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海豚的搁浅(4)

王树熊有点不自然,沈鱼一直满怀心事看着窗外,她看来并没有那种准备上床的心情。

「你没事吧!其实我不一定要去--」

「没事。」沈鱼继续望着窗外。

计程车驶进一间汽车酒店,他们下车,进入酒店大堂,里面灯光昏暗,王树熊有点儿紧张。一个女人领他们进入一个房间,王树熊付了房租。

「我想先洗一个澡。」沈鱼说。

王树熊坐在床上看电视,电视节目并不好看。

沈鱼站在花洒下,让水冲洗身体,她抚摸自己的胸部,这样一个完美的身体,他的男人却不再爱这身体,她就把身体送给另一个男人吧!她要向翁信良报复。他跟胡小蝶上床,她要跟王树熊上床。

沈鱼围着毛巾从浴室走出来。

「你是不是不开心?」王树熊问沈鱼。

沈鱼躺在床上跟王树熊说:「还不脱衣服?」

王树熊脱光衣服站在沈鱼面前,沈鱼闭上眼睛。

王树熊压在沈鱼身上,吻她的脖子。

沈鱼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她指着胸口说:「对不起,我心里有另外一个人。」

王树熊颓然躺下来,用被子盖着身体说:「我知道。」

「我只是想向他报复。」沈鱼说。

「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王树熊说。

「我喜欢的,我喜欢的人很多,但只可以爱一个人,只有一个人可以令我这样--不在我身边,仍然控制着我。」

王树熊穿回衣服,对着一个不想跟他做爱的女子,裸体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不可以跟我说你和他的事情吗?」王树熊问沈鱼。

沈鱼摇头,她和翁信良之间的事情是一把会刺伤心脏的利刃,她不想拿利刃再刺自己一下。

翁信良在家里呆了很久,还没有见到沈鱼。他原本想跟她道别,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决定先收拾行李。他的行李并不多,这里本来不是他的家,是沈鱼的,他没有想过会留下来,当时失去了缇缇,他以为自己在任何一个地方也是寄居。后来,他的确想留在这里,现在,他又觉得应该走了。他拉开抽屉,里面有一张纸条,是沈鱼写给他的「我是不是很无理取闹?如果你不恼我的话,笑笑吧。」这个女人曾经这样炽烈地爱着他,他突然不想走了。他想起她召唤海豚和杀人鲸的场面,她对他的爱震撼了海洋生物,是自己辜负了她。既然这么顺利地向胡小蝶道别,其实已不需要离开沈鱼。他突然知道自己是爱沈鱼的,他现在疯狂地思念她。

翁信良听到有人用钥匙开门的声音,是沈鱼回来了,翁信良连忙关上抽屉,他记得有一个行李箱放在厅里,他连忙跑到大厅,可是太迟了,沈鱼已经进来,并且看到他的行李。

沈鱼的心碎了,这个男人竟然想走,她要向他报复。他跟翁信良说:「告诉你,我刚刚跟一个男人上床。」

翁信良难以置信地望着沈鱼。

沈鱼对他的行李箱视若无睹,她倒了一杯清水,骨碌骨碌地喝下去。

「是谁?」

「你想知道吗?」沈鱼冷冷地说。

翁信良沉默。

「是一个好朋友。」沈鱼说完这句话,回头走进睡房。

翁信良拿起行李箱,将钥匙扔在茶几上,怒气冲冲地离开。

沈鱼站在睡房门外,全身在抖颤,无法再移动身体。与其看着他首先离开,倒不如首先承认自己不忠。要承认自己不忠比承认别人不再爱你容易得多,她是这样想。

翁信良提着行李箱在街上走,在他想留下来的时候,沈鱼竟然令他非走不可。在他想爱她的时候,她竟然辜负他。

马乐正在演奏厅排练,翁信良提着行李箱冲进来,整个管弦乐团的人都注视着这个不速之客。

「马乐,你下来!」翁信良向马乐叱喝。

所有人的视线转移到马乐身上。

马乐看到翁信良怒气冲冲的样子,放下小提琴走下台。

「你找我有什么事?」

「跟我出去。」翁信良提着行李转身出去。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马乐不耐烦地问他。

翁信良用行李箱袭击马乐,马乐冷不提防,跌倒在地上,怒斥翁信良:「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我干什么!」翁信良使劲地揍马乐。

