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想要回到你身边,你却越行越远

(1)随后几日夏小橘一直在补觉,睡得天昏地暗,日夜颠倒。

陆湜祎在MSN上问:“最近在忙什么,怎么一到七八点钟手机就关机?”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忙着梦会周公,便推说工作太忙,晚上关机,免得被老板抓差。

“亏你也是领工资的,真够敷衍了。”

“哈,最赴汤蹈火了,哪次去老少边穷地区出差,我不是冲锋在前?”

“最近还要去调研?”

“是,有个小组去四川,眼看就到西藏了。”

陆湜祎打了一个“哦”,跟着一长串省略号。

夏小橘思忖片刻,写:“过两天去体检,恰好路过你那边,中午去宰你一顿,如何?”

他回了一张木然的脸,“好吧”,仿佛一副故作无奈的表情。

夏小橘心中轻松,冲电脑做个鬼脸,忽然期待起明天的相逢来。虽然不过数日未见,但其间波折反复,林柚和程朗的出现,让她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重温此前经年累月细如发丝的微妙感情。恍然间似山中一日,世上千年,明明梦中还是依稀少年,醒来却面对现实世界,她难免偶尔彷徨,在时空交错的追想中迷茫起来。

而他,是真真切切,一直存在的。

无论昨天,今天,还是明天,他不随时光的洪流而摆动。总有一份惦念,如同系在小舟船头的缆绳,指引一处停泊的方向。

因为要抽血验肝功,夏小橘没吃早餐,到了中午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菜单都没看,就一口气报了三五个菜名。

陆湜祎瞪眼看她:“是不是自从说了要来宰我,这两天就一直没吃?也不怕饿出胃穿孔。”

“真小气。”她撇嘴,“这次不定又去几个礼拜,下次你想请我吃饭,都不知道猴年马月。”

第一道家常凉菜端上来,夏小橘立时呆住:“你可没告诉我,这里的菜码这么大。”

“反正已经点了,不许剩。”

“这是填鸭么?”忍不住愁眉苦脸,“难得到了夏天,以为可以瘦两斤的。”

“不要学别人减肥,”陆湜祎给她夹菜,“健康第一,尤其是你这样走南闯北的,没人在身边,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

夏小橘忍不住乐了:“你的语气真像我爸。”心中却有一丝甜蜜,哭过笑过之后,绷紧的神经能够全然放松,说两句闲话,拉拉家常,平淡的温暖感似乎可以细水长流。

“林柚已经走了?”陆湜祎问。

夏小橘转着水杯,点头:“我和她说了。”

“哦。”

“恰好,程朗也回来了。”

“哦?这我还真不知道。”

“他说这次时间紧……”夏小橘一滞,程朗曾说,这次回北京本不打算告诉别人,这样听起来有些亲昵的对白,实在不该转述给陆湜祎,于是改了口,“我也是打电话给他,才知道的。那本来,我是希望林柚和他也能打开心结的。”

“你给他们创造机会见面?”

夏小橘点头:“我是不是管得太宽?其实也挺好,总算没谁再背着包袱。”

“我明白。”

陆湜祎点头,二人长久默然。

夏小橘凝视手中那杯水。

我不知道,自己的包袱还在不在。

我是真的发觉了平淡是福的真谛,还是需要一个人填补此时的彷徨空虚?

你敢和我在一起试试看么?或者,我敢和你在一起试试看么?如果试过了,失败了,我是不是就永远失去你了呢?

她有太多的问题,羁绊脚步,纵然陆湜祎就在身边,也无法捉住他的手,用他的肩膀作依靠。

临行前楼上邻居忘了关水龙头,在厨房顶棚洇出一片水渍,夏小橘把备用钥匙留给陆湜祎,让检修的工人和他联系。

他说:“好,你就一千个放心吧。”

他何时曾让她不放心?

在镇上住下不久,陆湜祎就打来电话,汇报整修进度,哪里要做处理,哪里需要重新粉刷。夏小橘听不大明白,忍不住插嘴:“哎呀,统统交给你好了,反正装修方面你是专业人士,随便怎么弄都好。”

“好,刷成红与黑。”

“嘁,试试看哟,小心把你的脸变成红与黑。”

放下电话,同事凑上来挤眉弄眼:“小橘,保密工作不错么!”

她诧异:“什么密?红枣蜜柚子蜜?”

