪只是看他,看得他心里发毛。

“你怎么了?”他强作镇定。她的目光移到了窗下码好的煤上。“是你定的煤吧?二百块?”她不说话。“要是下雨怎么办?”她拉起丁丁的手快步向屋里走。钟锐追去,“我没想到,我才发现,住这儿,这么不方便,这么多麻烦。………煤气罐我已托人去弄了。屋里没有上下水,我一定想办法。……这些天辛苦你了,晓雪!”

晓雪慢慢转过脸来,眼睛水汪汪的:“这些话,钟锐,你为什么一直就是不肯说?”钟锐不知如何回答。“知道女人图什么吗?……就图句话,话说到了,你让她为你做什么吧!”

钟锐被震撼,站原地好久动弹不得。道歉是真诚的,却忽略了后果。

晚饭钟锐下的面条,炒的鸡蛋,凉拌的黄瓜,此外还有许多熟食,酱鸡翅,樟茶鸭,熏鱼,汉堡包……堆了整整一桌。

看着一桌子的琳琅满目,晓雪一直忍着的泪水一滴一滴掉了下来。

吃完饭,钟锐要洗碗,晓雪说什么不肯,让他去跟孩子玩儿。丁丁热心告诉爸爸下雨的时候煤该怎么办,并不辞辛苦地从床底下拖出盖煤的大塑料布来,钟锐嘴里“嗯嗯”地应着,眼睛无可奈何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点点变暗。到睡觉时间了!

钟锐在外间看电视,耳朵却竖着留意里间的动静。

“我要睡大床!”丁丁声音很大。

“爸爸回来了。”晓雪声音压得很低。

“为什么爸爸回来了我就要睡小床?”

“听话!”

“就不听话!”

“丁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