马乐还手:「我干了什么?」

「你跟沈鱼上床!」翁信良揪着马乐的衣领。

马乐愕然:「谁说的?」

「沈鱼说的。」翁信良推开马乐。

「她说我跟她上床?」马乐难以相信沈鱼会诬蔑他。

「你一直以来都想跟她上床!」翁信良扑在马乐身上揍他。

「我有想过但没有做过。」马乐推开翁信良,「我不相信沈鱼会说谎。」

翁信良精疲力歇坐在地上,问马乐:「不是你还有谁?」

「荒谬!我怎么知道?」马乐光火。

翁信良有些犹豫,沈鱼说跟一个好朋友上床,她并没有说是马乐。

「真的不是你?」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沈鱼跟人上床?你不是也跟胡小蝶上床吗?你可以跟别人上床,她为什么不可以?」马乐嘲笑他。

翁信良无言以对,颓然坐在行李箱上。

「也许她编个故事气你吧。」马乐站起来。

「不会的,女人不会编这种故事。」

「一个绝望的女人什么也干得出来。」

「所以她跟别人上床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马乐一拳打在翁信良脸上,翁信良整个人从行李箱翻倒在地上。

「你为什么打我?」翁信良从地上爬起来问马乐。

「我为什么打你?为什么打你?」马乐失笑,「因为你无缘无故打我。」马乐再向翁信良的脸狠狠打出一拳:「这一拳是替沈鱼打你的。」

翁信良双手掩着脸倒在地上,他的鼻孔在流血,马乐掏出一条手帕扔给他:「拿去。」

翁信良用马乐的手帕抹鼻血,从地上站起来,问马乐:「你想过跟沈鱼上床?」翁信良摩拳擦掌,准备随时出拳,他认为马乐作为他的知己,而竟然想过跟他女朋友上床,是绝对不可以原谅的,罪名和跟她上床一样。

「在她未跟你一起之前,」马乐淡淡的说:「是你把她介绍给我的,我对她有性幻想有什么稀奇。」

翁信良放开拳头,收拾从行李箱跌出来的衣物。

「你从家里走出来?」马乐问翁信良。

翁信良继续收拾衣物。

「你真的逃走?」马乐揪起翁信良:「你竟然逃走!」

翁信良甩开马乐的手,继续收拾地上的东西。

「你要搬去跟胡小蝶一起住?」

「不是。」

「沈鱼会很伤心的。」马乐说。

「我不准你再提起她。」翁信良关上行李箱,把染了鼻血的手帕扔在垃圾箱里。

「你要到哪里?」马乐问他。

翁信良没有回答。

「我家里有地方。」马乐说。

翁信良头也不回。

乐走回后台,拨电话给沈鱼,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听。马乐传呼她,她也没有覆机。

浴缸内的水一直流到浴室外,热腾腾的蒸气充塞着整个浴室,镜子一片迷蒙,沈鱼裸体躺在浴缸里,只有水能麻醉她的痛苦。她仿佛听到电话铃声,赤着身子走出大厅,电话没有响过,是她听错了。

门钟不停地响,沈鱼听不到。马乐不停地拍门,他害怕沈鱼会出事。浴缸里,沈鱼好像听到拍门声,会不会是翁信良回来呢?他刚才放下了钥匙。沈鱼用毛巾包裹着身体出去开门。当沈鱼看到马乐,她着实很失望。

「你没事吧?」马乐看到她来开门,松了一口气。

「没事,我在洗澡。」沈鱼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穿衣服。」

马乐走进屋里,看见有水从浴室里流出来。

沈鱼穿好衣服出来:「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和翁信良分手了?」

沈鱼没有回答,咕咕舐她脚背上的水。她看到马乐的脸受伤了,衣服的领口也烂了。

「你跟人打架?」

「翁信良以为我就是那个跟你上床的男人。」马乐说。

「对不起,我没想到他还在意。」沈鱼说。

「他在意的,他还爱你。」

「不,他在意只是出于男人的自尊。」

「你是不是真的--」

「你以为呢?」沈鱼问马乐。

「我不知道。」马乐说。

「如果你这样爱一个人,还能跟另一个人上床吗?」

「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

「你真坦白。」

「如果你是爱他的,为什么不向他说实话?」

「他不会相信的。」沈鱼没有后悔她说了这个谎话,说与不说,这个男人也会走。