“橘子蜜咯,甜甜蜜蜜。”

“是啊是啊,都开始装修了,什么时候喝喜酒?”

“在哪里买的房,都没听你说过。”

众人七嘴八舌。

夏小橘连忙摇手:“哪里啊,宿舍被水淹了,朋友帮忙修缮粉刷一下。”

有人不信:“听你刚才那声‘哎呀’,温柔得不行。”

“哪有?”她发窘。

“就是,哪里是温柔。”有人窃笑,“分明是撒娇。”

“那那那,工作时间,谢绝八卦,我去分析数据,不和你们贫嘴。”夏小橘抱着资料转身,却忍不住微笑。虽然翻越崇山峻岭来采集样本,偶尔风餐露宿,但想到在遥远的地方,总有人在等待自己的归来,心里便无比安然踏实。

在路边的餐馆吃饭,桌子上洒了些茶水,夏小橘忽然想起高中的全市运动会,她和陆湜祎搭伴打扑克牌,害他输牌,一起去小饭店买菜,便是蘸着水在桌上写他的名字。她让陆湜祎帮忙拿录音机,他瞪眼,说“我怎么那么爱你”。

他那时,是坦坦荡荡,心中没有任何隐秘的吧。

夏小橘回想那副少年面庞,不觉用指尖蘸了水,写下一个大大的“土”字。

返回驻地,她忍不住给邱乐陶打电话,开门见山:“如果,我现在说想和大土在一起,你觉得如何?”

“恭喜恭喜啊!”乐陶惊喜交加,“不会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吧!”

“哪有,我只是想要试试看。”

“这么多年,你这根筋终于搭对路了。”

“其实,我还是有顾忌。”夏小橘将林柚回国后种种事情讲给乐陶,“我现在觉得云淡风轻,似乎所有的事情真的都过去了。但却不知道,放弃程朗,是真的不再喜欢他;还是因为无望,无可奈何,不得不放手。如果是后者,恐怕某天再见面,还是会有留恋,这样对大土并不公平。”

“你怎么还在提公平不公平?”邱乐陶置疑,“如果真正喜欢,是不会考虑这么多的。”

“如果是别人,我可以不考虑。但对大土,我不想这段感情中有任何隐患,如果要和他在一起,我就向着一辈子努力,不要有一点点对不起他的想法。”夏小橘正色道,“我想去一趟广东,再见程朗一次。我想确定,自己是真的放下了。”

“如果真的放开,你就回去倒追大土?”

“是啊是啊,那又怎样?”

乐陶尖叫:“我忍不住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我有预感,程某人已经不是你的那盘菜。”

“事后诸葛亮,你怎么不早说?”夏小橘“嘁”了一声,“当初你为什么不拦着我?”

“天地良心!”邱乐陶学她语气,“嘁,当初我没说过让你考虑大土?好嘛,每次我说一句,你都有十句话等着我。”

(2)夏小橘下定了决心,调研接近尾声,便买了机票,从成都直飞深圳。临行前给程朗打电话,只说要去那边开会,顺路去看他。程朗说:“你不必跑到我们这么偏僻的镇上,还是我去深圳和你碰头好了。”

从机场出来,上了大巴,深圳刚下了一场薄雨,路两旁的叶子绿油油的,蓬勃旺盛。在手袋的夹层里有一张程朗的照片,是他少年时的模样,就是盛夏时节,夏小橘几次拿出来,手贴在前排椅背上,低着头,静静地打量,好像怕被周围的人发现一样。想自己那些窃窃然的搜寻的目光,只用余光打量他的身影,那些日子,和眩目的阳光、炙热的空气、声声蝉噪一起,封存在回忆的夏天里,如今在亚热带相似的温度中,似乎又释放出来,依旧清晰。

她和程朗约好,在深南路附近吃海鲜。夏小橘到的早,找了靠窗的位子坐下,望出去就是明档海鲜,一排排水箱中舒缓的游鱼,盆里的蚌壳蛤蜊,她盯着气管口泛起的一串串气泡发呆,丝毫不觉程朗已站在桌边。他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怎么,已经流口水了?”

夏小橘指着最大的螃蟹,说:“是你的荷包要流血,我和它交流很久了。”

程朗要过餐单,点了几道冷盘,说:“可没带那么多现金,怎么办?”

“咿,签支票咯,或者看后厨需不需要你刷碗呢。”

他掏出皮夹,打开来眯着眼:“还好,信用卡在,走,我们出去领你的螃蟹兄弟。”

钥匙串从口袋里带出来,哗哗拉拉掉在地上。夏小橘弯腰拾起,蓦然发现,上面依旧系着那只塑胶Snoopy,带着飞行员的黑色风镜,傻傻的。头顶磨掉了一点漆,颜色也比当初灰暗了许多。怎能不改变,这是高中他生日时,夏小橘买来的礼物,当时乐陶还评价说,“这狗浑身冒傻气。你家Snoopy是个大傻气,这个钥匙链是个小傻气,花了四十块钱的你不折不扣冒傻气。一家子傻气,真配!”

随后,他为她挡住了跌落的窗户,也让她明白,无论他和谁在一起,今后各自走向何方,自己都是希望他平安幸福的。

夏小橘心中感慨万千,似乎又看到了站在走廊嚎啕大哭的自己,摸着那只小小的钥匙链,连感伤都是若有若无的,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淡淡地微笑。

终究,它在他身边陪伴多年,如影随形。

“这个,没想到你还在用呢。”她说,“太孩子气了。”

“你才发现么?”程朗接过,“中间也想过要换,有一次摘下去,之后两天一直觉得空荡荡的,于是又放回来了。带久了,成了惯性,舍不得。”

“我还记得,卖这个钥匙链的小店叫‘图腾’。他们店里有好多新奇的东西,这个钥匙扣就是老板的朋友从美国带回来的,当时觉得好难得啊。你还说,是我小学时玩剩下的。”

“可不,当时你递给我,表情还特别认真,还有点傻乎乎的。”

夏小橘用餐单打他:“你才傻乎乎的,这个钥匙扣就叫傻气。”

“傻气?”

“嗯,我和乐陶给它取得名字,好配它的傻主人。”

程朗笑:“哦,然后它的傻主人就把它当作礼物送给我了。”

说话之间,冷盘已经上桌。程朗指指窗外:“我们再不去,你的兄弟就要被别人领走了。”

二人站在街边,夏小橘看着各色海鲜,不住地问:“这些蛤蜊哪种更好吃?可以辣炒么?如果一样来半斤,可以么?那个大蚌壳是论斤还是论只卖?哦,那种鱼就是传说中的苏梅么?”

程朗忍不住扯她衣袖,侧耳道:“拜托,有问题,先小声问我好不好。”

夏小橘笑,俯身选着海鲜。

忽然肩头被人一撞,她一愣,挎着的手袋已经被精瘦的男子抢走。他发足狂奔,夏小橘长大嘴,呆立数秒,才缓过神来,大喊:“站住!”拔腿便追。

程朗急问:“怎么了?”

“包,我的包。”

他身高腿长,沿着夏小橘指的方向追过去。路上行人如织,那男子推搡着,时不时回头后看,程朗也在人群中迂回,无法全速追上。夏小橘用尽全力,紧跟在后面。

手袋中并没有多少现金,因为登机,身份证也拿出来,放在贴身的口袋里。

然而,程朗的照片,那张承载了旧日全部思念的照片。她不想失去。

眼看就要追上,抢匪打了个转,跑到一条小街里。

程朗伸手拦住夏小橘:“你别追了,他们或许有同伙。”

她面孔通红,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摇头。

“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夏小橘用力点头。

程朗略迟疑,说:“报警。”就要继续追过去。夏小橘也要跟上,他回身,蹙眉:“让你报警!跟来做什么?”指着路边,“呆在这儿等我,哪儿都不许去!”

话音短促有力,不容反驳。他步伐很大,片刻身影就消失在昏暗街巷的尽头。夏小橘手忙脚乱拨了110,站在街口,凉风一吹,混乱的头脑渐渐清醒起来。各种新闻报道一起涌入脑海。

越想越是担心,那抢匪万一带着凶器呢,或者如程朗所说,还有同伙呢?万一遇到丧心病狂的愣头青,在行人稀疏的小巷里,对方狗急跳墙,岂不是将程朗置于险境?

最初还担心追不上劫匪,现在却是一百个盼望,让程朗不要追上他。

夏小橘心急如焚,想要追上去,又担心警察来了之后找不到事主;然而等在原地,又觉得时间缓慢得凝滞一样。迷蒙细雨洒下来,她想起程朗严肃呵斥自己的样子,心中酸楚,又带着丝丝满足。

在他心中,自己到底是一个重要的人。为了他这份细微的关心,那些年的思念和挣扎也有了回报,不再是石沉大海,毫无意义的。

青涩的岁月已经结束,这份沉甸甸的情谊就在手中,何必如此缅怀过去不复返的旧时光?想到这些,那照片已经不重要。

夏小橘忍不住打他手机,一遍又一遍。想要告诉他,回来吧,平安回来吧。

然而,无人应答。

她惶然无措,坐在麦当劳门前的长椅上,忧虑自责,望着彤云密布的天空,忍不住落下泪来。身边的麦叔叔塑像一如往日,开怀笑着,来来往往疾行而过的人们,仿佛都没有留心这个坐在角落哭泣的女子。在陌生城市的街头,在嘈杂的人群里,心纠结孤单,无处逼雨。

夏小橘再坐不住,在脸上抹了一把,起身向后巷跑去。

刚跑了两步,就看到路灯下蹒跚的身影。他走得很慢,似乎有些吃力。

夏小橘急忙跑上去,抓着程朗的胳膊:“你没事吧!”

“麻烦大了。”他咳嗽了两声。夏小橘急忙扶住。

“鞋掌掉了。”他抬脚,“靠,新买的。”

夏小橘破涕为笑,在他肩上狠狠打了一下。

“这么用力,这就是你报恩的方式啊!”程朗呲牙,将手袋拎起来,在她面前晃,“那小子跑得太慢,还摔了个狗啃泥,丢下东西就爬走了。”

“看你去那么久,我担心死了!早知道我就应该跟过去。”

“我才担心死了。”程朗摸摸脑门,“现在想,也挺后怕,万一里面一群人,拿着刀子……”

“你也知道!可真是太过分了,让我等在哪儿,万一真有什么事,你怎么办?!”

“我不让你去,就是怕有什么事啊!”程朗反而笑了,“你看,我们还是互相关心的,是不是?”

“里面到底有什么宝贝?”他问。

“是,最最宝贵的收藏。”是属于自己的少女回忆。

然而面对程朗,夏小橘忽然觉得天地一片澄明。她紧张他,关心他,想到刚才的惊心动魄,真是恨不得自己能替代他身处险境。

然而,正如同那些回忆属于昨天,此时此刻,这些牵挂惦念,似乎都和原来不同。

再没有,那种心悸的感觉了。

他如同手足,或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不能忘记,不能失去,不能断了消息。会永远牵挂他,会永远关心他,只是,那种感情,不再是想要长厢斯守的爱了。

“再也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了。要知道,什么样的宝贝,都没有你重要。”夏小橘说,“就像你说的,你是我的亲人一样。”

她语气平静,坦荡说出这样的字句,心中无比释然。

程朗似乎可以读懂她的心,笑容舒展。

“能抱抱我么?”夏小橘问。

“当然可以。”程朗伸出双臂。

她轻轻拥着曾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子,没有一点迷惘,知道正因为成了这样的朋友,所以地久天长。

想起他曾经说的那句话,忍不住喃喃出声:“好朋友,是一生一世的。”

夏小橘第二日夜里的飞机回北京。上午她一个人去了大梅沙,在海边坐了很久,想起高中的毕业旅游,和程朗坐在海边,阳光在蔚蓝的海面上跳跃。他坦率地说出对林柚的感情,那份哀伤和咸涩的海风一样,让她此后多年,不敢再来看海。而如今,天高地阔,她甚至可以眯着眼,哼起那首一同唱过的歌。

仿佛如同一场梦,我们如此短暂的相逢

你像一缕春风轻轻柔柔吹入我心中

有金发情侣在海滩漫步,请小橘帮忙合影。男孩女孩亲密地拥着,笑容灿烂。

女孩用粤语说“多谢”,又吐舌头,换了英语,“我发音还算准吧?”

夏小橘笑:“我也是游客,来看朋友的。”

“Boyfriend?”

她摇手,一迭声说“No。”

“的确是一个男生,但只是好朋友。”夏小橘笑,“我的男朋友在北京,他需要好好工作赚钱,我很难养的。”

实在忍不住,将自己的决定拿出来与人分享。

在手袋里,还有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

当年陆湜祎从海边回来后,带给她的蚌壳打磨的发卡。想到他说,“你还是把头发留长吧,本来就大大咧咧的,总要让别人一眼就能看出你的性别来,免得报到时吓着同寝室的女生。”

已经是老旧的款式了,但夏小橘心中甜蜜,拿出来戴在马尾上。

(3)飞机在首都机场降落,夏小橘便给陆湜祎发了条短信:“我已返回,找时间一同吃饭吧!”

他没有回。

抬表看看,已经夜里十一点半。索性冲到他的窗下大喊一气吧!等他迷迷糊糊下来,和他随便乱扯抬杠,然后问他,还记不记得她过生日那次,他鬼鬼祟祟做了什么事情。

“你要负责哟!”要怎样的语气,才带些羞赧,又满怀欣喜?

夏小橘沉浸在种种幻想中,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窗外晕黄的街灯,闪烁的霓虹,这喧嚣的城市一旦进入午夜,如此安静而温馨,家一般让人依恋。

整理完毕已经凌晨两点,想到一同出差的同事们还在等着自己汇总,夏小橘一气定了三个闹钟,挣扎着在七点不到爬起来。路上抓了个煎饼果子作早点,一路小跑来到办公室,大喊一声,“早!”

“小橘回来啦。”回应寥寥。

她奇道:“咿,怎么这么冷清?”

“赵主任和唐工,还有小何,他们还没回来呢。”

“怎么会,他们应该两天前就回来了呀。”

“要么说你命好么!你刚走,那边就泥石流了,山体滑坡,镇上还有伤亡呢,都上中央台新闻了!”

“啊,大家都平安无事吧!”夏小橘忙问,“联系到他们了么?”

“还好,驻地附近没有被影响,但是交通中断了,所以他们被困在那儿,暂时没办法去成都,机票也只能延期了。”

另一个同事泡了茶,插话道:“对了,还有人急急忙忙打电话来问你的消息呢,说听说那边泥石流,你的手机又关机了。”

“谁啊?”

“他没说,很紧张你呢,我就把驻地的电话告诉他了。”同事笑得诡秘,“男生哦,呵呵,你干吗关机,害别人提心吊胆?”

夏小橘嘻嘻一笑,想定然是陆湜祎放心不下。MSN上他还是脱机状态,忍不住留言:“我从泥里爬出来了,要不要庆祝一下?”

一直挂到中午,他也没出现。拨他电话,居然关机。

这个大土真的土遁了?还是飞过去找自己了?夏小橘一下午百无聊赖,托着下巴发呆。

一直到将近下班,他才出现,回复说:“平安就好。”

夏小橘问:“吃了么?”

“没有,才醒,要去开会,先走了。”

“你这是哪门子印度时间啊?”她笑,“是不是又有大项目?那我下班去找你好了。”既然不能作汇总,她轻闲得很。

然而陆湜祎没有回复,他的状态很快变成脱机。

之后数日,杳无音讯。夏小橘纳罕,打他手机,依旧是关机。难道他被拉去设计奥运场馆,还是接了什么保密级别的项目,需要闭关修炼?

那些积累在心底的话,那些小小的试探,又要如何表达?难道直接写一封电子邮件,说,俺稀罕你,你稀罕俺不?

出差的同事辗转着回到北京,工作上的事情多起来。夏小橘随意打发胃肠,有时在路边吃份凉皮,就算晚餐。公车上有补习晚归的中学生,拖着书包,大声抱怨期末考试题目太刁钻,又互相调侃谁和谁之间是否有些暧昧的小情怀。看着这些比自己小了若干岁的孩子们,依旧重复着类似的少年烦恼,她心中温柔地怜惜着,如同怜惜春天草坪上若有还无的一抹青翠,怜惜嫩黄嘴尖初试啼生的雏鸟,那些刚刚萌芽的,懵懂的未经世事的,所有的纯然与天真。

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很多事情,都模糊了时间的界限。

还有很多人,他们的名字不过是一个符号,只有提起的时候才会从大脑沟回里提取数据。

而那些熟悉的,曾经天天混在一起的伙伴们,也不过偶尔相聚,说一些陈年往事,交换一些新鲜八卦。

曾记得黄骏问过自己,是否能分清感动和心动的区别,当时自己的话语无比坚定,此时此刻,想到陆湜祎,竟然迷茫起来。

对他,究竟是感动成全了心动;抑或面对不同的人,爱情也有不同的模样?

然而走了那么远的路,绕了那么多的弯,面对这样一个人,是希望不管天荒地老,都能和他牵着手走下去的,永远也不要分离。

夏小橘摸着发卡,想起陆湜祎体贴关注的目光,心中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